乱.日本战国风云史（讲述长达两百年的日本史）----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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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到了大元浦，陶晴贤和三浦房清等人放眼望去，一天前还在此地船桅如林的庞大陶军舰队，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海上远处驶来一支船队，上面挂着黄色的八幡旗，船上的太鼓震耳欲聋。“这是村上水军，他们已经驱散了我军舰队，我们没有退路了。”三浦房清面如死灰，他旁边的陶晴贤却仍没有放弃：“不不，我们的舰队也许还没走远，大家继续朝多多良浦、大江浦走，一定能逃出严岛。”
　　“我愿为禅门阁下殿后。”三浦房清领着三十骑人马，在大元浦埋伏下来。小早川队紧接着赶到，遭到了三浦房清的疯狂反扑，激战中小早川隆景近侍战死数人，隆景自己也被砍伤右臂，紧急关头吉川元春的部分人马赶到，小早川队乘机反攻，将三浦房清的人马尽数斩杀，房清本人先被吉川元春部下二宫俊实的长枪刺倒，而后遭毛利家武士内藤藏丞讨取。
　　历尽艰辛跑到大江浦的陶晴贤，沮丧地发现，整个海面上依然一艘船都没有，只有狂暴的海风，卷起霜雪般的怒涛，一次次地冲击着海岸，来了，再退走……
　　“翻山，去严岛的另一面，那里一定有船，一定有！”陶晴贤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抛下了兜，披头散发着……
　　第二天，没发现陶晴贤下落的小早川队，继续朝严岛山谷深处搜索，而吉川元春领着人马，将弘中父子残余的百多人，团团包围了陶军在严岛最后的阵地，驹林。十月三日，吉川队朝驹林发动最后总攻，早已弹尽粮绝的弘中父子，在拼死抵抗后，全被吉川队悉数屠杀——“不准弘中三河守属下一人活命。”这是毛利元就亲自对元春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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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军的有组织抵抗，随着驹林战场的沉寂，完全消失了。但毛利元就父子仍不安心，陶晴贤何处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元就严令部众继续寻找陶晴贤的下落。
　　其实这三天里，陶晴贤带着仅有的几名部下，翻山越岭，来到了严岛另一面的青海苔浦，结果还是海水茫茫，不见片帆寸板，一行又只得徒劳地折回，在山路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又累又饿的陶晴贤，抬着无神绝望的眼睛，望着头顶密林透射下的点点阳光，跌跌撞撞。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也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山口城某处庭院的长廊上，一名年轻俊美的武士慵懒地侧着身子，肘边一本和歌集，书页在风中哗啦啦地翻动着，也吹动着武士的衣袖，他安静地睡了——院子树丫上的知了单调地鸣叫着，和竹笕的“叮咚”声轻轻相合着——稀疏的树影间，青灰色的石水钵中，几朵淡雅的白花漂浮其间，恰似轻语温煦。篱笆外，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牛车，一名峨冠博带的公卿模样之人，带着些许惆怅，望着静静的院落，听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然后微笑了起来，抽出卷丝绢，用笔满满在上面写下了倾诉，附在一枝不知名的野花上，插在门扉之上，随后上车离去，车轮辚辚，渐行渐远……
　　 “何惜何恨溯本原，此身早已天命定”——陶晴贤辞世句。
　　徒笑不知身是客，宛如长梦，大觉而后，是耶非耶？全化为碧海无垠。
　　四日，小早川队在高安原发现了数具自杀而死的陶军武士尸体，验明身份后，原来这三人是陶晴贤的近侍——伊加贺民部、垣并佐渡守和山崎勘解由，其中垣并和山崎是互刺而死，而伊加贺则在距离二三百米开外，切腹自杀。毛利军的儿玉就方还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尸身，儿玉当即认定此具尸体就是陶晴贤的，他的首级则肯定被伊加贺在自杀前埋藏在某个地方。
　　毛利军最终抓到了个叫乙若的孩子，对方十四五岁，是给陶晴贤提草鞋的小者，在乙若的招认下，毛利军士兵终于掘出了被伊加贺藏起来的“西国无双侍大将”的首级——陶晴贤切腹时，伊加贺担任介错，斩下了主公的首级，再用紫色小袖包好，埋了起来，而后也全部自杀。
　　十月五日，毛利军开始收集严岛各处陶军的尸体，共有四千七百余具（棚守房显认为有八千具），密密麻麻地列在海滩边，死者鲜血灌入沙地海水，居然侵削了大片海岸，严岛神社前涌起一片恐怖的血潮——清洗完尸体后，毛利军用船只将陶军尸身运到樱尾城，举行了盛大的首实检。
　　仪式上，毛利元就亲自手持马鞭，叩击陶晴贤首级三下，“汝弑主自立，罪大恶极，今日伏诛，足见神灵不可欺。而今严岛大胜，我安芸毛利诸君更当勤勉一层，乘胜挺进周防长门，剿灭僭主大内晴英！”
　　一文字三星旗，就此挟着严岛大胜的怒涛，攻入了周防长门，日本西国的历史，“翻天覆地慨而慷”。
　　（二十二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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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三好长庆的崛起
　　严岛之战，与之前关东的河越夜战相仿佛，都是足以能改变整个区域格局的决定性战役。后世史学家，不少都对严岛之战双方军力数据表示质疑：毛利军动员四五千人，还是可信的，但陶晴贤在大宁寺叛变后，大内家内部已是四分五裂，他在严岛之战能直接动员的，其实只是老根据地周防国的子弟兵，居然有两万之众（不少资料还写为两万五千）？这也太夸张了。
　　万邦有话要说，首先史学家的质疑是很有道理的——严岛之战，陶军水师被村上水军击溃驱逐，断了退路，这是啥结局？惨遭全歼呗！但毛利军的战果，一说是四千多，一说是八千，而若陶军参战兵力两万的话，剩下的一万多人人间蒸发了？严岛不过个数十平方公里的小岛，剩下的人往哪里躲？唯一的解释就是，陶军参战军力大约万人，一半被砍下了脑袋，一部被俘，一部东躲西藏（估摸最后也遭到岛民的“落武者狩”，死在了鱼枪粪叉之下），这样分析起来还是基本圆满的。
　　如是，说毛利元就在严岛之战以少胜多，可以。但要说元就以寡敌众，有些过了。
　　不过这也是万邦瞎猜的，大家权当一笑。其实兵力对比多少无所谓，毛利军在严岛砍下多少脑袋也无所谓，严岛之战的意义就在于，大内家最后的支柱陶晴贤死在了岛上，大内家的落日来临了。有陶晴贤在的大内家，虽然衰落，但架子和外壳还在；没陶晴贤在的大内家，只有号咷了。
　　大内这头西国恐龙的倒下，让原先的小刺猬安芸毛利吃足了肉，喝足了血，也一下进化为让周边势力胆寒不已的大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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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利元就，这位曾经受过大内介恩惠和援助的小国人，大义凛然地用马鞭敲击着陶晴贤的首级，说要为大内义隆复仇，在七天后就命令全军移阵毗邻周防的小见，宣布向周防、长门进军。
　　一户富有之家，管家造了反，把原先的户主一家赶上了街头乞讨，这时原先受过户主恩惠的一户泼皮，一刀把管家作翻，故事说到这里，那这泼皮起码也是“道义泼皮”，很有几分可爱可敬处。但下面，这泼皮继续舞着菜刀，把户主一家也灭了，堂而皇之地占了人家的宅子和产业，踱进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华丽屋舍，心安理得地抽剩下的大烟，这简直不叫泼皮，而叫恶棍了。
　　可惜，毛利元就就是这个恶棍，话说回来，那也是只有恶棍才能生存下来的年代。
　　当时大内家的家督，是陶晴贤先前从丰后大友家迎来的大内晴英（其实是义隆的外甥），在大内家诸人眼中，既无血缘正统性，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威信，之前全靠着陶晴贤在背后撑着，现在陶晴贤已死，这个外来户兼傀儡晴英，倒有了几分和元就对决的勇气，命令周防长门总动员，全力抵御毛利的入侵。
　　严岛前，大内晴英得到了幕府将军足利义藤（后来的足利义辉）的通字“义”赐予，改名大内义长，可悲的是，他和大内介的命运，是兔子的短尾巴，咋都不会“长”了。
　　大内义长的部署如下：椙杜隆康守莲华山城，杉隆泰守鞍挂山城，江良贤宣（江良房荣他哥）、山崎兴盛守沼城，右田隆量守右田岳城，陶晴贤之子陶长房守富田若山城，大伙儿不分长幼，都守土有责，我自己则坐镇山口城支援四方。
　　方案就没有不完美的，但执行的人却有不完美的，对大内家来说，义长的迎战方案跟草纸差不多。上文万邦说过，大内家的权力主要由“三驾马车”执掌：周防守护代陶家，长门守护代内藤家，还有丰前守护代杉家。这会儿，毛利家这头狼还没来，三驾马车自己就对掐起来了。当年大宁寺之后，陶晴贤杀了一驾“马车”，“凯迪拉克”杉重钜，杉重钜临死前嘱咐儿子重辅，一定要活下来等待机会为自己报仇——现在机会来了，陶晴贤虽然死在严岛，但他儿子长房还活着，杉重辅乘机起兵，突袭了陶长房所在的富田若山城，一番死战后，陶长房和弟弟贞明双双败死，正是应了大内义隆的辞世句，“讨人者，被讨者，皆为同等”。与陶长房一起战死的，还有石见守护代问田隆盛，这位隆盛兄，一个月前和陶晴贤出征严岛，九死一生逃了回来，没想到转眼又死在此地，真是衰得可以。
　　富田若山城陷落后，杉重辅又进军山口城，因为陶晴贤还有个小儿子鹤寿丸，在大内义长身边当小姓，重辅杀红了眼，他要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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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杉军还没到山口时，一彪人马横着杀出来，挡住去路，打首的正是另外驾“马车”，“法拉利”内藤兴盛的孙子隆世。原本，内藤兴盛曾经也是大内家武断派的主力，和陶晴贤怎么得也算半个盟友，加上威信大资格老，完全可以充当大内家的中流砥柱，命苦的是，内藤兴盛却在严岛之战的前一年死去了，更要命的是兴盛的女儿尾崎局嫁给了毛利隆元，而孙女儿却嫁给了陶晴贤，一下里外不是人，内藤家就此分裂了：兴盛的嫡孙（兴盛的嫡长子早逝，由嫡孙继承）隆世挺自己的妹妹，是亲陶派；而兴盛的五子隆春也挺自己的妹妹，是亲毛利派。
　　毛利元就进军防长，内藤隆春立刻宣布和侄子分道扬镳，带着部分人马去参加毛利军了。内藤隆世也对五叔拱了拱手：“慢走不送，咱们战场上见。”原本挽救大内家最后的希望内藤家，也四分五裂了。当内藤隆世听说杉重辅杀了陶长房兄弟，又进军山口后，便立刻带兵阻拦，要与杉重辅厮杀。
　　两军在山口城下对峙，大内义长派人送来书信：“大家应当精诚团结，不可自乱了阵脚。”内藤隆世和杉重辅看到义长的书信，首次达成了共识——将书信撕碎，接着便在山口町摆下了战场，大肆混战纵火，最后杉重辅在乱战中身亡，本在大宁寺之变横遭劫难的山口城，此刻又遭兵燹，昔日繁华无比的山口文化，连个渣子都荡然无存了。
　　这样，外敌的面还没照到，大内重臣三马车就互相猛撞，搞到“保时捷”陶家覆亡，“凯迪拉克”杉家败灭，“法拉利”内藤家内讧的局面，真是一地狼籍，满天硝烟，大内家的命运正是日照残阳，无力挽回了。
　　大内家如此局势，毛利元就不会放过，十月十八日，元就送出威吓的书状，首先要求椙杜隆康交出莲华山城，隆康吓得半死，心想陶晴贤尚且不是元就的对手，我又何足道哉，不如乘着现在还有站队的机会，赶紧找新主子！隆康不假思索，很快在书状上签了名，后来隆康知道鞍挂城主杉隆泰也准备投降元就，心想为善怎么能落于人后？赶紧快马加鞭跑去见毛利元就，顺便还纳了份搞笑的投名状：“我这么急着赶来，是向太君您报告——杉隆泰那厮是假投降。”毛利元就褒奖了番：“你地良心的大大地！”
　　二十七日，鞍挂城的杉隆泰打开城门，喜滋滋地准备举办投降仪式，谁想城外毛利军突然翻脸，突入城中，杉军猝不及防，隆泰父子八百余人全部被毛利军残害，鞍挂城和莲华山城双双失陷。
　　杀降不详，这个中国最古老最质朴的战争训条，在日本中世纪军阀眼里，连坨狗屎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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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摆在元就通往山口城的钉子，只剩下山崎、江良把守的沼城了，但毛利军没有做进一步的深入——因为忠于大内介的土豪水军蜂起反抗毛利军的统治，宇贺岛水军和山代郡豪族的一揆先后发生——焦头烂额的毛利军直到弘治二年（1556）的四月，才重新展开对周防的攻势。
　　就在前后，那位从京畿美浓风尘仆仆赶来的明智光秀，请求面见毛利元就，充当毛利家的客将。这明智光秀也不易啊，身上只有老婆卖头发换来的几贯钱，省吃俭用地一路跑到安芸来，在光秀的眼中，大内介已经混不了几天了，现在毛利家正在崛起，恰好是急需人才的时候，凭自己的技术能力，还怕混不到个千儿八百贯的俸禄吗？
　　毛利元就对明智光秀的到来很重视，亲自接见了他，其间光秀表现十分卖力，军略、武功、和歌都搬弄出来了，估计还表演了番铁炮百步穿杨，毛利家臣纷纷赞叹，元就也微笑颔首，然后说：“好了，面试结束——您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我们毛利家暂时不缺人，等有合适的岗位，我再通知您。”
　　明智光秀愤怒了，这不耍人嘛，等通知到了，我估计都被包租婆殴成路倒了！但他毕竟是有教养的武士，向元就施完礼后，便退下了。回去宿馆，光秀向熙子坦承面试黄了，熙子宽慰：“大丈夫，我的夫君，我相信您的能力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不如咱们先回京畿，那里总比这个老少边穷地区有机会。”
　　“可是盘缠……”
　　“没关系，我还有几件衣服和首饰可以当……”
　　明智光秀碰了壁，再次踏上求职的漫漫旅途，准备遇到自个命中注定的boss。事后，不少毛利家臣都问元就，像明智光秀这么优秀的人才，为什么要赶走？老练的元就微笑着回答：“十兵卫光秀的苗字很好，才智确实明敏秀达，文武双全，将来他的成就肯定不在我下——但，我看他面容阴鸷，鹰视狼顾，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人性格中有狼的一面，不过现在还在内里沉睡着，将来觉醒时，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他的主人。”
　　毛利家臣心想：“这老主君，啥时候变得神神叨叨地？和麻衣神相差不多。”但嘴里都说：“老主君神算无敌，我等望尘莫及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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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明智光秀的故事咱们先搁在一边，还是继续看毛利家的“防长经略”——弘治二年四月，小早川隆景终于率队进攻沼城，吃了瘪，沼城是座三面环山的坚城，只有一面可供进攻方行动，这一面还全是难行的沼泽地，沼城的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在城将山崎兴盛的奋勇抵抗下，小早川军败下阵来。毛利元就随后决定，绕开沼城，继续攻略周防长门其余地区，大内家内讧一片，毛利军挺进十分顺利。次年二月，恢复气力的毛利军再度展开对沼城的总攻击，这次毛利军调整了攻城策略，元就命令士兵携带许多草席，铺在沼泽地上，如履平地，打头的是一排排铁炮队（严岛之战后，毛利家明显肥了，得以大批准备这种昂贵的火器），边前进边轮番朝城中狂射，大批人马伴随在铁炮队后逼近城池。沼城守兵被雷霆般的铁炮齐射打得抬不起头，还不了手，心理也受到很大震撼，终于丢失了防线——山崎兴盛自杀，江良贤宣投降，毛利军入城后，再次来了个大屠杀，城兵、妇孺一千五百多人遇难，元就要借着沼城屠杀，恫吓那些不服新统治者的防长土豪。
　　沼城陷落后，右田隆量也献出了右田岳城，连天满宫、万福寺这些宗教界人士都争相投降，大内义长的防线全面崩溃，身边只剩下个内藤隆世还在效忠他。
　　大内义长于是宣布开会：会议主持人，大内义长；与会者，内藤隆世。
　　实在很凄凉啊，会上内藤隆世主张全力加强山口的防御工作，殊死抵抗毛利军。大内义长忧心忡忡，说这是以卵击石，沼城已经陷落，石见的吉见正赖也投靠了毛利方，毛利军大本营已经扎在了周防国府边的天满宫了，而山口一带在之前你和杉重辅的战事中，已化为废墟，我都省得搞焦土作战了，拿什么钱和人与毛利军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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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就是否守卫山口的议题举手表决：反对一票，赞成一票，大内义长是boss，一票顶两票。三月十五日，大内义长与内藤隆世放弃山口、高岭，退往下关海峡的要害且山城，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下关海峡，是濑户内海的大门，连接着西国与九州之地，其实毛利元就明白，大内义长在且山城，完全是可进可退——他大不了，再回到九州，去他哥哥丰后大友义镇那里搬救兵。
　　不可以让丰后大友介入我毛利家“防长经略”的大计！要说这安芸备后，虽然穷乡僻壤的，但就是出人才啊，有个备后的小土豪，叫小寺元武，号称有三寸不烂之舌，被元就派遣，坐着船来到了丰后的大友馆，与大友义镇展开了交涉。
　　小寺元武事先吃了n多的金嗓子喉宝，准备吐沫横飞，展现自个纵横捭阖的才能，谁想大友义镇第一句话就说：“你来啦，我知道了，我保证大友家不介入周防战事，让毛利右马头殿下安心。”小寺元武原本舒展开来的舌头硬生生地打了几个结，但还能说啥？回去向元就报告好消息呗。
　　义长可是大友义镇的兄弟啊，况且大内家的遗产，也是丰后大友一向最关心的，其实大友义镇如是做，是有他的苦衷的，为啥呢？嘿嘿，待到后来万邦谈丰后大友与安芸毛利的大战时，再说吧。
　　得到小寺回报的元就彻底放心了——他随即命令村上水军，遮断下关水道，又任命福原贞俊为攻城总大将，轮番攻击小小的且山城，义长和隆世扛不住了，又看不到任何脱身的希望，只能相拥哭成一团。内藤隆世哭了会儿，对手下说：“拿笔来！”
　　隆世写了封信给福原贞俊，说自己愿意放弃抵抗，并且自杀谢罪，只求毛利家能饶过义长的性命，将他引渡回丰后大友家。得信的福原不敢自专，报到了毛利元就那里，元就回复：“准许内藤隆世的请求。”四月二日，且山城投降，内藤隆世兑现了诺言，坦然切腹自杀，只求大内义长能得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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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隆世做到了，老辣狠毒的毛利元就却将诺言当成废纸，隆世信上的墨迹还未干，他就命福原贞俊的军队，将大内义长及其近侍寄身的长福寺（即后来的功山寺，幕末高杉晋作曾在此处起兵）团团包围，齐声威逼义长“自我了断”——这时，陪伴在义长身边的，只有陶晴贤的家臣野上房忠，还有晴贤的小儿子鹤寿丸。
　　长福寺中，大内义长听着满耳初夏的海浪咆哮，心思反而平静了下来，“既然当初临行前，我拒绝了兄长的忠告，如今落到此种田地，怨天尤人又有何益？身负大内介的家名，就应有始克终，苦痛中降临，又在苦痛中离去，这就是人生呀！”说完，大内义长令野上房忠为介错，剖腹自杀，临死前赋诗：“怨艾悄然生，蓦然惊觉时，化为满山风，吹动花四散。”
　　大内义长死后，野上房忠斩下了他的首级，随后挥刀杀死了仅有七岁大的鹤寿丸，也自杀身亡，“生死断然决，寂寞无声去，海阔风洁，真如月明。”
　　数百年前，一名来自大洋彼岸的王子，登上了日本深邃而狭小的陆地，在群山和田垄之上，融合了日、朝、中三地的文明精华，构筑了别致而强大的西国政权，名为“大内唐菱”的军旗一度纵横半个日本，并成为了恐龙级别的“西国霸主”，日本守护大名的代表。而今，一切都在战火中消逝了，叛乱、内讧灭绝了这个躯体惊人，但又不合时宜的庞然大物，以此为标记，象征着日本硕果仅存的守护大名，退出了历史舞台——此时，一部分守护大名灭亡，一部分完成了向战国大名的转变——日本完全进入了威权丧尽，弱肉强食的战国时代。而山口的大内介，曾经鳞次栉比的五重塔、神社、公卿宫殿、舞榭歌台，也永远成为了飘散无踪的尘埃，被誉为西国京都的防长之地，重新回到了蛮荒的时代，只剩下毛利氏治下的一群群土豪居住的村落了。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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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原先毫不起眼的安芸毛利，在夹缝中打拼了几十年，终于把握住了临界点，经过严岛之战、防长经略，完成了崛起飞跃，一下成为势力横跨数国的新霸主，西国的格局彻底被重新洗牌。
　　防长经略结束后，六十岁的毛利元就认为自个年事已高，也是到了退下来，放手让隆元去干的时候了，一天元就将三个儿子隆元、元春和隆景唤来，给他们一人一支箭，叫他们将箭折断，三人好歹都是武士，没费工夫就完成了老爹的要求。然后元就又将三支箭捆起来，再让他们折，隆元先折，失败了，隆景接着来，又失败了——三兄弟力气最大的吉川元春压轴，但面红耳赤，也没有成功。
　　“一支箭很容易折断，三支箭就折不断。孩子们，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三兄弟争先恐后地举起了小手，“爸爸爸爸，我明白了，这告诉我们团结力量大的道理。”
　　“扫噶，你们三兄弟要团结啊，这样老爸就能安心退休打麻将了。”
　　这就是日本著名的“三矢训”，大家都看明白了没？
　　废话，万邦你也不想大家追你的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幼稚园的小把戏吗？呵呵，所以前面的描述，大家就当万邦调节气氛，开个玩笑吧。下面，万邦来仔细谈谈毛利元就这名气很大，但人们又光看到表面，不知其里的“三矢训”吧。
　　
　　首先，万邦要说的是，“三矢训”场景不过是江户时代的杜撰，也是山寨咱们中国的：南北朝时，吐谷浑王慕容阿柴足足有二十个儿子，他害怕自己死后部落会发生内战，便在临死前把二十个儿子喊到病榻前，床边放着二十支箭……下面的桥段，就不需要万邦啰嗦了。
　　这个版本漂洋过海，来到日本，并和毛利元就教育三个儿子的版本相融合，到了现代又在日本相关游戏公司的大力炒作下，广为国人熟知，反倒把咱们国家的原版给忘了。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慕容阿柴有二十个儿子啊，二十支箭捆在一起，那确实很难折断的，但毛利元就只有三个儿子（剩下的几个儿子，当时才几岁大，玩泥巴呢），三支箭就算捆在一起，你别告诉我一名魁梧的武士会折不断？就算手折不断，有膝盖也能撇断有木有？（黑泽明的《乱》里就采用了这个场景，老大名也玩三矢训，结果小儿子往膝盖上一磕，就断了，差点把老大名气得昏死过去）除非元就家的箭杆都是钢筋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