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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mdml

[分享] 门上血字·大学持续灵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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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9: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往事浮现

这时候我已经彻底跑不动了,我一边往他们俩的方向慢慢挪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栋房子,回忆起高中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来。房子一点一点切近,记忆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我当时上的高中就离图书馆不远,走五分钟就到了,我们那届从高中毕业以后,学校就迁到了市郊去了,旧的教学楼也随之拆掉,所以我们是在那旧校址就读的最后一届高三学生。

到了升高三放暑假那段时间,上面教育局抓得严,为减轻学生压力,不许学校在寒暑假里私自组织补课,于是学校教室就不许留人了。但是高三的学生哪还顾得了苦累,都恨不得多学一会儿,于是我们几个想自习的同学就结伴跑到那图书馆的地下室去上自习,一下午才花一块钱。

从学校去图书馆,就要路过那栋房子,我要说的那件事,就发生在那个暑假、那栋房子里。

当时每天雷打不动一起上自习的有那么几个人,其中有我和小艾。那时候我还暗恋小艾呢,可惜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那个夏天热得不得了,地下室跟外面接触的只是一道窄窄的小窗,通风差极了,而且屋子里连个风扇也没有,坐上一会,身上就全是汗。

我刚要出去透透气,小艾的男朋友拎了个书包进来了。我以为他是来自习的,可他走到小艾身边,神秘兮兮地轻轻说了句:“走啊?一会儿去那看看去啊?”

声音不大,都是气声,但偏偏被我听见了,当时我以为这两人是要找地方去约会呢,心里一股醋劲儿犯上来,心想出去偷偷跟他们一段,看他们去哪儿。

他们要去的正是附近那栋房子。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买了瓶水就跟了出去,看他们两个一开始还沿着鲁迅路慢慢地走,不一会儿突然加紧了脚步。我心里有些纳闷,赶紧也跟了过去。

过了几条马路后,他们就转过一个街角不见了,那街角就坐落着那栋房子,是个二层小楼,楼外带一个小院,看起来像是当年的日本人留下的。

我赶紧跑过去看,这两个人居然已经进了院子。那栋房子正前方是黑红色的两扇门,紧紧合在一起,门上的油漆都爆裂开了。

我趴在院门口,怕被他们看见,结果他们倒像轻车熟路一般,直接就奔向楼院的后面去了。

那院子实际上很小,只围住小楼周围窄窄的一小条地方,宽度只能容两三个人通过。所以当时我就在想,那两个人绕到楼后能去哪儿呢?难道院子后面埋着什么东西?还是这楼有后门,他们要进这楼里去?

我当时也想不通,心想这两人肯定不会是去偷东西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是那种人——那他们又往这里钻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来,我每天来来回回路过这楼多少次了,可真的没见过这楼里有人进出过——难道这楼里……

我心头一寒,抬头看了看那楼,只见青灰色的楼体外面,被爬山虎一类的藤蔓爬满了,那枝叶异常茂盛,从尖状的屋顶上一直爬下来,烟囱上、窗户上、水泥墙体上,到处都是墨绿一片。

我又把目光移下来,转向后院的位置,希望能看见他们,同时竖起耳朵听有什么动静,可是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中午太吵了,也什么都听不见,

我正要往里迈步,只听咣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我以为他们俩出来了,赶忙把头缩回来,准备装模作样往另一条路走,然后不时回头偷看一眼,可等了一下没见着他们两个的影子,于是我又回过身来,一步一步挨近那院门口。

过了好久,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犹豫着要不要走人,不凑这热闹了,这时候却依稀听见眼前那两扇黑红的木门在咯咯作响,好像有人用什么东西在上面用力抠着。

我顿时心头一震,心想,难道这两人还真进屋子里偷东西去了?正想到这里,那木门竟突然咚咚咚咚响了起来,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击打一面沉闷的大鼓,我正手足无措时,突然咔啦一声,那木门被撞开了,小艾跟她男朋友两个人一起滚了出来。

两个人同时张着胳膊朝天胡乱挥舞着,一路爬一路滚地撞了过来,满头满脸全是灰土,我在那瞬间差点儿认不出他们了!

出事了!我反应过来以后,顾不得再躲避他俩,赶紧几步冲上去,一手一个,把两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边拽边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谁知他们两个却并不说话,张大着嘴“啊呀啊呀”地疯叫着,同时两手往自己脸上用力拍去,还把手指伸进嘴里。

我当时就吓傻在那里,什么劲都使不上了,他们先是拉我的手,然后两手一起往嘴里含进去,好像要掏出来什么东西。

这时候路上围了好多行人,我扑上去掀开小艾的男朋友,看他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嘴角也开始往外冒白沫了,我急得直哆嗦却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候人群里不知道从哪冲出一个中年男人,大喊一声:“闪开!”

我被他撞在一边,只见他把小艾的男朋友的头抓起来,把他的两手扒拉到一边,然后一手死死顶住他喉咙,一手扳开他的嘴就把手指伸了进去。我不明所以地在旁边看着,完全呆了。接着没过多久,只见他指头上捏着一条舌头从小艾男友的嘴里出来了,同时放下他的头,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人中穴。

这时候他对我大喊:“你过来按住了!”说着他又扑向小艾。

这一阵折腾过后,地上的两个人的呼吸总算是顺畅了,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只是两人都伸着长长的舌头半天缩不回去,样子十分可怕。

“没事了!一会就好!”他说一句,然后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就要迈步走出人群去,结果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低声跟我们说一句:“以后别再进去那里面!”

我简直不敢相信几分钟内发生的这一切,直到那男的走得不见了我才回过神来,赶忙扶着地上的两个人起来,然后打了辆车就把他们分别送回家里去。

一路上我什么也没敢问,他们也什么话都不说,就一直哆嗦着那发白的嘴,眼睛警惕地射向窗外。
送完两人回来,我跌跌撞撞地走回图书馆,一边走一边浑身冒冷汗。

路过那栋楼的时候,我忍不住瞟了一眼,却发现那楼前的黑红色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门把手上加缠了一条铁链子。

那天的事我对谁也没讲,怕吓着一起自习的那帮人。之后我也旁敲侧击地尝试问起小艾和她男朋友那天的事,可都被他们胡乱搪塞过去了。

于是,我一直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那栋楼前,老于和小川在岔道口招呼我:“过来看!这个楼有点邪门!”
我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先问了一句:“怎么邪门了?”

“你没看,这前门拿大铁链锁得这么严实,窗户上还都贴着大字报?”

大字报?!我往窗户上看过去。

在院子外面看得并不清楚,于是他们两个带着我往院子里走去,我感觉心像被人狠狠捏着,挣扎了半天才迈步过去,靠近了窗户。

说实话,我之前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大字报,那些*的产物我都是在书上看到的。但我的眼睛一接触到窗上贴的那些东西,立刻就感觉被那段历史击中了。

高中那次我没仔细看这窗户,这次终于看得仔细——那些白纸红字、白纸黑字的大字报满满登登地贴在玻璃窗的内侧,经过三四十年的岁月,已经变得发黄发皱,但字迹却是清晰如旧。

我胡乱瞄了几眼,只见上面写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等等字样。

这时候,小川突然兴奋地指着靠上一层的玻璃念到:“破除四旧,坚决打倒破鞋*水香……”
“水香!”我们三个一起喊起来。

当我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霎时被一股能量击中了。我们三个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同时变得凝重起来。

我摸了摸裤兜里的表,还在嚓嚓嚓嚓走着,明知道听不见声音,但好像仍能震得我的手指麻酥酥的。

“不能耽误时间……进去吧……”老于咬了咬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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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19:5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探步入室

小川脸上的汗淌下来了,他一个劲儿舔嘴唇,不住地上下打量身旁的小楼,站着没动弹。

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们以前这楼里发生过的事,但话到嘴边又立刻止住了——我如果真说了,他们可能就不进去了,这样一来事情就要耽误了,如果事情真的耽误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没时间耽误了……进去吧……”我重复老于的话,同时在心头暗自念叨——我们现在要为你做事……你不会难为我们吧?

只觉得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我知道老于和小川心里也绝不会轻松,但他们不知道这楼过去的古怪,所以压力一定会小一些。

老于迈步上了三级石阶,就来到了那扇古旧的黑红色木门前,他一下下拉着那门上的铁链子,木门就随之咯吱咯吱地晃悠起来,闪出一条细细的门缝——看来门的里面没有上锁。

我和小川这时候也走上前去,三个人一起翻来覆去看那铁链子和上面扣的大锁,铁链和锁头都是黑色,沉甸甸的,靠里一侧长了很多黄色的铁锈,锁孔早被锈死了。

我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拍拍他们两人说:“跟我来,后面可能有门。”

院子里草木荒芜,在多雨的夏天里疯长到齐腰高,我们拨开院子里小路两旁的杂草,绕到了院子后面。

然而院子后面并没有门,只有并排的两扇窗,窗台大概齐胸高,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灰,看来很久没人擦拭过了。那窗户玻璃的内侧和楼前一样,全贴着密密麻麻的大字报,把窗户遮了个严严实实。那大字报上什么字体都有,看来是好多人写就的,上面写满了“烧死”、“淹死”、“绞死”等触目惊心的文字,我看了一阵阵心惊肉跳。

老于这时候走近第二扇窗户,朝我们回头示意,又指了一指,我一看,在最下面的那扇玻璃的角上有一小块玻璃已经碎掉了。

老于挽了挽袖子,把手伸进那玻璃角的空洞里,摸索着窗户中间的提锁,左右晃了几下之后,终于啪的一声,那提锁被提了起来,老于缩出手来一拉,那窗户就开了。

里面黑咕隆咚一团,而且因为这个方向背光,我们在这里什么也看不清。我试着探进头去看个清楚,却只闻到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可能有地板和木制家具烂在里面,也可能烂着些别的东西……
老于先两手一撑从窗台纵身上去,然后蹲在窗台往屋子里张望了一会,这才慢慢放下两腿,试着踩了下去,脚着地的时候,地板咔嚓一声响,让他哆嗦了一下。老于一边招呼我们两个快进去,一边赶忙跑到另一扇窗前,三下五除二给推开了,一阵灰土弥漫开来。

这时候我和小川也站在了屋子里面,老于说:“一旦有事……赶紧从这跑,记住路线。”

一句话说得我脊背发凉。

“咱们到底要找什么?”小川轻声问。

“咱们要不要先把大字报摘下来?我觉得可能会用得着。”我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老于压低声音,匀了一下气,说,“大字报上应该有内容,咱们三个这回一起走,谁也别乱走。”

我俩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就回过身来,把那两扇窗户上的大字报一一揭下来,那纸张被风化得有些发脆,我们小心地撕扯着,我看着眼前一团团黑色或红色的字在手中摞成一叠,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两扇窗上的大字报一会就揭完了,我们三个互相招招手,又往里面继续走去。

大字报挡了窗户几十年,屋子里好像一直没怎么见阳光,那阴暗的气息逐渐浓起来。我们三个摸着黑,接连走过一个木头书柜和一把木头椅子,看起来这间屋子是间书房。

我们顺着右边行走,左边太黑,什么结构看不清楚。我们正四下打量,突然小川踢到什么,那东西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就顺着地板,骨碌骨碌地往前滚过去,最后咚的一声撞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我们就听着这声音从开始到结束,大气没敢出一声,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直到一切全安静下来,我们这才蹭着地板,小心翼翼地往前趟过去。

小川站在原地没再乱动弹半步。我试着摸黑趟过去,越来越觉得脚下没底,这时不禁后悔没带一个手电出来。

老于走向右边的墙壁一侧,顺着墙慢慢摸索,突然墙上发出啪的一声,我连忙扭头看过去,却看不见老于的脸,只听他低沉的声音说:“没电了,要不就是灯坏了。”

于是我又转过头来,俯下身压低了重心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两手在地面探着。终于几步过后,我一下子摸到了那个东西,上下摸索几下,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一张圆柱形的小凳子,两头各带一块圆形的木板,怪不得会滚动。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有过这种小凳子,那是我奶奶生前亲手做的,但是现在早已不见。看来这房子里很久没人住了,至少搁了一二十年了。

我试着把小凳子拉起来平放到一边,然后又开始往前摸,结果摸到一片木头,再往上,是一个金属把手——原来是扇门。

他们两个这时候也跟了上来,我定了定神,然后握住那把手猛地一把拉过来,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些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同时,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冲进鼻腔。

那味道里有着一股终年不见阳光的*气息,同时也掺杂着一些干燥的灰烬味,就像是烧完什么东西后留下来的一样。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我们辨别着眼前的房屋格局,只见左手边是一间小小的格间,像是厕所或是储物间,里面没有窗,黑乎乎的一团。右手边是两个稍微大一点的格间,好像离我们稍近的那个是个厨房,因为门口就散了一把筷子状的东西,已经黑得成炭条了,往厨房里看去,一扇小窗上也是贴得满满的大字报。稍远的那个格间里依稀有光线透出来,不知道是什么。

正对我们中间的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很开阔,像是一个客厅模样,方方正正的,就着左右两边的微弱光线,能看到那客厅里面立着些高高低低的影子。

老于这时候又在左右两扇门的门框周围摸来摸去,厚厚的墙皮不时脱落下来碎在地板上,老于摸了几下终于摸到开关,可连开数次后,却一点亮光也没出现。

我们三个泄了气,没办法,又得一点点往前挪,急促的呼吸声在彼此间传染。

我突然发现左边那雪白的墙面上还写着什么黑色的字,又粗又大,黑字的周围还涂了一大片暗红色的东西,半面墙都红了,就像泼上去了一脸盆的血。

我仔细辨认那些黑色的字,只见没被红色盖住的地方写着“破鞋”、“狐狸精”、“永不翻身”、“十八层地狱”等字样,我看了几眼便觉得毛发根根竖起,但却不知道这什么意思。

这些字都是写谁的?是“水香”吗?她是狐狸精?

终于走到那客厅的一角。我辨别了一下方向,确定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两扇黑红色的木头门,就在这厅的正面一侧,刚才老于在房子外面拉铁链子,把门拉开了一道小缝,一缕阳光就从那门缝外透了进来。

这时候才看得清楚,原来厅里立着四个高低不同的黑影,似乎与人等高,团成一簇,一动不动杵在厅中间。

什么玩意?!我噌地激灵起来了,死死抓住身边的一条胳膊!身边的小川嘴里开始发出些不规律的“嘘嘘”的声音,像是恐惧之极的阵阵喘息,又像是要引起厅里那四个东西的注意。

正在这时,老于突然撞了我的肩膀一下,我扭头向他看过去,黑暗中他猛一张大眼,又用头朝前面的地面撇了一撇。

我连忙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门缝照进来那道光线正照在地面上,地上的厚灰上清晰地印着许多只杂乱的脚印。

那些立着的难道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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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2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暗室人形  

眼见着那四个黑影离我们只有三四米远,我们却愣是不敢往前迈一步,就这么一直对挺了几分钟,对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老于终于忍不住了--  

"喂--"他冲前面轻轻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他,这种安静让我闻到些死亡的气息,地面那些脚印凌乱不堪,好像几个人挣扎过后留下的--我突然想起屋子里的那股腐臭和燃烧的味道!  

那些是被烧死的尸体!想到这,我半边脸都麻了,感觉牙快被自己咬碎了。  

哪来的四具尸体?!  

我突然想起当年小艾和她男朋友生吞自己舌头的惨状,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上下左右乱抖起来,同时一下下往嗓子眼里抽缩,我"啊"地大叫一声,伸出两手就掏进嘴里捏住舌头,然后死死掐住不放!  

老于和小川一直在盯着前面看,被我这一叫吓了一跳,忽的一下转过头来抓住我,盯着我喊:"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试着慢慢松开两手,感觉舌尖有些咸,一定是被自己掐出血了,接着又过一段时间,觉得舌头并没有继续往回缩,才惊魂未定地擦擦两手,觉得刚才不过是一种幻觉。  

我说:"没……没事……"  

老于在黑暗中瞪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大吸一口气,一手挡着脸,一手直伸向前,朝那立着的四个人形挪过去。  

那几步感觉比登天还难,我看着老于一步步往前走,脑子里只想着那四具尸体会突然动起来把老于掐死在地上,我两腿想往前迈,可是已经抖得厉害了。  

可我预料的情形并没出现,老于终于挨到了那堆尸体的外围,他身体微微后倾,把手摸向前去……摸到了。  

他的手停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然后又一下一下摸,接着他突然几步退了回来,说:"好像是木头。"  

"木头?!"我和小川齐声低问。  

"摸起来像是木头,而且是烧过的,外面发脆。"老于点点头说,"你俩别这么站着,没有时间了。"  

老于的一句话不免让我有些难堪,没办法我只好很不情愿地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也朝那几个人影摸过去。  

老于和小川走在前面先摸了上去,摸上去他们就不停手了,好像摸得很仔细。我看看他俩确实没什么事,于是也壮着胆摸了一下--摸上去才知道,那果真如老于所说,是些烧黑的木头,但形状确实是一个个人形,还有高有矮的,背朝里面朝外地站在一起。四个木头人的脚部分别钉着一个三角架,固定在地上,推都推不动。  

谁他妈弄这些东西干什么?!太他妈变态了!我心想。  

"妈的……"我一边惶恐,一边在嘴上狠狠地骂了一句,但话一出口,竟霎时感觉心里一阵堵闷。我立刻就闭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  

我摸了几下就住了手,看着老于绕了一圈把四个木头人摸了个遍。  

摸完一圈后老于回头说:"把窗打开吧,看清楚点。"  

我才想起来这客厅里有窗户,于是赶紧和小川一人一面,先把窗上糊着的大字报揭下来扔到地上,然后把两扇窗户都推开了。中午的阳光一下子射进屋子里,我竟突然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想大声地喊出来,而身上竟也因突然到来的温暖舒服地哆嗦了一下。  

我对着窗外大口吸了几口气,往窗外看去,只见院子门口就是鲁迅路,路上行人车辆络绎不绝--怎么偏偏就这个地方这么阴森?  

手上出了些汗,我顺手就擦在裤子上,突然摸到了那块手表--还在走,我赶紧又提起精神来。  

"你们快过来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老于突然在身后喊。  

我一回头,看见老于正蹲在地上,在那四个木头人的脚底下扒拉什么。而小川却正站得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其中一个木头人的脸一直看,好像在和他对视,小川的表情目瞪口呆的。  

"小川!"我赶忙叫了一声。  

老于这时候也抬起头朝小川看过去,可小川竟然没有反应,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一直盯着那个木头人的脸不放。  

"小川!小川!哎!"老于一边叫一边蹲在那拉了拉小川的裤腿,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小川是不是把舌头吞了?!我一想到这,身上又一阵麻凉,撒腿就跑了过去,可就在这时候,裤兜里的声音又消失了!  

一时间我简直不知道该顾哪头了!我抓出表来--果然停了!  

我哆嗦着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想给崔哥打电话,又想是否先把小川的嘴掰开,结果手一忙脚一乱,手机竟脱了手,啪的一声就打在小川的嘴上,接着就掉在了地上。  

小川被手机一打,好像猛然从梦里醒了过来,头猛地向上一扬,眼睛也恢复了神采,他捂了捂流血的嘴角支支吾吾说了句:"怎……怎么了?"  

我见他舌头没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没顾得上回答他,赶紧从地上捡起手机,就要给崔哥打电话。

这时候老于也站了起来,把我手机从手上抢了下来:“打给崔哥?别打了。”

“怎么了?”我问。

“如果这回轮到小蓓出事了,崔哥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你现在打电话告诉崔哥表又停了,又不是小蓓的话,这不是让他们在那边瞎着急吗?没必要。”老于把手机用力塞进我口袋里。

“哦哦!”我点点头。老于想的就是比我周到。

这时候老于又转向小川:“你刚刚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小川眼神好像在躲避什么东西,一直不敢抬头,被我们这一问,这才抬眼偷偷看看我俩,然后用手指着那个木头人说:“你看这张脸,尤其这两只眼……”

我们就往那方向看过去——那木头人比我们三个矮不少,不是一个小孩就是一个女人形状,就直直地立在我们对面。那木头人靠下的大半截已经烧得漆黑莫辨,上部略干净些,看来当时那把火是从脚下烧的。这上端的头部实际上是一个圆柱形的木头,光溜溜的,虽然也不是十分干净,但是能分辨出上面画着一些东西——那是人的五官,但没有耳朵和头发。

眼球的边缘画得很大,而黑眼球却只有一个小点,点在白眼球的中心,好像就在幽幽地盯着我看,让人心头发麻。她的鼻子从眼睛中间一直画下来,又细又直的拖了将近十公分,与头部的比例十分不符。她的嘴却只画了一道小缝,没有张开,而且——上下嘴唇各斜着钉进去一根大长钉子。

我狠狠地往下咽了口唾沫,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间,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我只感觉心跳在重新加速起来,不敢再多看几眼。老于也是立刻侧过头,然后把小川也拉到一边。

“你刚才怎么了?”老于问他。

“我觉得有人在……在跟我说话……”小川凝着两眼四处瞄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谁……谁跟你说话?说什么了?”老于忙问。

“是一个女声……说……说……”小川抓着头发在用力想,几秒过后突然他抬头大喊,“她说表!表就要停了!”

我们一齐往那木头人身上看去,它却纹丝未动,虽然那两只白色的眼睛没有直接看着我,但是我却觉得有两股冰凉的水从我的脖子后面一直流进衣服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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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2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水香日记(一)

"死了几个了现在?!"老于这时大声喊着问我。  

"四个了……还有……四个!"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赶紧过来挖!这里面东西不少!"老于说着就扑向那堆木头人的脚下,那里是一大堆燃烧的灰烬,胡乱堆在四个木头人的脚下,灰烬里漆黑一团,乱七八糟,什么形状的东西都有。  

我一想起崔哥号啕痛哭的模样,再也顾不得害怕什么,赶紧也蹲了过去,一起刨起来。  

那灰烬里面有没烧完的衣服和鞋子,我把那鞋子从灰里提出来,发现那是一双女式的塑料凉鞋,鞋的后跟部分已经烧没了,鞋的前部显出翠绿的颜色,看这鞋的款式,至少是八十年代的了。  

老于和小川也在一件一件往外扒拉,他们俩拎出一些没有烧完的纸张,抖一抖后放在身后一张张摞好。  

那灰烬渐渐扬了起来,冲进我们的鼻子和嘴里,感觉又脏又痒,我突然想吐一口口水把脏东西吐出来,但是心里转念,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又把口水硬吞了回去。  

那灰烬三四十公分高,直径一米多宽,我们三个就这么一刻不停地找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挑了出来。  

老于站起来,把自己身后的东西归拢一下,然后和我们的放在一堆,这时候他从一摞纸上拿起一个暗红色的小本子,边打开边问:"这是谁找的?是什么?"  

"我找着的。"小川说,"在一件衣服的兜里翻着的,那衣服烧得就剩半边了,这小本子好像还没烧坏,是不是?"  

老于不言语,两手捧着本子快步走到窗前去,神情严肃。  

我突然觉得心头一亮,立刻翻身起来奔老于去了:"什么东西?"  

老于没答话,他的表情少有的惊讶。我跑到他身边一看,只见那暗红色的塑料封皮上,竟赫然写着我们学校的名字--  

××××学院。  

这正是我们学校几十年前的名字。  

这时候小川也走了过来,我们三人一齐挪到窗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掠过我们照进屋子中央去,那具表情目瞪口呆的木头人就正对着我们,好像要对我们说些什么似的,但它的嘴却被两根长钉子死死钉住了。  

老于抹了抹那小红本子封皮上的纸灰,轻轻翻开了第一页。那是本子的扉页,只见上面用细毛笔写着:  

"授予水香同学××××学院一九七○至一九七一年度优秀共青团员称号,特发此奖,以资鼓励。"  

下面的落款是"××××学院校团委办公室",上面盖了一枚暗红色的"奖"字大章。  

看来那"水香"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老于没顾得上细看,又匆忙翻到了下一页,笔迹突然换成了隽细的蓝黑色钢笔字,整整齐齐地码了两行--  

第一行是:"当做日记吧,正好最近有许多话要说出来。"  

第二行是:"有谁看到这里就快合上吧,否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老于拿日记本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他征询意见似地转过脸来看着我和小川,我和小川却又不置可否地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窗外的马路应该热闹极了,可这屋子里却静得让人心慌。  

老于咬了咬牙,说:"你们都说……说句话,别这么一……一声不吭的。"  

看着老于的样子,我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什么模糊的念头,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只隐隐觉得和这日记有联系。  

正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老于却哗的一下把扉页翻过去了。我心头一紧,却又忍不住伸头过去看--  


妈今天又说我了,爸也一直唉声叹气,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和文卿的事。妈说她是过来人,说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就连我现在也在犹豫要不要和文卿继续下去。可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我如果不和他继续下去,还有别的办法吗?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  

这一页结束了,下面的日期写的是1971年5月的某一天。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想找到她说的"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的东西,但好像没有看出什么。此外,她还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她是要留在哪里呢?有谁要赶她走吗?  

三个人都没说话,巨大的谜团似乎在等着我们一页页翻开,但是--我们是否应该继续看下去呢……  

老于翻开了下一页--  


我感觉近些日子精神无法集中起来,时常分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的原因,反正现在真的是一颗心分成两颗心了。一分心,意志就明显弱下来了,我越来越感觉到无法控制他们的意念了。  


控制……意念?我猛然想起小川说过的"我们被精神控制了",难道--水香活着的时候,就有控制他人意念的能力吗?  

"也许她真的会精神控制……"小川抬头看看我俩,又说,"她又分什么心了?"  

老于始终没说话,他停了一停,略加思索后,又开始慢慢翻动纸张,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我猛然想到什么,上去一把抓住了老于翻页的手!  

"等下!"我喊。  

"怎么了?!"老于被吓一跳。  

"别看了!搞不好咱……咱们还真不应该看这个!"  

"为什么?因为扉页上写的那些?"  

"我刚刚想起来了!我以前有两个同学!可能就是看了这个!"  

"看日记了?!怎么了?"  

"他们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吞了!"接着我就把高中暑假的那件事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边说边斜眼盯着几米外那具木头人细小的眼珠子,越看越觉得两腿发软,说到最后居然嘴也开始发抖。  

他们两个听得一动不动,好像被冻在原地,老于的手死死捏着日记本,手指因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  

小川站在一旁愣了半晌,谁知这时却忽然发疯似的大叫一声:"哎!"边喊边指向我的身子。  

我吓得浑身一软,赶紧低头看:"怎么了?!"  

"表呢!表呢!怎么没动静了!"他边说边扑上来摸我的裤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伸手就把表掏了出来,只见三根表针在脏乎乎的灰色表盘上一动不动,时间好像也随之凝固了。  

"不能看了!看来真的不能看了!再看表就又要停了!"我猛然醒悟过来朝老于喊,"别看了!快走!快离开这!"  

老于却显得异常冷静,他从我手里把表接过来,轻轻问了句:"这是……第几个了?"  

"什么第几个?!死的?!第五个了!算上小蓓还剩三个!怎么了?!"我说。  

"不是小蓓……这次也不是小蓓。"老于凝视着手里的表说,"水香让我们做事,就是拿小蓓的命来威胁,现在事还没成,小蓓怎么能死!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的死了,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水香是在催我们加快速度,不是威胁我们不要看日记!秘密应该就写在这日记里,不看日记我们怎么能知道要做什么?!"  

老于语速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老于就赌气似地又翻了一页,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况且也没有确定的理由。时间不饶人,顾不得再想太多,我只好又看过去。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  


以前我不让文卿去参加武斗,他不听,结果到底是受伤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如果青泥洼武斗的那天,不是我暗中控制他的意念让他睡下的话,恐怕我和他早就没有今天了。那天死了太多人,虽然我没走出校门一步,我还是能看见当时发生的一切。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先是一个拿着渔叉的朝一个拿刀的冲过去,拿刀的那个人转身跑,跑到火车站大门口的时候被台阶绊倒了,拿渔叉的冲上来就刺过去,拿刀的在地上滚了一下躲了过去,渔叉把后面大门上的玻璃打了个粉碎。然后这拿刀的又回身用刀劈这拿叉的,一刀正好劈在他拿叉的手上,当时手指头就掉了三根,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可那拿叉的好像还感觉不到疼,反而更加疯狂地往前扑过来,把渔叉夹在一只胳膊下面朝前捅去,边捅边喊了句口号。拿刀的来不及躲闪,这一捅刚好捅在了脸上,三个头的渔叉,正中眉心和两只眼,白色的脑浆从眼眶里涌出来了,和着血一直往下淌,他当时就不动弹了。然后这个人扔下渔叉,又在碎玻璃里到处扒拉自己的手指头,一边扒拉一边喊疼……"  


看到这里,我只觉得遍体发凉,嘴里突然浮起一阵腥味,好像正含着一口血一样,我猛地哆嗦了一下,吐出一口口水来--真的带血!我一阵慌乱,定了定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把嘴唇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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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水香日记(二)

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战战兢兢地往下看这一页的内容--  


我总是能看见这些东西,就像很多照片一样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无论是白天出现的幻觉还是晚上做的梦,每次我都是一身冷汗。更奇怪的是,有时候我闭上眼睛静坐一段时间,眼前就会慢慢地浮现出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的一个角或是一条边,然后就在我眼前慢慢延伸开来,直到照片完整,而我猛一睁眼再想细看,照片就不见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已经困扰我十几年了,但我感到现在正在渐渐摆脱它。  

我怀疑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理智的人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在这个时候还保持冷静,可能是由于我有那特殊能力的缘故吧,我也说不好。弟弟前几年背着家里偷偷去参加串联了,结果到现在一直没回家,什么消息也没有,真让人担心。我现在感知不到他,否则一定召他回家。过几天好像身边又要出事,不知道这回准不准。  

这一页终于结束了。  

老于抖着手点着本子上的字,点了半天才哆哆嗦嗦说出句:"照……照片……"  

我和小川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她可以用意念感知事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形成图像……是不是这意思?我想论坛上的那些所谓的'照片'……就是这么来的吧。"老于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用眼偷瞄那四具木头人。  

"是,确实很有可能……但那些'照片'又是怎么发到网上的呢?"我说。  

"精神控制……控制其他人发的。还记得崔哥电脑里的用户名'水草河土'吗?应该就是控制了……"小川突然停住了。  

控制了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这个念头又一次闪在我的脑子里,让我不寒而栗--到底控制的是谁?!  

大家一时又静了下来,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起来了,藏在口袋里像只"嘘嘘"作响的蟋蟀,但我完全顾不得理会它了。  

沉默半天,老于突然冒出一声:"该不会是……"  

我和小川顿时盯住他看,还用余光看了看对方,感觉十分别扭。  

"该不会是巧合吧……你们还记不记得了,网上小蓓的那张照片,就是在出租车里的那张,照片里有崔哥,有小蓓,还有你……"老于用手一指我。  

"怎么了?"我有些紧张。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发到网上的,你们还记不记得了?我记得是那天晚上咱们刚回寝室不久的时候,第二天我还拿出租车的发票核对过时间。是不是?"老于盯着我俩看。  

"嗯,好像是……怎么了?可当时咱们都在一起啊,谁也没上网。"我说,生怕自己被怀疑了。  

"是,我的意思是……当时咱们三个还有崔哥,都在咱们寝室,只有小蓓一个人在崔哥寝室,恰巧这个时候,那个帖子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是小蓓用'水草河土'上网发的帖?"我打断老于说。  

"你是说小蓓被控制了?!"小川突然抢过话,"有道理啊……那么被控制的应该不光她一个人了。你们还记不记得李晓冉死的时候那张照片了?她的身边就是我写的那张纸。说明什么?说明她肯定也被精神控制了,所以她才会把纸揭下来!"  

"哦--"  

我和老于同时倒吸口凉气,长长地点了点头,许久以来的一个谜团好似终于打开了--看来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包括那些得病的人,也包括我们四个,都被一些若隐若现的精神力量控制着。而可悲的是,我们四个人好像是一直在凭着自己的想法在寻求真相,但现在我不再相信这一说法,相反,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被一种好像潜意识的东西在冥冥中牵引着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如果没有这种潜意识的左右,我们根本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我们可能一直被一种意念操纵着自己的想法--想到这里我突然十分沮丧,同时更加担惊受怕起来,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意念还能让我们做出些什么,不知道我们的终点将停在哪里。  

而且,一个最大的问题始终没有浮出水面--水香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呢?  

时间真的不多了,除了小蓓,只剩下两个人了。  

老于和小川的脸色也显得难看起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是惶恐无措。  

不知不觉中,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冷,于是赶紧朝四周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四面墙壁空荡荡的,被当年烧出来的黑烟熏得黑一片白一片,屋子当中杵着的四具木头人显得格外显眼,其中两具稍高,两具稍矮,其中最矮的那具木头人正对着我们三个,它嘴上的钉子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是四具木头人?!还有高有低?!一个惊悸的念头突然划过我的脑子,难道是--水香,还有她的父母和弟弟?!  

"水香全家?!"我盯着四具木头人脱口大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边说边靠向后面的窗口,准备随时跳出去。  

"什么?"他俩刚一问我,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们两个顿时也慌了,一边死死盯着那四具木头人,一边互相拉着也退到窗边。  

那个嘴上钉了钉子的是不是水香?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水香的父母和她弟弟现在在哪?为什么现在只留下四具烧焦的木头人?如果他们还活着,水香是不是要我们去找到他们三个人?可又上哪去找?  

一下午的时间居然那么快就过去了,阳光已经不大充足,透过窗外院子里的那棵老树,星星点点地闪在我们几个身上,像一只只半睁半闭的眼睛。  

小川这时候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咱们回……回去吧。"  

老于突然不说话了,满脸涨得通红,两眼眯缝着直视前方,额头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样子十分可怕。过了几秒,他突然闭上眼睛,低下头,嘴唇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嚅动着,但没发出声音,好像在默默念叨些什么东西,嘴角还时不时一抽一抽的,眉头也渐渐紧锁起来。我和小川看得紧张,不知他要干什么,也没敢去打扰他。  

过了几分钟,老于终于抬起了头,他脸变得惨白,张开眼的一瞬间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我和小川刚要问话,他回过神来吐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今天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我见老于不愿多说,也就没问,但心里还是宽慰很多,因为老于也终于答应回去了--眼见着那太阳就快落下去了,这屋子里是越来越暗,我可是一刻也不想久留了。  

"咱们赶紧上去,把大字报都弄下来,带回去。"老于发话。  

于是我们三个又一起顺着客厅一旁的木质旋梯往二楼走上去,走一步回头看一步,直到看不见了楼下客厅里的木头人,我们就来到了二楼。二楼有两间卧室模样的房,里面黑黢黢的,本应是白色的四壁和天花板在黑暗中显得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好像比一楼干净一些,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我们蹑手蹑脚地先走进一间卧室里,直奔窗户那几丝光亮走过去,到了窗边,一摸,果然上面糊的是一层大字报。老于探出手,先把大字报的下端揭下来,然后抓住窗户内侧的铁栏杆上到窗台上,又麻利地把大字报的上端揭了下来,然后往后轻轻一甩,随着哗的一声响,大字报就落在了地上。  

可同时并没有多少阳光透进来,窗户上盖着厚厚一层爬山虎的叶子,被光线一照,透出一种怪异的绿色,还一闪一闪的。玻璃上粘连着爬山虎细细的脚,一个小点连一个小点,密密麻麻的,让人觉得难受。  

老于揭了一张又一张,我和小川就在地下不停地拣起来叠好,不时抬头打量四周。终于一阵忙活之后,两间卧室的大字报全都揭下来了。  

临下楼梯前,老于又探头看了看两间屋子,确认没有其他东西了,这才走下楼去。  

"走吧?"我说。  

"等一下,把窗关上。"老于说,"别让外人进来,打搅了……这……这一家人。"  

于是我们又把客厅左右两边的窗全拉回来锁上,关窗那一刹那,外面的声音倏的一下全灭了,屋子里又重新被静寂笼罩,光线比刚才又暗了,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爬上我的鼻梁。  

小川拉了几下我的衣服就往来路走,他已经等不及要跑出去了,我赶紧迈步随他走,然后顺手捞了捞老于的胳膊,却见他把头转向那堆木头人,呆立在那。  

"老于!"我叫了他一声。  

老于一怔,身子猛地一挺,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俩,又摇摇手没说话,然后随我们一起往外走,边走又边回头看了那木头人一眼,让我直纳闷。  

穿过泼了半墙血的走廊,又穿过书房,终于到了我们来时的窗台,我们三个接连从里面跳出来,然后从房子外面把窗户仔细关好。等一切都折腾完的时候,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我们把大字报折叠成一大摞,没字的一面冲外,拣了根小绳绑好了,然后趁门口没人的时候就溜出了大门,打了辆车,急三火四地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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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32:24 | 显示全部楼层
水香日记(三)

出租车一直开到寝室楼下,我们三个跳下车,拎起那捆东西就跑上二楼钻进寝室,这时候已是饥肠辘辘,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拿出几包方便面和火腿肠,装在饭缸里用热水泡上,老于一语不发地拧开他的酒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拧紧放回。  

小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了老于?"  

老于回过头来,表情有些恍惚,他两手叠放在饭缸盖上,额头枕在手背上,低着头不说话,半天突然抬头冒出一句:"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你刚才在那屋里自己念叨些什么呢?"小川说。  

"我念叨?我念叨什么了?"老于一脸迷糊。  

"你不记得了?你盯着木头人嘴的一直嘟囔,满脸憋得通红的,都不记得了?"我插嘴说。  

老于凝视着地面,像是在仔细回想,半天过后,他慢慢把视线转到我脸上,盯着我两眼说:"想起来了……她……她跟我说话了。"  

"谁?!说什么?!"我盯着老于,等他说下去。  

他却咽了口口水,轮流看着我和小川的眼睛,焦急若渴,好像在想着什么,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忘了。几秒过后,他的目光一下子凝聚起来,犀利地盯着我俩,说:"水香!她说……说什么……就快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老于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咣当一声掀起饭缸盖,撩起筷子就卷着面条往嘴里填,吃了几口却又一把扔下筷子,神经质一样地侧耳听着什么。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摸出那块手表放在桌子上,那表还在嚓嚓嚓嚓走着。  

"什么'就快了'?"我问,"时间快到了?!"  

老于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表盘,什么话也没说,又呼隆呼隆一个劲儿吃面,嘴一直哆哆嗦嗦的,不一会儿饭缸就见底了。  

他抹了把嘴,霍然站起来,双手把表捧起来合在掌心,快速走到窗台边上,然后低下头凑近两掌,像是跪在坟前忏悔似的。  

这根本不是平时的老于了,他怎么了?我和小川对看一眼,几乎同时走了过去。  

"老于,你怎么了,清醒点!"我和小川一边摇他一边喊。  

老于满头虚汗,目瞪口呆地朝着窗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可能真的是……时间……不够用了……我这是在求她……"说完这话,从没哭过的老于居然眼睛一红,唰地淌下两串眼泪来。  

"时间不够了怎么办……小蓓怎么办……崔哥怎么办……咱们会不会也都被牵连了……可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啊……"他颤着嘴唇一直喊。  

我一阵心焦,不知是为了小蓓还是自己,眼泪也突然涌了上来。老于半天转过脸来,"咯咯"地咬了几下牙,又磕磕绊绊地说:"那个嘴上钉了钉子的木头人,肯定是水香……看了她的眼睛我就觉得不对劲……小川,你在那屋子里的时候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眼前突然变得黑茫茫一片,有一小撮白的东西在脚下跳来跳去……你直不起腰来,也弯不下腰去,胸口很闷……然后……然后一直有个女声在周围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什么……我只记住这一句'就快了'……其他想不起来了!啊?有没有?你有没有?"

只见小川边听边傻傻地点头,到后来头也不点了,只呆在那里盯着老于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们的表现让我有种就要发疯的感觉。  

正在这时候,手机嗡的一声在裤兜里振响了,我腿边一酥,感觉浑身都在抵触它。我掏出来,电话是我妈打来的,我刚一接起来,她就在电话里责备地问我这几天去哪疯了,怎么放了假还不回家。我噙着眼泪听着她的责备,觉得这声音异常亲切。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呜咽出来--我什么都不能跟她说!我不能让我妈担心!  

我狼狈地装着笑跟她解释了几句,可眼泪却顺着手机就往下滴。我真想告诉我妈,我已经陷进了一个无底洞,很可能自己也受到牵连,后果不敢去想,也许时间真的不够了,我没完成那件事,我在表停以后也会受到惩罚,也许我也会像李晓冉一样,浑身变得浮肿,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后一口吐出来……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她也帮不了我,我更不能拖累她。  

我妈在电话里让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我随口答应了一声"我晚点回",就匆匆挂掉电话。电话一挂断,我感觉自己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心里空落落的,对着老于和小川就号啕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小川耸了耸鼻子,立马也哭了,这时老于却抹了把哭红的眼,把手里捧着的手表平放在桌子上,然后摸出裤兜里的那本日记本,一把翻开,找到刚才我们看到的那页,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埋头看起来。  

不管有没有用,都要争分夺秒了。我和小川顾不上吃东西,赶紧又一人一边围过去跟老于一起看。  

这一回我们看得极快--  


文卿最近对我不冷不热的,平时总躲着我,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藏了什么心事。我提出要跟他结婚,他却显得冷冰冰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反常的,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从那天我告诉他我怀了孩子以后。他是不是不想那么早结婚?实事求是讲,对于一个男同志来说,也确实是早了点。但是孩子是他的,不结婚总不是办法,只是早晚的事。我不管爸妈怎么说,反正孩子是我的,我一定要留下来。  


时间是1971年6月的一天。  

"水香怀孕了?是那个文卿的孩子?"我自语道。  

"哦……我想起来了……还记不记得她在前面说'分心'了?还'一颗心分成两颗心'?说的应该就是怀孕了。"小川说。  

"'我一定要留下来'?"老于一边念着这句话,又把日记翻到前面几页,"感觉有点儿眼熟……看看,在这,'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她说的是要把孩子留下来,这回看明白了。"  

"继续继续。"我和小川催他。  


孩子三个多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连去打壶水都觉得累。夏天已经到了,这几天越来越热,我却不能穿得太少去学校,被同学看出来就完了。如果他们知道我未婚先孕,不知道会给我定个什么罪名。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腆着肚子被人推到学校水塔的顶上,被几个学生一脚踢下去,我在空中往下坠,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肚子突然刀绞似的疼,突然一个婴儿头从身下冒了出来,接着整个身子就连着脐带钻了出来,脐带突然断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整个人漂在空中不动了,婴儿摔在地上,随即地上出现了一小滩模糊的血肉,接着我也直坠了下去,正好落在那滩血肉上面……  

梦醒之后我才发现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巾,可我不敢大声哭,我怕妈听见,她和我商量过,劝我偷偷打掉这个孩子,劝我重新找个好男人,可我舍不得,无论文卿怎么对我,这孩子都是我的骨肉啊!孩子是无辜的,我要留下来!  


这次时间是1971年6月的一天。  

这一段看得我直皱眉,看来那个叫文卿的对水香确实不好,可不知为什么,水香并没有写太多两人在一起的事情,似乎在回避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我在脑海中想象着水香和文卿两个人的样子,这时候,老于已经翻开下一页了。我看了桌子上的手表,还在走,就又赶紧把目光投向了日记本--  


我越来越害怕上学了,今天上课的时候,突然觉得特别恶心,于是就赶紧跑到厕所吐了,干呕了一阵却吐不出东西来。是不是每个当妈妈的都要经历这个?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这点事情,我是真的害怕有人发现我怀孕。今天有同学说我最近好像胖了点,我吓得差点晕倒过去,还好,现在想想,她那只不过是随意说的一句话。可是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呢?已经三个多月了,肚子越来越鼓了,很多裤子不合身了,再过一个月就得更明显了,我总不能夏天还一直穿长袖吧。今天我去文卿班级去找他,可听说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来上课了,他是在有意躲着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找个地方哭出来,觉得很委屈……我想,我真的要想想我妈说的话了,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让我嫁给他。  

这一段的笔迹很深,好像是很用力写上去的,其中"文卿"那两个字更是把纸划破了一道。有几个蓝色的钢笔字被几滴水洇得模模糊糊的,外围泛出一层淡淡的紫色,这是什么……是……水香的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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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3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水香日记(四)

我们三个人一语不发,急着先看完,老于忙不迭地又翻过一页。  

这页是水香写的一首诗,题目竟然就叫《情人塔》,诗写一行空一行,满页只有二十几个字:  


水塔本无心,相爱人有情,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  


诗的后面,水香又草草写了四个字--"人随塔灭"。这四个字力透纸背,好像是后来匆忙补写上的,字体比起前面的字明显偏大,又极其潦草。我又回头扫了一眼那首诗,不明所以。  

"情人塔……几十年前那水塔就叫'情人塔'了?"老于皱着眉头低声说,"灾祸?又有什么灾祸?先往后看看……"  

说着他就又翻过一页。  

"哎等下!"小川突然把手隔在刚才那页里,又翻了回来,兴奋地说,"我明白了!看看!是藏头诗啊!'水'、'相'、'闻'、'情',不就是水香和文卿吗?"  

"哦……是啊是啊!"我倒吸一口气,回头再一次看那诗,"看来水香还是对文卿念念不忘。这前两句还可以理解,说的是两个人的感情,后两句……就不懂了,什么叫'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  

我扭过头看看他俩,他俩也是一脸茫然,小川刚才那兴奋劲儿也没了。  

"快往后看看,看看再说。"小川说着就把日记又翻到下一页--  


这几年里,那情人塔从上到下都粘了不少人的血。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次全校暴动中那几位老师,他们有的只是私自收藏了几枚外国邮票,有的只是在家里摆着祖上传下来的古玩字画,就被学生戴上"走资派"的纸帽子,强行拖到水塔下的石坛上绑着,然后轮流被古董花瓶和画轴打,直到活活打死。等到我想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早已经站着咽了气……这种事太多了,在没怀上孩子的时候,我的感觉要比现在强烈得多。而且很多时候,事情在发生之前,我就能感觉得到,这让我脑子里总是充满猩红的血色,鼻子好像也可以伴随着闻到一阵阵尸体的腥臭。那时候我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意念,把不喜欢看到的东西控制住排解掉,但是现在我不行了,孩子一天天大起来,我的意念却一天天薄弱下去,我模模糊糊地预感,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将完全丧失这种能力。不过这没什么好遗憾的,我想这是个好事,否则这个奇怪的能力早晚要给我添麻烦。前些日子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那感觉一来心跳就突然变得很快,过几天好像真的要出什么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有些怕。  


读到这里我胸口突然有些发闷,赶紧斜眼瞥了下桌子上的表,表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我又往身后一看,地上扔的那一摞大字报已经有些散乱,我一眼看见"破鞋荡妇"几个字。破鞋荡妇……水香是破鞋荡妇?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大清楚。  

再转过头来,老于和小川已经在看下一页了。这一页的内容很多,字迹也很潦草,好像能看得见写字的人那慌张的神色。  


完了,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怪不得这几天会心跳得那么快!原以为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没想到事情还真的发生了。不敢想象,这次怎么会祸及杨老师的头上!她为人很和蔼,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平时话不多,但课讲得很好。我喜欢听她的语文课,尤其喜欢她念诗……今天我去晚了,当我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杨老师已经躺在水塔下的石坛上不动了,她的脖子上还套着根绳子,脖子一圈都被勒紫了,她是被活活吊死在上面的。在场的人说,当时她先是被打得满脸是血,然后有两个学生把她一直推到水塔的顶上,让她当着全校的面接受批斗,突然她把其中一个学生手里拿的保护绳抢过来套在自己脖子上,飞身就跳了下去,听在场的人说,大家都听到咔嚓一声,像是脖子断了的声音,接着她在空中只晃荡了几下就歪头贴在水塔上不动了,连上面那两个人也被吓坏了……  

我问他们杨老师为什么被批斗,他们说她是个"异类",我当时一听这两个字,心里猛地震了一下,忙问怎么回事。他们说,昨天有人举报,说她经常偷偷在卧室里算卦,搞封建主义那一套,结果今天上午她去上课的时候,卧室就被人闯进去搜了,真的搜出来一筒算卦用的签,还有一个小香炉,接着她就从课堂上被拖了出来,戴顶高帽子绕着学校到处挨批,她一边挨批一边不停地大喊"今天下下签,果然是下下签",结果那帮学生说她嘴还不老实,就把她打得满脸是血,下午她就死在了水塔上……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赶紧捂着肚子静静走开了,浑身都是冷汗,看来我不能继续露面了。今天第一次听说杨老师的这些事,她只不过是算算卦而已,我呢……未婚就怀孕,又有那种能力……如果被归为"异类"……还是不想了……日记我要收好,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这潦草的一页终于结束了。  

"怪不得她在扉页上写不要让别人看下去……看见她就完了。"小川轻轻说了一句。  

"水香最后死了……会不会就是栽在这日记上?"我说。  

"赶紧看吧!别说了!没时间了!"老于哗地又翻一页--  


已经7月份了,孩子差不多快4个月了,肚子越来越明显,我想这学期休学,先生下孩子。刚才我跟妈偷偷商量了一下,她又流眼泪又叹气,告诉我先不要跟爸说,让她去和他慢慢说,爸是个暴脾气,他要是一气之下去找文卿,再闹得全校都知道我就完了。我一定要在休学前见文卿一面,把话说清楚,他是我肚子里这孩子的爸爸。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93节: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一页结束了,日期已经进入了1971年7月,好像我的身体也跟着莫名地燥热起来。  

老于翻开下一页--  


今天去学校办理休学手续,学生处的老师好像很惊讶,问我为什么要休学。我慌称有病要去上海住院,装得有气无力,总算唬住了他,还得多亏妈托人做的假诊断书。明天我就可以不去学校了,终于可以松口气,这几天实在太难熬了,我又想起了杨老师……今天我在他的宿舍楼下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他出现,他见了我居然有点要躲闪的意思,我问他是怎么想的,他看着我的肚子不说话。当时周围有人,也确实不方便说,我让他明天上午来我这,明天白天爸妈都上班,正好我俩可以单独谈谈,说实话,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让我凉透了心……不愿多说什么了。今天身体很累,搬了很多行李回来,还没收拾,先不写了,以后也不写那么多了,养好身体要紧,为了我的孩子。  


接着老于又翻了一页,一看上面的日期,果然是接着前一页的第二天的。我本以为应该会写很多见面的场景,结果却只有不多的几行字--  


他走以后,我的心一直跳得厉害,今天根本没来得及谈什么,我就赶紧把他送了出去,我害怕他问我什么,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到底看到没有?一旦看到……他会不会出去乱说?都怪我一时糊涂,怎么把日记随手放在茶几上就去开门了……明天我不能待在家,如果他们来查我就麻烦了!但愿他什么都没看到……反正孩子是他的,如果他把怀孕的事情说出去,他也逃不了干系!  


我们三个眼皮都不眨一下,大气也没敢出,眼盯着这些龙飞凤舞的字,感觉即将就要有不好的事情水落石出,老于匆忙又翻过一页,可这页的内容更少,只是张牙舞爪的几个红色的钢笔字--  


文卿,你要是说出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背后猛地泛起一阵凉意。文卿知道了……他说出去了?  

老于也是急得发毛,往后刷刷连翻几页,可出乎我们的意料--后面没了!发黄的横格纸上,再什么内容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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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4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水香日记(五)

日记就这些了?!我们要做什么?!  

老于的手停下来了,好像有些僵硬,我这才发现自己两腿发麻。三个人的视线都凝固在日记上,听着半米之外那只嚓嚓作响的机械表,我们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些了?"小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那个叫文卿的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是不是要我们找到他,给水香报仇?"老于说到"报仇"两个字的时候口气又沮丧下来,"可又上哪去找他呢……"  

我又重新把日记本拿在手里,用大拇指仔细拨着那日记本的侧面,日记一页一页翻过去,我想看看我们有没有遗漏掉什么篇章。蓝色和红色的深浅不一的笔迹交替着划过我的眼前,我扫视着每一页的开头几行,却发现所有的都看过了。  

我绝望地把那日记本往桌子上一扔,只见纸张随着惯性自己翻动了几下,却停在了最后一页,隔着最后一页那薄薄的纸张,我居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下面透出些蓝色来。  

下面有字!  

眼尖的小川也同时看到了,他伸手一把把本子翻开,只见下面果然又是蓝色的钢笔字,字体是那么熟悉--  


这几天睡不塌实,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就出现嗡嗡的响声,好像有一大群蜜蜂在很近的地方朝我飞过来,但是又看不见,我想躲开又不知道往哪躲,就使劲扭了下身子,结果却醒了--原来是个噩梦。一睁眼什么声音都没了,四周静得让我发慌,黑得看不见我自己的手。我抱着被子捂着脸,觉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冰凉一片,心跳时快时慢。这是怎么了,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一页只有这么几句话,看后面写的日期,已经是9月3日了,看来8月一整个月她都没写日记,可现在怎么又突然开始写了,而且还写在后面,是怕人家看见么?  

小川从后往前又翻一页--  


今天声音明显大起来,不是前几天嗡嗡的声音,而是变成呼呼的一直在响,好像有很大的风在我脸前吹过,还伴着些零零碎碎的人的声音,但我听不清楚。持续一段时间过后,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断开了,发出很脆的一声巨响,然后就传来一群人没命的叫喊声,就像一群正在被宰的鸡在一齐扯着嗓子叫,声音由大变小,离我越来越远,像是从我的耳边一直钻到脚底下去……我从梦里惊醒过来,一身是汗……  


日期是9月5日。  

是不是水香的异能又感知到了什么……我在想。  

接下来这一页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闭着眼写上去的,但还是可以看出来是水香的笔迹--  


我现在正在打着手电筒写字,不然早上就该忘了。又是一个噩梦,我又被吓醒了,已经连续几天这样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手电快没电了,好像接触也不好,拍一下才亮一下。我突然感觉四周很空,五斗橱和大衣柜好像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了……哦,还好,都在那,我都看到了……刚才翻看了一下这几天的日记,我发现这几天的梦好像有着莫名的联系,我说不清楚。而就在今天,好像一切突然结束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像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蹿进我的鼻子,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异常清醒地睁开了眼,对着黑色的空气大口喘气……那股气味好像还停留在我鼻腔里,我的鼻子居然痒了一下,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我很害怕,真的不对劲,这几天是怎么了,从没有过的感觉……  

日期是9月8日。  

我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不知道下面能写什么,斜眼看了看桌子上那块表,还在走,但不知道还能走多久,两条表带勾勾巴巴地蜷在一起,缩成个椭圆的形状,像是个发育中的胎儿。  

胎儿……我脑子里一阵发麻,赶紧转念去想别的。  

小川翻开了下一页,我们看到很奇怪的东西--  


三天以后,祸从天降。  


后面草草地写了个"9.10",看样子是9月10日写上去的。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不解其意。而更让我弄不明白的是,那"祸"字周围被人用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圆圈儿旁边斜着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血手印,这些血渍经过好几十年的氧化,已经是黑褐色的了。  

"什么东西……"老于半天之后终于开口。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蹿了上来,一直蹿到头皮上,前几天在河里打捞骨头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一想到捏着那堆黏糊糊的骨头,我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小川似乎没像我想得那么多,他继续往前翻动日记本,一页一页翻得很仔细,但是--没有了,这回是真的没有了。我更加慌在那里,老于凑上前去和他一起翻,他们两个来来回回翻了两遍,可还是没发现遗漏。老于不甘心,他又把日记本前后的两块硬纸壳从塑料封皮里拆了下来,却还真翻出了东西--一片方方正正的硬纸顺着老于的手边就滑了下来。  

老于用手凭空一捞接在了手里,是张麻面的黑白照片--长约两寸,宽一寸半,上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全身照。  

照片上的人个子不高,五官也并不漂亮。她的头发扎成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子,从左右两肩顺下来,脸上并不饱满,颧骨消瘦,下巴略微发尖,眼睛狭长,白眼球似乎比黑眼球更大一些,让我觉得她就像在用白眼球盯着我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她穿一身朴素的白色连衣裙,脚下--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脚下--一双似曾相识的塑料凉鞋……没错,就是水香。  

照片上的水香并没有笑,嘴抿得紧紧的,略微有些回瘪,表情古怪冰冷,像是藏了许多心事。  

老于和小川也同时猜到了照片的主人,盯着一直看。老于用手擦了擦照片,又斜着角度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来。他又转过头来征求意见似地看看我,我不想再被水香的眼睛注视,赶紧摇摇头。  

"文卿是不是看过了这日记了……然后他把水香告发了……"小川猜测着。  

"我觉得有这可能。"我说,"但是从这上面好像看不出来……"  

"这后面几页写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懂?这个血指印又是什么?"老于把日记展开到那页,"'三天以后,祸从天降'……什么意思?预言?"  

"'祸'字上还打了一个圈儿。"我补充说,"那天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三天以后……哎!是哪天写的?是哪年?"小川突然激动起来。  

老于用手指了一下那串"9.10"说:"这应该是9月10号的意思……我看看哪年……1971年。"  

"那三天后……1971年9月13日?!是不是'九一三'那天!啊?是不是?!"小川大声叫着看我俩。  

"什么'九一三'?"我对历史不熟。  

"就是林彪飞机坠毁那天啊!"小川顿了一顿,突然像变了个人的声音似的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后面几页写的都是这个!太……太可怕了!"  

他扑上去哗啦啦把书翻到最后,我和老于赶紧也凑上去,我们三个一字一句地看着,只觉得水香曾经梦见的阵阵奇异响声,好像此刻就响我们的耳畔--一架飞机嗡嗡地从远处飞来,声音越来越大……飞到眼前,传出呼呼的引擎响……似乎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不久过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似乎是飞机内部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开始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哭哀嚎,伴随着风声一片混乱……所有声音突然一下子全不见了……  

然后,我似乎真的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其中有烧焦的草木,也有烤糊的皮肉……我忍不住一阵反胃,随即又一阵哆嗦。  

"真的是……祸从天降……"老于喃喃道。  

祸从天降?真的是从天而降……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这四个字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看,历史上这宗扑朔迷离的坠机事件,似乎是注定要在那天发生,水香居然提前感知到了……一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神秘感缠住了我的心,让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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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4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祸从天降

"这日记一定是被人发现了……"老于左右看了看我俩说,"这指印估计就是水香的,有人强迫她按上去,让她承认这是她写的。"  

"有可能,但是……她的异能不是能控制别人的意念么?怎么还能被别人强迫了?"我说。  

"可能是因为怀孕吧,'分心'了,她那时候肚子应该已经不小了……说不好。"老于轻轻摇摇头。  

"应该不光是她预感到这些事的问题……我想我明白'祸'字上为什么画个圈儿了,差错就出在这。"小川突然挺起身子说,"你们看……林彪是个反革命,他坠机身亡这件事,怎么能叫'祸'呢?刚好说反了,是不是?这'祸'字上面画个圈儿,又沾血按了手印,分明就是让水香认罪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水香不成反革命了么?"我说,"罪加一等啊……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年代她一定死得很惨……"  

"看来是这样……她说出了太多东西……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木头人嘴上会钉着钉子了。"老于自言自语说。  

"而且我怀疑水香全家都是因为这件事被当做异类迫害死了……不然为什么要立四个木头人并且用火烧呢?我不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这木头人不像是给活人摆的。"小川说。  

"也可能是他们全家拼命保护水香,搏斗的过程中被杀了。"我说。  

"他们怎么死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好像模模糊糊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就是人死后,仿着人形造个木头人钉住,他们的魂就被钉在那儿,动不了了,再点上一把火烧了,那人就再也复生不了了……"老于说。  

"要照这么说,那水底的石棺也应该是这原因了……我好像听过这个说法,说是石棺能封住人的灵魂,这样那灵魂就跑不出去了。"我说。  

"我这方面就不懂了……不过我想起来水香家的那个客厅墙上了,那半墙黑乎乎的血还记得么?我估计泼上去的就是狗血,辟邪用的……他们真是什么都用上了。"老于补充说。  

我们一人接一句,前前后后总算是分析出一点眉目来--水香应该是被迫害死的,但是,是谁害的?是文卿么?他是否还活着?  

正当我们再次陷入安静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股极为不安的情绪--表?是表么?!我猛地低头一看,只见那表盘上的表针居然全静止了,但声音还在一下一下响着!  

我一把抓起表来,只见那根秒针很怪异地停在一个秒格内颤着不走,每颤一下那表就发出嚓的一声,节奏却跟走动起来无异。  

"表弦快走完了!"老于突然从我身后蹿上来,死死攥住我拿表的手,却不敢碰那块表,"快……快到了!快到了!"  

我急出一脑门子汗,不知怎么办好,上手往表盘上胡乱拍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拍居然真起了作用,那根秒针就像一只被赶了一鞭子的牛,又开始不紧不慢地转动起来。  

也许刚才只是接触不好……我这样安慰自己,但依然惊魂未定,盯着那表不撒眼,觉得它随时可能又停了。  

老于的汗都淌眉毛上了,他胡乱抹了一把大声问我:"还差几个现在?"  

"除了小蓓,只有两个了!"我说。  

"快……快……"他说到这,突然顿住了,睁大了眼往我手里看去。  

身边的小川一步迈过来,把我拿表的那只手抓了起来--停了,这回是真停了!一动不动的!  

我劈手朝表盘上就拍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用力,可秒针纹丝不动了!  

又……又死一个?!  

"快过来!"老于突然疯了一样拔腿往外跑。  

我和小川赶紧追了出去,一看,老于已经跑到崔哥寝室门口,伸手使劲拧门把手。可是门锁上了,老于拧了三五下都没拧动。  

"你干吗?"我大声问他。  

"没时间了!只剩一个人了!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他一边"呀呀"大叫着一边使劲摇晃那门把手,可还是没打开。  

"让开!我来!"小川大喊。  

老于一闪身,小川的脚就朝那门把手蹬了上去,就听咣当一声,门把手歪到一边去了,小川上手一拧,还是没拧动,他上去又加一脚,这回锁芯从里面断了,门把手随之就掉在了地上,小川两手一推就开了门,我和老于跟着冲了进去。  

老于一把按开电脑,启动时间感觉比往常慢得多,我们几个等得直哆嗦。  

老于突然说:"你们说……这回轮到的是谁?"  

我无话可说,牙绷得紧紧的。老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不再言语,只握着鼠标死盯着显示器。  

我把那块手表轻轻放在显示器前面,但它似乎再也不会走动了……  

终于连上了网,老于急忙双击打开浏览器,快速敲进学校论坛的地址,一个回车拍了下去。  

进入那个版块--果然有好几个帖子!后面的"发帖人"全是"水草河土"!每个帖子的题目都是些零散的笔画,乍一看像是日本字似的。我们来不及挨个细数,直接点进最上面的那个。  

里面又是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的特写,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扭曲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里,仰面朝天扭向另一侧,脖子上青筋暴起,拧着背部离开椅背,像是要挣扎着站起来,但他的头却紧紧贴在椅背上,像是被什么死死按在上面。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溢出来,顺着下巴淌下去,前胸的衬衫和领带红成了一片。我仔细一看,他右手上还死死钳住一只玻璃杯没撒手,里面盛了半杯淡红的血水,杯底沉了一小块豆腐乳似的东西,那是……他的舌头!  

我浑身一阵冷,咬紧牙继续看那帖子,腮帮子都没知觉了。  

老于突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拖动鼠标,拉出一个线框罩住了照片下面的空白处,一行小字随之冒了出来--文卿,1971年10月28日。  

"文卿?!"我们三个一齐喊了出来。  

仔细再看那照片上的人,看模样,还真的是四五十岁。  

"1971年10月28日……是'九一三'事件后的一个多月。"老于说。  

"那就正好没错了,我记得'九一三'事件应该是十月份才公布于众的。"小川说。  

"是吗?那看来水香的事真是被他揭发的……应该就在10月28号那天。"老于说。  

"是他?他敢揭发水香的特异功能?那水香怀孕的事如果被抖出来了,他不也逃不掉了吗?"小川说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地跳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大喊一声,"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看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在那栋小楼外面的,上面写的是'破鞋荡妇水香'?他当时肯定没承认孩子是他搞出来的,还给水香安了个破鞋的罪名!肯定是这样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现在终于弄明白,水香为什么要诅咒每一个分手的情侣了……文卿你他妈真是作孽,我操你妈的!"老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所以水香要把她遭受过的一切不幸,让那些分手的人都体验一遍。"小川说,"但是为什么小蓓他们每个人都变得神志不清,而且都变成浮尸模样呢?"  

我说:"被迫害的人到最后大多都得疯了,要不就得自杀了……自杀?!咬舌自尽就是因为这个吧?"  

"有可能有可能……真的太惨了……水香也实在太狠了,当年是文卿害了她,现在她又杀了文卿,为什么还要报复这么多人……"老于叹口气,然后说,"好在现在应该结束了吧,该死的那个人终于死了……"  

谁知道老于的话音刚落还没两秒,一阵嚓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那表--走了!又走了!  

"文卿不都死了么?!事情不是该结束了么?!"我急得疯叫起来,"到底还让我们做什么?!"  

老于一下子也懵在那里,几秒过后才又喊着问我:"现在还剩几个?啊?几个?!"  

"文卿这个不算,应该还剩两个!"我回应他。  

"两个……两个……"老于使劲搓了一下脸,甩甩头说,"冷静……冷静一下,再看一看,一定有办法……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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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4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人随塔灭

老于哆嗦着手抓住鼠标,在桌子上生硬地拖来拖去,点链接也点不准了,过了一阵才稍微恢复正常。  

"先看看另外几个帖子。"小川说。  

那些帖子竖着连成一排,老于挨个点了进去。不出所料,每个帖子里都有一张照片,有我们看过的,也有没看过的,都是惨不忍睹。老于分别用鼠标划框罩住,都是出现一个姓名和一个日期,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  

老于又点了下"水草河土",弹出一个新的网页,是"水草河土"的注册信息,我们满心希望那上面会突然多出什么东西来,但除了性别一栏写着个"女"字,其他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空白一片。  

老于沮丧地把这个网页关掉,又回到论坛帖子列表的界面,只见那一串"水草河土"发的帖子连在了一起,怪异的题目也随之连成了一竖排。题目上零零碎碎的笔画,简直像是一堆残肢断臂,我突然在想--这些笔画是什么意思?  

小川好像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伸出手,在显示器上一下一下指点着。  

半分钟过后,他突然说:"哎?好像……这每个帖子题目的笔画都是一样的,只是排列的顺序不同。"  

我和老于一听,赶紧也凑上去数。小川找来纸笔,一笔一划地记着每个帖子题目当中出现的笔画。一共六个帖子,很快就整理出来了--每个帖子题目的笔画都是一样的。  

一共是十二个笔画--一个"ㄥ",两个"丶",两个"亅",两个"丿",两个"乛",三个"一",被打乱了次序散在五个帖子的题目里。乍一看好像很乱,但既然有确定的笔画,那么似乎可以组合出什么字来?  

"有没有笔?赶紧划拉划拉!"我们三个赶紧找来纸笔,各自在纸上划起来。  

不知道应该是几个字,如果是一个字的话,这个字的笔划应该比较多,十二划要全部用上。  

我照着一个字的思路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不是笔划多了,就是有些笔划用不上。而且我发现最难组合的实际是两个"亅",把它们放到一个字里,好像机会很小,而且应该只有左右结构的字可以容纳它们。有个别的字比如"打",可以包含两个"亅",却笔划却偏少。然后我又试着以"扌"组合其他字,却都一一失败了。  

不是一个字……那是两个字?我一边想一边转头看了看老于和小川。老于眉头紧锁,把笔停在半空,纸上东西不多,可能他全放在脑子里想了;小川的纸上则已经写了很多十二个一行的笔划,用一个就划掉一个,再用一个再划掉一个,到最后还剩几个笔划的时候,他却气急败坏地把上面通通划掉,另起一行--看来是又错了。  

"别自己弄了,这样不行,赶紧一起商量商量吧。"我说。  

老于也皱着眉头转过头来看着小川,说:"怎么样了?"  

"不行,出不来。"小川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字说,"两个'乛'很难组合在一个字里,因为都是部首,很难同时有两个,所以我怀疑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  

"我觉得'亅'也是一样。"我打断他,然后说了理由。  

"哎?别说……你们这样说可能还真有道理……你们想,如果把两个'乛'和两个'亅'都拆开,分别放在两个字里,就正好是两个'了'字,是不是?"老于突然说。  

哦……对!那试一下……除掉两个"了",还剩下什么笔划--  

一个"ㄥ",两个"丶",两个"丿",还有三个"一"。  

"哎!是……'玄'?!"小川一笔一划写出个"玄"字,"哦不对不对……少了一个'ㄥ'。"  

我和老于同时也在纸上飞快地划拉。  

"是一个'么'和一个'广'!是不是?是不是?"老于突然激动地在纸上比划。"然后还剩下两个'一',加到刚才那两个'了'上,就是两个'子'字!"  

子……子……广……么?这……这能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一团糨糊。  

"孩……孩子!孩子!"小川突然把笔一扔惊叫起来!  

小川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颤声喊道:"找孩子!她要咱们找到她的孩子!"  

我这时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海中拼了一下--果然是"孩子"两字!  

老于喃喃道:"真的是'孩子'……她孩子在哪?!上哪找去?!"  

"要按年龄算,从1971年到2005年……她的孩子应该都三十多了,比咱们都大。"小川目瞪口呆地说。  

这时候我突然一个念头钻出来,想起那房子里的木头人。  

"等一下。"我打断说,"如果算上孩子,他们全家应该有五个人,可为什么那房子里只有四个木头人?"  

"是不是那小孩太小了,就没算?"小川接话。  

"太小了?哎!我知道了!那个……日记呢?日记呢?"老于突然扒拉我。  

"这这!"我赶忙从兜里掏出来。  

老于一把抢过日记,飞快地翻着,然后停在一页,找到了这样一句话--  

"孩子三个多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最后面写的是1971年6月。  

"找的就是这句……那么说她是三月怀孕的,十月死的……孩子才七个月大。"老于说完转头看了看我和小川。  

还没出生?!"我和小川齐声喊,"那怎么找!"  

"要么是早产了,现在可能还活着;要么就是胎死腹中了。"我说,"可早产的话好像说不通……为什么房子里只有四个人呢?"  

"胎死腹中……如果人都死了,我们还找什么?"小川说。  

"胎死腹中……"老于突然沉下脸来,凝视着窗外,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然后他突然转头对我们说,"你们在河里捞人骨头的时候……注没注意……有没有小孩的骨头?"  

"小……小孩的骨头?!当时我都吓傻了,哪还顾得上分辨是大人骨头还是小孩骨头!"小川说。  

"七个月的胎儿,骨骼应该已经发育起来了,尤其是头骨……你们在河里看没看见过很小很小的头骨?"老于问。  

"反正我应该是没看见,头骨应该是圆的,那么明显,我如果看到了应该很容易记得住。"我说。  

"我也是没看见……"老于说,"怪了,胎死腹中,为什么他们的骨头却不在一起……难道……"  

我猛地反应过来,浑身又麻又凉,忍不住脱口而出:"孩子被打出来了?!"  

"嗯,我是这个意思。"老于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打……打出来?真要是打出来了,这几十年都过去了,现在还上哪找去!"小川瞪着眼睛大声说。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站在原地不再说话,我感觉我的心在逐渐变得冰凉,事情好像没什么希望了……不知道崔哥和小蓓他们怎么样了,崔哥为什么一直也没打电话过来?难道……  

我盯着显示器前的那块勾成一团的破手表,越看越觉得像是个蜷着头的胎儿……我赶紧转过脸去,眼光落在日记本上,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像是日记里的什么内容,好像曾经说到过什么……  

我就着老于翻开的那页继续慢慢往下翻,边翻边用眼睛扫描着每一个字,翻了两页,眼前出现了那首诗--"水塔本无心,相爱人有情,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  

但是我凝视的却是下边那极其潦草的四个字--人随塔灭。  

这是在说谁?她在预言自己么?  

我呆在原地,回味着"人随塔灭"的意思,这时候老于和小川也俯下身子看那日记,半天沉默后,小川终于开口:"难道……水香的死和这水塔有关系么?"  

我突然无缘无故地感觉到胸口一阵堵闷,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慢慢转向窗外,想看一看那水塔的样子。但窗外黑寂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耀眼的灯光被窗玻璃反射回来,把我们照成三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子,看不见任何表情,让我想起了那四具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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