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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鱼馆幽话3·梦川璃歌》(完结)中国风妖怪小说,写透了人与妖、情与欲--瞌睡鱼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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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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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伏在兄长怀中哭得乏了,方才渐渐消停,然而自责之意却在心中如浪潮翻滚难以平息。兄长负伤不知将来会如何,沅萝被怪物拖进木灵殿已经了无生机,两个至亲之人都是因为她而遭此厄运,倘若当初她乖乖听话,和鹰隼一早离去,至少现在沅萝还在瑸晖宫中活着…… 自怨自艾之间借着火光看到蒯肃从地上拔出宝剑收回鞘中,若无其事地与一干将领围坐一处,听他们谈论刚才的惊险经历,自始至终眼光都不曾朝这边瞟过一眼。

    魇璃早已对之见疑,此刻只恨不得将其斩作数段,然而身在险地为免节外生枝,也唯有暂不发难。心中却在寻思此人究竟什么来路,既是包藏祸心,所针对的又是谁?

    很明显,蒯肃的举动是想拉上所有人陪葬,自然非寻常私仇可比。当时被缠住的是她、兄长以及鹰隼三人,若是斩杀怪物引来魔藤,自己三人必定溅上鲜血,为魔藤所追逐必死无疑。如此一来,这个目标圈子自然缩小了不少。

    鹰隼虽掌梦川三分之一兵马,但职责却在镇守都城及平衡南川北冥大营兵力,和蒯肃无直接利害关系,蒯肃针对他的可能性自然最小。

    而自己,一早就被遣往梦川,手里既无实权,且血统不纯出身卑贱,除了得兄长一人怜惜爱护,可谓一无所有,蒯肃也犯不着赔上性命来和她过不去。

    而今唯一的可能便是冲兄长而来,很明显是有人不希望兄长可以活着回去梦川!

    想通这一节,魇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当今形势她早已心知肚明,梦川朝堂上的潜流暗涌,几处重兵的相互制约……种种在心头萦绕,倘若兄长不幸蒙难,谁又会是最大的受益人?一切早已呼之欲出!

    魇璃眼中透出几分萧杀之意,虽未宣之于口,心里却在暗暗发誓,若是有幸可回梦川,今后自然拼死保护兄长周全,无论是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可伤害兄长分毫,就算是身为紫金帝嗣无上尊崇的二皇兄魇桀也不例外!

    鹰隼见得魇璃眼中的神情由悲伤变为激愤,继而淡化为刀锋一般的冷然,也不由得心头一颤。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对,他早已不由自主地在捕捉她的一切情绪,虽然这帝女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无法看透,但他感觉得出来她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她不是一般人,智谋、魄力、坚忍无一或缺,有这三样其中的一样都注定不平凡,三者兼有所造就的行动力恐怕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众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只有篝火燃得噼噼啪啪,不知不觉之间四周渐渐开始亮起来,却是日夜更替,天边泛起几分鱼白。

    在霞光之下众人的视线也自然明晰起来,只见厚逾数丈的冰墙之中嵌着那怪物,藤蔓一般的身躯纠结扭曲,唯独是头颅还保留着狰狞的表情,梳齿一般细密的尖牙闪着蓝幽幽的寒光……

    魇暝伸手摸摸右肩那一片麻木硬块,也不由得有些不安。

    但很快,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在初升的旭日照耀下,那厚厚的冰墙内开始涌现着阵阵白烟,虽然不能逸到外面来,可已经将那怪物完全掩盖!

    众人见得此景,都下意识地避到远处,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白烟消散,那厚厚的冰墙内出现了一个异形的封闭冰窟窿,晶莹剔透的冰面内外折射的阳光甚是耀眼。

    原本封在坚冰之中的诡异怪物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通的人形!

    只是一头乱发枯黄如干草,肚腹干瘪,四肢异常枯瘦,垂挂的破败布条勉强盖住羞处。脖子上还悬着一块残破的白玉牌,浑身褐色的旧伤痕触目惊心,无力地歪着的脸上只剩下一层紧贴骨骼的皮,双眼瞳孔扩散,已无半点生机……

    当魇暝的眼光落在那块玉牌上的时候,不由得脸色一变。这玉牌他见过,这是曾经在这里君临天下的藤州帝王历代相传的传国宝璐!当他进一步端详那人的容貌的时候,便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想,被冰封在坚

    冰之中的,果真是传闻已然在数百年前蒙难的藤州国君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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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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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4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想是当年只身避进木灵殿内逃过浩劫,却因为被异域所侵身体异化难见天日,所以被迫与那些魔藤一道被困在此地,数百年来都只能等每月御风轮清洗之后的几个夜晚才可外出觅食,难怪身形如此枯瘦。

    堂堂一代帝王,居然落得这般田地,着实可悲可怜……

    想到此处,魇暝心存万一之念力图施救,便念诀解了冰封之术,只见冰墙瞬间化水,将檀帝已经僵硬的身体冲到众人眼前。

    鹰隼蹲身检视一番转过头来对魇暝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天之径

    魇暝长叹一声,摘下身上的大麾盖在檀帝的尸身之上:“藤州与梦川素来交好,魇暝与檀帝陛下也有数面之缘,昨夜魇暝使出冰封之术也只为自保,不想却……”

    魇璃吃了一惊,心想之前曾怀疑过怪物是藤州皇族中人,不想却是传闻早已蒙难的檀帝,如此说来,便是沅萝的父亲。只可惜他在异域所受磨难太重,心智全无,不然也不至于送掉自己和沅萝的性命。想这天道大祸当真是遗毒无穷……

    思虑之间却听得鹰隼言道:“大殿下不必自责,檀帝并非死在殿下的冰封之术之下。他血管干瘪,四肢如棉,似乎是虚耗过度衰竭而死……想来这数百年的非人生活早已将他折磨得油尽灯枯。”

    众人闻言皆是唏嘘不已,却听得一声虚弱的呼喊,齐齐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木灵殿的台阶上已然滚下一个人来。翻滚了数丈就不再动弹了,只见长发散乱,身躯单薄,正是沅萝!

    魇璃本以为沅萝已无生还之望,而今见得她依然在生,不由得一扫心底阴霾,早飞步奔将过去,哪知距木灵殿二十丈远,又浑身乏力,一头向地上撞去。眼看就要撞个头破血流,却被随后跟来的鹰隼伸臂揽住,继而听到他沉声道:“帝女少安毋躁,再朝前走就危险了。”

    魇璃忽然猛醒,忙站稳身形朝后退了几步,连连推鹰隼:“快,快去救沅萝。”言语之间魇暝已经纵身过去,忍耐着木灵殿结界带来的不适伸手将沅萝抱在臂弯,直到退到远离木灵殿结界范围的所在才将她放下,只见沅萝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只微微抬起泪眼看了他一眼,就头一歪软倒在他的怀中不省人事,惊恐的神情犹在眉梢眼角,脸上满是泪痕。

    魇暝看着沅萝楚楚可怜的面庞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檀帝之死虽非他之过,但并非全无关系,眼前的沅萝更是孤苦无依,境遇堪怜。就在他寻思当如何补偿之时,魇璃早已奔了过去,轻拍沅萝面颊,想要唤醒她,然而却徒劳无功。

    魇暝探探沅萝脉门后说道:“沅萝帝女虽身体羸弱,而脉象并无大碍,似乎只是受惊过度所致,待得歇息片刻也就好了。”

    听得魇暝言语,魇璃总算放下心来,伸手理了理沅萝脸上的乱发,心想沅萝命运多桀,向来体弱,现今总算逃得性命,恐怕再也受不了刺激。她既然以为自己父亲数百年前就已经蒙难,而今就算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悲惨落魄地死去,也只是徒增悲痛而已,思前想后决定瞒过此事,趁沅萝昏迷不醒,便命一干将领搬过碎石将檀帝的尸身就地安葬。

    待到安葬好檀帝,天色已然大亮,魇璃站在高台之上极目远眺,只见苍苍茫茫的灰黄荒原之中已经开始零零星星地散布着一些绿色,虽然不多,但看到此景,她自然不免忧心起来,很明显,耽搁了一晚,魔藤生长的速度远比她估计的快。这样的状况下,他们最多可以像来时一样安全地在荒原上走两天,谁知道两天之后那些深逾马腿的枯枝败叶下会隐藏着什么?

    思虑之间听得身后一阵细碎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鹰隼立在身后,心中的忧虑没来由地缓了缓,开口问道:“他们怎么样?”

    鹰隼言道:“大殿下的伤暂时没什么变化,沅萝帝女还在昏迷,那时羁倒是醒了,而今有大殿下和众将看着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倒是皇子铘,这一路上都睡得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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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49:58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笑笑:“那晚给他用了一粒熏香,至少得睡上半个月,不然这一路上的惊险只怕要吓着他。”

    鹰隼见她虽是在笑,但眉宇之间依旧浮动着忧虑,同处困境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帝女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吗?”

    魇璃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怎么看?”

    鹰隼沉吟道:“水路不通唯有行陆路,可惜藤沙关离得太远,魔藤生长速度极快,如此一来,藤沙关是去不了了,可取道连接六部戮原的藤关就等于自己撞进风郡重军的势力范围。自打当年藤州覆灭之后,滕关之外原属藤州的千里余疆域已被风郡所占,骑兵巡视范围甚至染指原沙幕赤邺国境边界,也就是说取道六部戮原,就意味着有数千里路程会在数十万风郡铁骑的围剿之下,想要安然通过,更是不可能。”说罢手指藤关方向道,“微臣以为可去藤关避过魔藤滋扰,但并不出关。”

    “你的意思是……”魇璃的目光望向远处嵌在冰雪覆盖高耸入云的天脉群峰之间的藤关,依稀可见高耸的壁垒,继而听得鹰隼说道:“其实那里还有一条路可以同时避过魔藤和重兵,就在高耸入云的天脉群峰之上。传说在六道浩劫遗祸天道之前,这天道由金木水火土风六灵轮流主事,奉为天君,那天脉群峰之上有历代天君巡视天道所留的天径,每每天君出巡,便有五色神鸟蜂拥而至在若干冰峰之间架起凌空的鸟桥供天君及侍从行走。咱们若是能上得峰顶,虽无法召唤神鸟架桥,但用绳索也可在相距不过数十丈的冰峰之间往来,即使冒些风险,总算能避开魔藤和六部戮原上重兵的威胁。只要离开藤州地界进入沙幕边境,沙幕境内的地下运河水门就在紧邻六部戮原的沙关之内,那里倒是畅行无阻,绝对安全。”

    魇璃心念一动,觉得鹰隼所言乃是唯一一条出路,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那天脉群峰虽紧密相连围合整个六部戮原,但高逾千丈且常年冰雪覆盖,就如同无数顶天立地滑不留手的冰柱,稍不留意摔将下来便会粉身碎骨。咱们一群人伤的伤,晕的晕,还带着个稍不留意就会发难的时羁,只怕上不去。”

    鹰隼早已沉声道:“微臣愿先行开路!”

    魇璃抬眼看看鹰隼的坚定眼神,心想昨日见他化身巨虎在垂直的石壁上飞奔,的确爆发力惊人,但那冰峰可比石壁光滑许多,且中途无有可停歇的所在,就算他神勇过人,也怕有所闪失,摔将下来一样九死一生。

    “上卿之计可行。”魇暝已然走到鹰隼二人身后,“若是将此处的地下水流引向藤关,便可以用冰封之术在冰峰之上造出可容人下脚之处,层层接力,便可造出天梯登临峰顶。”

    魇璃转眼看看魇暝,很是担心:“此地离藤关有两日行程,长途御水甚是耗费体力,再加上要施展甚是消耗灵力的冰封之术,暝哥哥你有伤在身,只怕太过勉强。偏偏我远离故土太久,灵力虚耗过重,也帮不上什么忙……”

    魇暝沉声道:“而今形势危急,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既有可行之法,自然要试上一试。为兄说过会将你安全带回家去,好不容易走到此处,岂有放弃之理?”随后笑笑伸手摸摸魇璃的脑袋,“放心,你的暝哥哥又不是纸糊的。”

    魇璃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心中始终忐忑,而魇暝已下令一干将领准备出发,只是为防再出乱子稍稍调换了一下,鹰隼马后载着时羁,而昏迷不醒的沅萝则缚在已经牺牲掉的那名将领留下的马匹背上,绳索捏在魇璃手中,而铘则是交由两名将领轮番看顾。

    一切准备停当,魇暝早已施展御水之术将深藏地下的水流调了出来,只见银波滚滚汇成一条晶莹剔透的硕长水龙呼啸而出,顿时在厚逾马腿的枯枝败叶中冲出一条宽约三丈的道来,就好像在偌大的荒原之上新开了一条运河,而水流呼啸却是奔连接六部戮原的藤关而去!

    十五骑踏上那条水流冲刷而出的道路,策马飞奔,人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远没有几天前那样安全了,能够早一步赶到藤关,也就不用多担一分风险。

    魇璃一面控制着马匹飞奔,一面注视着前方御水开路的魇暝,心想兄长的灵力果然出类拔萃,即使是被藤州这片土地所削减,也可长时间施展御水之术,然后内心深处却不免在担心他的伤势,暗自寻思若是自己血统纯正,就算不能达到兄长的境界,也至少可以为他分担一些,不至于如此劳累。随后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倘若自己是血统纯正的梦川皇族,就算不得父皇欢心,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被遣去风郡饱受磨难,更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仅仅是平安回归故里都显得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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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水龙开路,众人的行程自然是快了很多,第二天入夜,他们已然来到了藤关之下。藤关巍峨耸立,处于连绵的冰峰围合的峡谷中,远比风郡藤州交界的风藤关雄伟数倍,毕竟关外便是自古以来各部征战杀戮的战场——六部戮原。

    魇暝用冰封之术将水流冻结成一圈硕大的围合冰墙暂作掩体,而后下令就地戒严,休息一晚,只等天亮便朝藤关旁边高耸入云的冰峰进发。

    魇璃命人拾来枯枝点燃篝火,见魇暝在闭目打坐连闲话也没有一句,想来已经很是疲惫,这样长时间施展御水之术极伤元气。这等情况之下,魇璃自也不敢去打扰他吐纳养气,观望一阵便转身到了沅萝的身边,近处篝火摇曳之下,沅萝苍白的面孔忽明忽暗,却依旧是双目紧闭未曾苏醒。

    魇璃叹了口气,就近坐下伸手探了探沅萝的脉门,忽然间见得沅萝眉宇之间微微发颤,似乎即将苏醒,于是伸手在沅萝肩头轻推唤道:

    “阿萝……阿萝……”

    果然,沅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地停留在魇璃脸上,迟迟不应声,许久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伸臂揽住魇璃泣道:“璃儿……怎么你也死了……”

    魇璃见得沅萝出声,心知其已无恙,骤然听得沅萝之言,也不由得一呆,继而伸臂搂住沅萝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没死,你也没死,咱们又一起挨过一关了。”

    沅萝面露不可置信之色:“我记得……有怪物……有怪物!”她心有余悸,头脑混沌,言语之间慌乱地四下看看,许久方才止住抽泣定定神,听得魇璃言道:“咱们早已经离开峦都,这里是藤关,那怪物…… 那怪物已经跑掉了,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沅萝怔怔地看着魇璃的脸,心头的怯意渐消,才舒了口气:“谢天谢地,咱们都逃过一劫。”

    魇璃见她相信,也松了口气,心想不必用檀帝的死讯再伤沅萝一次也算是万幸,随后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物来交到沅萝手上:“这个……是我在峦都的废墟里捡到的,暝哥哥说这是你们藤州皇室历代相传的传国

    宝璐,虽说早已经残破不堪,但我想应该给你留着。”

    沅萝看着手里的传国宝璐,摩挲那块残玉上的一笔一画,许久方才抹了抹泪水,徐徐叹了口气:“现今已无藤州故国,传国宝璐也再无意义,留下也只能是徒增伤心……”说罢就地用手拨开地面的浮土,慢慢地将那块经历无数腥风血雨的残玉埋了进去。

    魇璃见她言语之间甚是心灰意冷,也不由得心有戚戚:“你也别太难过了,过去的事再伤心也是无益,不如想想将来。你知道吗,暝哥哥的北冥大营就驻扎在梦川的外疆,比邻大洋,气候宜人,风景优美,乃是休养生息的大好乐土。咱们可以永远在那里逍遥自在,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

    沅萝含泪伸手挽住魇璃的手臂道:“要不是有你,现在我还在瑸晖宫中受尽屈辱苦楚,哪里想得到还有那样美好的将来……”

    魇璃摇了摇头:“你我七百年的情谊,说这些言语倒显得生分了。”言语之间便听得脚步声响,却是鹰隼已经将时羁安顿妥当,从她们身边走过。

    沅萝抬头看看鹰隼,蓦然想起当日他放手任自己被怪物擒去的事,自不免心头伤痛。细细想来,他本就为营救璃儿而来,关键时刻放弃自己,保护璃儿也是他分内之事。之前种种,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一个亡国的帝女,万劫之身,凭什么能得他眷顾怜惜?多经变故之后,这点哀伤还不及国破家亡之痛的万一。人浮于事,皆是天命。能苟活偷生,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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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鹰隼见得沅萝眼中流露一丝幽怨之意,但很快化为满眼的落寞,心中不免有愧,转过脸去,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咳嗽,转眼看去,却是魇暝盘坐垂首,背心微微耸动。

    魇璃见状忙起身奔了过去:“暝哥哥,你怎么样?”

    魇暝抬起头来苦笑一声:“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了,居然会岔气。” 魇璃心头一沉,心想吐纳养气乃是最基本的恢复元气的行功指法,以兄长的造化又怎会如此不济?说不得还是被檀帝咬的那一口在作祟。思虑至此,不顾魇暝阻拦,伸出手去拉开他衣领检视他右肩的咬痕,见那嵌于肌肤之中的墨绿色牙印如故,只是周边出现一些细小的墨绿色网状纹路,看起来似乎比两天前大了一圈,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细微的血管被咬痕浸润而致!

    魇璃蓦然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道:“那咬痕在侵蚀暝哥哥的身体!”说罢手一翻亮出手里的金翎剑,“暝哥哥你忍着点,待我剜除这块皮肉,以免遗毒无穷。”

    魇暝一把握住魇璃持剑的右臂摇摇头:“不行!现在还在藤州境内,这些时日周围的魔藤已然初具规模,别说剜肉,就是流几滴血也会把那些成群的魔藤引来。要剜,也得等明日咱们上了冰峰之顶再说。” 魇璃听得魇暝言语,蓦然心念一动,原来兄长一早就知道那咬伤的祸害,一直按捺不提便是在顾全大局苦苦支撑。早知会累及兄长,她宁愿自己没有逃出瑸晖宫,就算在风郡日夜忍受禁锢煎熬,也好过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至亲受苦而束手无策……

    鹰隼见得魇璃面色惨白,如何不知她心中自责难安,伸手将魇璃的金翎剑收回鞘中道:“大殿下言之有理,眼前最要紧的是登临峰顶,到了千丈冰峰之上也就不必顾忌藤州魔藤。帝女且放心,大殿下灵力精湛福缘深厚,必定可以揽过此劫化险为夷。”

    魇璃虽知魇暝的决定甚是妥当,而鹰隼的话也很有道理,只是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此时听得沅萝怯生生地言道:“事已至此,咱们就别再打扰大殿下休息,让他养好精神,明日才可登临峰顶。” 魇璃无可奈何,跺跺脚长叹一声奔天脉冰峰而去。鹰隼虽知她心中难受只是走走散心,但此地尚在险境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远离团体,只是转眼看看魇暝。

    魇暝摇头苦笑一声:“这孩子……上卿,你替本座看着她吧。” 鹰隼点头飞身追了上去,魇暝看着两人的身影被篝火的火光映得长长的,落在远处那一片光洁发白的冰峰之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吩咐有些多余,鹰隼追逐着魇璃,就如同影子紧跟着本体,始终保持着那样一段既近又远的距离……

    魇暝笑笑摇了摇头,牵动右肩的创口,说不出的胀痛不适,不由自主地轻哼了一声,想要伸手合好之前被魇璃拉开的衣襟,却觉着手臂乏力,稍稍抬了抬,又垂在了身侧。他苦笑一声,心想没想到自己也有这般不济的时候,正想再做尝试,旁边已然探过一双纤纤素手,轻轻地拉过他敞开的衣襟。而后便听得一个万般温柔的声音:“大殿下好好休息,沅萝就在左近,有什么开口吩咐便是。”

    魇暝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婉面孔上那双如同小鹿一般温柔的眼睛,不由得一呆,心想世间竟有如此温婉可人的女子。

    沅萝对上魇暝的痴痴眼神,不由得微微侧首,眉目之间尽是女儿家的羞涩娇态。此刻魇暝方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低咳一声,转过眼去看着篝火,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篝火微微撩动,显得温吞而暧昧……

    次日天刚亮,众人将坐骑撇下,齐集冰峰之下,抬眼看去只见一片银装素裹,光滑的冰面在晨曦之下反射着白光。

    鹰隼与魇暝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将身一晃化身为巨虎,长啸一声已然顺着垂直光滑的冰壁一路飞奔而上,利爪过处,如同巨斧一般在坚实的冰壁上凿出间隔丈许,吊桶般大小,深逾尺许的冰窟窿!然而在冰壁上飞奔究竟是艰难,鹰隼在距离地面约五十丈的所在便已然无法继续上升,唯有现出人形紧紧扣住之前开出的冰窟窿,悬在冰壁之上。

    魇璃见得此景,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转眼看去,只见魇暝已然循着鹰隼开出的冰窟窿飞纵而上,几起几落之间已然与鹰隼会合。虽说冰峰本身便是天道洪流冻结而成,但此刻魇暝真气有亏,也不敢贸然对冰峰解术,以免中途出纰漏,于是只能在稳住身形之后,催动法诀,将地上冻为坚冰的水流已然部分化为水龙,一路牵引直上,汇聚到他与鹰隼脚下。

    很快那水流如摊开的面团一般伸展开去,在魇暝冰封之术下顷刻化为四丈来宽的一个圆形冰台,牢牢地与垂直的冰壁紧紧契合,远远望上去就好像冰壁之上突然长出一大片冰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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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鹰隼、魇暝稍稍松了口气,落在新造的冰台之上,稍事休息便再次朝峰顶进发,循环接力,愣是在高逾千丈的天脉冰峰之上造出若干休息平台来。

    魇璃抬头看着鹰隼和魇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萦绕冰峰的流云之中,一颗心也如同与他二人一起悬在了那高不可及的冰壁之上。

    虽然最近的冰台离地面不过五十丈,有鹰隼留下的一串冰窟窿并非不可攀上去,铘身小体轻,由人背负即可,但要将全身被绳索绑得不能动弹的时羁和娇弱无力的沅萝也弄上去倒是个问题。

    魇璃冷眼旁观蒯肃的动静,见他面色从容,倒没有任何异动,想来是知道兄长的毒伤严重,所以没有再节外生枝。于是她吩咐周围的将领将所有能用的绳索结成一条约百余丈长的长绳准备登峰。

    蒯肃上前请命先行,魇璃心想怎可让你这包藏祸心之人先上去,万一就此收了绳索,甚至破坏冰台,这余下的十几个人岂不是要生生儿困在这里?

    于是开口言道:“蒯将军,大皇兄与上卿都在冰壁之上吉凶难料,你可得留下保我周全,万一有什么凶险,可得仰仗你了。”说罢挥挥手示意两名将领携带绳索先行。

    蒯肃也是一呆,魇璃身为帝女,自然也不可违背,于是退到一边担任警戒之职。那两名将领身手敏捷,不多时已然到了冰台之上,而后将绳索抛下。

    魇璃再命其余将领依次而上,顺道把铘背了上去,等到冰台之上已有六人,方才将时羁绑在绳索之上叫上面的将领将其吊了上去。时羁全身无法动弹,就连嘴里也被魇璃塞上一块布料,也只得听之任之。

    待到沅萝之时,虽然绳索结实,又有将领随身护卫,可悬于半空,也不免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直到踏上冰台的实地方才松了口气,朝下看去,见魇璃与蒯肃等人依次顺着冰壁朝上攀爬,可谓惊险非常,自是暗自捏着一把冷汗。

    大约一炷香时间,所有人都上了冰台,极目远眺,只见远处被撇下的十余匹骏马依旧矗立原地,看上去比一把花生粒大不了多少。

    稍作休息之后,魇璃便安排众人按之前的顺序朝上面一层冰台进发。经过这些日来的历险,一干将领早已看出魇璃并非寻常娇生惯养的皇家女儿,机智魄力不在他们一心追随的大皇子之下。此间魇暝不在,自是唯魇璃马首是瞻,一个个尽心竭力。唯独是蒯肃,时刻被魇璃绊在身边,虽表面上不动声色,也难免有些隐隐不安。

    一行人在这千丈冰壁上缓缓上行,行到高处,四周全是稀薄的流云霞霭,一轮红日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攀升。

    一大群人的行动自然跟不上鹰隼与魇暝的步伐,所以也不知道上面的状况如何。一路行来,魇璃发现越往高处走魇暝留下的冰台便越小,想来定是多次使用这样霸道的法术,体力开始衰竭的缘故,想到此处,

    心头自是更加不安。

    过午之后,她们已经攀到距离地面七八百丈高的所在,正下方的藤州大地早已被层层流云所屏蔽,远远望出去,可见远处的峦都已然隐在一片苍翠之中,很明显,那片废墟又一次被生长神速的魔藤所掩盖,完全可以预料留在冰峰之下的马匹的凄惨结局。最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避过了最大的威胁。

    就在此时,鹰隼的身影乍现,沿着排列至顶峰的若干冰台飞身而下,起落之间犹如山间矫健的飞鹰,在晶莹剔透的冰层上一沾即走,直到轻飘飘地落在魇璃的身边,雪亮的面具在天际明艳的阳光下闪着光芒。

    “暝哥哥怎样?”魇璃最为紧张的便是这个问题。

    鹰隼开口言道:“帝女放心,大殿下只是太累了,而今在峰顶歇息养气,故遣微臣来接应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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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转头对身后一干人道:“大家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峰顶了。”众人虽疲惫,但听得此言也是精神一震,继续朝峰顶进发,终于在黄昏时分,所有人都攀上了天脉冰峰。

    只见方圆数里都是冰雪覆盖,暮色中之可见长空、落日、流云、暮霭和或远或近如天之玉柱般林立的大小冰峰,最是神奇的是无论大小,皆是一般高低,藤关之内的藤州也罢,藤关之外广袤无垠的六部戮原也罢,全都隐在一片寂寥暮色之中。只有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射在这些平顶的冰峰之上,跳出一抹灿烂的亮色。
    .情生孽起

    魇璃心悬兄长的伤势,哪里有心思细看那片罕见的美景,见魇暝闭目盘腿坐地便快步奔了过去:“暝哥哥,你觉得如何?”

    魇暝睁开眼叹了口气,俊朗面容之上尽是密集的汗珠。他伸手将衣襟扯开露出右肩那片墨绿色的咬痕来,只见那痕迹比昨夜看到的又大了一圈,约莫两寸来宽,周边被浸染成墨绿色的血管范围已然蔓延至整个肩部。

    魇璃心中一痛,伸指触碰魇暝肩头,只觉那片墨绿色的物事深藏肌肤之下硬得出奇,触手冰冷却是魇暝一直用冰封之术镇住伤势的缘故。若非如此,那伤势只怕早已蔓延至全身。

    鹰隼早已走上前来:“大殿下,而今形势危急,微臣只好得罪了,你忍着点。”说罢自腰间抽出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来。

    魇暝点点头,将头转向一边,只觉得一冷硬的物事在麻木的右肩游走,耳中传来铿铿之声,创口登时冒出一股如同腐木一般的难闻气息。

    鹰隼动作很快,转眼间已将那墨绿色的物事剜了下来扔在一边,只见是碗口大一个肉块,滚落在冰雪覆盖的地上还在微微悸动,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

    魇暝的肩膀上已然血如泉涌,初时还是发绿的污血。随着污血的排出,他的右肩渐渐恢复了知觉,灼烧般的剧痛袭来,顿时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紧咬的牙关格格作响,而后脸色发白已然昏厥过去。

    魇璃心痛如绞,却无半点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兄长肩头血如泉涌,就这么过了一阵子,血色渐渐恢复正常。可那碗口大的创口却无法像从前一般瞬间愈合,依旧是血流不止!

    “好厉害的毒!”鹰隼喃喃言道,伸手连点魇暝后背几处穴位想要

    止住血流,然而效果却并不显著。

    魇璃见得此景早已抽出腰间的金翎剑在自己腕上重重一划,白藕也似的玉臂上顿时一片殷红。血液滴落在魇暝肩头的创口之上,伤口的血肉开始愈合,但很明显愈合速度很慢,还没等愈合过半,魇璃手腕上的伤口已然完全消失。

    魇璃再次划伤手臂,以自身灵血为魇暝修补伤口,直至魇暝肩头创口完全消失不见,伸手探探魇暝脉门发觉他虽脉搏微弱,但气息却开始顺畅起来,方才放下心来。于是收剑还鞘站起身,开口吩咐众人就地戒严轮流休息。众人原本都围在周围甚是担心,听得她的吩咐自是散了开去,各司其职。她舒了口气,忽而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然朝地面软倒。

    沅萝立在身后仓皇之间想要将她扶住,忽而眼前一花,却见鹰隼已然伸臂揽住魇璃的腰肢,神情甚是紧张。沅萝心头就如同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随后默默地收手退到一边,转眼就被再度围拢的将领们挤到一边,只听到七嘴八舌的闻讯呼唤之声。

    魇璃歪倒在鹰隼怀中,只听得周围一片嘲杂,片刻之后晃晃脑袋总算看清眼前人眼中尽是担忧怜惜之色,自不由得心念一动,低低地叫了声:“鹰隼……”

    鹰隼虽知她是失血过多所致并无危险,但关心则乱,而今听得她开口说话自是欣喜若狂:“你怎样?可还觉得头晕目眩?”言语之间早从怀中摸出疗伤养血的药丸来送到她唇边,“先把药吃了,好好歇息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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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听话地服下药丸,转眼看看周围的将领,有气无力地言道: “我没事了,明天的行程也不简单,大家都各自歇息去吧。”众人依言散去,各司其职。

    鹰隼将魇璃扶正靠在一块冰岩之上,一手轻轻搭住她的脉门仔细检查,发现她的脉搏开始渐渐有力起来,方才放下心来,抬眼见魇璃一双妙目盯着自己不放,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忙收回了眼神。耳边却听得魇璃低声言道:“上卿,你不是受命保护我大皇兄的吗?而今似乎有渎职之嫌啊。”言毕精致面容之上露出几分揶揄之色。

    鹰隼干咳一声,极力从这微妙的气氛之中抽离,早将眼转了开去低声言道:“微臣……微臣乃是受大殿下所托照看帝女……何况大殿下此刻剧毒已去,理应无恙……微臣……”话到此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自圆其说,仓皇之间眼光再次落在魇璃脸上,见魇璃满眼尽是得意的笑意,一张明艳面孔在夕阳的亮彩下显得异常惊艳,教他的眼光再也移不开去。

    接下来这张美丽的面孔忽然凑了上来,两片轻柔的嘴唇轻轻地在他的面颊上碰了碰,而后听到她在他耳边喃喃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虽只是喃喃低语,但在鹰隼听来却如黄钟大吕一般响彻心间,一时间胸膛发热,面红耳赤,只是呆呆地杵在那里,看着始作俑者退回原来的位置,只是满脸若无其事的神情,似乎害得他心神大乱的言语举动通通不是她所为,而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一众将领都忙着自己的事,自然没看到这段,唯独是远处被绑得像粽子一样扔地上的时羁哈哈大笑:“你这个女人简直是坏透了!”虽是在笑,但两眼微眯,尽是挑衅之色。

    魇璃见他这等神情,没来由地心生火气,也不管是否还是头晕目眩,早扶着冰岩站起身来走到时羁身边,抬手一巴掌甩在时羁的脸上!不知是魇璃失血体弱,还是时羁皮糙肉厚,吃了这一巴掌他反倒越笑越大声,而后冲着鹰隼道:“这样的悍马你是降不了的,趁早收拾心情该干吗干吗去……”话没说完就听得脑门上轰的一声,已然昏厥过

    去,却是被魇璃恼怒之下一脚踹在脑门上。

    鹰隼忙上来扶开魇璃,弯腰监视时羁的情况,见只是昏厥也松了口气:“帝女何必为这厮动气?若是一时没了轻重将他打死,帝女所图之时岂不尽归泡影?”

    魇璃气犹未平,沉声言道:“这畜生皮糙肉厚嘴又贱,脸皮厚过城墙拐,想他死都难,怎会如此不济……”

    却说沅萝被人群挤开之后,转眼看看隐于暮色之中的藤州大地,胸中百味交杂难以言喻,冰峰之上的雪风带来一阵寒凉,她抱定手臂搓了搓,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全是多余,即便是这七百年来相依为命的魇璃,突然之间也变得那么遥远,似乎再难触碰。这苍茫世间无人在意自己,也无人再需要自己,就像一株被剥离了篱笆的藤蔓,再无任何依凭。就这么呆立了许久,偶然间转过眼来见盘腿端坐的魇暝就在一旁,半边身子都是血污,便走将过去,从怀中取出手帕小心搽拭他肩背胸膛上的血痕,搽拭之时却发现那片愈合的肌肤虽色泽如常,但依旧留有一小块浅绿色的印记,如不细看也不易发现,想来适才一番辛苦,也无法将他体内的毒血全部排尽,只怕后患无穷。

    沅萝幽幽地叹了口气,就连自己都分不出来是为谁而叹息,抬起眼来正好见得魇璃与鹰隼的亲昵举动,就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身躯微微一颤,垂下头去两颗珠泪滚滚而下滴落在刚才搽拭干净的魇暝的臂膀之上,蜿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

    忽而一只大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掌之上,沅萝抬起眼来却见魇暝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自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本悬在眼眶的泪水又一次洒落在魇暝的手背之上。

    得益于梦川皇室独有的灵力,尽管魇暝身遭重创,仍然很快地苏醒过来,睁眼见沅萝正小心地料理自己,眉宇之间尽是忧愁之色,自不由得心念一动,寻思自己与她不过才相处几日,她便对自己的伤势如此上心,不免心中感动,而今见得她垂泪,便如同心头被人重重地敲了一记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拭干沅萝脸上的泪痕,而后微微一笑:

    “魇暝已无恙,帝女不必为此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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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沅萝见得魇暝脸上的温柔表情,就如同倦鸟觅到一处可供歇息的枝头一样,尽管清醒地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巢,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停靠。相对凝视片刻之后,沅萝缓缓地靠在了魇暝的肩头,任由魇暝轻轻梳理她微乱的发丝……

    暮色渐渐深沉,这孤绝的冰峰也渐渐沉寂,融入夜色之中。这连日来的搏命奔走,早已使得这一群人疲惫不堪,好不容易身处安全之所,也自然轻松许多。除了守夜警戒的人外,大多数人都已经各自依靠着,勉强入梦。

    魇暝枕着沅萝的膝盖,早已沉沉睡去,虽说身受重创,但苍白的脸庞却泛起几分甜蜜笑意,就连一直纠结的眉间,也不知不觉舒缓许多。他年少之时便统军戍边,不是辗转于军务国事,便是疲于储君之位的争斗,于情爱几乎无缘。而今在这孤绝冰峰之上,伤痛病弱之中,得到可心之人的温柔慰藉,无疑是一味减淡痛楚的良药。

    沅萝的眼光从依偎在自己身侧搂着铘闭目歇息的魇璃,缓缓地移向远处驻剑而立,担任警戒之职的鹰隼,那伟岸的身影过于遥远,就好像一个乍然而醒的梦,虽惊心动魄却虚无缥缈,远不如压在腿上,带着暖暖温度的重量来得真实。在经历太多变迁之后,她很害怕变迁,所以很自然地向往着早已熟知的事物。安卧在她怀中的男人,那俊美的容貌依稀有着魇璃的影子,这种潜移默化的亲厚感无疑是冲淡了不少不安,甚至是一种根须纠结于土地的踏实。这个男人俊朗温柔英明不凡,且为梦川皇族长子权倾朝野,或许将来便是梦川霸主,得他眷顾乃是天大的幸

    事。沅萝慢慢地合上双眼,心想:兴许,这就是她的命数……

    鹰隼矗立在冰峰的边沿,凛冽的冷风顺着面具的缝隙朝他的眼角灌,这种不适感可以让他清醒。他眉头微皱,将目光从魇璃的脸上移开。这一切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意料之外的时间,意料不到的地点,以及那个美丽而危险的女子……

    魇璃的眼皮微微浮动,身体的疲惫深入骨髓,失血的无力感也始终挥之不去,但这样的疲累却无法入睡。只要一天没有回到那片故土,她的心就始终像是悬浮于锋芒之上。即使这片刻的安宁,也无法抚慰内心深处的不安。鹰隼的守护,沅萝和铘的陪伴固然可令她安心,但大皇兄的伤却是压在她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那怪物一般异化的檀帝,那从大皇兄肩头剜除还在突突跳动的诡异肉块,还有大皇兄血流不止无法自动愈合的创口,这些都是超出她认知之外的事,每每想起,就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夜已深沉,冰峰的极寒无孔不入,但那呼啸的风却不知不觉地平息了。

    魇璃心头一凛,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茫茫白雾,无论是远处守夜的鹰隼也好,身边依靠的沅萝、魇暝也好,还有那些或坐或卧的将领,全都如同凝固一般,全都一动不动。当这一认知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一样无法动弹,就连喉头,似乎都被锁住一样无法发声。就好像那一晚,在那囚宫之中所做的怪梦。

    茫茫雾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小小的白影,从虚无缥缈到完全显现。这次魇璃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稚嫩的孩子的脸,约莫十一二岁,只是眉宇之间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魇璃放弃了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衣女童走近。那个女童曾说过会再见面,但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那女童走到近处,在魇暝身边蹲下身,伸手搭搭魇暝的脉门,对魇璃低声说道:“你觉得很意外,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世事如棋局局新,从你逃出风郡的那一刻起,一切事都变得难以预计了。”

    魇璃抽了口气,发现喉头不再觉得压迫,能发出声音:“别碰他!” 那女童淡淡一笑:“如果不碰他,怎会知道他的情况有多糟?”言语之间伸手罩在魇暝的右肩,只见那小小手掌周边泛起一片银光,笼罩在魇暝曾被咬伤的位置,不多时几丝若有若无的绿气从魇暝肩头蒸腾而起,在她掌下渐渐凝结成一颗小小的绿色冰晶。

    魇璃露出几分惊诧,她本以为之前剜肉排毒已经把魇暝体内的毒清除干净,不想还有残余。

    那女童把玩着手里的冰晶踱到冰峰边沿,一扬手将冰晶抛向那片隐在夜幕中的藤州大地:“现在他暂时没事了,不过不代表以后也能安然无恙。这种毒最厉害的地方不是毒性的凶猛,而是它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秉性,会逐渐蚕食伤者的灵力。虽然这个过程会很长,但到最后他会真正失去梦川皇族所特有的愈合力。到那个时候,即使是一点小伤也会导致他血流不止而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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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9 10:52:13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忽而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促地说道:“你一定有救他的办法!”

    那女童叹了口气:“以我现在的能耐,委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也绝非无从着手。梦川的水灵殿中紫旃果成熟已久,食之可灵力大幅度提升,最重要的是紫旃果有汰旧换新脱胎换骨的神效。”

    魇璃眼前一亮,随即心头一沉,在皇城后面的大雪山之中的确有那么一座神殿,相传是昔日梦川皇族所供奉的水灵尊的府邸。水灵殿之中有一株两千年才开花结果一次的紫旃果。历任太子都是得到君王的认可和扶持,通过水灵殿结界的认可,才能进入水灵殿。借紫旃果的灵力脱胎换骨提升功力之后,方真正成为臣民认可的储君。也就是说,要得到紫旃果,也就必须先成为梦川储君!父皇在位已然逾两千载,虽然大皇兄贤名在外,得百官拥戴,然而储君之位依旧悬而未决,可见父皇对于二皇兄紫金帝嗣的身份以及站在二皇兄身后的一干皇亲的意愿也颇为看重。以往储君之争只是皇权争霸,可而今,已然事关大皇兄生死……

    “个人生死相对于国祚传承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那女童看穿了魇璃心头的顾虑,一句话点穿了其中的关隘,“大皇子的长处是他的仁慈重情,但他的缺点也是太仁慈重情,除非大皇子能解决梦川面临的内外大患,到那时举国归心,梦川国主自然无所顾忌,立他为太子。你可知这内外大患是什么?”

    魇璃沉吟片刻:“外有风郡威胁,天君压制,举步维艰。至于这个内……想必是境内流民日增,虽为梦川所用,但与梦川国人终究等级有别,久而久之积怨日深,迟早生乱。”

    那女童走到魇璃面前,定定地端详了她好一阵,方才面露欣慰之色:“果然冰雪聪明。”

    魇璃直视那女童双目:“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那女童笑了笑指着魇璃怀里的铘说道:“我想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样。从你自风郡囚宫中救走这孩子开始,这天道的局势已无任何人可以预料。这孩子和那个被你生擒的风郡太子就是你手里最厚的两张底牌,我想你早已知道该怎么用。将来的种种变故可谓波谲云诡,你所期盼之事也非轻易能成就,中间势必经历无数腥风血雨。只是希望你凡事心头多留一分慈悯,将来可以惠人惠己。”说罢转身走向那片白色雾气,顷刻之间消逝无形,那片清润的雾气也在渐渐淡化,直至完全消逝。

    冰峰顶上的朔风继续呼啸,卷得人们的衣甲微微作响,远处的鹰隼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驻剑而立。很明显,那个白衣女童的到访只有她一人感知。

    魇璃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已能动弹,便轻轻放下铘,靠近熟睡于沅萝膝盖上的魇暝,见他神情安详,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喃喃言道:“管他什么外忧内患,我只要暝哥哥安稳。就算是千难万难,我也一定辅佐暝哥哥坐上储君的位置,取到那颗救命的紫旃果……”

    黎明的曙光将这个世界再度唤醒。经过一夜的休整,人们都已经恢复了体力,包括昨日还脸色惨白的魇暝、魇璃两兄妹。

    相对于动辄延绵十数里的一众平顶冰峰的巨大而言,冰峰之间的距离也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相距最远的也才六七十丈远,只需用箭将长绳射到对面,再由魇暝施展冰封之术循着绳索在冰峰之间造出一尺来宽的坚固冰桥,便可连通对面的雪峰供人行走,虽说顶峰的雪风偶尔会很激烈,也无可扶持的所在,朝下望去之可见云雾茫茫,若是寻常人立于此间难免心惊胆战。但对于惯于征战武艺超群的一干将领而言,有了那狭窄的冰桥,也就通行无阻,如履平地了。

    魇暝一行人在这远离地面逾千丈的冰峰之上一路前行,虽只是沿着藤州国境的边沿行走,但也离远方的故土越来越近。七日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遍布魔藤的藤州,进入到沙幕国界的沙关附近。

    沙幕毁于兵祸,早在千余年前就再无人居于此地,昔日大片绿洲已被万里黄沙所吞没,极目之处全是一片灼眼的黄。沙关紧接六部戮原,比邻忘渊,虽说风郡的铁骑偶尔会过界来此间溜达,但也不得不忌讳着六部戮原上驻扎的忘渊军队。所以行到此处,就不用再忌讳追兵,只等下了冰峰,就可直接取道沙关附近的水门,直接经地下航道回归梦川。

    魇璃立于冰峰之侧遥望故土方向,只看到远在天边的一汪似有还无的蓝色亮光,那是梦川的大洋。虽然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但这些天来的种种险况总算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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