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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pearous

[转帖] 《参王谷》——说说在东北深山老林里挖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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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06:02 | 显示全部楼层
(58)
  眼睁睁看着人参娃娃跑了,大家这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连压山也没了劲头,晚上回来也不再有闲聊的兴致,吃过饭都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纷乱的吵嚷声惊醒,戗子外面乱糟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赶紧起身跑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利子不见了!我一听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他的腿伤成那样,就连上个厕所也得靠别人扶,怎么会一下子不见了呢?
  
  跟他睡同一个戗子的许二楞和赵冬青正站在刘权面前,跟把头说事情的经过。赵冬青说:“我们一醒就发现他没在戗子里,还以为是老王又帮忙搀他上茅房了,当时我们俩还奇怪,戗子里这不还有我们俩么,利子怎么不叫我们搀他呢,再说我们俩之前连一点动静也没听见,他是啥时候喊的人呢?”
  
  许二楞接过来说:“我们俩出来看见老王在忙着做饭,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赶紧跑到茅房去看,可那儿根本就没人……”
  
  刘权怀疑地问:“他腿伤还没好,就算是自己拄着棍子出去的,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是不是你们俩睡得太死了没听见?”
  
  许二楞委屈地说:“我睡觉最轻了,平时冬青起夜我都能听见,他腿脚可利索着呢!”
  
  赵冬青肯定地说:“利子那根棍子还在戗子里呢,没有棍子他可连一步也走不了!肯定不是自己出去的,可是要是有人进来,我们俩应该能听见……”
  
  刘权一脸焦急,看见我出来,赶紧吩咐其他兄弟道:“你们几个先在这附近找找看,桐子你腿脚麻利,就去坡下找找,也许利子腿好些了自己出来走走,一不小心骨碌到山底下去了也说不定。对了,山根儿底下那片草地一定要好好找找,沟塘子里也别忘了看。你们快去吧,我去把弟兄们都叫起来,大家一起找。”
  
  我暗自思忖道:就利子那腿脚,能自己走出来就怪了!怎么可能在山下?这刘权肯定是急糊涂了。
  
  不过虽然我心里这样想,但把头的话还是不能不听,便顺着陡坡向下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山脚下。山脚下并没有大树,只是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和高高矮矮的杂草,沟塘子附近都是些高不及脚踝的矮草,一目了然,根本就连个人影也没有。我又在灌木丛里仔细地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只好折回山上去。
  
  我一上坡,便远远看见弟兄们都起来了,全部围在栓子叔身旁,栓子叔正在掐指算着什么,刘权也表情凝重地等在一旁,显然他们也没找到利子,正指望着靠栓子叔掐算出点儿寻人的线索呢。
  
  我心里暗暗纳闷儿:掐指寻物我倒是常常看见,平时庄子里谁家不见了鸡鸭鹅狗什么的,都会请精通此术的人帮忙掐算一下,报上丢失的地点,时辰,那人就可以根据这些判断出失物现在的方向,状态,然后失主再根据这个去寻找,通常情况下,一般都能找得到。
  
  可是,这次丢的是个大活人,也能掐算得出吗?再说了,栓子叔的正经职业是放山,掐掐算算只不过是业余爱好,虽然平日里总是喜欢帮这个算,帮那个算的,可准确率一向是不怎么样,人送外号“算一半儿”。像他这种级别的水平,我心里可没底。
  
  栓子叔掐算了一阵,说:“人应该还活着,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有可能是山洞,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反正见不到太阳。”
  
  韩松插嘴道:“不会是狐狸洞吧?”
  
  刘权打断他:“这个等会儿再说。”又继续问栓子叔:“方向呢?在哪边?”
  
  栓子叔为难地说:“方向……这个有点说不准,好像是在西边,又好像是西南。”
  
  我一听这话,马上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西南?那边可有无数座大山啊,连绵起伏,要想把每座山都仔细地搜索一遍,找出所有山洞,那可是比登天还难!要是西边还好些,山少了很多,西边数第一座山就是程把头他们宿营地所在的山头。
  
  我忽然想起老李头来,昨天利子刚把他认成什么老张,今天就失踪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刘权转过身,朝西边望了一阵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招手叫过虎头,低声吩咐道:“你去对面山头摸摸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过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别暴露了身份,能做到不?”
  
  虎头一拍胸脯,说:“把头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我在部队学过侦察,只要我想藏,甭管谁都发现不了。”
  
  刘权点点头,说:“好,等会儿我们都往西南边找,最晚在天黑前肯定回来。你摸清楚情况就回来等我们,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别轻举妄动,等我们回来再说。”
  
  虎头答应一声便去了,刘权又对老王说:“去准备点干粮,中午吃。等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利子吧,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早点找着他咱们也好放心。”
  
  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们十几个人便有枪的背枪,没枪的也带把短刀防身,一起出去寻找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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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59)
  西南方正是进入参王谷腹地的方向。由于清晨刚下完一场阵雨,在阳光的照耀下,从山腰上升腾起来的袅袅雾气,和天上如棉絮般洁白的云朵相接,像轻纱般笼罩着一座座山峦。从轻纱下露出的林子更显得苍翠欲滴。
  
  在刘权的带领下,大家边吆喝着利子的名字边往参王谷深处进发。喜欢登山的朋友应该都深有体会,山里面的路看着挺近,实际走起来却常常要比想像的远。
  
  因为戗子建在山谷入口附近,之前所选的参场子也都比较靠进谷口。仔细搜索了大半天,之前放过的几个参场子都一无所获。其间也发现了几个山洞,但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我暗自思索着,利子一个受了伤的人怎么可能走出这么远?如果栓子叔算的不准,那利子能在哪里,戗子附近都找了个遍根本连脚印都没看见一个。万一栓子叔算准了的话,难道是被什么东西捉走的么?或者还是老李头那边更加可疑一些。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和把头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可这些刘权不可能想不到,也许他也是在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只能相信栓子叔一回,死马当活马医,也算是对兄弟的交待吧。
  
  这时,陈五爷对着一处半边仍笼罩在云雾中的大窝(第四声)子打个凉棚,啧啧赞叹着说:“地势不错,定能出大货啊。”
  
  刘权停下来观了观山景,点头道:“这里面还有很多好场子,放山的事儿不要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从外边往里面放。深山里猛兽多,一个人落单实太危险了,现在得赶紧找着利子,大家都仔细点啊,特别注意山洞和大砬子缝。”
  
  弟兄们答应着,仍保持着互相能看得见的距离,边找边缓缓前进。
  
  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声,像有什么东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许二愣惊叫一声,便追了下去。大家一惊,忙聚过来看时,见许二愣指着面前的地面比划着向大家喊道:“没事儿,一只大刺猬!”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许二愣旁边的榛子丛竟然剧烈的晃动起来,一个黄色的细长身影迅速闪过,我本能地端起枪杆子就瞄,这时李叔赶紧嚷道:“别开枪!是只黄皮子!”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对于猎人来说,这可是个值钱的猎物。黄皮子虽然个头小,但用途却不小。高级毛笔上所谓的狼豪就是用它尾巴尖上的毛制作的,皮毛还可以用来制作防寒的衣帽,所以价钱很高,一张皮最少能顶两张上好的羊皮。
  
  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技术好的猎人会像平时打狼一样专打咽喉,尽量不伤皮子。但是,想要一张完整的黄皮子皮,最常用的并不是猎枪,而是一种机关——当地人称之为“关子”。
  
  关子是用木板制成的细长条的匣子,一头宽一头窄。宽的这头门敞开着,上面有一个的活动小木板连着里面的机关,机关上面放置诱饵,待黄皮子钻进去触动机关,小木板就会降下来把敞开着的门关上。因为关子很窄,黄皮子没办法转过身体,它那灵活的连绳结都能解得开的爪子也就派不上用场,在关子里是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只能等猎人瓮中捉鳖了。
  
  黄皮子灵活矫健,智商极高,不管是下套子还是撒毒药,都逃不过它的眼睛。有人就说了,那这关子那么明显它就识不破吗?没错,它确实都能识破,但黄皮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它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所以这个方法是屡试不爽。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黄皮子是一种让人敬畏的动物,民间传说它懂得修炼,最容易出些精怪,也就是平常说的黄大仙。而这黄大仙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黄皮子报复心理极强,会在暗中害得人鸡犬不宁,家宅不定。尤其是放山这个行当,对黄皮子更是多了三份忌惮。
  
  可能因为我当了太久的猎人,黄皮子也捉过不少,连肉都吃过,所以一见黄皮子就本能地做好猎杀的准备。可我这一举动却把这些放山人吓出一身冷汗,纷纷嚷道:“别打,别打!千万不能伤了它。”
  
  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放下枪。说来也怪,我从来没在这么深的山里面看见过黄皮子,这些家伙通常喜欢居住在村庄附近,那里老鼠、蛙类等猎物比较多,而且还能趁哪家不注意,找机会钻进鸡窝里大快朵颐一番,村民们对它是又恨又怕,除了个别胆子大的猎人通常都不敢奈何他们。
  
  谁知大家不理那只黄皮子,它反而饶有兴趣地紧紧跟着我们,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它一直跟着,弟兄们心里都觉得很不自在,感觉好像被盯上了似的,个个都很紧张。只有我和韩松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可惜:近在眼前的猎物,居然还主动跟着人走,这么好的机会偏偏又不能打,真是浪费啊!
  
  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可那个黄皮子依然如影随形,始终跟得紧紧的。刘权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下,那黄皮子马上也停下了,把小脑袋从灌木丛里探出来,向我们张望着。
  
  刘权脸色很不自然,显然很忌讳,对我们说:“老这么跟着也不是个事儿,得把它赶走,我先吓唬吓唬它。”说着捡起一块小石头往灌木丛里扔去,可那个黄皮子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向旁边挪了两步,又从矮树的枝叶空隙中探出头来看我们。
  
  刘权又试了几次都是这样。赵冬青有点急躁,说让我来试试,便伸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往灌木丛中扔过去,没想到那黄皮子连躲都不躲,石头竟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它的小脑袋。更巧的是,它的头部下方刚好是一个小树杈,下巴被垫住了,上面又有石块砸下来,两下的力都汇集在那颗并不坚硬的小脑袋上,结果随着“啪”地一声,那黄皮子的脑袋就被砸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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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60)
  大家见状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刘权怒道:“赵冬青!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赵冬青也被吓傻了,支支吾吾地对刘权说:“把头,我……我不是有意的……这绝对是赶巧了……”
  
  弟兄们也纷纷埋怨起赵冬青来,说他这回得罪了黄大仙,怕是要连累大家了。我和韩松在一旁觉得好笑,我们俩打了这么些年的猎,黄皮子不知打了多少,也没见有啥事儿。
  
  不过据说猎人、屠夫等经常沾血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杀气,能镇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庄里有个叫郑老二的人,长得一身肥膘,满脸都是横肉。他是个杀猪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血腥气,所有的小孩子都怕他。
  
  郑老二是个单身汉,生平有两大嗜好:一是喝酒,二是吃蛇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起码要有三百天都是醉醺醺的,我们常常看见他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子四处转悠,见着蛇就抓,说来也怪,只要是被他遇上的蛇,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
  
  我曾经亲眼看到过,苞米地边一条野鸡脖子见了他,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要知道野鸡脖子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我有一次无意间向它扔了根树枝,它竟然像眼镜蛇那样倏地抬起头,斑斓的脖子直挺挺地立着就向我冲过来,被它连滚带爬地从山腰一直追到山脚,吓得魂都飞了。
  
  郑老二每次抓到蛇后,便哼着小调儿回家把蛇收拾好炖上,然后往炕头一坐,美滋滋地喝蛇胆酒吃蛇肉,一直喝到人事不省,起码要两三天才能清醒过来,醒酒后继续杀猪,喝酒,抓蛇。
  
  在东北的林区,蛇是和黄皮子一样让人敬畏的动物,民间称其为长虫,成了精后就被尊称为常家仙。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常常有一种叫乌草的蛇出没,有碗口粗细,并不怕人。村民们都认为这种蛇就是这户人家的保家仙,会替主人挡灾保佑家宅平安的,在自家院里发现乌草是件喜庆的事儿,大家不仅不会伤害它,还会加以保护。
  
  而郑老二经常在雨后放晴的中午,在庄子里到处遛达,只要遇到在晒鳞的蛇,便马上抓住装进随身的麻袋里,从来不管是不是别人家的。好不容易来的保家仙却成了郑老二的下酒菜,所有的村民们对他都很反感,可是却敢怒不敢言,没人敢去招惹他。
  
  因为郑老二是出了名的无赖,生性蛮横无理,谁要是得罪了他,他真敢操起杀猪刀往上冲,从来不手软。村民们也曾提了礼物登门,好言好语地央求他不要再抓乌草,毕竟山里蛇是很多的,反正是吃肉,什么品种都一样。郑老二对此满口答应,痛快地把礼物收了。
  
  大家都以为从此可以过几天清静日子了,可没曾想日后他竟依然酒瘾不断、恶习不改,大家都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因此,他成了庄子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庄子里曾有人被常家仙缠上了,大病一场,事后愤愤地说:“都说常家仙有本事,怎么不去找郑老二算账?我只不过是打死了一条小长虫而已,可郑老二呢?他这些年吃了多少长虫?这些常家的仙家都是干什么吃的?”
  
  村民们都劝他道:“算了吧,老话说得好,鬼神也怕恶人啊!这事儿,没地方说理去。”
  
  后来郑老二跑去外地混了整整两年才回来,衣锦还乡。他回庄子第一天就四处找蛇,说好久没吃上蛇肉了馋得慌,抓了一条小蛇就回家炖上了,当天晚上,郑老二就疯了,据说是被常家仙给缠上,没几天就死了。
  
  大家都觉得很纳闷儿:郑老二也不是第一次杀蛇了,以前咋就啥事儿没有?
  
  有一回庄子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听说了这事,他是这样解释的:郑老二之前是杀猪的,又常常杀蛇,整天一身杀气,所以能镇得住那些东西,但后来整整两年没杀过生,杀气早散了,自然要被缠上。
  
  对于这个算命先生的说法,我倒是有点相信的,庄子里常常传出有人被黄大仙缠上的事,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猎人被缠上的,虽然猎人一向是黄皮子的克星。想来想去,猎人和普通人的唯一区别,就只是多了点杀气而已。
  
  大家沮丧地望着眼前黄皮子的尸体,都责怪赵冬青下手没分寸。可埋怨归埋怨,那黄皮子连脑袋都被砸扁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刘权跟栓子叔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赵冬青给黄皮子磕头赔个不是,然后把黄皮子就地埋了。
  
  赵冬青哪敢不听把头的话,而且他自己也吓得够呛,生怕会惹祸上身,便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黄皮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不住念叨着:“黄大仙啊黄大仙,我真是不小心才打着你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千万别见怪,别见怪啊……”
  
  等赵冬青祷告完毕,虎头便从腰里摘下那把军用铁锨递给他,赵冬青在灌木丛旁边就地挖了个两尺见方的土坑,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拿黄皮子尸体,可是手才刚伸过去一半,却忽然惊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说:“它还活着……它正在盯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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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61)
  
  大家赶紧围过去看。我走到灌木丛跟前,仔细观察着那只黄皮子,它的头虽然被砸扁了,却仍旧卡在那个小树杈上,充了血的两只眼睛向外暴突,显然它早已经死了。但此刻这双眼睛里居然透出一种邪恶阴冷的目光,好像正在冷冷地打量着我。我心头一凛,赶紧挪了个地方,但它的目光居然紧跟着我转了过来,还是冷冷地盯着我!瞬间,我背后生出阵阵寒意,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啊,它真的还活着啊,怎么一直追着我看!”大成一脸惊恐,下意识地往刘权身后躲。
  
  站在大成对面的松子吃惊地嚷道:“哪有,明明是一直往我这儿看啊?”
  
  这时大家也都惊慌起来,纷纷说黄皮子正在盯着自己呢。我心里很疑惑,每个人都站在不同的角度,而黄皮子只有一双眼睛,怎么可能同时盯着所有人呢?
  
  李叔弯腰看了看黄皮子,脸上很不自在,冲赵冬青挥挥手说:“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埋上!哎,愣着干什么啊?快动手啊!”
  
  赵冬青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咬牙提起黄皮子的尸体扔进坑里,手忙脚乱地把土往里填。
  
  处理完了黄皮子,队伍继续向前搜寻。直到中午仍然一无所获,大家都饥肠辘辘,便在山腰选了个开阔的地方吃午饭。
  
  午饭很简单,是烤玉米饼子。就是把凉玉米饼用新鲜的柞树叶子包了,找根硬树枝一穿再放到火上烤,用不了多久,玉米饼子的香味儿就飘出来了,这样烤出的玉米饼又香又甜,不失水分,还带着柞树叶子的那股特别的清香味儿。
  
  玉米饼子烤好后,老王拿出一个罐头瓶子,又给每个人分了一块鬼头姜咸菜,饭菜就算齐了。鬼头姜的外形长得跟生姜略有点像,但却丝毫没有生姜那种辛辣的气味,反而有些清甜,是做咸菜的上好原料。
  
  韩松冲老王挤挤眼睛,说:“王叔你那儿还有没?我口重,再给我一块儿呗!”
  
  老王瞅了一眼罐头瓶子,点头说:“幸好不是按人数拿的,还有不少……”他话音未落,面前一下子又多出了七八只手来。
  
  一转眼的工夫,老王手里便仅剩一个空瓶子了,他吃惊地往瓶子里瞅了瞅,无奈地说:“我还一块儿也没有呢……”
  
  韩松摊开手掌,得意地道:“王叔,我这有。”原来他早抢了一大把抓在手里,起码有四五块,他把最大的那块递给老王,然后一屁股坐到我和李叔身边来,又给我们俩每人分了一块。李叔坦然接受了韩松的好意。
  
  我正啃着玉米饼子,忽然眼前嗖的一下晃过一道黄色的影子,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花鼠子。它停在不远处的巨石旁,把两只前爪捧在胸前,回头好奇的看了我们一会儿,就又向前跳了几步,消失在灌木丛中。
  
  灌木丛旁边有几块青褐色的巨石,靠地面的位置因为长年潮湿生满青苔,风化了的凹槽缝隙里还长着许多细长的叶子的植物,几朵细长的黄色花蕾含苞待放,看起来像是野生的金针菜。巨石下有一眼小小的山泉,水质清洌,清澈见底,水底布满了白色的细沙。
  
  刘权招呼大家继续前进,不多时已经搜寻到山顶。
  
  忽然,赵冬青兴奋地指着前方嚷道:“棒槌!”说着便飞奔过去,蹲在一丛乱草棵子跟前,飞快地掏出棒槌锁系上。刚系完他又指着前方大叫道:“呀!还有一棵!”说着又向前方狂奔。
  
  我们全都很意外。这里是阳坡而且是山顶,旁边都是悬崖峭壁,土层很薄。而人参是喜阴的植物,虽然阳坡偶尔也有生长,但数量极少。这里怎么看也不像出参的地方,居然一下子就能看见这么多?
  
  “快当!快当!”大家一边照例贺山一边纷纷小跑过去,这一看都哭笑不得,原来赵冬青的第一条棒槌锁居然绑在龙胆草上了。虽然说龙胆草也是一味珍贵的草药,可跟人参一比,就太微不足道了,在放山人眼里跟杂草无异。龙胆草长得跟人参没有半点儿相似的地方,而且此时正是龙胆草的花期,紫蓝色的小花在草丛中非常醒目,外观上跟参棵子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我觉得这事儿很不可思议:赵冬青怎么说也是个放了近十年山的人了,怎么可能连龙胆草和人参都分不清楚?就算是初次放山的石柱子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刘权不满地喊道:“冬青!你他妈想棒槌想疯了是不是?龙胆草也能当棒槌?”
  
  赵冬青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绑好了第二条棒槌锁站起身来,连头都没回一下,又指着远处激动地嚷道:“棒槌!呀!这个是人参娃娃啊!”说着便向前面飞快地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喊着:“把头,李叔,你们快来呀!是人参娃娃……”
  
  看着赵冬青仍在往前跑,我们大家急得脸都快绿了!因为那边不远处就是一道高高的悬崖,若从那里掉下去,必死无疑。
  
  栓子叔脸色猛地一变,跺脚道:“糟了,他有点不对劲儿!”
  
  刘权惊道:“快拦住他……”他话还没说完,便冲出去追赵冬青。
  
  我们赶紧追过去,边追边大声呼唤道:“冬青快回来!这儿没有棒槌,快回来……”可赵冬青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转眼已经冲到悬崖边,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心中暗叫:快停!一定要停下来!可是,他并没有收住脚步,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整个人便坠落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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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42:57 | 显示全部楼层
 (62)
  
  我们追到悬崖边,可崖边空空荡荡,早已不见赵冬青的影子。
  
  刘权猛一跺脚,痛心疾首地说:“唉,丢的那个还没找着,又搭上了一个……”他急急地冲我们一挥手,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伙儿快跟我一起下山去找!都麻溜点儿!”
  
  我们匆匆往山下跑去,因为心急,大家都是一路小跑。其实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山势比较陡的情况下,从山上往下跑时产生的惯性非常大,一跑起来就很难再收住脚,极容易因重心不稳而摔倒。万一前面的人跑慢了,或者是后面的人速度控制不住,又很容易撞到一起去。
  
  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受伤是绝对免不了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因为哪怕你自己抓住了树枝并借此成功稳定身体,可上面还有别人正在翻滚下来,必然会再次相撞,然后一同滚落下山。我们深知其中的危险,但此时此刻大家个个都心急如焚,哪里还有耐心像平常那样慢慢地匀速下山?
  
  不多时,大家已经跑到山脚下。仰头看了看那座悬崖,大致判断了一下位置,然后沿着谷底向悬崖下方飞快地跑去。
  
  我一边跟着大家向前跑,一边在心里盘算:崖下最好什么都没有,赵冬青说不定会像当初利子那样被树挂住,正等着我们去救他下来呢。可是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利子是从山坡上滚下去的,山坡虽然很陡,但毕竟是有一定坡度的;而赵冬青却是从刀削斧劈般的绝壁上直直坠下,根本就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不过赵冬青怎么会忽然如此反常?
  
  崖下,我们找到了赵冬青。他整个人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早已气绝身亡。
  
  许二楞跟赵冬青是亲戚,他悲伤地望着赵冬青的尸体,忍不住掉下泪来,蹲在一旁抽泣着。大家见此情景心里都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
  
  半晌,刘权开口道:“埋了吧,让他早点入土为安。”
  
  许二楞摇头道:“把头,能不能让我背冬青回去?别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儿……”
  
  这时陈五爷开口道:“且不说咱们还要在这谷里住一阵子,就算你现在就背他往回走,只怕还没等下山就发臭了,那岂不是害了他?其实他也算不错了,起码尸首还在,还有人帮他立坟包,你看马家那哥俩儿哪个不比他惨?”
  
  许二楞想了想,艰难地点头道:“好吧。”
  
  石崖附近有一处背风向阳的地方,旁边还有几棵青翠的大松树。人们常常有意在墓地旁种植松柏,以取其万古长青的寓意,这里有现成的松树当然再好不过,刘权便替赵冬青把位置选在这里。
  
  刘权亲自上阵,跟许二楞一志动手帮赵冬青挖坟坑。许二楞说:“把头你歇一会儿吧,我来挖就行了,他是我姑舅兄弟。”
  
  刘权头也没抬,说:“他也是我兄弟。”
  
  弟兄们纷纷道:“大家兄弟一场,让我们也尽点心,还是大家轮着挖吧。”
  
  在深山里葬人不同于外面,狼太多,为了防止狼来扒尸体,所以特意葬得很深,然后在地面上用许多大石块垒成坟包的样子,既可以防狼,也比土坟包结实得多,不容易被雨水冲毁。
  
  刚把赵冬青安葬妥当,李叔忽然间在后面惊呼起来:“啊!钱串子!哪来这么多钱串子!太多了,大家快撒硫磺!”说着掏出装硫磺的小葫芦,急急地把硫磺粉撕向四周。
  
  大家听说有蛇都吓了一跳,赶紧四处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李叔却惨叫一声:“啊!不好……咬着我了!”
  
  说着他赶紧跑到一块巨石旁边,半蹲半坐,迅速挽起裤腿,我们赶紧跟过去,却发现李叔的腿皮肤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任何蛇咬的痕迹!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李叔居然一把拔出匕首,狠狠地朝自己的左小腿划了下去!他飞快地划出个十字形口子,然后一边用力地从伤口往外挤血,一边急切地喊道:“好毒的钱串子,松子,松子,快点去帮我找草药啊……”
  
  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呆了:李叔他这是怎么了?
  
  忽然李叔又惨叫了一声,他呻吟着挽起右边裤腿,举起手中的匕首,显然又是想往腿上划十字口。多亏韩松离李叔最近又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掉李叔手中的匕首,但还是略迟了些,李叔的右腿上仍留下了一道血痕,幸好并不算深。
  “啊?我的刀呢?”李叔大声嚷着,他抬起头四处张望,忽然诧异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都跑哪儿去了……”
  
  我们十几个人站在李叔的面前,面面相觑,感觉就跟见了鬼一样……
  
  忽然李叔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惊叫道:“啊,咬死我了,救命啊!”说着拼命地拍打着衣服,用双手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扒拉了一阵,就摔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好像有很多蛇已经爬到他身上正在咬他似的,可实际上,我们连条蛇影子也没看见。
  
  刘权大声道:“老李!你怎么了?别害怕,这儿什么都没有!”
  
  可李叔好像完全没听见,依然在那里翻滚着,神情极其绝望和痛苦,惨叫声不断。
  
  “李叔、李叔,没事的,快醒醒!”韩松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紧紧抱住李叔。没想到李叔猛地一低头,狠狠地一口咬在韩松手臂上,韩松惨叫一声松了手,李叔挣扎过猛,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到旁边的巨石上晕了过去。
  
  我赶紧跑过去问韩松:“你的手没事吧?快给我看看!”
  
  韩松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块肉差点被生生咬了下来。他摇摇头,说:“没事儿,还不至于残废。真没想到这老头劲儿还挺大,上回我们俩打架时他可没这么大劲儿……
  
  刘权伸手试了试李叔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晕过去了,不仅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大家低头深思片刻,忽然猛地站起来,急急地吩咐道:“快走,咱们赶紧回戗子去,快!”
  
  我们轮流背着昏迷中的李叔,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太阳偏西之前回到了戗子。
  
  兄弟们正要把李叔往戗子里背,栓子叔制止道:“不行!等会儿他醒了不知会是什么样,万一再疯起来可怎么办?还是先把他绑树上,等醒了再说。”
  
  石柱子为难地说:“李叔都病成这样了,还要绑他?”
  
  韩松说:“就是,哪有自己人绑自己人的!”兄弟们都纷纷赞同。
  
  栓子叔态度坚决地说:“当然要绑!自己人怎么了?刚刚咬伤你的是谁?”
  韩松不吭声了,栓子叔继续说:“我跟老李认识好多年了,关系一直不错,我们俩也算是老哥们儿了,我也心疼他。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再闹?等会儿要是能确定他真好了,再放下来也不迟。”
  
  大家有些为难,都把目光投向刘权,刘权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石柱子和韩松无奈地对视一眼,一起动手把李叔抬到树下,让他背靠着树干坐着,然后用绳子绑住。
  
  大家惊魂未定,全都沉默下来。我暗自思索着这一天的离奇遭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阵声响,原来是虎头回来了。一见这场面虎头马上被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了,刘权说:“这个可说来话长了,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对了,你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虎头仰头灌了口水,用手背擦了一把脸,点点头说:“把头你猜得没错,老李头那帮人果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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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63)
  刘权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招呼虎头过来坐下,说:“说来听听。”
  
  虎头说:“今天早上,我从山头后面绕过去,藏在他们戗子附近的草棵子里,正好看见程把头和那三个姓李的坐在外面,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挺神秘的。我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想靠近点儿吧,可张家那哥俩儿一直在戗子周围转悠,我腿都蹲麻了也没找着机会。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从他们的举止和表情上来看,我感觉程把头一点儿都不像是把头……”
  
  刘权点点头,说:“我一直也有这种感觉。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像把头?”
  
  虎头说:“因为当时他不知道说错了一句什么话,老李头忽然就火了,然后李剑就过去想揍他,看当时那架势,他们根本就没当程三虎是把头。最奇怪的是,程三虎一见李剑要揍他,居然不敢还手,还一直点头哈腰的,好像是在赔不是,你说世上有这么窝囊的把头么?”
  
  我觉得虎头说得很有道理,从古到今,只要是拉帮放山的,进山之后什么事都得听把头的,这是规矩,哪有参把式敢动手打把头?
  
  而且,那个程三虎真的是一丁点儿把头的样儿都没有。上回他来送参包子时被我们误会,弟兄们刚一端起枪杆子,他就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一看就是那种啥事儿都经不住的人。后来老李头来找他,对他的态度很轻慢,而他竟然没有任何不自在,还对老李头唯唯诺诺的,这种人也能当把头?
  
  刘权拍拍虎头的肩膀,赞许地说:“好小子,看得够仔细,真不愧是部队里练过的!照这样看来,他们真正的把头不是程三虎,而是老李头?哎,不对呀!谁是把头对咱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反正跟咱们没啥关系,老李头又何必瞒着我们呢?”
  
  虎头摇摇头,神秘地说:“他要瞒的,可绝不是这个。”
  
  刘权十分诧异,急急地追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发现?”
  
  虎头继续讲道:“后来程三虎照常带着张家哥俩放山去了,可姓李的那三个没走,在戗子里不知鼓捣些什么,我一直等到下午,才看见他们背着三个小包裹出去了。之前栓子叔掐算,不是说利子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吗?我觉得戗子里头应该也算,估摸着程三虎他们没这么快回来,就想趁这个机会进去看看。”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来,问刘权:“把头,你猜我在他们戗子里面看见了什么?”
  
  刘权想了想,说:“反正肯定不会是利子,不然你早就把他带回来了。说吧,你看见什么了?”
  
  虎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符纸,朱砂,桃木剑,蝇刷子……还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不过那些我从来没见过,认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这让刘权大感意外,惊讶道:“这不是道士用的东西吗?难道……老李头是道士?”
  
  虎头说:“不止他一个,那个李剑和李箫应该也是,因为有很多东西都是一式三份儿,分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应该是三个人的东西。”
  
  刘权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们三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父子!”
  
  虎头点头道:“应该是一个师父带俩徒弟。”
  
  什么?他们是道士?我心头一凛,忽然想起李道士来,那个树上掉下来的那个骨头架子。一个道士来这深山老林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又来了一拨儿道士,居然也姓李,这只是巧合么?
  
  真不知道这些道士是怎么回事,不老老实实地守着道观,偏偏非要往这参王谷里跑!
  
  这时栓子叔忽然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对了,他们要真是道士的话,咱们老李这病不就有救了?收拾个黄大仙对道士来说应该不难吧?”
  
  虎头听得莫名其妙,忙问是怎么回事,刘权便简单把路上的事说给他听。
  
  虎头听完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吧,李叔这病不一定是黄大仙缠的,找道士也没用。你们想想看,那个黄皮子是冬青给打死的,关李叔什么事?再说冬青人已经没了,这黄大仙就算要报仇也该报完了,为什么还要缠李叔呢?”
  
  栓子叔不耐烦地说:“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黄大仙!”
  
  大成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是因为李叔看过那双眼睛?”
  
  石柱子忽然害怕起来,惊惶失措地说:“完了!完了!我也看过那双眼睛……黄大仙会不会连我也不放过?怎么办啊……”
  
  弟兄们个个都看过那黄皮子的眼睛,一听这话都慌乱起来,纷纷表示赞同栓子叔的提议,想去求道士帮忙驱邪。
  
  虎头马上反对道:“不行,不能去!那些人的秘密咱们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如果真去了,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他们这帮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太不靠谱,万一恼了怎么办?”
  
  栓子叔也不甘示弱,说:“那你说老李怎么办?他如果只是疯了,还能拖到以后再治,可现在问题是给黄大仙缠上了,只怕撑不了几天就得把命搭进去,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他去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说服不了谁,都快打起来了。
  
  而刘权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他掏出烟叶口袋和薄纸,动手给自己卷了一支烟,摸出火柴盒,一连划断了好几根火柴才总算把烟点上。刘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都快掐出淤青来了,整个人焦躁不安。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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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55:01 | 显示全部楼层
(64)
  
  地上散落着许多烟头。
  
  刘权紧锁眉头坐在那儿,兄弟们都识趣地闭了嘴。
  
  沉默了一会儿,刘权忽地站起身来对大家说:“老李现在还没醒过来,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还是过去对面一趟,不管成不成,有希望还是要试一试。再说,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完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头,用脚辗了两下,转身就往山下走。
  
  虎头赶紧叫住他,说:“哎!把头,你总不能就这么单枪ヂ淼囊桓鋈巳グ桑恳?徽庋??腋?阋黄鹑ィ ?br>  
  我从柴堆旁边拿了两根松树明子做成的火把,在火堆上点着,松香味儿马上弥漫开来。我递了一根给虎头,说:“把头,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山里野兽太多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刘权回过头,想了想说:“行,那你们俩跟着我,其他人留下。”
  
  山风掠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月亮从东边的山峦上露出半张脸,不多时就升到天空中,皎洁的月光下,笼罩在夜色中的山林显出了朦胧的轮廓,显得更加神秘。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当我们三个走到对面的宿营地的时候,程三虎和张氏两兄弟正围在火堆旁做晚饭。他们人少,没有专门端锅的,装备也很简陋,连个土灶也没搭,直接把吊锅架在火上。吊锅里正炖着咸肉和新采的木耳,整个宿营地都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儿。
  
  程三虎一见我们过来,非常意外,向刘权道:“哟,稀客稀客呀,刘把头难得有空来串门,快坐吧!”说着指着火堆旁邀请我们坐下。
  
  刘权摇摇头,微笑道:“程把头不用客气了,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教李老爷子。”
  
  程三虎愣了一下,说了句“稍等”就转身走进了戗子。没过多久,门帘子一挑,老李头和程三虎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老李头坐定后微微打量了一下我们,目光落在刘权身上道:“听说刘把头有事找我?”
  
  刘权说:“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有个兄弟,可能冲撞着什么了。”接着便把李叔发疯的情形详细描述了一遍,然后又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人命关天,李老爷子,你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
  
  老李头沉思了片刻,淡淡的说:“这种事儿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觉得你说的这个弟兄应该没什么大事儿,睡上一宿明天就好了也说不定。”
  
  刘权望了望李道士,笑道:“我看你仙风道骨,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物啊。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深山老林里能遇见,也算是有些缘份。今日能帮兄弟一把,他日……”
  
  老李头忙摆摆手止住刘权:“我保证不是冲撞,没事儿,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好了。”
  
  也许已经好了?我们三个半信半疑,但看老李头说的如此坚定,心底还是升起了一线希望。“多谢李老爷子,那我们先告辞了!”刘权带着我和虎头匆匆往回赶。
  
  回到宿营地,我们大惊失色:整个宿营地空无一人,就连原本绑在树上的李叔也不见了!
  
  我们几乎把宿营地翻了个遍,还是人影都没瞧见。所有东西都好好的,灶上的锅里正煮着玉米碴子粥,锅边贴着的玉米面饼子已经熟了。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几条木板搭成的桌子上,仿佛正等着大家开饭。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去哪儿了?这么晚了,一大群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一下子消失了呢?
  
  虎头又大声地呼喊着了一阵,停下来侧耳倾听,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谷里不断的回响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把头,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怎么办啊?”虎头带着哭腔问。
  
  刘权也是焦急万分,仍安慰道:“别急,咱们也没有离开多长时间,他们应该在这附近,赶紧去找!”
  
  可是这么大的参王谷,要到哪儿去找呢?我正感到茫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从这里下山就只有两个方向,一是陡坡,二是乱石岗子。而我们一直在程把头那边的山上,如果韩松他们从陡坡方向下山,我们应该能听到些响动。既然我们一路都没见到,这就说明他们一定是从乱石岗子那边走的!
  
  我赶紧找到刘权,把这个想法说给他听,刘权听了连连点头,说:“有可能!咱们赶紧往那边儿找!”
  
  我们三个打着火把往乱石岗子方向搜寻。乱石岗子名副其实,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儿,高低不平,根本就没法下脚,我们在乱石堆里艰难地行走着,大声呼唤着,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心里一乱,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一不留神便被石头绊倒在地,锋利的碎石割破了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石柱子的声音:“哎!是把头吗?我在这边!快过来!”
  
  我循声望去,左前方果然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我赶紧爬起来跟着刘权和虎头跑过去,发现果然是石柱子,可是却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我们赶紧问:“其他人呢?都去哪儿了?刚刚出了什么事?”
  
  石柱子气喘吁吁地说:“你们刚走没多久李叔就醒了,疯得比以前还厉害,非说绑他的那根绳子是大长虫,都快把他勒死了。他拼命想把绳子挣断,又蹦又跳,闹得可凶了。栓子叔说等你们回来再说,我们也就没再理他,可后来他忽然就翻白眼了,嘴里还流白沫,好像真是快给勒死了似的!我们都吓坏了,赶紧把他给放下来,可没想到刚放下来他就跑了!”
  
  刘权怀疑道:“他人都疯了,腿上还有伤,还能跑多快?你们十个人怎么可能拦不住?”
  
  石柱子瞪大了眼睛说:“真的!把头你别不信,李叔当时跑得比兔子都快,一点儿不像有伤的样子!就这片乱石岗子,石头尖儿硌得脚生疼,可他跑得就跟飞似的!连松子哥都追不上!”
  
  刘权大怒:“你们那么一群人,看不住个疯子也就罢了,连留下个人报信都不会吗?”
  
  石柱子怯怯地小声说:“当时一着急大家就全追出去了,这不,才想起来派我回来报信嘛!而且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回来呀。”
  
  我忙问:“那后来呢?李叔找着了吗?其他人呢?”
  
  石柱子往远处一指,说:“已经找着了,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们一听这话,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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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3: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65)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路啊!”刘权跺着脚冲石柱子喊道。
  
  石柱子连忙转过身开始一路小跑,我们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条狭长的山谷,又往旁边拐了个弯,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山脚下有几根晃动着的火把,只听得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但并不真切。
  
  石柱子大喊了一声:“哎!把头来了!”弟兄们赶紧迎上来,一见刘权黑着一张脸,都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陈五爷清了清嗓子,脸色凝重地说:“把头,我们追到这儿时,地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塌了,眼瞅着老李就掉下去了。”
  
  我们凑过去一看,地面上果然有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底。我环顾四周,这里地势比较平缓,一边靠近山脚,另一边临近河滩,地面上寸草全无,土石凌乱,仍残留着被洪水冲刷过的痕迹。
  
  刘权一摆手,匆匆道:“路上听石柱子说了,人怎么样?救上来没有?”
  
  陈五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沉痛地说:“老李掉进去后,怎么喊也不应,不知道怎么样了。金武心急走的太靠前,洞口又塌了,他整个人也滑了下去,我们正在想办法。”
  
  什么?又掉进去一个?我大吃一惊,又向前走了几步,想探头去查看地洞内的情况,韩松急忙一把拉住我,嚷道:“别过去!这洞口越塌越大,不能靠太近。”
  
  他话间刚落,我的脚下便传来哗啦一声,一小片土石纷纷滑落,我迅速往后连退了几步,人总算没掉下去,却仍是惊出一身冷汗。
  
  “啊,上面的小心点儿啊,他妈的我差点给砸下去了。”洞里传来金武愤怒的声音。
  
  我赶紧喊:“金武,你现在怎么样了?李叔呢?洞有多深?”
  
  “我半道儿让大石头尖儿给挂住了,这里边太黑了……”话还没说完,忽然下面又哗啦一声,随即传来金武惊恐的叫声。
  
  “金武!金武!”大家都慌了神,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金武颤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我还在,只是这块石头有点松了……”
  
  大家着急起来,现在该怎么办呢?听石头掉落洞里的回声判断,这个洞少说也有五六米深,人又不能靠近,看来非得借助工具不可了。
  
  刘权忙转向陈五爷:“戗子里还有多少绳子?”
  
  陈五爷摇摇头无奈地说:“上次发大水的时候,装绳子的背囊给大水冲走了,戗子里只有兄弟们随身带的麻绳。”麻绳都比较细,用来绑些小东西倒是可以,用来救人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可怎么办呢,大家一筹莫展。
  
  忽然,我灵机一动,忙捅了捅虎头,问道:“你那军用铁锨带了吗?快拿来!”
  
  虎头愣了一下,说:“什么铁锨?哦,你是说工兵铲吧?”说着从腰里摘下来递给我。
  
  我说:“管他是铁锨还是铲子,只要能当镰刀斧子用就是好家伙!”说着接过工兵铲,打起火把匆匆往半坡上跑。
  
  没跑多远就发现一棵巨大的山核桃树,月光照着树冠,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绑满了藤蔓。北方的山林里藤蔓植物并不多,最常见的是山葡萄、软枣藤子和葛条。我走上前去仔细查看,果然是一大丛葛条。葛条可是村民们的宝,它的茎又细又长,质地柔韧,而且山林里甚至田间地头都有生长,人们常常就地取材用它来捆扎粮食和物品,十分方便好用。葛条太细容易断,太粗又不够柔软,我挑选了几根小手指粗细的用工兵铲齐根斩断,然后用力把它们从树上扯下来卷在一起,跑回去冲大家喊道:“有办法了!大家快过来。”
  
  弟兄们一阵欣喜,赶紧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收拾着葛条,用匕首削去多余的叶梗,再把葛条像杨柳平时扎麻花辫那样编在一起,组成一根手腕粗细的葛条绳。我用力扯了两下,很满意,便把一端甩进地洞里,等金武牢牢抓住后,大家齐心协力把他给拉了上来。
  
  金武惊魂未定,身上被尖石头划破了好几处,疼得他咝咝直吸冷气,幸好伤口都不算深。
  
  李叔仍在下面声息全无,洞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人类本身对黑暗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而且这深山老林里忽然出现的地洞,谁也不敢保证里面到底有什么。大家都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万一李叔身上有伤,时间拖得越长处境就越危险。气温也一点点降了下来,救人刻不容缓,我咬咬牙说:“不能再拖了,救人要紧,还是我下去吧。”
  
  松子一把拽住我说:“不行,这太危险了,里面万一有什么东西怎么办?要下我下!”
  
  我笑笑,将葛条绳的一端绑在地洞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其余部分都扔进地洞里说:“别忘了,每次掏獾子不都是我先进的洞么,小时候连黑瞎子洞我都钻过,这是小意思。你又比我重,万一葛条撑不住呢。”
  
  松子见我执意要下去,无奈地递过来一把匕首:“那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大喊一声,我们马上把你拖上来。”
  
  我点点头,揣了一盒火柴,又拿了两根火把背在背上,然后紧紧抓着葛条绳沿着土坎往下滑。还没滑两步,一股子泥土的味道混着一种奇怪的霉味儿迎面而来。我把右臂缠在葛条上定住身体,拿出一根火把点上,借着火光住下照。虽然洞口并不大,但洞里面却是又宽又深,就着火光,只能隐约看见洞底的西南角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李叔,李叔!”我喊了两声,黑影动也不动,没有任何回音。我瞅准一个空地把火把扔了下去,谁知火把落到地面后竟然滋的一声儿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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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4: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能找的就到这里了,看到有更新的童鞋帮忙补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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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8 07:3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spearous 分享,辛苦了,+7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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