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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尸语者》原名:鬼手佛心(第1、2部完结)-法医侦案日志,源自真实案例-作者:法医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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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3-1-2 16:4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师父皱紧了眉头,显然他对李法医的狡辩很反感。他擦了一会骨膜,说:“为什么不能是颅脑损伤致死呢?”
        “头皮一点也不剩了,脑组织也没了,硬脑膜就剩下碎片,碎片我们也看了没有附着凝血块,我们没说不是颅脑损伤死亡,但是也没有依据是颅脑损伤死亡。”李法医说。
        “为什么没依据?”师父指着死者颅骨缺口处的骨折线说,“颅骨有这么大面积的粉碎性骨折的话,不能导致人的死亡吗?”
        “这个骨折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李法医说,“我们认为是野兽咬开了她的颅骨。”
        “有的野兽是可能能咬开坚硬的人颅骨。”师父说,“但是,这个缺口中心点是在顶部。也就是说着力点在头顶部,头顶部的对应部位是颈子,你说,野兽怎么咬?通常看见的被咬裂的颅骨可以是野兽的上牙列在颅骨的一侧,如额部、枕部、颞部,下牙列在对应的另一侧,这样可以上下用力。但是如果一侧牙列在顶部,另一侧牙列该放在什么位置呢?怎么用力呢?”
        这个理论听起来很复杂,不容易表达清楚,所以师父用左手拳头当颅骨,右手当成野兽的嘴,比划着。
        看着李法医迷茫的表情,我知道他没听懂。
        师父接着指着颅骨缺口周围放射状的骨折线说:“另外,这一部分颅骨缺损,应该是粉碎性骨折以后头皮缺失,导致骨片的掉落遗失。这里的粉碎性骨折形态是放射性骨折。如果是上下用力的咬裂,怎么会是放射性骨折?放射性骨折通常见于钝物的直接打击,力向周围传导,才会造成放射性骨折。”
        这个理论李法医听懂了,表情显得很尴尬。听师父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们推断头部的骨折是被野兽咬裂的理论很可笑。
        “锯开颅骨。”师父下了命令,我赶紧拿起电动开颅锯,避开颅骨的缺损,绕颅一周锯开可尸体的颅骨,把整个天灵盖拿了下来。
        师父用放大镜照着被锯开的颅骨断面,说:“这里是刚才锯的,骨小梁之间干净,白色。”接着师父又拿起有一个大缺口的天灵盖,用放大镜照着缺口周围的骨折断面说:“再看看这里的骨折线,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所以,这个顶部的缺口是生前被打击形成的骨折,头皮缺损后,碎骨片掉落。”
        “您说是颅脑损伤死亡?”李法医的语气已经开始充满崇敬。
        “应该没什么问题。”师父说完,李法医在旁边立即刷刷的在尸检笔录上写着。
        “尸体损坏、腐败的确实很厉害,我们节约点时间吧,你看看胸腔,我看看腹腔。”师父和我说。旁人看来是师父对接下来的尸检能发现什么线索不抱多少希望,我却认为是师父想考验一下我。因为我很清楚,既然有了凶手在死者前方对死者施压了,那么她的颈部或者胸腔脏器说不准就能有所发现。
        我点点头,拿掉遮盖胸腔的胸骨,在死者的胸腔内仔细的查看着。
        死者的胸腔脏器并没有任何损伤,位置整齐的排列在胸腔内。我抬头看了看师父,师父正着手在恶臭、凌乱的腹腔里整理腹腔脏器。简单看一眼就知道县局法医的第一次尸检显然并没有仔细的观察腹腔脏器,因为师父将位于尸体内侧的肠管翻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肠管上粘着树叶。显然这是尸体在被拖出旱沟的时候,内脏拖出了体外而粘附的,第一次尸检并没有把脏器整理清楚、清洗干净。
        整体取出了死者的气管,发现死者的舌骨没有骨折,但是颈部中断的软组织却好像有一些出血。我仔细的分离开死者的甲状软骨,发现甲状软骨的上角明显的骨折了。
        “甲状软骨上角骨折。”我淡定的说出所见,李法医尴尬的记录。
        “是吧,凶手是一只手掐住了死者的颈部,将死者固定在一个有规则棱边的物体上,另一只手用钝器打击了死者的头部。”师父习惯性的开始了现场重建,“这个你们为什么没有发现?”
        “掐脖子又不是死因,没什么用吧?”李法医仍在嘟嘟囔囔的狡辩。
        “没用?”师父说,“一只手可以将一个成年人固定住,还能全凭一只手的掌力弄断死者的甲状软骨。说明什么?”师父说,“说明凶手相对于死者,力量悬殊,应该是青壮年男性,对吧?”
        李法医不吱声了。
        “另外,腹腔也有很重要的线索。”师父说,“看看剩下的这半个乳房,是右侧乳房的下一半,乳房的下面皮肤上这么明显的痕迹你们没看到?”
        我们一起凑过头去看,发现乳房下发的软组织有类似疤痕的东西。
        “是疤痕?”我惊喜的问。因为在尸体上发现疤痕、胎记之类的标志性痕迹,有利于下一步尸源的查找。
        “不是疤痕吧,不像。”李法医说,“肝脏什么的都被野兽啃食了,基本不剩了,也看不出右侧腹腔少了什么脏器、什么脏器做过手术啊?皮肤软组织腐败成这样,不能断定这颜色加深的痕迹就是疤痕,也可能是腐败程度不同造成的色差。”
        “那结合这个看呢?”师父微笑着举起了他右手拿着的止血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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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 16: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能从粘附有淤泥、杂草、树枝的肠管里找出这么个小玩意真是不容易。我们清楚的看到师父右手拿着的止血钳上夹着一小段打了结的黑色的缝线。
        我知道能找出一段缝线意味着什么,但这个前提是这段缝线真的和死者有必然的关系。
        “能确定这段缝线是尸体里的吗?”我说,“内脏都被啃食的很严重了,为什么恰巧留下了这么一小段缝线?”
        师父笑嘻嘻的说:“荒山野岭里,怎么会有这种专业的缝线?我肯定这是死者生前做过手术所留。至于为什么这么巧能被我们发现,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吧。”
        “能看出是做过什么手术吗?”我追问道。
        师父用止血钳指了指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殆尽的肝脏位置下面,说:“胆总管,打结的,应该是胆囊手术。”
        “不过,就算知道了她做过胆囊手术,也不好查吧?”李法医说,“虽然我们乡镇医院还不具备进行胆囊手术的条件,但是县医院每年也都有很多胆囊手术的病例,总不能把这么多年进行过胆囊手术的人都清理一遍吧?那要多少工作量?”
        “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看得出来师父很烦李法医,“即便我们不能缩小范围,也得查!人命关天,多些工作量算什么?”
        师父在批评李法医没有具备一名合格法医的思想素质,但是我却对另外的问题更感兴趣,我接着师父的话问道:“怎么缩小范围?”
        师父又恢复了他高兴而且神秘的表情,说:“三点。第一,胆囊病发病年龄多是40岁左右,而通过耻骨联合,我们已经推断清楚死者的年龄是27岁左右,这么年轻的女子进行胆囊手术,可能会给主刀医生留下印象。”
        我看见李法医在摇头,虽然对他的态度很反感,但是我在这个问题上也觉得师父的这种推断有点草率,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
        “第二。”师父见我们并不服气,接着说,“我们看到的这种缝线,是医院外科手术专用的可吸收缝线,这种缝线可以在手术后一个月内被机体逐渐吸收。也就是说,手术做完后一个多月,在死者体内的缝线应该就被吸收掉了,看不见了,但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是一根完整的缝线,虽然已经有明显的被吸收的现象,但是依旧说明死者手术离她的死在一个月之内,加上我们推测死者有被藏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所以,我们只要查一下案发前三个月之内进行胆囊手术的患者,可能就查清了尸源。”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立即充满了自信。
        “可是,能确定这个死者就是我们县的吗?”李法医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我之前已经推断过,死者是山区的。附近的几个山区县的县医院都要调查。”师父说。
        “我们有五个县都在山区。”李法医说,“五个县,三个月的时间,胆囊手术有多少啊!”
        “不需要每个开过胆囊的人都要查。”师父说,“这就是我说的第三,我们可以注意到死者乳房下侧的类似疤痕的东西,结合我们找到的缝线,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进行胆囊手术遗留下的疤痕。”
        我们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师父说的这个第三能有什么突破。
        师父说:“胆囊手术的切口能切到这里吗?”
        “你是说,医疗事故?切口切错了?”李法医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
        师父摇了摇头,我也摇了摇头,对李法医的逻辑推理能力表示不屑。
        “县医院开胆囊,还能开错位置?”师父说。
        “我觉得应该是胆囊异位。”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非常好。”师父见我说出了正确答案,显得十分高兴,“很多人存在胆囊异位的现象,这在术前检查不一定能明确。手术中,如果发现胆囊异位,只有扩大手术创口才行。结合我们现在看到的胆管的位置,基本可以断定,死者的胆囊位置比正常人要高一些,所以手术中延长了手术创口。”
        “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山区的几个县的县医院查找案发前三个月以内进行胆囊手术、存在胆囊异位的27岁女性就可以了,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我抢在师父的前面,把之前发现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师父看着我,赞许的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我和师父信心十足、雄赳赳气昂昂的向专案组会议室走去。
        在没有我们提供支持的情况下,调查情况肯定是遇见了困难。因为有总队长的压阵指挥,派出去的侦查员不敢懈怠,所以我们到达会议室的时候,大部分侦查员还没有从侦查岗位上撤回来。
        “6点开会,现在估计侦查员们都在吃饭。”总队长说,“怎么样,有发现没有?”
        师父笑着点了点头,说:“有发现。等侦查员都到了,我们再详细说。”
        已经到会议室的同志们都在埋头翻看着卷宗和调查笔记,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师父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角落,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慢慢的翻看着第一现场的照片。突然,师父说:“秦,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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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 16:49: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跑过去一看,师父正在把其中的一张现场照片逐渐放大。照片是白雪皑皑的山地,看似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
        “雪。”我这算是调侃着回答师父的问题。
        师父瞪了我一眼,说:“雪地里隐约的痕迹,仔细看。”
        我又探头盯着电脑显示屏仔细的看着,别说,这么一放大、一仔细看,还真看出了东西。
        照片里的雪地上,仿佛断断续续的条状的凹陷,凹陷的底面凹凸不平。
        “这。。。这是什么?”我脑子迅速的转着,“难不成是车轮印?”
        “对!”师父见我的意见和他一致,立即来了兴趣,“我也觉得是车轮印。车轮压在雪地上,留下痕迹,然后经过大雪的覆盖,基本看不清楚了。但是肉眼看不清楚,不代表放大的照片里就看不清楚!”
        我很高兴,点头说道:“这就充分说明了基层所队配备高质量的单反相机的好处。”
        师父对我的发散思维并没有理睬,他接着说:“你仔细看,所有的车轮印,都是有两条平行的。如果是一去一回,很难这么平行,所以。。。”
        “所以是板车!”我抢着说道。师父说:“对,是用板车运尸的!”
        总队长听说我们看看照片就又发现了一个线索,也走过来凑热闹:“板车运尸,对案件侦破有没有什么帮助?”
        “说明犯罪分子的家里有板车。”我说。
        全场沉默。这个推断貌似并不能对案件有什么帮助,因为这里一半的住户家中都有板车。
        师父笑了笑,说:“别急,可能目前看来对案件侦破没有帮助,但是说不准就有不时之需,或者可能有意外发现。”
        很快,专案组的人基本到齐了,总队长急匆匆的要求师父赶紧开始介绍我们的尸检发现。
        师父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说:“通过尸体检验,我们首先明确了死因,是颅脑重度损伤导致的死亡。同时我们也推断,凶手是掐扼死者颈部,把死者固定在家具的边缘,然后用钝器打击头部,导致死者死亡。死者死亡后,凶手又将尸体放在家中的院落等场所隐藏。因为一个多月前尸体开始腐败发臭,凶手无法再进行隐藏,于是在一个雪夜,用板车把尸体运送到坟地草率掩埋。雪停后,山里的野兽把尸体当成了食物。”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师父曾说过,要把藏尸的过程和这个死者的死因结合起来看,不知道现在明确了死因,明确了藏尸过程,又能有什么推断呢?
        师父果然开始说到了这个问题:“死者既然是被钝器打击头部,头部粉碎性骨折,她的头皮必然有挫裂创。在头部有挫裂创的基础上藏尸。。。”
        “藏尸地点应该有死者的血迹!”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突然把师父即将要说出来的话给抢着说了。
        侦查员们对我突然冒出一句话,都感到十分意外,纷纷转过头来看我。
        师父笑了笑,说:“对。根据其他条件,我们认为犯罪分子应该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和死者熟知,家里拥有板车,且他的家里院子应该有可以藏尸的地方,那个地方应该有死者的血迹。”
        得知这个讯息后,侦查员们开始摩拳擦掌了。总队长说:“干的漂亮!现在我们就组织民警挨家挨户搜查。”
    师父摇了摇头,说:“上次我去看现场,除了现场所在的秋景村,隔壁村峰梁村也有小路可以通向现场所在的坟地。可惜照片局限,不能推断板车的来去路线,所以我们目前不能肯定凶手到底是哪个村的。而且搜查的动静太大,我觉得不应该打草惊蛇。”
        总队长点点头表示认可:“可是不搜查,我们从何处下手呢?”
        师父说:“别着急,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而且比搜查这条路更是捷径。”
        听师父这么一说,侦查员们都拿起了手中的笔,开始记录。
        师父说:“通过仔细的尸检,我们现在发现了极其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我们有希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现尸源。”
        总队长的眼睛亮了起来。
        师父接着说:“目前确定死者系一名27岁左右女性,家住附近山区,也就是邻边的五个县。死者应该在今年8至11月在这五个县当中的某个县医院进行过胆囊手术,而且手术并不是很顺利,因为手术中医生发现死者的胆囊异位,于是扩大了手术创口。”
        侦查员们埋头苦记,总队长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准确的信息?你们怎么推断的?”
        “这个我们会在鉴定书中表述,这里就不一一诉说了。”师父说,“下一步,我们应该兵分五路,到各县调查病历,我觉得很快就能把尸源找到。”
        “好!”秋岭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开始下达命令:“我们开始分的五个工作组,一组负责一个县,马上出发,连夜联系当地公安机关请求配合,找到各县医院领导。我的要求是在我睡觉前知道死者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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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3: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侦查员们纷纷开始收拾笔记本,准备连夜出发。支队长又转头看看李法医,说:“我想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多的线索,你就发现不了?”
        一句话问得李法医满脸通红,埋头不敢正视支队长冷峻的眼神。
        总队长见支队长要开始骂人了,怕他破坏了会场充满希望的气氛,赶紧打圆场:“没任务的赶紧回去睡觉,说不准明天会更辛苦。”
        回到了宾馆,我在笔记本上把今天的工作一字一字的记录下来,觉得通过这一天的工作,自己实在长进不小。
        夜里12点,手机响起了短信的铃声。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师父发来的:“很顺利,尸源已找到,目前工作组正在去她家的路上,赶紧睡觉,明天咱们要破案。”
        6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师父的精确推断,我们就找到了看似不可能找到的尸源,我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在床上躺着的我,更是辗转反撤,无法入眠。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和师父准时坐在了专案组的会议圆桌旁。
        前来报告的是其中一组三名侦查员,黑黑的眼圈看出,他们是彻夜未眠。
        “调查很顺利。”主办侦查员说道,“根据省厅专家的推断,我们昨晚11点半在邻居秋蓬县查找到了符合条件的胆囊结石患者孙丽梅,晚上2点赶到孙丽梅家。孙丽梅,28岁,住在秋蓬县境内的丰收村,已经结婚,家里有个2岁的女儿。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孩子是孙丽梅的婆婆带着。据孙丽梅的婆婆反映,孙丽梅近两年因为丈夫长期不在家,和邻村的一名男子走的比较近。这个男子恰巧就是我们县峰梁村的村民。”
        一听见这个消息,我感觉热血沸腾,破案在即了。
        主办侦查员接着汇报:“孙丽梅是10月17号去秋蓬县医院进行了胆囊手术,因为孙丽梅的婆婆要照顾小孩,所以孙丽梅找了她所谓的表哥--这名峰梁村的村民照顾她。出院后,孙丽梅就不明去向了。”
        “这个男的是什么情况。”师父追问道。
        “这个男子叫郭三。有一个比较大的茶园,因为他的茶园位置好,所以茶叶产量高、质量高,所以经济条件还不错。家里有个妻子,叫林玉兰。我们没敢惊动这个郭三,通过侧面了解,这几个月郭三除了去照顾孙丽梅几天以外,他和林玉兰都没有离家。所以我觉得郭三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为什么可能性不大?”
        “因为这个郭三对孙丽梅很大方,据说医药费都是郭三出的,所以不会是因为债、仇的原因杀人。因为情的可能性就更不大了,据专家分析,死者应该是手术后一个月内死亡的,也就是11月份中旬左右。10月至11月林玉兰一直在家,如果郭三把10月30号就出院的孙丽梅带回家待上半个月,林玉兰会没意见?”
        “她为什么一定就会有意见?”师父说,“我们不能想当然啊,什么样的人都有,忍辱负重的女人也会有。”
        侦查员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郭三有重大犯罪嫌疑。”师父说,“先抓了人再说,另外,我和小秦一起去看看他家。”
        第一次亲历抓捕嫌疑人的场面,我显得很不适应。当我看见三名侦查员把正在院子里拨弄茶叶的郭三狠狠的摁在地上戴上手铐的时候,我竟然对这个像小鸡一样俯在地面的郭三动了恻隐之心。林玉兰在一旁哭喊着,听不真切她说些什么。一名女警走上前架住林玉兰,说:“一起去公安局把,了解些情况。”
        郭三夫妇被侦查员塞进车里的同时,拿着搜查证的师父带着我走进了郭三家的院子。
        院子的一角放着一架板车,这个板车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迫不及待的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走到板车旁仔细的查看着。师父则被堆在院子另一角的柴火堆吸引,绕着柴火堆慢慢的挪着步子。
        这是一架再也普通不过的板车了,看起来也有好几年的历史。我带着手套在板车的车面上轻轻的滑动,突然仿佛一个硬物勾住了我右手的纱布手套。我慢慢的把手套从硬物上分离,定睛一看,原来这是在板车车面上中段有一个突出的铁钉。因为害怕铁钉伤人,这个铁钉的尖端已经被砸弯,在板车的车面形成了一个稍稍突起的铁钩。
        我拿过强光手电打着侧光,然后用放大镜对这铁钩仔细的看着,很快,我在铁钩的底部发现了重要物证--几根绿色的毛线。
        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前天我们对死者衣物进行检查的情景。当时我们发现死者穿在最外面的绿色线衫的后背有一处破碎,破口的周围粘附着铁锈。显而易见,这个板车应该就是运尸用的板车,不然死者衣物上的毛线纤维怎么会挂在这个板车的铁钩上呢?
        “师父。”我像孙悟空发现新路一样兴奋的叫着师父,“这里有和死者衣物相似的衣物纤维,和死者背后的衣物破口对得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师父,只听见师父的声音从柴火堆的后面发了出来:“好的,小心提取,回去进行微量物证检验,同一认定了就是定案的依据。”
        我奇怪师父在我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的时候居然没有从柴火堆后面出来,难道他有更好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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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3: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拍照、提取完微量物证,走到躲在柴火堆后面的师父的身旁。
        师父正蹲在柴火堆后侧,法医现场勘察箱在他的身边被打开。他的手上拿着一张滤纸,正在柴火堆后面的地面上擦蹭。
        我走近一看,原来柴火堆后侧的地面上仿佛有一片黑黝黝的痕迹,这一块地面像是被深色的液体深深的浸染。
        我想起了师父在专案会上的推断:尸体有被藏的过程,而且藏尸的地点不在室内,更重要的是藏尸的地点应该有死者的血迹。
        居然真的被师父说中了,我用因为兴奋而显得发抖的声音问:“这,是血吗?”
        师父没有回答我,他拿起中央被蹭的漆黑的滤纸,用物证箱里的试剂往滤纸的中央滴了两滴,转过身来举着滤纸笑着说:“哈哈,联苯胺,阳性!”
        既然确定了这片痕迹真的是血,更加坚定了我们的信心,师父兴奋的说:“提取吧,DNA认定同一,加上你发现的证据,这就是铁案!”
        我和师父哼着小曲回到了专案组,和总队长汇报完我们的重大发现后,总队长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说:“明天回家过年喽!”
        话音刚落,负责审讯的主板侦查员推开门就跑了进来:“报告领导,招了。”
        有了我们提取到的关键证据,凶手的供认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总队长听见这个喜讯后依旧很淡定的笑着说:“别着急,坐下,喝杯水,慢慢说。”
        “开始我们就知道他们会招的。”侦查员咽了口口水,说,“在车上两个人的表情就告诉我们,案子就是他们做的了。到了审讯室,还没过五分钟,林玉兰就跪在地上说是她杀的孙丽梅。省厅专家已经有了指导性意见,说是凶手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所以我们坚定了信心。审讯了一个小时,他们两就都交代了事实。两个人的口供对得上。”
        原来,郭三和孙丽梅从前年开始就有了奸情关系,但是两个人行为隐蔽,并没有旁人知晓。去年开始,郭三的茶叶生意开始越来越红火,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郭三也越来越放肆了。他首先和林玉兰摊了牌,告诉了她自己和孙丽梅的关系,强迫林玉兰接受他们的奸情关系。也就是说,郭三是在利用自己的经济实力作为砝码,做起了两妻共伺一夫的美梦。没有想到,这个无耻的要求居然被懦弱的林玉兰接受了。孙丽梅手术后,郭三便把她接来自己家进行调养,期间,林玉兰做牛做马一样伺候着孙丽梅。孙丽梅在11月中旬身体康复以后,便忘恩负义的提出要求,逼迫郭三和林玉兰离婚。被郭三拒绝后,便提出了分隔郭三财产,不然将把他们的奸情曝光。
        一日,郭三又和孙丽梅因为此事争吵,林玉兰劝架的时候,被孙丽梅一把推倒。郭三想起林玉兰精心伺候孙丽梅的情景,随即勃然大怒,将孙丽梅摁在床边,顺手从床下拿出一把铁锤将孙丽梅打死。打死孙丽梅后,郭三夫妇商量了诸多对策,最后他们误认为冬天尸体不会腐败,把孙丽梅的尸体藏在院子里的柴火堆后面,直到尸体腐败发臭,才不得已冒险将尸体拉去坟地掩埋。
        案子顺利的破获了,我们一路开着玩笑,心情大好的返回省城。
        家里,是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迎接我的凯旋归来。
    第十三案  沾了泥的油菜花瓣
    我的生日是1月10日,从小就有很多父亲的同事戏称我天生是干警察的命。我出生在冬季,小名是冬子,看起来仿佛我和冬天有着不解之缘。可是天生畏寒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冬天,每年冬去春来、迎春花开的季节就是我心情最好的时节。有人说,省城没有春秋两季,过完了瑟瑟寒冬,就会迎来炎炎夏日,唯一能够体会到春风拂面的时节,就是三月末四月初,清明节的前夕,这个时候踏青,观赏漫山遍野黄油油的油菜花,是何等惬意之事?可惜,读了7年大学的我,这一直只是个梦想。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因为我们的出色表现,平平安安的过了一个圆满的春节。一晃来到了这个美丽的季节,繁忙的日常工作让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缺觉。春眠不觉晓,真的是有理有据。原计划是清明节假期能够和铃铛去塔塔青,看看油菜花,可是清明假期的这一天,无情的电话铃声不仅摧毁了我的清晨美梦,而且破坏了我的清明踏青计划。
        无论睡得多死,只要一听见电话铃声,我就会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跳起,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形成了习惯。怕什么来什么,电话果真是师父打来的,说是省城临近的石培县发了命案,死了一个人,但是是在县城中心,社会影响很大,所以石培县公安局领导在第一时间通过市局向省厅法医部门提出了技术支援申请。
        虽然每年一大半时间在出差,但是师父对基层的邀请通常是有求必应的。师父说了,虽然我们的能力、时间有限,但是我们应该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尽可能多的办案,为了百姓、为了基层法医工作、为了打击犯罪、为了保护人民。开始我听师父这么说,也觉得太大道理了,但是慢慢的我发现,其实我们真的满腔热血,默默的践行着这些听起来很八股的大道理。
        因为时间紧迫,我连早饭都没顾得上买,就坐上了赶往石培县的警车。警车上,我迫不及待的追问师父关于本案的情况。期待能在到达现场之前能够掌握一些信息,能够有一些心理准备和下一步工作的计划。
        “值班室直接下达的指令。”师父摊了摊手,说,“只有一句话,石河内发现一具尸体,初步判定是他杀,因为尸体是在县城的繁华地段被发现,所以反响强烈,总队长要求尽快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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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4 13: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么点儿信息?”我失望的摇了摇头。
        “急什么。”师父摇开车窗,点了根烟,“我问了,为了保险,现在保护了现场,等我们过去再开始打捞尸体。”
        “那尸体还不被水冲走了?”我很诧异当地的这种荒唐决定。
        “显然是冲不走,能冲走还不捞,你当人家傻啊?”
        我沉默了,但是心里还是隐隐的在担心。第一现场的原始状况固然重要,但是为了等我们,导致尸体位置改变或者尸体受到损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石培县和省城很近,而且我们上午七点就出发,成功避开了城内的车流高峰,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位于石培县县城中心的现场。此时是上午八点,也是出行人最多的时候,远远的,我们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围观群众,踮脚翘首、议论纷纷。负责现场保护的民警正在努力的阻止群众和记者跨入警戒带。
        戴着现场勘查证件,拎着勘查箱,在一片“法医来了”的议论声中走进警戒带的感觉,是我最喜欢的感觉,这让我无比的自豪。
        石培县的县城有20万人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县城。一条石河由西向东贯穿于县城中央,纵贯小河的是十多座石头桥,为这座县城带了几分古色古香的美丽。这个季节石河的水有2米多深,还算清澈,但是想细看水中的物体却不太可能。
        发现尸体的位置是县城正中央的石桥,桥的两岸是错落有致的门面店铺。早晨六点,其中一家门面的店主到石河打水洗拖布的时候,仿佛看见水中有什么物体在沉浮,这时候的天还没有大亮,惊得这个店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报了警。辖区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水中是一具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尸体。
        我和师父站在桥上向水里望去,隐约的可以看见尸体在水流的冲击下还在沉浮,碎花衣裙在尸体的周围散开,像是墓地里尸体周围的鲜花,悼念死者的不幸离去。
        “水流不是很慢,为什么尸体没有继续往下游漂?”师父一语中的,首先要问清这条我们并不了解的石河的情况。
        “这是中心桥,桥下有天然形成的屏障。”穿着高帮胶鞋和橡胶手套准备下河打捞尸体的石培县公安局桂法医说道。
        “屏障?”师父很是好奇,“什么屏障?”
        “是河床下的青石,这里的青石成斜坡状,最高的地方离水面只有不到30公分,因为这个屏障不影响水流,而且可以过滤一些垃圾,方便清理,所以也没有人去改造。很多年了,都这样,一般上游流下来的大一些的物件,在这里都会被阻断。”
        “哦,因为水面高度没有超过尸体的厚度,所以尸体就被阻断在这个位置了。”我恍然大悟,“这个季节,尸体上浮要三四天吧?”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会。这里的青石是坡状的,所以我们看到的尸体不是浮上来的,而是搁浅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师父接着说:“这里位处县城中心,如果早些时候尸体流到这里,第一时间就会被群众发现。石河的水流这么快,据我所知石河也不长,所以我分析尸体应该是昨天晚上流过来的,死亡时间也不会很长。”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嘛?”师父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寻找能够下水的护具。
        “可以,这里的水很浅。”桂法医说,“不过青石上很滑,要小心,这里经常会有小孩下水玩耍,滑落深水溺死。”
        “乌鸦嘴。”师父笑着看了看桂法医,指示我和他一起穿上胶靴、手套,下水探上一探。
        青石上真的很滑,我刚下水就摔了跤,好在是在岸边水浅,只是湿了衣裤。天气已经暖了,我也没在乎湿透的裤子,继续向尸体附近挪着步。
        走到尸体旁边,才发现尸体果真是被这块青石阻断在西边,一沉一浮的就是不能越过青石屏障。
        我小心的探过身子,抓住尸体的右手。这是一只纤细,但是僵硬的手,看来尸僵已经完全在小关节形成了。尸体的手指弯曲着,指甲不断的刮擦我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掌,让我感觉心里一阵阵发毛。
        站在非常滑的青石上,很难使上力气,我和桂法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借助河水的浮力,将尸体拖到了岸边,与岸上的派出所民警合力将尸体抬上了岸。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死者,看上去也就十几二十岁,白皙的皮肤,尖尖的下巴。两个大眼睛无力的瞪着,像是死前积聚了恐惧。死者穿着一件线衫和浅蓝色的薄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
        我努力的想活动死者的上下颌关节,看看死者的牙齿,期望能初步判断死者的年龄。可是尸体的尸僵已经形成的很是坚固,下颌关节完全没有能活动的迹象。
        “你在干什么?”看起来师父对我的举动很是费解。
        “看看年龄,看可能尽快找到尸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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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13: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急什么,这么小的县城,尸源还能多难找?”师父说,“再说了,你现场勘查还没结束,就开始初步尸表检验了?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一步步来,不会错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确实是有些着急了。不过,这显然不是杀人现场,有什么好勘查的呢?
        “通过尸体检验寻找尸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师父趴在桥上,往下方的水面仔细的看,“最好是能通过现场勘查,直接找到尸源。如果不能,才考虑尸体检验推断一些寻找尸源的依据。”
        “可是,怎么通过现场勘查确定尸源呢?衣着吗?”我端详着这个因为尸僵而显得姿势有些奇怪的尸体。
        “尸体可能会有随身物品,经过水流的冲击在这个浅水面搁浅。”师父说,“不信,你看那是什么。”
        沿着师父手指的位置,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物体像刚才尸体那么正在青石的西侧沉浮,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物件。我兴奋的重新下水,沿着滑辘辘的青石走到那个物件旁边,伸手把它从水里捞了出来。
        真被师父说中了。居然是个书包。
    这对现场勘查员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基本上每起案件的现场勘查,勘查员都期盼能发现身份证、名片、还能用的手机什么的。通过这些物证确定尸源会为接下来的尸体检验工作省去很多麻烦事,也算是无形之中加快了案件侦破的进展。
        我打捞上来的书包便是起到了身份证的作用,包里放着一张被浸湿的学生卡,学生卡的上面贴着死者生前的照片,旁边几个字把死者的身份揭露的一清二楚:石培县一中高三(1)班,马小兰。
        “去找人吧。”师父对身边的辖区民警说完,又转头对我说,“开始尸表检验吧。”
        仔细观察了死者的衣着,发现没有任何毁坏的痕迹,穿着的也很整齐。
        “看来不像强JIAN,学生又没什么钱,不会是抢劫,难不成是这个高三女生和谁有仇吗?”我疑惑的摇了摇头,从目前的情况看,很难对案件的性质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我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腰带,是完整扣好的,鞋子也好好的穿在脚上。
        “衣着整齐不代表不是强JIAN啊,你看看这文胸。”师父掀起死者的线衫,对刑事摄像人员说,“照张照片。”
        我探头看去,发现死者的内衣下边缘略向上蜷曲,说:“这个不能作为依据吧,可能是水流冲击,也可能是打捞的时候弄的。”
        师父摇了摇头,说:“水流冲击解释不了,线衫都没有向上翻卷,里面的内衣怎么会翻卷?打捞也不太可能,尸体是你打捞的,你弄的?”
        “没。。。没。。。”我涨红了脸,回答师父问的这个很囧的问题。
        “总之是有疑点。”师父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为了避免痕迹遗失,现场就不要进行尸表检验了,回解剖室检验。”
        我测试了一下尸体的尸僵,发现每个小关节都已经形成。尸僵是在死后2小时就可以再尸体上出现的,由大关节到小关节逐步形成,在死后十多个小时后达到最硬,死后24至48个小时开始缓解。根据尸僵的情况,结合其他一些死后现象,我们对死者的死亡时间做出了个初步的判断,死者是昨天晚上8点前后死亡的。
        死者除了双手腕可以隐约看到皮下出血以外,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损伤,但是窒息征象是很明显的。
       “口鼻腔没有气泡,双手干净,没有水草泥沙,看来像是死后抛尸入水的。”判断生前入水和死后抛尸入水是小儿科。
        师父直起腰,沿着河朝西头望去,问道:“上游是什么地方?”
        “西边三公里以外就是城郊了,两岸是农田和住户。”刑警大队长说,“哦,还有一些厂房。”
        我并没有像师父一样关注河流的走向,继续进行尸表检验,口述检验所见好让一旁的桂法医记录:“尸斑不可见,看来是死后不到1小时就抛尸入水了,那个时候尸斑还没有形成。”水中的尸体通常难以形成尸斑。
        “啥也没发现,一头雾水。”我跺了跺蹲得发麻的双脚。
        “去殡仪馆吧。”师父挥挥手,和我一起重新坐上了警车。
        石培县殡仪馆没有建成标准化尸体解剖室,法医尸检的地方是在告别厅后面的一间破旧的小屋内,屋内除了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床外并没有其他的装备和设施,连照明的条件都很差,是个极其简陋的尸体解剖空间。
        虽然光线不充足,但是相比而言总比露天解剖被来参加追悼会的群众围观、影响要好,所以师父还是决定在这个昏暗阴冷的小解剖室对马小兰的尸体进行检验。
        最怕看见年轻的生命陨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心感。我也和师父说过我这样的感觉,担心这样会影响自己对案件的判断。师父却对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表示了认可,他说,嫉恶如仇,是一名优秀法医必备的潜质,只有这样的法医才能不受外界干扰,把这种痛心转化为破案的动力。
        眼前的这个花季少女安静的躺在解剖台上,因为尸僵完全形成的原因,她蜷曲在那里,睁着双眼,雪白的皮肤上丝毫没有血色。
        “尸僵很厉害,衣服不好脱。”我说,“是不是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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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13: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师父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目前我们没有掌握一点信息,衣服上可能会有重要痕迹,不能破坏衣服。”
        “那就破坏尸僵吧。”尸僵形成后是可以被破坏的,是要用力将关节部位活动开,尸僵也就自然消失了,不过这是一项力气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和桂法医把死者全身大关节的尸僵都破坏了,马小兰恢复了自然的状态,睡美人一般平静的躺在那里。
        我们仔细的对尸体的状态进行拍照、录像固定,然后逐层脱去了死者的衣物。师父要求脱的时候小心点,并且每脱一层都要拍照固定。马小兰的衣着情况感觉还是很正常的,除了内衣下边缘有些卷曲,其他都是穿着整齐的,衣物的缝线和纽扣都是完好无损,并没有看出什么疑点。如果真的一定要找出一些异常,那就是马小兰的袜子并没有穿好,袜跟褪到了脚掌中央的位置,袜子就这样皱巴巴的穿在脚上。
        “挺讲究的一个小女孩,袜子这样穿,就不难受嘛?”我说。师父未知可否的继续观察尸表。
        去除了死者全部的衣物以后,师父小心的把衣物拿到了解剖室外早已准备好的检验台上,说:“里面光线太暗,你们负责解剖检验,我来负责衣着检查。”
        我喜欢这种分工,可以给自己独立思考的机会,如果总是听从师父的意见,我永远也得不到进步。
        尸体外表看来,没有什么损伤。翻开尸体的眼睑,发现有明显的淤血,手指甲也是青紫色的,可以断定死者是窒息死亡。翻开尸体的口唇,发现口唇粘膜完好,牙齿也没有松动,基本排除了捂压口鼻腔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既然不是溺死,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死在颈部被掐。
        尸体的双手腕隐约有些颜色的改变,我和桂法医小心的切开皮肤,发现皮下都是出血。
        “手腕部的皮下出血,表皮没有擦挫伤,这是别人抓握她的手腕形成的,是约束伤啊。”桂法医自言自语。
        “控制双手、掐脖子,却不捂压嘴。”我说,“要么就是死者没有叫喊,要么就是他们是在一个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地方,凶手不怕他喊。”对于我这个较深一步的推断,桂法医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看来多半又是个强JIAN杀人哦。”桂法医开始凭借他的经验猜测了。
        “检查一下会阴部吧。”当我用纱布准备给死者进行阴道擦拭物提取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死者的会阴部粘附着血迹。
        “啊!”我惊呼了一声,想到了前不久案件中那把插在死者会阴部的匕首。
        师父闻声走进解剖室:“怎么?有发现?”
        “会阴部有血!”我说。
        师父摇了摇头:“女人有例假,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说完又走出了解剖室。负责摄像的女刑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也为我的大惊小怪而感到羞愧不已。
        清洗了死者的会阴部,我意外的发现,死者的处女膜完整,会阴部没有损伤。
        “桂师兄,你猜错了,不是强JIAN。”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死者生前没有遭到性侵害,我感觉自己的心理稍稍平稳了一点。我知道这就是怜花惜玉的心理在作祟,一直以来,我最看不得强JIAN案件,有时参加审讯强JIAN犯,都忍不住上去踢上两脚,然后会立即被侦查员拉开说:“不能打不能打,有一点伤都会说是刑讯逼供。”
        桂法医仿佛陷入了困境,说:“不是性侵害,不是侵财,又难以用仇来解释。谁闲着没事杀害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呢?”
        “看来案件性质,只有和侦查碰头以后再考虑了。”我说,“开始吧?”
        虽然尸检工作已经开始了一会,但是我们通常会用“开始吧”这样的词语表达开始进行系统解剖检验的意思。
        尸检工作进行的很快,一来我和桂法医都是轻车熟路,二来尸体上没有损伤,需要测量、拍照、局部解剖的地方少,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对于死者颈部我们仔细的进行了解剖检验,逐层分离肌肉,发现深层肌肉有明显的出血反应,相应的舌骨也骨折了。之前推测的不错,死者死于扼压颈部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我脱下了戴在外层的沾满血迹的手套,走到解剖室外。师父仍在一点一点的检查着死者的衣物,衣物的旁边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物件,有钥匙、零钱、发绳什么的。我走到师父旁边说:“师父看这么仔细啊,这么久都没看完?”
        师父点点头,说:“尸检结束了?现在挺熟练了嘛。有什么发现吗?”
        “挺简单,所以快。有两个发现,一是死者死于扼压颈部导致的机械性窒息,二是排除强JIAN杀人的案件性质。”
        “排除强JIAN?”师父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我说,“什么依据?”
        “依据充分。处女膜完整,会阴部无损伤。”我信心满满。
        “那你彻底错了,这就是一起强JIAN杀人的案件。”师父笑了一声,说道。
    师父的这句话像是给了我闷头一棍。我辛辛苦苦两个多小时的尸检,就得出了两个结论,结果还“彻底错了”一个,这实在是太伤自尊了。晕乎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不会啊,处女膜确实是完整的,那您有什么依据肯定是强JIAN杀人?”
        “首先要纠正你的错误。”师父说,“没有发生性行为,不代表杀人凶手的目的是性侵害。这是逻辑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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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13: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是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问题。案件性质的推断是从现场、尸体的种种细微痕迹分析凶手的动作,发现凶手作案的目的,而不是看尸体的被侵害结果来倒推凶手的目的。我忽视了“未遂”这个概念。
        “没有实施性行为的原因很多。”师父接着数落我,“凶手性功能障碍可以吧?准备强JIAN的时候发现马小兰已经被掐死了就停止了强JIAN可以吧?最关键的一点,你刚才也注意到了,马小兰貌似刚刚来了例假。”师父拿起死者的内裤,裆部果真有些许血迹。
        “我知道错了。”我嘿嘿笑了一下,说,“师父发现关键痕迹了?”
        “不是关键痕迹,是可以确定案件性质的依据。”师父指了指检验台一旁整齐摆放着的物件。
        “这些零钱、钥匙能说明什么?”我对师父的推断充满了好奇。
        “别插嘴,我不是说随身物品。”师父用止血钳指了指几段绿色的物体,说,“这些是在死者外裤的内面发现的,粘附在外裤裤腿内侧。”
        我用止血钳钳起其中一段,看了看,说:“这应该是植物的茎,还有叶子。”
        “是的,说明什么?”师父问道。
        “我知道了,师父是说,裤子里面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说明死者是被脱去了裤子。死者被杀死后,凶手又为尸体穿上了裤子。所以外界的树枝树叶被粘附到了裤子的内侧面。对吧?”
        师父点点头:“反应还挺快,就是这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牵强了一些。”
        听到我突然的反对意见,师父有些惊愕:“牵强?”
        “是的。”我说,“尸体被水流冲击到了这么远,如果是水中的物体被水流冲击,从死者的裤筒内钻进了外裤的内侧面,不也可以吗?”
        师父笑着点了点头:“非常好,能想到这个问题很不容易。”
        “不过我看了这些植物茎、叶的断裂面,很新鲜,挺像是折断以后立即就粘附到了裤筒内侧。”我说,“不过不能排除水里就有新鲜折断的植物叶子啊。”
        “非常好,进步很快。”师父笑着说,“开始我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不过当我看到这个以后,就坚定了信心。”
        师父用止血钳钳起了几片黄黑相间的片状物体。
        我凑上前去,闻了闻,说:“花瓣!油菜花瓣!”
        “是的,沾了泥巴的油菜花瓣。像你刚才说的一样,这些油菜花瓣也是被新鲜搓裂的。”师父说,“不过,它们不是在外裤内侧发现的,是在死者的三角内裤内发现的。”
        “哦。”我笑着点了点头,“有异物被水冲进裤筒存在可能。但是这些花瓣却不可能被水流冲进三个边都是松紧带的三角内裤里面。”
        “所以,可以断定,凶手是脱下了死者的内裤,发现死者来了例假,或者是发现死者已经死亡,于是没有实施性行为。为了隐藏他强JIAN的目的,他又为死者穿上了衣裤,然后将死者扔进了河里。”师父信心满满的说道。
        “对了,刚才发现死者的袜子也有异常。”我突然想起死者袜子的状态,说,“袜子的底部全是卷曲的,这样的状态走起路来多难受啊。”
        “很好,这个细节你也发现了。”师父赞许的说,“我也仔细看了袜子,袜子虽然底部卷曲很厉害,但是卷曲的地方并没有皱褶,也就是说,袜子被褪下来一截导致脚底部卷曲的地方并没有受力。换句话说,袜子被褪下一部分,重新穿上鞋子以后,死者就再没有站起来过。我分析,凶手一定拖了死者的鞋子,因为不脱鞋子,很难把细裤筒的牛仔裤褪下来。脱鞋子或者脱裤子的时候,导致袜子向下方褪、卷曲。”
        我点了点头。看来这真的是一起强JIAN杀人案件,只是强JIAN未遂而已。
        “还有别的发现吗?”查明了死因、死亡时间和案件性质,我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底,至少专案会上有东西说了,不过,这些问题并没有能够直接缩小侦查范围、圈定侦查目标。师父在我眼中是神一样的人物,所以我对师父还有别的期望。
        “有。”师父从死者的随身物品中拿出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纸上工整的写着两个字“郑总”,后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这个实在死者的牛仔裤前口袋中发现的。”师父说。
        “看来,这个郑总肯定和马小兰的死有着一些关系啊。”我猜测道。
        师父笑了笑未置可否:“收拾收拾,吃个饭,下午开专案会上再说。”
        专案组会议室里,侦查员都在紧张的整理着一上午调查访问得来的情况。
        “我们开始吧。”师父喧宾夺主,省去了寒暄的麻烦。
        “我们组负责调查马小兰的身份问题。”侦查员开始分组汇报,“马小兰系县一中高三学生,家中父母早期离异,她跟随父亲生活。马小兰品学兼优,但是性格内向。最近可能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情绪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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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13: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组负责调查马小兰的社会交往。经查,除了老师同学,马小兰没有其他的什么社会交往,平时放学就回家,没有不良嗜好。”
        “我们组负责调查马小兰的家庭状况。”这个主办侦查员显得有些情绪低落,“马小兰的父母早期离异,马小兰一直跟随父亲,和她母亲近十年没有联系。她父亲靠打一些散工维持生计,不过,一个月前,不慎跌落路边深沟,三根腰椎爆裂性骨折。因为没有钱治疗,现在在家卧病,估计半年内下不了地。家中很穷,一间土房子,我们去的时候,死者的父亲还在床上躺着,饿的不省人事了。我们送去饭菜,他吃完了以后才告诉他噩耗。目前我们正在协调相关部门对其进行救助。”
        侦查员们纷纷低下了头,对这个不幸的家庭感到悲伤。主办侦查员接着说:“据马父介绍,马小兰每天都会6点按时归家,昨天中午马小兰告诉他说晚上去同学家写作业,回来晚点,说晚饭晚一些做。可是马父等了一夜也没回。目前我们正在调查马小兰可能去哪个同学家。”
        听了主办侦查员的介绍,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各自暗暗决心迅速破案。
        “不用调查了。”师父说,“去同学家是个谎言,这个马小兰是去找工作了。”
        “还有两个月高考,她去找工作?”
        “据我分析,这个马小兰是自己选择了辍学。”师父说,“是个孝子啊。”
        师父拿出用透明物证袋装着的作业本纸,说:“我们在死者的贴身口袋发现了这个写有郑总电话号码的纸条。当晚,他应该是去见这个郑总了。根据马小兰目前的家庭状况,她去见这个郑总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去面试找工作。”
        “看来找到这个郑总,是案件突破的关键。”大队长说。
        “这个很容易。”师父说,“你们去找吧,我去现场看看。”
        很快,我和师父又乘车到达了死者被发现的小桥边。
        “停车。”我突然感觉自己的灵光一现,“我下去看看。”
        “现场勘查都结束了,你下去做什么?”师父被我突然的一声叫喊吓了一跳。
        “我有个想法。”我神秘的说,“我下去测测水流速度,然后根据物体的漂浮速度乘以死者漂浮的时间,就知道大概距离了,就可以找到案发现场了!”
        “哈哈哈哈。”师父突然笑了起来,“傻呀,要那么麻烦吗?再说了,物品不同漂浮速率也不同,而且你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时间把尸体抛到水里的,水里有没有阻碍物阻止尸体漂浮,水流也不是匀速的。”
        我挠了挠脑袋,听师父一说,是觉得自己的小聪明荒唐至极。
        “走吧。我这次就是去找第一现场的。”师父转头对驾驶员说,“沿着石河往西开。”
        很快,我就反应过来师父是什么用意了。不出意外,师父是想寻找到有油菜花的地方。死者的内裤里有油菜花瓣,那么,她遭受侵害的地方必然是有油菜花的地方。之所以这样,师父才会驱车向河流的上游寻找,看可能找到有油菜花的地方。
        不出我的所料,师父的用意确实如此,不过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车子开出了几公里后,便开始颠簸,很快,我们就真的发现了黄油油美丽的油菜花,不过,我们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这。。。这。。。这么多油菜花。”我愣住了,“这怎么找?”
        师父笑了笑,说:“别急,我有办法。”
    如果不是这个地点的附近发生了命案,严重影响了心情,那么这个地方还是非常值得欣赏的。
        石河弯弯曲曲的把这个地界平均划分为两等份,河流上偶尔可以见到古色古香的石桥。河流的两侧种满了油菜花,黄绿相间,从远处看十分美丽。每侧的油菜花地约有二十米宽,像地毯一样东西走向、一望无际。油菜花地的南北都是白墙黑瓦、古色古香的房屋,据陪同我们前往的刑警大队长说,这里多半是一些小工厂的厂房,也有住户。
        “如果这里很多工厂,这个所谓的郑总也是这里某家工厂的老板的话,在这附近约见,可能性就比较大了,和我们发现的油菜花可以前后呼应。”师父站在油菜花地东侧的石头桥上向油菜花地里看去。
        无心赏景,也无心关注马小兰为什么会到这片油菜花地里来,我只关注师父到底是想用什么办法找出案件的第一现场。
        “这么大面积,我们是要沿着河一路走到头寻找吗?”我急着问师父,“这可是项艰巨的任务。”
        师父摇了摇头,说:“很简单。第一,油菜花瓣沾有泥土,那么可以判定是在油菜花地里做的案,一片油菜花地里躺下两个人,而且油菜花花瓣和茎叶的断裂是新鲜的,那么,这片油菜花地有大片倒伏的地方就是案发现场。”
        我们纷纷点了点头,倒伏了的油菜花,是不可能被重新扶正的。
        师父接着说:“第二,我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衣着,虽然被浸透,但是有些地方仿佛可以看到零星的石灰一样的白色物体附着,而且死者的鞋子有明显的蹬擦、刮擦的痕迹。这样的痕迹肯定是和有大面积的硬物摩擦形成的。我仔细看了这里的环境,没有硬质的地面,都是泥土,那么要形成蹬擦的痕迹就只有在桥上,或者在墙边。”
        我转头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这样的地方确实只有屋墙、小桥具备大面积硬物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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