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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日落危城》[完结]--抗战时期发生的奇闻怪谈--作者:姻合(前作:恐怖无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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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08:58: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禁言术】

陈参谋愕然道:“怎么?”寿老人道:“我不相信你,你是有备而来,我怕你事先服用了什么定神养性的药物。要公平,这两场赌赛都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试针。”陈参谋皱眉道:“你想在谁身上施针?”寿老人再指熊孝先,狞笑道:“就是这嘴里不干不净、身上皮糙肉厚的家伙,试针最适合不过了。”

陈参谋还没说话,熊孝先已经大叫道:“好啊好啊,你熊爷爷几天没洗澡身上正痒痒,巴不得你这老小子拿针挠挠。”陈参谋低声道:“老熊你不要乱答应。这次赌赛凶险得很,不是闹着玩儿的。”熊孝先低声回道:“我的好参谋,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是因为凶险,你拿自己身体跟他试针,出了什么岔子那第二局我们也不用比了!那时就成了孔夫子搬家——左右是书(输)!”

陈参谋一怔,熊孝先说的这点自己还真没想到。没等他深思,熊孝先已经搬椅子在当中坐下,直拍胸脯:“来来,陈参谋你朝这儿扎,老熊身上痒得慌,等不及了。”陈参谋还没动,寿老人狞笑抢上前:“既然换了靶子,下一局不用抓阄就让你先,这局我先来。”手里一抖,软绵绵的金针立刻硬直得像根锥子,对着熊孝先眼睛就刺。熊孝先慌忙躲闪,大叫:“你这老东西公报私仇不怀好意,哪儿都能扎,但这眼睛可不行,一扎我老熊不就真变熊瞎子了?!”

寿老人斜瞥熊孝先:“怎么,你这浑人也有怕的时候?”熊孝先大怒:“我哪里怕了?难道你故意要废我双眼还不准我躲?”寿老人冷笑道:“谁稀罕你这双牛眼?我是要从你眼眶中空的承泣穴进针,让针尖进到你右脑里的言思隐穴……”熊孝先不耐烦打断道:“别说听不懂的,就说万一你扎坏了我的眼睛怎么办?”寿老人怒道:“要是你眼睛被扎出毛病,下一局也不用比了,都算我输。”熊孝先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这买卖倒也划算,你爷爷就信你这老日本一次,扎吧扎吧。”寿老人冷哼一声,一针扎下。

果然入针位置是眉骨中空的承泣穴,熊孝先动也不动,眼泪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俞万程不放心地问道:“孝先你没事吧?”寿老人冷笑道:“问也白问。金针一入脑,只能听到我的话,就是外面雷声阵阵他也听不到。”俞万程和陈参谋对望一眼,掌心里都捏了把汗,暗道要是这寿老人突然翻脸背信,那可是在一群和尚外又加了熊孝先的命做筹码。好在寿老人显然对自己的金针绝学极是自负,连着三针扎入熊孝先眉心附近后,在熊孝先耳边似念咒般低语几句,便负手走开道:“行了,现在他可以听见了,看你如何让他说出‘日落危城’四字。”

俞万程愕然道:“这便完了?”寿老人理也不理,熊孝先缓缓睁开眼睛,俞万程不放心地问:“孝先你没事吧?”熊孝先嘿嘿一笑:“没事,啥感觉没有。就知道这老小子是个大骗子,看我老熊来拆他的台。老日本你听好了,你熊爷爷要说话了,说那……”

“日落危城”四字尚未出口,突然熊孝先一声凄厉的大叫,手里椅子的扶把硬生生被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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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08: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噩梦来】

寿老人怪笑:“说啊,你继续说,我等着你拆我的台呢。”俞万程和勤务兵慌忙要上前查看,熊孝先嘶吼一声:“别过来!我就不信这个邪!听好了,我要说的是……”咔嚓一声,屁股下的椅子被熊孝先坐得粉碎,翻倒在地。

熊孝先只觉要说出日字的瞬间全身像有人将万把刀子插了进去,插出万个小洞后再倒入万桶水银,又用一万根钢筋在水银洞里搅动一万次那么疼。偏偏这一切还都在同一秒之内发生,让人毫无忍受延缓的余地。

熊孝先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用火条烧过伤口,用尖刀剜过烂肉,自诩就是关二爷再世和自己比刮骨疗伤,也不过就能胜个天生红脸,从来没有想过世间还会有这样的疼痛。惊惶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日本小老头,居然用三根金针就能制造出这种绝不应属于人间的疼痛,真不愧了陈参谋早前对他的称呼:妖神。

周围的人看不到熊孝先的心中所想,却都惊讶地发现熊孝先全身肌肉在军装下不停地颤动,或者应该用游动形容。就像有无数食人鱼在熊孝先的全身经脉内啃食乱窜,可见其在承受何等不可思议的痛苦。俞万程拔枪对准寿老人怒吼:“要是孝先有个好歹,我立刻就让你给他陪葬!”寿老人冷笑道:“你的枪,应该对准提出赌赛的人。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俞万程急急看向陈参谋,不料本该施针救助的陈参谋此时脸色比熊孝先的还要糟糕,望着全身痉挛的熊孝先惨白着脸,嘴唇抖动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俞万程心里一动,暗叫不妙:想必当年代号北斗瑶光的军统女特工,在金陵茶楼上陈参谋面前承受的痛苦,正和熊孝先此刻一样吧。场景的重现,难道不经意间将陈参谋拖回了当年的噩梦里?

俞万程一把握住了陈参谋的右手,死死地暗捏他的虎口,低声道:“快救孝先。再拖孝先就被活活疼死了!”陈参谋茫然地看着俞万程,痴痴地问:“孝先,谁是孝先?我不能动,不能动啊。一动瑶光就会爆炸了,她身体里有炸弹。你又是谁,你看到她手里那只笔了吗?我动了瑶光就会引爆的!”

俞万程颓然松手。正被他不幸料中,两年前瑶光受到寿老人的荼毒,忍受莫大痛苦与陈参谋会面的画面,每天夜里都会出现在陈参谋的噩梦中。从1938年离开台儿庄战场,五年的隐秘战线工作,历经阴谋,斗尽手段,当年那个冲动热血的青年军人陈泉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万事皆可一笑置之的深沉心机(陈参谋,即陈泉的早年事迹详见《日落危城》前传《多了一个》)。但在陈泉内心最深处,也许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那股与生俱来无法磨灭的执着,却像压不住的火焰越燃越炽。恋人瑶光对陈泉而言,犹如茫茫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身边最后一壶清泉,曾是他在暗夜行走却不慎坠入无底泥潭的明亮火把,那种依赖和深爱实在不是外人可以感受的。

瑶光死去的那一瞬间,陈泉已经将自己所余不多的感情封闭起来,只为找出真相为瑶光复仇而活。他并不知道瑶光当时是受制于五寸金针这种不世出的异术,但是苦思瑶光临死前的反常行为,他还是察觉必有某种迷神夺魄之邪术的存在。从找到破邪定神的七星定神针到学会,其中艰辛实在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

而在对寿老人的研究上陈泉更是下足了苦工,可惜从所得到的零星情报分析发现,这个从未谋面的怪物似乎没有任何对人间欲望的执着。他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怪,没有人类感情的弱点,无欲无求,没有任何牵挂的东西。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在寿老人眼里都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具可以施针的木偶,根本没有感情可以寄托。这对于一心复仇的陈泉来说实在是莫大的痛苦。陈泉发誓一定要让荼毒瑶光的元凶尝尽自己由此经历的哀伤与痛苦,然而只怕就算将寿老人乱枪扫射,这个怪物也只觉得人生来不是被针扎死就是被枪打死,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酷刑能造成超越五寸金针的痛苦?作为世上唯一活着的五寸金针的掌握者,还有什么痛苦会为寿老人忌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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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08:59:28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快恩仇】

生理上的痛苦寿老人视其如皮毛,但是对五寸金针的自负在寿老人而言已经成了一种依赖、一种支柱。逼寿老人现形后不久,陈泉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本来陈泉在七神东来图上布下七星定神针只是作为辨别真凶察言观色的工具,可是当他发现了寿老人对针术的痴迷后,陈泉决定要当着寿老人的面,让他知道他用来残害瑶光的绝学其实一钱不值,他的一生都是在虚度而毫无价值。

就像用一把榔头狠狠地砸在一块玻璃上,看着玻璃四分五裂,化为齑粉。看到寿老人的眼睛再也没有自傲的神采,将寿老人的自尊如一泡狗屎踩在自己脚下,慢慢感受那报仇的快感。

七星定神针破除邪术的一个关键就是必须看到或者预测到对方施术的方位手法,来确定被术法破坏的人体具体器官与感官,从而通过针刺人体七窍部位的不同先后组合,来预防官能受损或恢复官能。从寿老人在熊孝先身上的下针手法,陈泉已经可以断定其实熊孝先的身体器官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所有的疼痛都来自被寿老人控制的神经系统的隐穴,凡是任何外露跟“日落危城”四个字有关的举动,都是打开这把疼痛阀门的钥匙。

不能说,也不能写。这种暗示出来的神经疼痛远比具体器官受到的肉体疼痛强烈,因为想象是无止境的。无止境的想象造成的疼痛程度也是没有止境的,它会在瞬间打断一个人有意识或者下意识的后续动作。作为情报人员,陈泉曾听说过这样一个案例:美国情报机关曾蒙住一个死刑犯的眼睛,象征性地在他手腕脉门处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他倒悬,底下放上一只铁桶,再告诉他鲜血正一滴滴从他身体里流失,直到死亡。

实际脉门处的伤口并没有流血,滴在铁桶里的水声只是由旁边一只没关紧的水龙头发出的。但是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损害的犯人就这样在以为自己血液丧失的感觉中死去。而且死去时嘴唇苍白,身体萎缩,正是失血过多死亡的症状。这就是当年的瑶光和现在的熊孝先遭遇的状况。寿老人的金针,就像蒙住犯人眼睛的布条,任何和他们要说的话有关的信息,都是想象中滴在水桶里的“血液”。金针和信息连成了一个导体,牵在每一根疼痛神经上。如果硬要说出来,那在出口前就被活活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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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08:5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存亡间】

好在陈泉已经看到了寿老人的下针顺序方位,如果用定神针里的阻字诀,走雀吟,入伏豕,挑噬鲗,相信可以阻断五寸金针产生的假想效应。但是此刻的陈泉,就像一个从出生就幻想着拥有某件玩具的孩子,当这个玩具真的出现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却禁不住畏缩害怕起来,生怕这只是一个幻影,伸出手时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

他怕万一失败,自己这两年的坚持算什么,对瑶光的誓言算什么,信任自己而又受牵连的熊孝先和俞万程又会怎样看待自己。一根针不觉有千斤棒那样重,怎么也拿不起来。这样喜悦与恐惧并存的激烈心理矛盾不停地替换冲突,足以让陈泉神志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茶楼上与瑶光生离死别的那几分钟。两年来,潜意识里陈泉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约瑶光见面她就不会死得那么惨,自己才是真正逼死瑶光的凶手。如果时间再来,也许自己宁愿和瑶光永不相见,也不愿去寻找真相,逼得瑶光粉身碎骨。

此刻承受寿老人荼毒的熊孝先无疑在陈泉眼中成了瑶光。可熊孝先和当年的瑶光又有不同。瑶光和宏一都是聪慧之人,他们都选择避开人体无法承受的痛苦以暗示的方法达到了目的,而熊孝先却是要强逞能之人,在赌赛中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说出来就是赢说不出来就是输,除了不顾一切硬闯到底也没有其他路走。

就如寿老人所愿,只要熊孝先再冲一把,必然无法对抗自身神经系统的阻碍,造成脑部溢血而死。那时就算七星定神针有再多奇妙也无法让死人说话,也一样是输了。这正是寿老人抢先下手的目的。偏偏陈参谋在此刻又如梦游一般举止不定。熊孝先两侧眼角不再流泪,直迸下血滴来,眼珠凸出比往常高了一半,一个日字到了喉间,硬生生不顾一切狂疼就要蹦出来。

而出口之时,就是熊孝先的身亡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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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隔土有耳

【一、捕鼠记】

米铺地下深处诡异的红亭外,鼠嘶人嚎乱成一团。红亭子里赵长洪和刘涛悄悄地将亭门打开一条缝往亭外瞧热闹。东瀛异客大黑天再也顾不上心疼爱鼠,双手死死地攥住鼠身恨不得把白鼠肠子给挤出来,但就是不敢使劲往外拉,生怕不小心把被白毛鼠咬住不放的眼皮撕下来。

没人指挥的鼠群乱了分寸,再也不啃咬亭子,跟没头苍蝇一样在空石地上乱窜。刘涛从门缝里看着大黑天的狼狈样又解气又解恨,忍不住大声拍手叫好:“赵叔真有您的,咋就想得出这么损的办法,可算给马家兄弟报仇了。”

赵长洪瞧着外面热闹得一时半会儿也不合适出去,打个哈欠叼起根烟摆起了架子:“你娃真是富家大少爷出身,一听就知道没挨过荒年穷日子。我跟你说,但凡穷人家遇见颗粒无收的大旱大涝时候,都盼着天黑,找个小布兜挂腰里,直奔田间找鼠窝去。”

“田鼠这东西土性,能守粮。常言说天上飞的老鸹再高没粮,地下跑的耗子再低有仓。田鼠比人能算计,常年想着备荒年。年成好的时候闷声不吭地先把田间粮食搬窝里来一份,平时再也舍不得动,就等大荒到了熬荒年。”

“每个田鼠洞都是四通八达,最深处都有自己的小粮仓,你要是挖开一看,大米、苞谷、赤豆、高粱,每个作物都有自己的小土圈圈着,干干净净条条色色。但是田鼠这东西吝着呢,越是荒年越警觉。人要是打它粮仓的主意,一开挖它就知道了。没等你铁锹近粮仓,田鼠就炸窝了。”

“能吃的拼命塞,吃不完的就在小粮仓里打滚拉屎撒尿,玩儿命地给你添恶心。更有狠的鼠窝建在河旁边,一家伙把粮食给你推水里去,谁也捞不着。”所以有经验的田户都备着三件宝:“一把豆、一张网、一块板,都是荒年专门用来伺候耗子的。等田鼠一出洞,木板先上,把洞口一堵。这时候耗子第一反应不是往开阔处跑,它保准惦记窝里那块小粮仓,赶着要钻回去通知一家老小。就这一激灵的工夫,轮到网上了。”

“网是个好东西,枪是造了逮死物的,网是用来捕活物的。这么费周折,为的就是逮住活田鼠,必须活蹦乱跳,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才能用到那把豆子。”

“这世上什么最损?人哪!但凡禽跟兽想不到做不出的事情,人脑子一转就出来了。所以人才比禽兽强,比禽兽活得滋润。这把豆子,就是最损的人想出最损禽兽的招数。老田户隔着网捏着叽叽叫的田鼠,把黄豆一颗颗塞进田鼠后门里去,塞完了往田鼠腚上喷口水,再开网放板,让股道里塞了豆子的田鼠一溜烟逃回洞里去,回头还堵住洞。”

“小田鼠到了洞里看见窝里鼠老鼠少先叽了一声,意思是我回来了。洞里田鼠们也叽叽两声,意思你咋刚出去就回来了?逃回来的田鼠说别提了,你们可不能出去,外面洞口蹲着一变态,我一出去就被他逮住胡来了。哎呀,不对劲,这,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黄豆有个特性,遇水就涨,一涨湿了能撑出干的时候几倍大。洞里的田鼠看见逃回来的田鼠忽然横眉子竖眼地发愣,连忙关心地叽叽叫着问咋了,你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被人胡来后心里留下创伤了?但再关心也没用,这时候豆子已经开始膨胀了,一涨就再也别想拉出来。田鼠那小小的身体哪经得起这折腾,顿时慌了神,在窝里团团直转。”

“要知道但凡鼠类有个天性就是得磨牙,要不磨牙这牙就会长得窜到脑子里去。这时候逃回来的田鼠也就憋得跟脑子里窜进了东西差不多,急了眼会追着洞里其他田鼠咬。不管什么关系,咬死一个算一个。耗子发了疯是最可怕的,一不怕疼,二力气大,整个鼠窝里的田鼠合起来也斗不过它。这时候哪只田鼠也顾不上粮食,慌忙就往最近的出口跑,但没用,出口被堵命板堵着呢!再回头又是那只追上来的疯鼠,只好等着被咬死。就这么过了一会儿,田户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抡起锄头刨开鼠窝,一斛斛干干净净的小粮仓,外加一窝好鼠肉。就连那只被折腾的田鼠咬死其他田鼠后,也会被活活涨得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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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4:4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逼跳河】

刘涛恍然大悟:“所以赵叔您用的辣椒就起了豆子的作用,那只白毛鼠就活活被您逼疯了。”赵长洪邪笑道:“你不是说那辣椒是最辣的指天红吗?用它代替换命豆,别说大黑天自称什么耗子御史,就是耗子丞相来了给那只被逼疯的白毛鼠松了绑也得脱层皮。”

果然亭外大黑天一声惨叫,咬牙忍痛把眼皮撕开才将白毛鼠拽了下来,一把扔得远远的。眼睑上的洞咕咚咕咚地冒着血,显得又狼狈又狰狞。白毛鼠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又追着周围的耗子咬,追得一群耗子叽叽乱窜。大黑天真的气疯了,再也顾不上说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指着亭子叽里咕噜用日文跳脚大骂一番,抱着哨子又拼命地吹。

但这招再难奏效了。白毛鼠周围的耗子被它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里还顾得上听指挥。赵长洪趁乱把亭子里十几只被鼠儿果醉倒的黑老鼠后面都塞了辣椒扔出来,每只老鼠都是抓狂得落地就咬,疯狂的气氛瞬间感染了整个鼠群,很快撕咬成了一团。

一时亭外沙尘共鼠毛齐飞,哨声与悲鸣共起。狂吹哨子的大黑天片刻后也成了鼠群攻击的目标,吓得大黑天连忙把哨子扔进了毒水池里。仿佛多年被奴役的怒气在这失控中集中爆发了一样,疯狂的鼠群依然紧追着大黑天不放。

此刻唯一安全的就是紧闭着门的亭子里,可赵长洪和刘涛当然不肯给大黑天打开方便之门。大黑天气喘吁吁地一圈圈绕着亭子跑,渐渐无力,此时已经有几只老鼠追到了大黑天身上开始啮咬,大黑天绝望地看了亭子最后一眼,高叫一声:“中国老头子八嘎牙路滴!”一头冲向黑黝黝的冥河。

赵长洪脸色变了,手忙脚乱地打开亭门高叫道:“太君您可别想不开啊,快进来快进来!”可说时迟那时快,逼得走投无路的大黑天已经一头扎进了河水里。赵长洪张大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眼看追在大黑天后面的耗子也忍受不住折磨扑通扑通跳下河,池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不久一具具小骨架漂出了水面。两行浑浊的老泪慢慢从赵长洪眼角渗了出来。

刘涛同情地说:“死得是挺惨。不过赵叔您也别太替它们伤心了,咱这不也是没办法才下这狠手吗?”赵长洪猛捶了几下胸口才缓过气说得出话,号啕大哭道:“能不伤心吗!能不伤心吗!我那亮闪闪的金豆子啊!一辈子的积蓄全没了!杀千刀的大黑天啊!要死先把金豆子还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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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4: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嚼木辨虚】

刘涛还没来得及劝赵长洪,轰然一声响,吓了两人一跳。却是隘口外洞顶上的米仓木梁被烧断坠落下来,巧巧地将赵刘两人原来跳下来的洞堵得严严实实。刘涛急道:“赵叔,别顾着您的金豆子啦!咱们回去的路给绝啦!”

赵长洪抹了把眼泪鼻涕:“盐水煮咸鸭蛋,你娃操的什么闲心,你叔开始就没想走这回头路。”刘涛一想高兴起来:“对啊,我们不用走,在这儿等就行了!上面这么大的火,肯定有哨兵兄弟看到会来救我们的!”赵长洪呸了一口道:“做你娃的大头梦!都什么时候了,上面还会有人顾上拾掇这空粮仓?这火一起,咱们在别人眼里就已经是两具烧没了的尸体了!加上马六马七算四具,想来给我们收骨灰的人都不会有。”

说话间隘口那头一些没用到的木板也被木梁烧燎了起来,红红的火光映得冥河这边也跟着发艳。刘涛慌道:“那怎么办?早知道会困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前几天和城外鬼子拼死得痛快!”赵长洪没好气道:“别一口一个死字。困是困不死你,愁的是木头烧得热乎,待会儿河水里的毒气蒸发,那我们就被熏死啦。”

果然映得红彤彤的河面上好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纱在往上飘,刘涛慌道:“那怎么办?”赵长洪没说话掉头往红亭子走,刘涛赶紧跟着,边嘀咕道:“赵叔这路不对吧?毒气不是耗子,关了门一样飘得进去啊!”赵长洪哼道:“听说过狡兔三窟吗?”刘涛点头道:“当然听过。我们东北猎人带狗撵兔子的时候,兔子三个窝都是连在一起的。这头进了那头出,好逃。”

赵长洪一滞:“你话是乱解,理倒是这个理。老林家外面看了是善人,地下居然偷偷地用婴孩血祭,能就安排一条道进来吗?一大掌柜的,没事老跑粮库里半天不见人,隔三逢五还带着血祭用的禽禽兽兽,再抱个小孩儿进去,不怕伙计怀疑说闲话吗?”

“所以粮仓里的道,绝不能是林家祭神常走的道。至多是祭完神后怕家里赶巧来了人,闻到身上血腥味露馅,从那儿走出去避开的备道。真正的进出道口,肯定在那方圆几里大的林家大院里面。”

刘涛嘀咕道:“就算有,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赵长洪得意道:“你赵叔可不是你娃,整个一梁山的军师——无(吴)用。刚才在亭子里你不是问我干吗啃那个五通木像吗?告诉你,赵叔那是在试五通神像身上哪一块木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藏着机关!”

刘涛奇道:“这木头一样不一样能用牙试出来?”赵长洪咧嘴道:“别人不能,你赵叔能。一般木头下面是实是空,指头敲敲听声音便能知道。但这五通像是杨木雕的,杨木是软木,听回音是听不出来的,只能用牙咬。一样的劲咬下去,木头下面要是空的有名堂,感觉就糯些。要是下面是实心的,感觉就绷些。说着容易,没有练过那可分不出来!”

刘涛恍然大悟:“原来赵叔您还做过木匠!也和我家养狗一样是家传的手艺吗?”赵长洪脸色不善:“你娃再提一个狗字叔就把你扔出亭子去!”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五通神像前,赵长洪站定再咬下去,却咬在木像蛇头下的七寸位置。练过的功夫名不虚传,一会儿就硬生生把木像啃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看得刘涛是又羡又惊,忽然赵长洪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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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5: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暗道】

刘涛惊叫道:“叔您怎么了?”赵长洪苦笑着从嘴里掏出半截断牙,摇头叹道:“老了老了。这软趴趴的杨木头居然还能反啃掉我半颗牙。”刘涛自告奋勇道:“那叔您让开,我来替您啃。”赵长洪骂道:“别癞蛤蟆跳秤盘——硬充大块肉了。还啃,啃了管饱吗?”说着把手伸进啃出的洞里,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巨响,亭子里原来放八仙桌的地方,石板一级级塌下去形成石阶,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暗道往上冒着丝丝凉气。

刘涛这才发现赵长洪啃下的那块木板当中有个很小的孔,孔后面连着把精致的小锁。想必原本得有一把细如铁丝的精致钥匙插入小孔,打开后面的小锁木板才会弹开。只是小孔被神像上刷的血漆盖住,从外面万万看不出来,要不是赵长洪啃得一口好木头,实在难以发现其中奥妙。看赵长洪为了带自己逃命牙都啃掉了,之前怀疑赵长洪妖邪附身的刘涛不禁深深惭愧。

赵长洪没注意刘涛的表情,一看有暗道出现欢呼一声:“你赵叔说得准吧?林家产业里离米铺最近的就是大宅院。这条道要不是通往院子里的,赵叔就把眼珠子挖给你!”刘涛便要下去却被赵长洪一把拉住,骂道:“你娃不要毛手毛脚的,经年不开的秧薯窖子一下钻进去,人还能被熏死呢,你知道这地道多久没人走过了?”

刘涛这时候对这位赵叔的话已经奉如圣旨,乖乖点头闪到后面让赵长洪先走。赵长洪等了一会儿才打开电筒下去,刘涛慌忙跟着。暗道有一米来高,两边都垒着石瓦,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代的时间完成的。赵长洪还好些,刘涛个子高,走的时候快把腰折成了两段,速度慢得出奇。赵长洪回头看看叹口气,吩咐刘涛道:“把手榴弹拿给我。”刘涛慌忙从腰兜里把两颗手榴弹都掏出递上。

赵长洪摇摇头:“不用都拿,一颗就行了。”果然只拿了一颗,将手电筒交到刘涛手上,再将手榴弹的木柄卡在离洞口不远的石壁缝隙处,又从身上破衣服里捻出一根棉线,系在手榴弹的拉环上,吩咐刘涛有样学样,边走边从身上捻棉线,等线的长度差不多到顶了就再接着头系上,大约走出二十米以后,赵长洪猛地一拉接长的棉线,即使隔得远远的也能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头顶的灰簌簌掉落下来差点儿迷了刘涛的眼睛。

赵长洪拍拍手:“行了,道口被堵住了。那头就算烧破天,毒气也下不到洞里来。”刘涛吓了一跳:“赵叔您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这头也被震塌下来活埋了咱俩?!”赵长洪冷笑道:“放炮也是你赵叔早年吃饭的本事,还能算错了?林家宅院离着还有十里多路呢,照你娃这走法,没到一半毒气就追进暗道了,不封住进口闭气,想拉赵叔和你一起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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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绝户天罚】

刘涛明白又是自己拖累了赵长洪,心里暗暗感激,心想这赵叔虽然脾气臭嘴碎又爱损人,但对自己倒真不坏。刘涛从小娇生惯养,上军队后又是一直给营长养狗,受的都是小灶待遇。营里的人看他是个大孩子,性格率真烂漫也都惯着他,所以当了几年兵还是个娃娃脾气,心里想什么不自觉就说了出来:“赵叔您对我真好,您不是说您没留后吗?我爹也走得早,要不出去后我给您养老送终吧。”

赵长洪吓了一跳,连连回头摆手:“可别,按说赵叔年纪该比你娃爷爷都大了,叫叔那是便宜了你。要是叫爹算个什么事儿?”刘涛这热脸不料贴了个冷屁股,不觉有些垂头丧气,就没看到赵长洪转过头去悄悄抹了抹浑浊的老眼。洞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默默无语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赵长洪咳嗽一声,打破了地道里的寂静:“按说前面就是林家宅院了,上去后你娃别生赵叔的气。赵叔是个晦气人,早年出身不干净,这辈子都被老天爷追罚得过不得安稳日子。现在最后一点儿留得下去的金豆子又给那鬼子大黑天糟蹋了。给我这晦气人传后,我怕我一撒手蹬腿,回头老天爷再把怒气转给你娃。”

刘涛嘟囔道:“您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堵心里疑神疑鬼的。”赵长洪一咬牙:“我就知道光说你娃不信。告诉你,赵叔年轻时在绍德是掘墓偷尸的绝户,什么看风水断八卦下铲子,放火药炸坟头破机关,赵叔那算半个行家。说句瘆人的,你赵叔在土里爬的天数,比在地上走的日子还多。”

刘涛“啊”了一声,赵长洪苦笑道:“给你娃知道被看不起了吧?不过看你娃那蔫样儿赵叔心里又难受。反正赵叔不是看不起你不收你,实在是赵叔不配,受不起呀。”刘涛连连摇头:“赵叔我不是那意思。您是盗墓的又怎样?您对我好我心里知道。百善孝为先,我有孝心就是老天爷也不能拿我撒气吧?”

赵长洪叹道:“你娃小,不知道这老天专欺善人。我看你娃眉清目秀不是贫贱相,就是额头上有些黑气,只怕眼下有场劫难。能熬过去日后等得到富贵的,可别给你赵叔拖累了过不了身。”刘涛还是不死心,强笑道:“赵叔您又会看相……”就着电筒光看到了几层往上的石阶,石阶尽头一块本来盖着出口的巨大石板似乎被什么东西砸碎了,只剩一小块半掩,露出半个刚够一人爬上去的洞口。刘涛知道爬出洞一准儿就是出口了,正开心不已。忽然半截身子先出洞的赵长洪停住了身子。

刘涛差点儿一头撞在赵长洪还留在石板下的屁股上,连忙停住问道:“怎么了赵叔?”赵长洪一言不发,只是两腿乱抖抽搐。刘涛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赵长洪忽然一下子直蹿了上去,在上面号啕大哭:“是我不好,是我这烂命又受天罚了!我带累了你娃啊!这,这是个死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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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5 12: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死室】

刘涛也跳了起来,连忙跟着爬上去。上面一个巨大的石室,空荡荡的能容下几十个人。可是石室的出口在一排本向上盘旋的石阶上,石阶旁边还撑着几根石柱。可现在石阶石柱却倒塌散落得四处都是,连着室顶塌陷了一大角,碎石堆积着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赵长洪哭骂道:“这,这石头是被炸塌的呀,林家大院外面围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这被炸塌了呢?”

刘涛陡然想了起来,惊叫道:“我听营长说过,早前刚进城选指挥部的时候,因为林家宅子里的地窖安全又隐蔽,师部就定在那里。可大家出来照相的工夫,巧巧的鬼子飞机就把窖给炸了。难道……”

赵长洪哀叹道:“完了完了,这是天绝我啊!这里不用说就是被炸毁的地窖了!现在退路被我炸了,出路被鬼子炸了,进退都是个死啊!老天啊你要罚我我不怨,可是借鬼子的手罚我,我不服啊!”刘涛也觉着心酸,看着一根长长的滚落在石板缺口旁边砸断石板的石条。想到听人说过闷死的人死前会把自己的脸抓得稀巴烂,还会把自己的手指咬断一根根嚼下去,不禁身上发寒。

但看这地窖体积甚大,窒息倒不会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再凑到出口下面看看好像也不是一点儿缝隙没有,便对赵长洪说:“赵叔,虽然我们移不开这么多石头,但要是能挖个洞,哪怕就是个大点儿的缝,能把声音传出去,上面的弟兄们听到也能来救我们啊!”

赵长洪抹抹眼泪:“你娃趁早别老想人救了。这林家宅院又不是什么军事防御,哪会有人在这附近站岗经过?就算挖出洞喊破喉咙也不会有半个人来!”刘涛哭丧脸道:“可是到了这份儿上,不挖又能怎么办呢?实在不行能挖多少是多少,最后用剩下那颗手榴弹炸了试试!”

赵长洪脸色一变:“那你娃可想都别想!手榴弹一炸,没准儿就堵实进不来气了,宁可现在这样饿死都比闷死强!”刘涛慌忙道:“我就那么一说。叔,我们还是挖了试试吧。”赵长洪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先是从指头大的石子碎粒清起,再到拳头大的石块,最后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挪开了两块磨盘大的石头,赵长洪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手喘息道:“不行了不行了,从上往下挖赛过活神仙,从下往上挖哭死鬼见愁。这不是个办法。”

刘涛没气馁,努力想撼动一根炸断的半长石条,结果石条纹丝不动,自己却差点儿闪了腰,慌忙停下苦笑道:“也是,就这速度,能出去也得等到城破送给鬼子活捉了。”

忽然赵长洪“咦”了一声,示意刘涛别说话,将耳朵凑到地窖石壁上细听。刘涛连忙也把耳朵凑上去,果然不一会儿听到上面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这下真是欣喜若狂,正要喊叫,却被赵长洪一把把嘴捂住,皱眉道:“这时候这地方不该有人来啊,先听听再说。”

只听上面一个谄媚的声音道:“这里就是我告诉您献给俞万程他们做指挥部的地窖,为这事俞万程和那个新来的陈参谋还闹了意见,一个同意,一个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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