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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失落的桃符》-真真假假的“木工厌胜术”(完结)-作者:御风楼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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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病入膏肓

  李海一愣:“厌胜,厌胜,到底什么是厌胜?就拿一个木偶塞到枕头里,用一张纸符烧成灰泡浓茶里让我喝了,我就能改了我的性子?我还真不信!”
  “那是被这个陈木郎坏了事!”马乂星指了指我,说:“如果他不把这回背宠从枕头里拿出来,如果您现在已经喝了掺了符灰的浓茶,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您知道?”
  李海笑道:“那可以再试试啊!把这东西放回去,让纸符烧了我喝了,看看我的性子会不会转。”
  “您已经起了逆反的心,再用就不灵了。”马乂星说:“这厌胜术有一条规矩,就是下厌的时候不能让第二人知道,说是怕人知道了会泄气,泄了气就不灵,其实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怕人逆反。人逆反了以后,要么会毁了厌胜术,要么就根本不信。毁了厌胜术自不必说,肯定就不灵了;至于不信——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啊,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厌胜术不是骗人的把戏,是真真实实能改变人的东西,您说是咒人也好,下蛊也好,其实都可以。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说什么是厌胜——您今天心情很好,开着车走到了马路上,结果有个人拦住了您的车,您摇下车窗问是怎么回事,那人说我咒你开车撞死!”
  李海的眼皮霍的一跳,他也是开车的人。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马乂星笑了笑:“李先生还不信呢,就感觉不舒服了,要是真有个人这么对您干了这件事,您心里会不会有火?”
  “会!”李海说:“是个人心里就有火!”
  “对。”马乂星说:“接下来还是打比方,是假设。您开着车继续走了,结果就因为刚才被人无缘无故咒骂了,心里不痛快,开车也心不在焉的,一个没照顾好,迎面撞上了一辆大卡车,最后是真的……”
  马乂星不再往下说了,李海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这就是厌胜术,非常简单的厌胜术!”马乂星说:“您说这厌胜术对人到底是有影响还是没影响?”
  “有。”李海点点头。这是明摆着的,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我不由得暗暗佩服马乂星真是能说!这是要开始把李海从不信引上信的轨道上了。
  只听马乂星继续说道:“其实厌胜术是什么东西呢?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外因诱发内因,从而加大对人的影响,强化它在某一方面的作用。所以首先要有内因,这外因才能起作用,如果您心里先存一个不信了,外因再大,也影响不了您。您看中国几千年了,照样有人在门口立个石碑,上面写着‘泰山石敢当’,也有人在盖房子的时候,请个‘姜太公在此’,入住新房子的时候,挂上毛主席的像,包括故宫里许多房檐上都挂着金钱、谷穗,现代许多人都戴金银玉挂坠……这些都是厌胜术,保平安的厌胜术。如果内心先存一个不信的话,会用这些东西吗?如果心里先存一个不要自己平安的逆反心思的话,这些东西就算是用了,能起效果吗?”
  我不由得在心中比较,师傅也懂厌胜术,也讲了不少厌胜术的东西,可是就没有马乂星讲的透,让人一听就能信个十分八分。
  而且,我也是到现在听了马乂星的话,才知道下厌的时候不能让第二人看见的真正原因,原来不是怕所谓的“泄气”,而是怕人有逆反的心理!
  实在是有道理,人都不信了,你再下厌胜也没用啊。
  一个人要是想自杀了,你给他脖子上挂一百个保平安的坠,也挡不住他跳楼啊。
  厌胜术只是在放大某一方面的影响,起决定性作用的永远都是人心!
  只听马乂星继续说道:“就好比李先生,李先生心中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李海摇了摇头。
  马乂星说:“我们下的这个回背宠,就是要加大你这一方面的影响,加大你对你妻子的感情!如果说你内心中真的是完全排斥你妻子,那这个回背宠当然没有用。就好比我说要通过厌胜术改你的运,要改你这家里的风水,那是因为你本身的运气就不差,所以通过厌胜术才能更上一层楼。如果你本身就没有好运,神仙也救不了你!”
  “好了。”李海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也该吃午饭了,两位师傅要是有空,咱们一起找个地方坐坐?慢慢聊?”
  “有空。”马乂星笑着说:“听凭您的安排。”
  “那上车吧?”
  马乂星摇摇头,说:“这车,我可不敢坐……我劝李先生还是卖了吧。要不咱们还是往前面走走,到街口,打个车吧。”
  李海脸色一变,说:“行,打车去。”
  三人就这么往前走了,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大喊一声:“李海,他们俩真的都是骗子啊!”
  李海连头都没有回,万建魁扭过来脸,朝我一笑,说:“木郎,回家跟着郑国彬,好好干活儿去吧,别到时候儿子生下来,都没钱买奶粉!”
  三人越走越远,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李海就这么信了?
  硬生生从不信到信了?
  “陈师傅?”有人在后面叫我,我愣了一下神,回头看时,只见徐冬梅和谢丽红都探头探脑的在看。
  我连忙把手里的回背宠和纸符又塞回兜里——徐冬梅看见了一定会要。
  徐冬梅没瞅见李海,便急了,跑过来又往车里看看,更急了,说:“李海呢?”
  我叹了一口气,说:“别急,他的车还在这里呢,他应该会回来。”
  “不是,那他不开车,他去哪里了?”
  我说:“去请两个骗子吃饭去了。”
  “两个骗子?”徐冬梅和谢丽红相顾愕然。
  我说:“就是万建魁和马乂星。”
  谢丽红诧异道:“马乂星是谁?”
  “万建魁的师傅。”
  谢丽红越发诧异:“你们不是一个师傅吗?”
  我说:“以前是一个师傅,现在不是了。万建魁才找了个大骗子当师傅,跟我们闹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徐冬梅又着急又惊讶,说:“陈师傅,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清楚?”
  “好吧。”我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全都给徐冬梅和谢丽红讲了,然后说:“这是万建魁和马乂星在做局,要骗你们家。可是李海居然相信了。”
  徐冬梅和谢丽红都愣了半天,然后徐冬梅说:“我没听出来他们两个是怎么骗人的啊?”
  “对呀。”谢丽红说:“不就是用厌胜术把人的运气变好,还要让李海添个孩子吗?这不是好事吗?”
  “我和李海结婚这么多年了,都没能生孩子。”徐冬梅脸色有些尴尬,说:“我去医院里查过,不是我的问题。那个马师傅一眼就看出来是李海心有余而力不足,多厉害啊!他还说能用厌胜术解决,这不是挺好的吗?”
  徐冬梅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看来还真让马乂星给说中了,李海不是不想要孩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说:“如果是因为生理问题,不能生育,那就是内因无法解决!厌胜术再厉害,也没办法!就好比让男人生孩子,再用厌胜术去咒,也咒不出来啊。”
  徐冬梅说:“万一有用呢?”
  “万一,万一,你们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被这个万一给骗了!”我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之前万建魁在你们卧室里找到的那个欢喜偶,是他事先藏在兜里,临时拿出来嫁祸的!你们家根本就没有人下厌,也不招什么邪祟。”
  “没有那不是更好吗?”徐冬梅说:“凡事都不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陈师傅,你这么急是怎么了?”
  我在心里说:遇见你这样的人,我能不急吗!
  谢丽红突然说:“其实,我倒是觉得万师傅那个回背宠还挺好的,虽然就放在枕芯里没多长时间,可起作用了!你看李海今天就回来了,要是陈师傅没有把那符纸给拿走,让冬梅姐给烧了,泡到茶里给李海喝,说不定李海已经回心转意了。”
  徐冬梅也连连点头,说:“陈师傅,那个符你还拿着呢吗?要不你还给我?”
  我长大嘴,呆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这两个女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进兜里,想要把那回背宠和纸符一起拿出来,交给她们,从此都不再管这一家的闲事了,但是在手摸到纸符的那一刹,我又改变主意了——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这么放弃,就是在马乂星和万建魁面前认怂!这两个混蛋,那么害我,我怎么能认怂?我一定要把这两个混蛋的面具给扒下来,露出他们骗子的真嘴脸!
  再说,我这是在做好事呢,做好事难,但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了吧?师傅才说过,就是因为我有福气,才连带着娇娇也有福气,这福气从什么地方来的?宅心仁厚来的!
  眼下,是跟徐冬梅和谢丽红说不着了,再说下去也说不清楚,这两个完全是糊涂女人。要不怎么会有人说,这世上只有两种动物会经常犯晕,一种是老母鸡,还有一种是女人呢?经常迷方向的也是她们!
  其实,我也有点晕了,刚才马乂星说的话,仔细想想,确实找不出来他骗人的破绽,我得回去找师傅,跟师傅捋一捋。
  于是我说:“东西我今天没有带来。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再来。”
  我跨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冬梅在后面“哎”了一声,谢丽红喊道:“小陈,在这里吃吃饭吧!”
  “不吃了!”
  这两个人,心眼儿总还是好的,我暗暗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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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厌胜门的局

  骑到家里时,师傅和大师兄果然已经在了。我大老远就看见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一瓶酒,放着一盘花生米,两个人正满脸红光的吃喝呢。
  灶火屋里一股肉香味飘了出来,透过纱窗能看见娇娇忙活的身影——这是在改善伙食啊——看来是别墅那边给结了工钱。
  “哎,老三,回来了,快快快,上桌!”大师兄看见我,连忙伸手招呼了起来。
  我本来是憋了一肚子气,被这气氛给感染了,倒也泻了不少火。
  我走进堂屋,往凳子上一坐,先拿起杯子倒满了酒,然后一仰脖子,喝干喝尽!最后“砰”的一声,重重的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嘿,老三!”大师兄笑道:“这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啊。咋了,这是去干嘛了?”
  “气死个人!”我说:“李海回家了!我接了谢丽红的电话,就去了徐冬梅家里,刚和李海说了没几句话,就碰见了万建魁和马乂星!我本来是揭他们俩的底儿呢,没想到说着说着,马乂星居然当着我的面,把李海给哄了!到最后,李海不但不搭理我,还请他们俩去吃饭了!就连徐冬梅和谢丽红也不信我了!气死我了!”
  “啊?”大师兄惊讶道:“马乂星那老东西,这么大本事?”
  “可不是!”我说:“那老东西,上下嘴皮子一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是天花乱坠,吐沫横飞啊!要不是我事先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连我也给骗了!”
  师傅和大师兄面面相觑,都笑了,师傅说:“他是咋口若悬河的?”
  大师兄说:“对,你讲讲,让咱们也跟着学学。”
  “那有什么好学的!”我又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大师兄直笑:“马乂星这老东西,还会装死?哈哈!”
  师傅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沉默半天,说:“老三啊,不是人家不信你,是你没有抓住点子,所以才揭不了马乂星和万建魁的底,别人当然也就信不了你。”
  “啊?”我一愣:“我没有抓住点子,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说:“你约摸着李海是信他们俩了是吧?”
  我说:“是啊。”
  师傅说:“李海为啥信他们俩?”
  我说:“因为李海想要孩子,李海还想转运。”
  师傅说:“李海为啥想要孩子,为啥想转运?”
  “爸您这话问的奇!”我说:“要孩子,那是因为李海没有孩子啊;想转运,是因为马乂星说李海近来在破财了。”
  “对啦!”师傅咬碎了一颗花生米,说:“这就抓住了点子!李海之所以从不信到有点信,再到请他们俩去吃饭,是因为马乂星说的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李海生理有问题,不会生孩子,让马乂星给说中了;李海这段日子在破财,也让马乂星给说中了。所以李海才服了,才信了。关键的问题是,马乂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弄明白这个问题,才能揭了马乂星骗人的老底儿!”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师傅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海、徐冬梅、谢丽红都信马乂星和万建魁了,就是李海对马乂星说的那句话:“看来您还真是位高人,说的话,句句都戳我的心窝!”
  马乂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我又去瞧师傅,师傅一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说:“这个不难,一看二诈三蒙。万建魁去过徐冬梅家里,没看见有孩子,回去跟马乂星说了。马乂星见到李海的时候,再一诈,就诈个八九不离十了。你们看他说话,说的其实都是两面话:他问李海今年多大了,李海说三十五岁了,马乂星就说,这个岁数的人,孩子都该上学了吧?如果李海有孩子呢,就会说对,上学了,或者说孩子小,还没上学;如果李海没有孩子呢,当然就会说没有孩子的理由,这不,马乂星一下子就诈出来李海的实话了。”
  “哎,还真是啊!”大师兄拍手叫绝:“这还真是来回话,怎么圆都成!”
  师傅说:“接下来的话,仍旧是两面话,马乂星说,李先生不是不想要孩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这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咋解释都成。说是生理有问题生不了孩子也成,说是心理上有问题不想要孩子也成。在李海那里,他会自动把话里的意思代入到自己的实际情况上——因为人都有这个心理,不管好的坏的,都自动往自己身上套,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喊帅哥、美女,不管自己是不是帅哥、美女都会扭头去看——所以李海一听这句话,就觉得是马乂星说对了!而马乂星也能通过李海对这句话的反应,猜出来李海的实际情况。这就叫蒙!”
  “高啊,师傅!”大师兄说:“您太厉害了,您要是去骗人,不比马乂星差!”
  师傅白了大师兄一眼:“我骗人干啥?我有胳膊有腿儿的,能吃苦能下力,赚来的钱花着踏踏实实!”
  “是,嘿嘿……”大师兄笑笑。
  我心中却是知道,师傅说的这个“一看二诈三蒙”就是厌胜门里骗人的法子!
  李海挺精明谨慎的人,到底还是被马乂星那老狐狸给带进去了,这根本是防不胜防啊。
  “菜好了!”娇娇从灶火屋里来回往桌子上端盘端碗,四菜一汤,好了!
  我们四人团团一坐,开怀畅吃,经师傅这么一点拨,我心里舒坦多了。
  饭菜吃到一半,娇娇说:“木郎,下半晌,你就跟着爸一起出去找活儿吧?”
  我迟疑了一下,师傅已经接口说道:“我和老大去找,木郎该干啥就干啥,找到活儿了以后,带上木郎一起就行。”
  娇娇撅了撅嘴:“徐冬梅家里的事情,没完没了啊!”
  “是万建魁和马乂星,我跟他们没完。”我说:“不把他们揭出来,他们不但害别人,还害咱们。太不是东西了。”
  娇娇这才无话,估计是想到了自己也被下过厌吧。
  “老三。”师傅说:“马乂星的话还有几句听着怪,他说李海能量大,背了人命也没事儿?”
  “对,他当时是这么说了。”我回忆着道:“当时我也觉得怪,可是李海骂了马乂星一句,马乂星后面就改口了,说李海招惹了烂桃花,不注意的话,迟早会背上人命。”
  “这话也怪。”师傅说:“李海是个精明人,一般的话骗不住他,马乂星说他没有孩子,破财什么的,这些话最多是让他半信半疑。我猜,真正起作用的,是——招惹了烂桃花和背了人命!我怀疑,马乂星和万建魁做局了!”
  我脸色一变:“您的意思是,李海真的背了人命?”
  “我说了,有可能是马乂星做的局。”师傅沉吟道:“我听你刚才讲,李海要开车去饭店,马乂星却说不敢坐李海的车,还说让李海最好换一辆车,这不也奇怪吗?为啥他不敢坐车?为啥要李海换车?为啥李海也不问问原因?还真的去打车了——如果把这个事情和李海背了人命这句话联系到一起,那就是李海撞死了人啊。”
  我心头大震,菜也吃不下了,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之前在徐冬梅家门前,马乂星和李海所交谈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
  我突然意识到,马乂星前前后后说话,无论虚实,就连打比方,都是拿车祸来说事儿的,而且每次当他提到车祸的时候,李海的表情都是变化相当之大!
  难道真的让师傅给说中了,李海开车装死了人?
  再接着往下想的话,李海撞死人了,为什么会没事?
  联系马乂星的话,李海能量大,近期又破财了,那就是说李海是用钱摆平了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事情,李海肯定隐藏的极深,根本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的,马乂星又怎么能说出来?除非马乂星是真的大师,能算出来!可马乂星就是个老木匠,他之所以知道,绝非是因为他能掐会算——而是因为李海撞死人这件事就是他精心布局的!
  顺着这个思路捋下来,虽然想法可怕,但是所有我之前感到别扭的地方,却全都不存在了!一切昭然若揭啊!
  布局害人,假冒大师点破,再骗人——这是厌胜门驾轻就熟的程序啊!民国时候的大台柱不就是这么干的吗?当年柳发昌家里那个半夜突然爆炸而亡的老师傅,演的不正是这个戏码吗?
  师傅熟悉厌胜门里的套路,所以一琢磨马乂星的话,就琢磨出味道来了,而我只是觉得别扭,不经点破,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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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又是局中局

  吃完午饭,我再次来到了徐冬梅家里。
  准确来说,我是守在门口的——因为我来的时候,李海、马乂星、万建魁还没有回来,李海的车还在别墅外面停泊着。
  师傅说,李海这次不会再轻易离家不回了,他摊上事儿了——出了车祸,撞死了人,虽然拿钱摆平了,可却被马乂星知道了,李海心里有鬼,踏实不下来了。就算他想再在外面鬼混个没影,马乂星也不会同意。马乂星肯定已经布好了一张大网,准备满载而归,不从李海那里骗个成千上万块,马乂星绝不会收手——因为马乂星扎下了大本钱——布置好一个车祸撞死人的局,怎么会这么轻易给浪费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师傅的猜测成立为前提的。而师傅的猜测自然就是李海真的出了车祸,而这场车祸又是马乂星布的局——准确来说,是厌胜门布的局。
  师傅也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了,对马乂星和万建魁死缠烂打,不管他们玩什么把戏,都不要怵,记着骗局就是骗局,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有把握了就揭穿,没把握了就胡搅蛮缠,逼着他们乱阵脚,一旦他们乱了阵脚,就该露出破绽了。
  不过师傅也说了,马乂星太狡猾,估计能看穿我的意图,不会跟我纠缠下去的,他们会另想办法,另选时机,所以很有可能是我一去跟马乂星纠缠,马乂星就会走人。不过这也没关系,师傅说,等他们离开了之后,我再找李海单独交流,将厌胜门行骗的手段告诉李海,以李海的精明,应该能明白过来。
  所以我就一直守在李海的车旁边,守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吃得红光满面的三人回来了。
  万建魁看见我,先吃了一惊,说:“陈木郎,你还没走?”
  李海也说:“对呀,你怎么还没走呢?”
  我说:“我等着看两个骗子玩什么把戏呢!”
  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先堵住马乂星的嘴,如果他非要赶我走,那就表明他心虚了。只有先留下来,才有机会胡搅蛮缠!
  果然,马乂星笑笑,说:“你这大小伙也真是的,非说我们是骗子吧,又拿不出证据来,成心捣乱眼红呢吧?”
  “你不是要给李先生下厌吗?”我说:“我也是木匠,我也懂厌胜,我倒要看看你下的是什么厌,能让李先生既转运,还能生出孩子来!李先生,我也不为别的,我也不捣乱,我就是冲着谢丽红嫂子的面儿,给您把把关!”
  “这……”李海这等精明的人,是巴不得有个懂行的人能看着。我料定了他这一点,才这么说的。李海果然假装为难的看着马乂星,看似是寻求马乂星的意见,其实就是变相的同意我留下来。
  马乂星老狐狸,怎么会看不明白,眼珠子一转,说:“李先生,这个陈木郎,是我们师徒的仇人,他先前在我的一个亲戚家里搞装修,结果在人家卧室的墙壁里下了个厌,弄了一双死猫眼睛泡到药水里,砌进墙壁里,这在厌胜术里有个说法——叫做‘望断魂’!是生生要咒我那个亲戚挪到新房以后,夜夜做噩梦,梦梦都见一双眼盯着他!时间久了,失眠不说,弄个精神衰弱都是轻的!你说这人恶毒不恶毒?”
  李海一惊,看着我:“有这种事?”
  我还没说话,万建魁就说:“陈木郎,你要敢说你和郑国彬没做过这件事,我就敢跟你赌咒!朝死了赌咒!你敢不敢?”
  “万建魁你这个狼崽子!”他果然把这事儿给马乂星说了!我恶狠狠的瞪着他,道:“赌咒?咱们赌一个狠的!谁给我和娇娇下了死灵咒,谁万箭穿心而死!你敢不敢赌?”
  万建魁一愣,脸色微微发白起来,马乂星却是一笑:“万箭穿心?现在这社会,哪里来的箭?你说这牙疼咒,摆明了心不诚。我们也不跟你胡搅蛮缠,你处处破坏我们师徒的好事,这不厚道。不说别的,就说我们下的回背宠,你凭什么去拿走?还说我们是骗人,你回去问问郑国彬,看他敢不敢说这回背宠是骗人的?”
  这个马乂星,果然有一手。我要看着他下厌,他没办法明着赶人,就揭露我和师傅在那胖子家里下“望断魂”的厌,我刚说出“死灵咒”的事儿,他就又说出“回背宠”来,移花接木,搅乱视听,迷人耳目。不但是我,李海都有点晕了:“这什么断魂的,什么死灵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这也正合我意,反正我来的目的就是胡搅蛮缠,搅得他自动露出马脚来!
  于是我说:“李先生,这是他玩的手法,转移话题呢,怕我说出什么有损他人品的事情来,坏了他在您心目中的形象。”
  马乂星说:“李先生,我也不是怕陈木郎说什么,只是怕他捣乱。这厌胜术是很隐秘的东西,稍稍动一点手脚,意思就不同了,你说,我下的是好厌,要是被陈木郎暗中一捣鬼,略微改动一下,弄成个坏厌,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我说:“李先生,有你们这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你说我能动什么手脚?他们就是因为我是个懂行的人,能看破你们外行人看不破的猫腻,所以才执意不让我在近旁的。”
  李海“吭哧、吭哧”笑了起来:“你们说的都有理,你们说我听谁的?”
  李海不傻,乐得看我们斗,斗来斗去,他站在局外,谁好谁坏,能看的清爽。
  “唉……”马乂星叹了一口气,说:“李先生,你这摆明了是不太相信我啊。实话告诉你吧,你这宅子里的秽气都已经弥漫出来了。”
  马乂星使劲耸了耸鼻子,就好像他真的闻到了,说:“恐怕这几天,我说的话,就会有应验啊。”
  李海诧异道:“你说的什么话要应验了?”
  “你这宅子招小人,招祟物。”马乂星说:“小人已经在你家里藏过欢喜偶了,眼下这不还有个小人在搅局吗?”
  “你才是小人!”我说:“你们全家都是小人!还这几天出祟物,你倒是说清楚啊,这几天到底是几天啊?是今天还是明天,还是后天呢?”
  “三天!三天之内,估计就会有祟物出没了!”马乂星被我给挤兑的没法,脸颊一抽一抽的:“等着瞧好了,如果没有,那是李先生万幸!如果有的话,嘿嘿……需要我来帮忙,就打我的电话。号码,咱们吃饭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说完,马乂星扭头就走,万建魁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走了。
  李海叫道:“马师傅,这就走了?”
  马乂星头也不回的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半信半疑,用了白用!我说过,人心一旦逆反,厌胜术会失效的!”
  两人走的很快,片刻间,背影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了。
  这是厌胜门骗局中的吊,接下来估计要出实招了,我心中暗想。
  我也暗暗佩服师傅,一切都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马乂星不跟我胡搅蛮缠,拔脚走人了,那么接下来,我就有了单独和李海交流的机会,得把厌胜门骗局的套路告诉他了!
  “你看看。”李海突然埋怨我:“你在这里搞得他们俩都走了!这怎么办?”
  “李先生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我说:“你真相信他们了?”
  李海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李先生明明是想让我们斗,斗来斗去,你好看出来破绽。是不是?”
  李海嘴角一撇,似笑非笑,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来了个默认。
  我说:“马乂星不傻,他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我要是在场,会坏他的好事,所以宁可不做,也要先撤。”
  “可人家是真有本事啊,什么都能瞧得明白。”李海说:“你说,这万一要是真的在三天之内,我们家里真的招来什么祟物了,那该怎么办?”
  “就算真的有祟物,那也是马乂星做的局。”我说:“马乂星这一走,就是两个意思,一是避免跟我纠缠下去,在你面前露出破绽;二是要给你来实招了。”
  “做局?”李海一愣:“什么局?”
  我说:“李先生,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了,其实马乂星走了正合我意,我就是想跟你单独聊聊的。你是不是开车撞死了人?”
  李海的脸色猛然一变,刹那间面如死灰!那反应就好像是小偷正从人裤兜里夹钱,被人猛然按住了手!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出其不意的突然发问,才能看到真实的反应!
  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海真的撞死人了!
  这也说明,师傅的猜测是正确的——马乂星布下了一个车祸撞死人的大局,厌胜门张好了口袋,要把李海给套进去!
  李海的反应很快,脸色马上恢复正常,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了两个字:“滚蛋!”
  说完这个字,李海扭头就往家里走回去。
  这是掩饰!
  我心头一阵恼火,强行按下去,说:“李海,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保管你后悔一辈子!你是被人陷害了!”
  李海猛地站住,然后扭过来头,脸上青红不定,狐疑道:“你说什么?!”
  “你也别跟我装傻,马乂星知道你撞死人了,我也知道!你撞死人以后,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家里溜达,是花钱摆平了吧?”我说:“这种事儿很隐秘,马乂星怎么会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别真把他当神仙了!”
  李海的眼珠子快速的转了好几圈:“你的意思是,这是马乂星布的局?”
  我说:“十有八九是!”
  李海说:“他是怎么布的?”
  这时候知道问我了?我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滚蛋嘛,怎么这会儿不滚蛋了?”
  李海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冲我竖起大拇指,说:“好!有性格!就冲你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我怔了怔,这个李海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还以为我说出那句话来,他不气死,也得气个半死呢!
  “走吧,木郎,到家里坐去。”李海拉着我的手,亲切的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一开始就不信那两个人,我就是想弄明白,他们俩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隐秘的事情!什么烂桃花,什么撞死人……我心里一直不舒坦,你刚才一说是他们布的局,我敞亮多了!走走走!到屋里,我给你泡茶!”
  我被李海拉着往宅子里去,心中暗想:这李海,心思百转,喜怒不定,真是个厉害角色,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富翁!
  我本来以为,他掉到马乂星的局里了,没想到这是个局中局啊!感情就我自己老实!
  不过,马乂星和万建魁,这次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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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木匠出身的亿万富翁

  谢丽红看见我和李海手拉手进了院子,又往屋里去,惊讶的张大了嘴:“你们俩,你们俩……”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徐冬梅更是又惊又喜,说:“李海,你没走啊?!”
  李海说:“冬梅,去给木郎泡点茶,把我放在柜子里的普洱茶砖给破开了。”
  “木郎?”徐冬梅一愣,不晓得是说谁。
  我不好意思的说:“徐大姐,就是我,我叫陈木郎。”
  “好!”徐冬梅高兴地跟什么似的,立即去了。
  我叹息一声,说:“李先生,徐大姐多好的人啊。”
  “我知道。”李海伸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陈师傅,咱们进书房去说。”
  李海的书房在宅子的最西一间,南北两丈半长,东西一丈三尺宽。两扇大窗户,一面朝南,一面朝西,阳光充足,十分宽敞明亮。
  书房靠东的墙壁摆放着一溜五扇门的花梨木高头大书柜,富气逼人。
  坐北朝南则摆着一张大书桌,放着电脑、打印机、传真、笔筒……下面放着一张配套的木质皮座转椅。
  西面窗户连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放着一尊茶几,两条藤椅。李海带着我走过去,说:“坐吧,木郎。咱们俩今天下午这半晌就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还能欣赏欣赏夕阳。”
  我艳羡的说:“要是什么时候,我能有造化,享受这么舒坦的生活,就好了。”
  李海笑笑说:“想赚钱不难,只要你有手艺,懂行,跟着我,不出三年,能买个跟我这一模一样的房子。”
  我看着李海,愣了愣:“跟着你?我是个匠人,下力的,卖的是手艺,跟着你干什么呀?”
  李海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海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木匠。”
  “啊?”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海:“这屋里这么多书,你还戴着眼镜,会是木匠出身?”
  “再没有文化的人,有了钱以后,都会花钱买学历,买文凭,多少也读些书,充充门面。”李海说着,又摘了自己的眼镜,笑道:“这是平面镜,不是近视镜!十几年前啊,我是跟人合伙倒腾二手家具的,干了一段时间,赚了第一桶金,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开了家具公司,专一生产高档实木家具!几年间,生意越来越好,实木,尤其是红木,那价格被炒得越来越高,我跟着发了一笔大财!所以说,木郎啊,咱们两个是同行。”
  我摇摇头,苦笑道:“我跟你不能比。”
  “谁也不比谁笨到哪里,谁也不比谁聪明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普通人,一个脑袋俩胳膊,差的就是机遇。”李海说:“那个马乂星讲我的命硬,讲我的运好,确实没说错。我的命是真硬!开公司的第二年,我住的还不是这个房子,也没有跟冬梅结婚,我是在城中村里租了一个小平房。那年夏天,天真热!屋里没空调,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热的我夜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我就拿了条凉席去了房顶,睡到半夜,被惊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听见有人爬上了房顶,刚睁开眼,就有人过来捂住我的嘴了,然后我就看见了三个蒙着脸的人!”
  “啊?”我被李海说的往事吸引住了,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李海“呵呵”笑道:“抢劫的!那是熟悉我的人,知道我赚到钱了,眼红,半夜里要入室抢钱!那时候,钱很少存银行里,都在家里藏。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会在房顶上睡,爬房顶的时候,没注意,把我给惊醒了。当时是一个人捂住我的嘴,手里拿着刀,在月亮下,刀锋一闪一闪的,晃我的眼,他让我别吭声。其他两个人下去,进屋找钱。我急了,张嘴就咬,把那人咬的浑身打颤,血顺着我的嘴往下流!他一刀捅到我的肚子里,我没松口,他又捅了一刀、两刀、三刀……我没劲儿了,我瘫在房顶上,我喊,救命啊!救命啊!邻居们起来了,那仨人全都跑了,我的钱没有丢。”
  李海的故事让我听得惊心动魄,他还撩开上衣,让我看他肚子上的伤疤:“肚子上挨了三刀,腰上一刀,屁股上四刀,总共是八个刀口!最凶险的一刀,差半寸,就扎到肝儿上了!”
  正说着话,徐冬梅端着茶过来了,说李海:“你撩衣服露着肚皮干什么?”
  李海放下衣服,说:“让木郎看看我的刀疤。”
  徐冬梅说:“又在显摆你的福大命大!”
  “那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李海说:“那天夜里我没有死,抢救过来以后,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好,三十岁出头,我就成了千万富翁,到现在,我的钱到底有多少,其实我都不知道了。总该过亿吧?”
  徐冬梅撇了撇嘴:“你就吹吧。”
  李海一笑,说:“我们俩说点事儿,你先忙别的去吧。”
  徐冬梅“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还在为刚才的故事心神激荡,暗道: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想那天夜里,我差点被大狼狗偷袭咬死埋了的事儿,不由得一阵丧气,那事儿跟李海这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喝茶。”李海说:“冬梅泡的茶,好喝。”
  我连忙喝了一口,一大口,我是真渴了,中午吃了不少娇娇炒的肉,又说了不少话。结果被烫的舌头乱蹦,引得李海“哈哈”大笑,我也跟着讪笑,其实我也喝不出来好坏——人还没活到品茶这个境界呢。
  “慢慢喝。”李海把茶杯放下来,说:“我跟你讲那个事儿啊,是想说,这人的钱再多,也是拼了命赚下来的,不是骗来的,更不是抢来的。谁打这钱的歪心思,我跟他没完!”
  我心头一震,看见李海的眼中猛地闪过两道凶狠的亮光,下意识的就起了一个念头:马乂星和万建魁完了!
  李海说:“那年爬我家楼顶的三个劫匪,你知道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我摇了摇头。
  李海说:“我当年悬赏一万块通缉他们!一万块啊,在十几年前,绝对是个天文数字!那时候一个村里还不出一个万元户呢!专门从认识我的人里,手上有伤的人里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人就给扒出来了!携带凶器,入室抢劫,致人重伤,我花钱找人,上下打点,三个人,一个死刑,两个无期!没死的那两个,到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我专程去探过监,给他们送吃的,让他们尝尝这外头的好滋味!嘿嘿……俩人已经磨的没人形了!”
  李海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木郎啊。”李海说:“我以前是做木匠的,我也听说过厌胜术,在马乂星那里装不懂,是故意的。在你面前,我可什么都说了。”
  我点点头,知道李海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都说了,自然也不希望我有所隐瞒。
  我说:“你知道厌胜门不知道?”
  李海摇摇头。
  “厌胜帮呢?”
  李海又摇摇头。
  我说:“那我先给你讲个民国时候的事儿吧。”
  李海点点头,他不着急,他能耐得住性子。
  我也讲的很细,把师傅讲给我的那个民国时候发生在郑县文柳镇的事儿,从头到尾给李海讲了一遍。直到一壶茶喝完,直到黄昏时候,夕阳的光彩真的从窗户照进了书房,落在了茶几上。
  我喝了最后一杯茶,太渴了。
  在我讲的时候,李海一直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认真的听着。
  等我讲完的时候,李海笑了,他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聪明的人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听完故事,他就明白他自己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李海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招惹了烂桃花,怎么开车撞死人了吗?”
  我说:“你一讲,我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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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海说:“都是好色惹的事!”
  原来那几天,李海一直都在酒店里住。就在昨天夜里,李海出去参加了个饭局,应酬了一下,开车回酒店的时候,有个女人在路上拦车,长得挺漂亮的,条儿也顺,身材像模特——李海说这种事情算是比较多吧,只要开着豪车,夜里总有漂亮女人拦,只不过像昨天晚上遇见的这种姿色的,就不是很多了,所以李海很动心,就让她上车了。
  那女人上来就问:“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李海反问:“你家在哪儿啊?”
  那女人就告诉了李海她家在哪儿在哪儿,李海听了觉得并不熟悉,那女人又说:“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一个人回去比较害怕,家里也没别人,更没有人来接……要是你能给我送到屋里该多好啊。”
  李海心里暗想:这就是性暗示了。也乐得送她回去,几块钱的油费嘛。
  于是那女人指路,李海开车,走的路确实挺偏僻的。李海开始也有点疑心,怕那女人是给他下套子的,只是车刚开了没多久,那女人就开始对李海动手动脚了,拉开李海的裤链,手就伸了进去……人这色心一上来,就管不住自己了。李海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奔放的女人,也顾不了许多了,一边开车,一边‘回应’她。
  路上本来也没什么人,走到个拐弯处,那女人一阵狂乱,李海也一时忘情,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嘭”的一声响,李海回过神了,赶紧踩刹车,然后就看见车前面,一个人影飞了出去!那人落在地上以后,一动不动!
  李海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下车去看,地上一滩血,那人直挺挺的躺着,眼珠子瞪得老大,一看就像是死人。
  李海正心慌,没想到那个女人尖叫一声,从车上跑了下去,大喊大叫道:“撞死人了,撞死人了啊!”跑得跟兔子似的,蹿到小过道儿里,眨眼就找不见了。
  李海也慌了,他怕周围有人出来,截住他不让走。李海说他倒不是怕赔钱,车入的有保险,赔也是保险公司赔钱,就算让他赔,也不过是九牛拔一毛而已。李海一来是怕死者家属出来了,控制不住情绪上来打人;二来他也怕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对他和公司影响不好。毕竟是因为在车上玩女人才撞到人了,裤链还没拉上呢,到时候怎么说?
  于是李海也不敢再看了,赶紧上车掉头就跑。走到半路,他又下车看了看车头,没事,没有血迹,只有一点点凹陷的痕迹。他这才稍稍心安了些,把车牌照给换了——他车后备箱里有一堆车牌照,大半是假的。
  回到酒店以后,李海怎么都睡不着,感觉是倒了血霉,心神不安的,所以一大早,他就回家了。
  一回来,徐冬梅就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李海心里头正烦呢,两人言语不合,很快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我就来了,再然后就是马乂星和万建魁出现。
  李海说:“本来是不信他们俩的,结果马乂星说我招惹了烂桃花,又说我背了人命,怎么怎么的,句句直指要害,你说我能不信他吗?”
  我点点头,说:“确实,人到了这个份上,有些话明明平时里不信,这时候也就信了。”
  李海说:“我不怕赔钱,就怕闹事,闹得大了,弄个肇事逃逸,媒体再一介入,说不定还要判刑住监。我正想着要不要去警察局探探风呢,马乂星说能用厌胜术帮我化解——说实话,我对厌胜术知道一点点,平时就是半信半疑,不排斥,到了这种时候,差不多就全信了,当时马乂星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也没理由不信啊——所以马乂星这么一说,我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了似的。再也不会想到,是他设的局啊!现在经你一讲那个故事,我迷过来了,这是个局,美人局,死人局!他们事先摸清楚了我晚上去了哪里,要回到哪里,会从哪里经过,还摸清楚了我的底细,知道了我的秉性,然后精心设计了这么个局!那个女人,是他们的同伙,那个被撞的人,要么事先就是个死人,被他们躲在暗中,扔到了我的车头上,要么就是碰瓷那一套,装死的!这几个人,本事可是真大啊!设计的面面俱到!把我玩的团团转!我就奇怪呢,真要撞死个人,到了现在,还没点消息出来?”
  我突然想到,万建魁跟我们分道扬镳的那天夜里,应该就是他们制定整个计划并决定实施的时候,是我给了他们启发。
  “他们背后是整个厌胜门,万建魁亲口说过,他是门里面的人。”我说:“是一个组织在算计你自己。估计已经盯上你很久了。这次如果你不上钩,估计就要弄出什么风声来,说有人肇事逃逸,还有目击者什么什么的,让你心慌,自乱阵脚……随后马乂星就来,说能帮你躲灾避祸什么的,要你大出血!”
  李海点点头,说:“我得找人去查查清楚了!这群混账东西,算计到我头上,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他们布置好这么一个大局,费尽心思,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呵……”李海冷笑几声,说:“放心,我自有安排,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可以直捣老巢!不接招,不理睬,他们主动滚蛋!这都是办法。”
  我暗暗佩服,到底是在大场面上混的人,事情一弄明白,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李海说:“我倒是还想看看,马乂星说的那个三天之内,会有邪祟上门的事情,会是个什么把戏。”
  我说:“厌胜门里把戏多,你们还是防着点吧。”
  “嗯。”李海说:“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洋相,你得来看看,最好是叫上你师傅一起来。你的手机号码呢?”
  “没有手机,有小灵通号,在我媳妇儿那里。”我说:“号码,徐大姐知道。”
  “我送你个手机吧!”李海说:“小灵通都快淘汰的东西了,谁还用啊。”
  “不用,不用。”我连忙说:“平时联系的人基本上没有,每个月还要交月租什么的,净花冤枉钱。”
  李海扭头喊了一声:“冬梅!”
  “哎!”徐冬梅应声过来了。
  李海说:“去屋里头拿个红包,给陈师傅,拿最大封的!”
  “好。”徐冬梅高高兴兴的去了。
  我变了脸色,说:“李先生,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李海一笑:“木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乂星和万建魁是骗子,我可不是。”我说:“我干这事儿,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我知道。”李海说:“我给的是辛苦钱。不说别的,就你讲的那个文柳镇的故事,就值一万块!”
  “李海,你要是拿我当同行,就别再这样了。”我说:“你也当过木匠,知道匠人也是有尊严的吧?匠人匠人,凭手艺干活赚钱!不干活儿,要的哪门子钱?!”
  说完,我便往外走。
  “哎!”李海一把拉住我,徐冬梅也拿着红包出来了,一脸诧异:“你们,怎么了?”
  李海说:“你把红包放回去吧。”
  “啊?”徐冬梅愣了一下。
  李海说:“放回去吧,木郎不是贪财的人。”
  徐冬梅“哦”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回转卧室了。
  “木郎啊。”李海说:“现在这社会,人心隔肚皮,个个虚情假意,处处要设防,我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遇着你这种人了,厚道,真实!我是真心的佩服你!我也邀请你,如果可以的话,来我公司里,跟着我一起努力!”
  我想了想,真有些动心,但我还是忍住了,说:“等你哪天对得起徐大姐了,再说吧。”
  “哈哈……你呀!”李海大笑着说:“你看着吧,从今往后,我改了,不再胡搞了。”
  “啊?”我一惊:“你改了?真的?”
  李海说:“真的!”
  我嘴动了动,本来想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但是话到嘴边,我又给强行咽了下去,这话太难听。我摇摇头,说:“我不敢信。”
  “是真的要改了。”李海说:“就因为这一条毛病,别人给我下这么大的套,组这么大的局,教训已经够了!我要是再不知道悔改,下次说不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老生常谈,那是至理名言!家和万事兴,也是老生常谈,还是至理名言!人这一辈子,胡天胡地,能捞着什么呢?我不在家,别人欺负我媳妇儿,骗我媳妇儿,我全都不知道,还得你一个外人出面来保护……我现在都想钻地缝里了。”
  我也听得心头发热,突然间瞥见徐冬梅站在卧室门口,眼泪正悄无声息的往下掉,我心里头也是忍不住一酸——为徐冬梅心酸,我说:“李海,李大哥,只要你真的改了,等这一件事儿过去之后,我跟着你干!”
  “好!一言为定!”李海伸出手来,我也伸出手,两下一击掌,我说:“你跟嫂子好好说说话吧,我回去了。”
  徐冬梅赶紧抹抹眼泪,出来说:“陈师傅,你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我头也不回的说:“我媳妇儿还在家里等我呢。”
  如果李海真的改了,那该多好啊。他那么胡闹,徐冬梅都能不计前嫌,该有多爱他啊。
  人,最怕的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福没了,再后悔,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覆水难收,没有后悔药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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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连环拆厌

  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我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通,包括李海中局的事情。这一天,可把我给累的,来回讲故事,舌头都快起茧子了。
  娇娇听了以后,骂道:“李海真不是个东西,胡天胡地的乱搞女人,恶心!木郎,你以后别跟他干,免得被他教坏了!”
  师傅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有钱人,几个能保证没有花花肠子?受了教训,改过自新的人也挺难得!”
  “对,对!”大师兄说:“要是跟着他干,说不定咱们也发财了!到时候,凭师傅这手艺,去当个什么技术顾问,那就赚大钱了!”
  “大师兄你扯到哪里了?”我说:“给你们讲这个事儿,是让你们琢磨琢磨,马乂星说三天之内,李海家里会有邪祟上门。爸,你说这会是个什么把戏?”
  “这是马乂星被你给闹的糊涂了。”师傅说:“他要自乱阵脚了。”
  “啊?”我一愣:“怎么说?”
  师傅说:“他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说三天之内有邪祟上门,然后就真有邪祟上门了,那不摆明了是他在捣鬼吗?老三,你不用怕,他能玩的把戏,我知道的也不少,无非是什么蛇鼠虫蚁……如果真有邪祟上了李家的门,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当众戳他的老底。”
  “中!”师傅这么一说,我算是吃了定心丸。厌胜门里的勾当,毕竟是师傅知道的透彻,马乂星玩什么把戏,我瞧不出来,师傅却是门儿清!
  大师兄说:“到时候让我也去看看吧?”
  我说:“你不怕万建魁那狼羔子?穿帮了的话,他说不定要杀人的。”
  大师兄的脸色一变,嚅嗫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我“哈哈”笑道:“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怂啊!我就随便一说,看把你给吓的!”
  “嘿嘿……我就是怕那个二杆子啊。”大师兄讪笑着说。
  夜里,我搂着娇娇睡得正香,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大叫,吓得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娇娇也睁开了眼,慌乱的说:“怎么了?谁在叫唤?”
  “师傅,师傅!”大师兄在堂屋里喊了起来。
  “是爸!”我一掀被子,也顾不得穿衣服了,赶紧从床下跳了下去,打开屋门,冲到堂屋。灯还没有亮,我把卧室门掩上,摸索着开了堂屋的灯,然后看见师傅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僵直躺在床铺上,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满头大汗,牙齿咬得死死的,嘴角还往外溢着白沫子,看上去十分吓人!
  “魇住了!”大师兄说:“师傅这一定是做了噩梦,给魇住了!”
  我急道:“那怎么办?”
  “叫啊!”大师兄说:“大声叫他!师傅!师傅!”
  “爸!”我摇晃着师傅的胳膊,朝着他的耳朵大吼一声。倒是把大师兄吓了个半死——他叫了半天,连一声大的也没有。
  “呃……”师傅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短促的嗓音,然后眼珠子就转了。
  “好了,好了!”大师兄喜道。
  师傅眨眨眼睛,缓缓的转着眼珠子,看看我,又看看大师兄,说:“把你们俩给吵醒了啊。”
  我说:“爸,你这是怎么了?”
  “做了噩梦,一时被魇住了。”师傅坐了起来,看看我的下半身——我不由得老脸一红,刚才出来的急,什么也没穿。我赶紧扯了床单盖着,大师兄已经笑了起来。
  “爸没事吧?”娇娇在里屋问道。
  “没事!”师傅说:“你睡吧!老三,你也回吧。”
  我狐疑道:“真没事?好端端的,怎么能魇成这个样子?”
  “是马乂星和那个狼崽子啊。”师傅说:“在拆厌了!”
  “啊?”我和大师兄同时一惊,我立即醒悟过来:“那双死猫眼,那个望断魂被他们起出来了?”
  “应该是。”师傅说:“肯定是马乂星这个老狐狸,怕我在你背后支招,坏了他的好事,这就拆厌了,他是想走他老子马藏原的老路,要反咒死我呀。这个老狐狸,疯了!这种反咒能咒死人吗?”
  大师兄说:“那您刚才是?”
  师傅说:“刚才我是做了个噩梦,居然梦见了你们师祖爷!瞪着一双大眼,贴到我眼皮上了,白生生的脸,跟抹了粉似的,骂我不肖,害死了他,还要掐我脖子……”
  “哎呀!”大师兄打了个冷颤,说:“师傅,你别讲了,大半夜的说这个,要吓死我了!”
  师傅便停住了。
  我说:“爸,我觉得马乂星有句话说的挺对,这厌胜术是外因,人心才是内因,厌胜术害人,是外因影响内因。要是心里不信,不自然就破了吗?”
  “呵呵……”师傅苦笑道:“老三啊,你说的轻巧,可是我咋才能不信这厌胜术?”
  我一愣,对啊,师傅信了一辈子了,根深蒂固,怎么会宽慰两句,他就不信了?
  “还是得见招拆招。”师傅说:“马乂星那老狐狸一定是起出了望断魂,放在电灯下面照着了。这么一来,那胖子那里的工钱,也别想着要回来了。”
  我埋怨师傅道:“爸,还想着那钱呢,早知道吃点亏就算了,也不能碰这厌胜术啊,命才是第一。”
  “嗯。”师傅哼了一声,说:“老大,你去给我找块黑布条。”
  大师兄呆了呆,然后伸手塞进被窝里,只听“刺啦”一声响,大师兄又把手伸出来,掌中已经多了一块黑布条。
  我和师傅都是一怔,我说:“大师兄,你这是从你内裤上撕下来的?”
  大师兄说:“我就知道我内裤是黑的,别的地方,往哪儿去找黑布?”
  我气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究?”
  “没事,没事。”师傅说:“老大,你去把这块布条去水里洗洗,沾点醋,然后再拿过来。”
  “师傅,我这内裤是才洗过的,不脏。”大师兄说:“不信,你闻闻,啥气儿都没有!”
  “不是嫌脏。”师傅皱了皱鼻子,说:“这是规矩,拆招就得这么办。”
  “哦。”大师兄这才点点头,起身穿着他那条撕烂的内裤,洗布条去了。
  过了一会儿,大师兄又拿着那布条回来,带着股醋味,递给了师傅。
  师傅点点头,顺手就把布条缠到了自己头上,遮住了眼睛,然后说:“好了,都睡吧。”
  我诧异道:“这就行了?”
  “行了。”师傅说:“有了这个,心里就踏实了,就能睡着了。”
  说完,师傅往后一倒,躺了下去。
  我只好对大师兄说:“大师兄,你照顾好师傅,晚上睡轻一点,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知道!”大师兄说:“赶紧回吧,别提溜着那根东西晃来晃去的。”
  我站起身子,临走的时候,踹了大师兄一脚,赶紧跑。关灯进里屋的时候,我听见大师兄嘟囔道:“这没大没小的兔崽子。”
  让你说我。我得意洋洋的晃着那根东西,钻进了被窝,一把搂住娇娇,故意假模假样地使劲顶了两下。
  “死去!”娇娇骂我:“软的跟面条似的,还不老实!咱爸到底怎么了?”
  “说是被马乂星、万建魁给反咒了。”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娇娇讲了一遍。
  娇娇叹息道:“这样下去,真是没完没了了,你来我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心中也是一阵凄惶,当初开这个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收尾这么难?
  李海,李海,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劝李海把马乂星和万建魁都给干掉算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我都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心里默默念叨了几遍,才稍稍平静下来,搂着娇娇,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午夜梦回许多次,前所未有的不踏实!
  好在第二天白天,也没什么事发生。
  但又是在夜里——夜半时候,师傅再次惨叫了一声,把我和大师兄给叫醒了。
  依旧是被魇住了,我和大师兄叫魂似的,把师傅给叫回来,师傅一把把黑布条给扯了,说:“这一招又破了,那老狐狸和狼崽子肯定是把装猫眼的药瓶子放到水缸底下了,又把连着电的灯泡也放进了水里照着。用黑布条蘸水蘸醋遮眼睛,已经不管用了,这次做梦做的更厉害,梦见你们师娘了。”
  “师傅,你做梦怎么老是梦见自家的人?”大师兄说:“自家的人,你还怕?”
  师傅说:“你知道啥?越是自家的人,越是凶!要拉着我去地下跟她团聚呢!”
  我说:“那这次怎么破?”
  师傅说:“老大,去院子里捧点土回来吧。”
  大师兄奇道:“捧土干什么?”
  师傅说:“回来撒我脸上,身上点,就当是把我给活埋了。”
  “啊?”我和大师兄都是一惊。
  师傅解释说:“人死了,就什么厌都不起作用了。不能真死,就诈死,棺材我是不敢躺了,有阴影,就弄点土撒撒,意思意思吧。”
  大师兄只好起身去院子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嘟囔道:“老三,下回出来穿点东西行不行?别让师傅老使唤我。”
  我说:“谁叫你不裸睡?”
  大师兄说:“我怕硌着师傅!”
  “这臭小子!”师傅骂了一句。
  片刻后,我和大师兄看着师傅把土撒在自己脸上,身上,然后神色还真的放轻松了。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大师兄伸手就把他放在枕头下面的笔记本给拿出来了,翻开就记。我摇摇头,起身回里屋。我是越来越累了,真想快点了结这场恩怨!大家都快收手吧!
  天亮了,我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娇娇做好了饭,叫了我好几次,我也不想起来,没有胃口,也没有动力。直到他们吃完,说要刷锅了,我还是躺着。
  起来干什么呢?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厌胜,厌胜!我都快要疯了!
  娇娇气的要掀我被子,我死拽着不让她掀。
  “叮铃铃……”
  娇娇的小灵通突然响了起来!
  师傅在家,不会是他打的,只能是李海!
  我翻身一跃而起,立即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果然是李海:“是木郎?”
  我说:“是我!”
  “好,你快过来,我家里出事了!”李海的声音很低沉,显得有些愤怒,却不是太慌张:“木郎啊,你听我说,你最好带上你师傅。我准备给马乂星打电话,让他也过来。”
  “中!”我精神一震,说:“你等着,我跟我师傅一起过去!”
  李海说:“大概多长时间?”
  我说:“二十分钟!”
  “好,等你们快到了,我再联系马乂星。”李海的声音阴瘆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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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蟹壳烟,黑狗血

  等我和师傅到了李海的家里以后,我才知道,李海家里出现的邪祟是什么东西。
  一进大门,我就被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徐冬梅和谢丽红面无人色的站在屋门口台阶上的侧面,不敢进屋,也不敢下院子里,就连李海也是一脸惨白!
  一股奇怪的味道隐隐飘荡在空气中,一大片毛茸茸、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东西,挤在院子中央,快速的蠕动着,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又像是在互相撕咬,那是——老鼠!
  另外,还有几十只老鼠,在院子里来回蹿动,发了疯似的团团乱钻!它们瞪着豆一样大小的眼睛,发出灰暗的光芒,呲牙咧嘴,露出尖长的牙齿,伸着猩红的舌头,发出刺耳的叫声:“吱吱!吱吱!”
  徐冬梅和谢丽红躲在李海身后,瑟瑟发抖,那些老鼠却根本不怕人,不时的跳到台阶上,从三人的裤腿下面钻过,吓得徐冬梅和谢丽红尖叫连连!
  我也怕老鼠,准确来说,不是怕,而是恶心!
  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密集恐惧症,尤其是对从心底都犯怵的东西,更害怕!
  我想,这世上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老鼠,它们丑、臭、脏!它们传播疾病,而且会咬人!
  老家曾经有个婴儿,被半夜钻出来磨牙的老鼠,咬掉了半片嘴唇,一辈子都是豁子嘴!
  被老鼠咬过的皮肉,就算好了,也会长疮,鼠疮!
  我和师傅一进来,师傅就冲李海他们喊道:“你们快回屋里去,别让老鼠给咬了!”
  李海说:“屋里也全是老鼠!”
  “啊?”我和师傅都是一愣。我感觉头皮发麻发的都快要炸开了。
  谢丽红喊道:“不但有老鼠,还有蛆,还有蝇子!在厨房里,涌出来一团又一团,恶心死了!”
  我说:“给消防队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抓啊!”
  李海瞥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等马师傅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我怔了怔,心中暗道:这个李海又变卦了?这么快就又相信马乂星了?
  师傅却低声说道:“治标不治本,今天让消防队过来把老鼠给弄走了,明天还会来。还有那蝇子、蛆虫咋办?”
  我猛然明白了,李海等马乂星来,是要治本!
  师傅喊道:“你们也别站在屋门口了,过来院门口吧,这里没有老鼠。”
  李海“嗯”了一声,朝我们两个走过来,徐冬梅和谢丽红也紧紧跟着,出了院子大门,她们才惊魂甫定。
  李海看着师傅,说:“这位就是木郎的师傅吧?”
  “对。”我说:“也是我爸,岳父。”
  “哦!”李海恍然的一笑,伸出手来,要跟师傅握手,师傅跟他握了一下,说:“我姓郑,叫我老郑就中。”
  “中!”李海笑道:“地道!老郑师傅,不好意思了,看这家里给弄的,害的你们连院子都进不了,屋子也进不了——满屋子老鼠乱窜,比院子里还多!”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冬梅的嗓音有些喑哑,说:“早上一起来,我就听见院子里吱哇吱哇的乱叫,一开门,满院子都是老鼠,差点没吓死我!”
  徐冬梅说着,拍拍胸口:“更吓人的是,屋门一开,一群老鼠就往屋子里乱钻。”
  李海笑道:“听听,把她吓得喉咙都叫唤哑了。”
  “你还笑!”徐冬梅白了李海一眼,说:“厨房里更恶心人,满屋子苍蝇乱飞,还有蛆虫从灯罩里、橱柜里钻出来,一团一团的涌。”
  谢丽红说:“我来了以后也吓瘫了!老天爷,这是遭了啥灾啊!会不会真是让万师傅说中了,这宅子不好,招小人,招脏东西?”
  “对。”李海说:“马师傅和万师傅都是高人,说三天之内有东西上门,就真是有!”李海说这话的时候,牙齿咬的脸颊上的肉都抽搐着。
  我和师傅面面相觑,知道李海是动了真怒——马乂星确实是乱了阵脚了,弄这么一出,就算李海以前能信他,现在也不会信他了!这一招,能骗过徐冬梅和谢丽红,却骗不过李海。
  李海看看师傅:“老郑师傅,你懂这个吗?”
  “我懂。”师傅点点头,说:“我知道是咋回事。厌胜门里的老把戏了……”
  “好。”李海摆摆手,打断了师傅的话:“老郑师傅先别说,咱们看马乂星来了以后,怎么处理。对了,老郑师傅,木郎,待会儿马乂星他们到了以后,我说什么话,得罪你们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个意思就成!”
  我“嗯”了一声,说:“知道——他们也快到了吧?”
  李海翻翻手表:“也该到了。”
  “哎呀!”
  李海话音刚落,院子拐角处就传来一声惊叹:“这院子里怎么跑过来这么多老鼠?”
  说曹操,曹操到!马乂星和万建魁出现了!他们正隔着院墙——铁栅栏——往院子里看,嘴角噙着笑,那是幸灾乐祸的笑。
  “哟!”马乂星看见师傅,先是一愣,然后皮笑肉不笑,说:“这不是郑师傅吗?咋,夜里能睡好啊?”
  “托你的福!”师傅冷笑着说:“天天黑做噩梦!梦见一只老狐狸带着个狼羔子,到处咬人!”
  万建魁的脸抽动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没吭声。
  “这梦做得奇,不过好在是梦,别真的被咬住了。”马乂星嘿然一笑,又朝李海说道:“李先生,您叫了陈木郎和郑国彬来,又叫我们师徒来,是几个意思?”
  李海说:“我请的是您!他们俩是不请自到,如果碍着马师傅的眼了,我把他们撵出去?你们两个,走吧?”
  李海一边说,一边朝我递眼色,我明白是什么意思,配合着演戏嘛,于是我大声说:“我们在这里碍着谁的事儿了?这是大门外,我们一没进院子,二没进屋子,谁撵得着我们?”
  “这……嗐!这俩人厚脸皮!”李海为难的说:“马师傅,他们在院子外站着,还真撵不着。就先别管他们了,这,这眼下的事情要紧!你看你说三天之内有东西要来,我还不信,结果这还真来了!屋子里也有,不但有老鼠,还有蛆虫、蝇子!这,这咋办?您老快下厌吧!”
  马乂星假意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就看出来这宅子里会招这些个脏东西,你还不信。要是之前你就听我的劝,也不会受这惊了。”
  李海忙问:“那现在还晚不晚?能治不能?”
  “治倒是能治。”马乂星为难的说:“就是要麻烦多了。”
  “别管多麻烦,别管使多少钱,马师傅只管弄!”李海说:“这东西太磕碜人了!我这上千万的宅子都不能进了!”
  马乂星看看师傅和我,说:“下厌赶走这些东西,没问题,就是这两个人不能在这里,院门口也不能站。我们是仇人,他们在这里,我心里不安宁,下厌也下不好。”
  马乂星还是怕我和师傅搅了他的局。
  师傅冷笑起来:“马乂星,你弄这一出,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要是不下,那我可就代劳了。不就是下厌吗?下厌弄走这些老鼠和蝇子、蛆虫,不是啥难事!门里面的把戏,你懂,我也懂!”
  马乂星脸色一变:“门里面的把戏?郑国彬,你啥意思?”
  “别装蒜了!”师傅说:“狼崽子之前都说出来了!厌胜门,好啊,死灰复燃了!”
  “是你说的!?”马乂星回头去看万建魁,声色俱厉!
  万建魁嘴角一抽,冲着师傅骂道:“郑国彬,你个老东西!”
  我上前指着万建魁道:“不要脸的白眼狼,你再骂你爹一个试试?”
  万建魁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没再吭声。
  马乂星脸上阴晴不定,看看师傅,又看看李海,说:“李先生,你到底信谁?”
  李海一笑:“谁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就信谁。把老鼠、蛆虫、蝇子给我赶走的,我出十万块!”
  听见这个数目,万建魁眼都绿了,马乂星却指着师傅,说:“这个郑国彬,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木匠,不懂厌胜术的木匠!”
  “马乂星!”师傅冷笑一声:“真逼着我说出来这里面的道道儿啊,蟹壳烟,黑狗血!”
  师傅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话,马乂星的脸竟然迅即变得像死人脸一样!
  他呆呆的看着师傅,半天才喃喃说道:“你,你,不可能,不可能……这法子,只有看过经的人才懂……”
  突然间,马乂星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猛然回头问万建魁,道:“郑国彬手里头有经?”
  “我不知道。”万建魁摇了摇头:“没见过。”
  “想要经,晚了!”师傅狞笑一声:“马乂星,马藏原当年指使你害死我师父,到底是为了啥!?他们可是师兄弟啊!我师父死的时候,我就把经,当纸钱给烧了!”
  我大吃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师祖爷曹步廊和马藏原是师兄弟?
  他们都是厌胜门里面的人?
  当年师祖爷的死,难道不单单是斗厌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
  师傅和马乂星口中所说的“经”,我可以肯定,就是《厌胜经》!
  莫非就是为了这本书,师祖爷曹步廊才死在马藏原的手上?而师傅一直没有对我们讲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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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招鼠术和生蝇术

  看看万建魁,也是一样惊讶的脸色,他显然也懵了。
  “郑国彬!”马乂星突然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道:“那经是门里面的东西,你不能烧啊!”
  师傅也红着眼叫道:“已经成灰几十年了!”
  “会有人找你的!”
  “找啊!去地下问我师父要去!”
  两个人就这么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蹦着青筋,张着鼻孔,活活像是两只斗鸡!
  李海等人全都看呆了。
  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别说他们不知道了,就连我,现在也已经是一头雾水了。
  “走!”
  片刻的沉默,马乂星朝着万建魁喝了一声,扭头就准备离开。
  “慢!”
  李海上前伸手一拦,说:“马师傅,就这么走了?”
  马乂星眯着眼睛:“李先生还想干啥?”
  “把我家里弄成这个样子!设局骗我,害我,坑我媳妇儿!”李海“嘿嘿”冷笑了两声,说:“真当我是面人儿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人是走不了了!”
  “李海!”马乂星一看这是彻底翻脸了,设的局崩了!他也翻脸了:“你老实一点,拿钱消灾,撞死人的事情或许还能有缓!你要是给脸不要脸,死人的家属就该上警察局哭冤了!带着坐你车的那个女目击证人去警察局!”
  局崩了,骗不成了,改成赤裸裸的威胁了。
  李海脸色铁青:“马乂星,你怎么知道有个女的上我车?”
  “烂桃花啊。”马乂星笑了起来:“李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他妈的设局害我!”李海跳了起来:“上我车的那个女的,是你们的人!那个被我撞了的人,也是你们弄了个尸体丢过来的,对不对?!”
  “是又咋了?”马乂星恶狠狠说:“三天内,拿五十万消灾!”
  “消灾?我消你妈的灾!”李海突然上来,一拳砸到了马乂星的脸上!马乂星“嗷”的一声惨叫,被打的满地滚了起来,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徐冬梅和谢丽红哪受得了这个,当即是“哇哇”乱叫。
  万建魁弯腰就去捡地上的砖头,我早冲了上去,拦腰抱住他,一拱身,把他按在了地上,搦着他的两条胳膊,死死压着,让他不能动!
  这人心狠手辣,打起架来,下手没有轻重的。
  马乂星捂着脸,趴在地上,一双蛇眼怨毒的看着李海:“李海!你疯了!你等着住监狱吧!”
  “老东西,跟我玩这一套!看看谁住监狱!”李海啐了一口,拿出手机来,按了一个号,接通了,说:“老高,过来吧,这两个诈骗犯就在我这里,你们过来带走,他们还有同伙,一定要一网打尽!”
  马乂星一愣:“你这是在报警?你还敢报警?”
  李海一笑,用脚踢了踢马乂星,说:“老东西,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过吧。诈骗罪,敲诈勒索罪,数额巨大,要五十万啊,够你住到死了吧?我懂法的。”
  “你没证据!”马乂星叫道:“你撞死人了,肇事逃逸,我们有证据!”
  “别喊了,听听这个。”李海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黑盒子,拨弄了几下,一按,里面有声音传了出来:
  “马师傅,就这么走了?”
  “李先生还想干啥?”
  “把我家里弄成这个样子!设局骗我,害我,坑我媳妇儿!真当我是面人儿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人是走不了了!”
  “李海!你老实一点,拿钱消灾,撞死人的事情或许还能有缓!你要是给脸不要脸,死人的家属就该上警察局哭冤了!带着坐你车的那个女目击证人去警察局!”
  “马乂星,你怎么知道有个女的上我车?”
  “烂桃花啊。李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他妈的设局害我!上我车的那个女的,是你们的人!那个被我撞了的人,也是你们弄了个尸体丢过来的,对不对?!”
  “是又咋了?三天内,拿五十万消灾!”
  “……”
  那是个录音机!
  李海早就准备好了的!
  马乂星的脸,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血,万建魁本来还在挣扎,现在也趴着不动了。
  李海阴笑着:“别欺负我年纪小,也别欺负我读书少。商场如战场,尔虞吾诈,手段不比你少!”
  马乂星喃喃道:“你这次是算计好了,要阴我……”
  “对!”李海说:“就是算计好了要阴你!”
  马乂星说:“你就算准了,我会说出来吗?”
  “除非你舍得你们辛辛苦苦布好的那个局给废了!”李海说:“那样的话,你估计就不会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骗子会眼巴巴看着要到手的钱飞了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确实,李海说的对,马乂星他们辛辛苦苦布置好的局,就是要骗钱的,翻脸之后,露底之后,骗不成了,能不威胁吗?
  除非他们真的放弃了李海这块肥肉。但到了这份上了,有几个骗子能放弃?
  于是他们言语威胁了,而只要一出言威胁,就是敲诈、行骗的最好证据!
  警察很快就来了,领头的队长,好像跟李海很熟悉,两人有说有笑的,还约了吃饭的时间。
  马乂星和万建魁被带走了,马乂星在被铐上手铐的时候,回头阴瘆瘆的看了师傅一眼,说:“郑国彬,你活不到过年了!”
  这话说的我心里头猛然一紧!
  一个警察上来给马乂星打了个嘴巴子,马乂星“嘿嘿”笑了起来。
  万建魁在瞅我,像头饿狼一样在瞅我,他说:“老三,你等着我出来。你和娇娇一起等着啊!”警察也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人终于也被押上车,带走了,但是我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师傅也是这样,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没了劲儿一样,无精打采的。
  李海却相当兴奋:“今天多谢两位了。”
  师傅说:“客气了。我看就算是没有我们爷儿俩,李先生也能摆平。”
  李海笑着摇头:“摆不平,就这院子里的老鼠和屋里的苍蝇、蛆虫,我都摆不平。”
  “这个好弄。”师傅说:“用水冲。用水把整个院子的地坪给冲一遍,老鼠肯定跑光跑净。屋子里用拖布蘸醋拖地,老鼠也会跑光。至于厨房里的苍蝇和蛆虫,要是嫌恶心的话,把灯罩和橱柜都换了吧。”
  李海说:“这就行了?”
  “对,这就行了。”师傅点点头。
  李海说:“这是个什么原理呢?刚才我听见老郑师傅说,蟹壳粉、黑狗血,那是什么意思?还说什么经,那经又是什么意思?”
  “经,是厌胜门里骗人的秘籍宝典,叫做《厌胜经》,实不相瞒,我师父原本也是厌胜门里的人,他拿着那本经,死的时候传给了我,我给烧了。”师傅说:“经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下作的厌胜术,比如那蟹壳粉就是‘招鼠术’的秘方,用腹下有毛的螃蟹制作毒药,剧毒,可以用来杀人,但是把这螃蟹的壳磨成粉末,放在火里烧成灰,把灰洒到某个地方,就能招老鼠。老鼠的眼睛基本上看不见东西,全凭一只鼻子闻,它们对这蟹壳粉的味儿非常喜欢,闻到了以后,绝不会再走,会发了疯似的往味道浓的地方钻,互相咬,乱蹿……所以,你们家能进来这么多老鼠,就是被马乂星、万建魁偷偷撒了蟹壳粉。但是,这城里面是没有这么多老鼠的,肯定是他们特意捉来的,然后在昨天晚上才往你们门口一放,老鼠闻见味儿,自己就跑进来了。”
  徐冬梅和谢丽红听见这话,都惊得长大了嘴。
  李海回顾徐冬梅说:“听见了没有?这肯定是那个万建魁,进了几次家,偷偷把蟹壳粉撒到了院子里和屋里。”
  徐冬梅又是恼怒,又是羞愧,说:“谁会想到还有人用这种法子害人的!”
  谢丽红忙说:“那个万建魁还在厨房里鼓捣过,没让我和冬梅姐进去,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脏东西,这么说来,那厨房里生出来那么多蛆虫和苍蝇,也是他捣的鬼?”
  “对。”师傅说:“黑狗血是‘生蝇术’的秘方。这黑狗血不是黑狗的血,而是黑色的狗血,是用普通狗血配出来的。”
  说着,师傅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师傅是什么意思,马乂星那黑狗血的来源,就是刘老汉的那条大狼狗!
  师傅说:“这黑狗血最腥,最臭,苍蝇喜欢的不得了,只要晾着放上几天,保管里面全都是蛆虫的卵,再把那血抹到你们家厨房中的灯罩里和橱柜里,蛆虫、苍蝇能成窝成窝的生出来!”
  “怪不得我总是闻见厨房里有股味儿!”谢丽红说:“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在哪儿,原来是在灯罩里,还有橱柜的角落里!这万建魁,天杀的,太缺德了!”
  师傅说:“蟹壳粉经不住水冲,经不住醋洗,所以院子里用水一冲,屋里拖布蘸醋一拖地,蟹壳粉的味儿就全消了,老鼠也不会再来了。灯罩和橱柜换了,苍蝇和蛆虫也不会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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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坟里藏书

  师傅说完,我们无不惊叹,李海说:“这厌胜术真是博大精深啊!”
  “有啥博大精深啊。”师傅一笑:“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下作东西!早早失传了才好!”
  “这我不同意。”李海肃容说道:“老郑师傅这话说的就太偏激了,厌胜术存在了数千年,全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结晶,失传了该多可惜?之所以有人拿它来害人,是因为用的人心术不正,跟这厌胜术本身,没有什么关系。试想一下,用刚才那个招鼠术来灭绝老鼠,该多厉害?弄个大铁网,里面撒些蟹壳粉,放到老鼠出没多的地方,开个孔洞,老鼠不都往里面钻了吗?钻的多了,一网打尽!省时、省力、省钱!有什么不好的呢?那个生蝇术,配好的黑狗血,如果里面混一些药,比如敌敌畏,晾到外面,蝇子一窝蜂围上去,然后就被毒死了,还用得着喷杀虫剂吗?”
  李海这一席话说得我和师傅都愣住了!
  对呀,这厌胜术,明明可以派上大用场,为什么都被拿来害人了?
  李海说的对,厌胜术本身没有什么错,错的是用它的人。心思纯正的人,用法得当的话,不但不会拿它害人,反而能造福世人!
  师傅沉默了良久良久,然后才感叹着说:“如果我能早些听听李先生说的话,就不会把《厌胜经》给烧了。里面的法子,很多都该绝了。”
  李海满脸失望:“那经书真烧了?”
  师傅一愣:“李先生以为我是在说瞎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海说:“我是奇怪,如果经真的失传了,那这些经书里的秘法,马乂星怎么也懂?”
  “经书有残的,也有全的。”师傅说:“我烧的那本应该是厌胜门里流传下来的唯一全本。而民国时候厌胜门里面的老人,也有拿残本的,他们的后代子孙,比如马乂星,自然也会懂一些残本里的法子。”
  “哦!”李海恍然大悟:“马乂星的先人,也是厌胜门里的,他现在又干这一行,真是死不悔改啊!”
  “是啊。”师傅叹了一口气,说:“李先生,你这里的事情也了了,我和木郎的心意也尽到了,就不打扰了,告辞!”
  “哎,等等!”李海说:“老郑师傅怎么这么急?报酬还没给呢!”
  师傅诧异道:“啥报酬?”
  “我刚才说了,谁能把院子里的老鼠、屋里的苍蝇和蛆虫给弄走,给十万块钱!”李海说:“做生意的,最讲诚信,说什么就是什么!老郑师傅出了主意,十万块钱归你!”
  “这个不能要!”师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我们爷儿俩是来帮忙的,举手之劳,不能要钱!”
  “秘方可是无价的!”李海说:“如果不是实诚人,我给二十万也不一定给我说这个法子。那十万块钱,算是我的一个悬赏吧——我刚才悬赏的时候,你们没人反对,那就是应承了。应承了就要接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能反悔的!你如果死活不要,可能会落个厚道的名声,我却成了不讲信义的人。”
  “这……”师傅没想到李海会这么能说。
  李海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本存折:“钱我都已经备好了,就在这存折里,密码六个八,你随时可以取。我也是个倔人,占理的事情,寸步不让。老郑师傅如果执意,我就该翻脸了。”
  “中吧。”师傅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去接那个存折。
  我心里头一沉:“师傅,这钱太多了……”
  “木郎!”李海说:“你师傅贡献的法子,可跟你无关啊。”
  师傅一笑,把存折拿在了手里。
  李海大喜,说:“今天中午我请客,木郎,叫上你媳妇儿,大家一起!你以后就跟着我干了。”
  “李先生。”师傅说:“木郎这段时间还不能跟你,我们之前还有个活儿,一直没给人家干完呢,等结了工再来找您吧。”
  李海一愣:“这样啊。”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知道师傅是说了谎话,哪有什么活儿啊,我没有,师傅也没有,他这么说的目的无非是拒绝李海对我的邀请。
  师傅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不太清楚,不过师傅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等回去了,我再问他也不迟。
  师傅说:“李先生,钱已经结了,中午的饭就不吃了,今天上来过来是请了假,得了空就得赶紧回去,不然就落主家的埋怨。来日方长,咱们改天再聚。”
  李海点点头:“那也只好这样了。”
  临走的时候,谢丽红喊住我问道:“小陈,我们家的床你不去做了?”
  我说:“嫂子,你还是去买一张吧。”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头别扭,我问师傅:“为什么要拿李海的钱?”
  师傅说:“为啥不能拿?没有咱们,李海就落到马乂星的局里了。你也听见马乂星说的话了,他要五十万!这十万跟五十万相比,不多。”
  师傅居然这么说,他的形象立马在我心中坍塌,我有些愠怒:“那咱们跟马乂星有什么区别?!本该是他骗的五十万块钱,最后分了两成给咱们!不对,是给你!”
  师傅看着我,沉默了许久,蓦然一笑:“木郎,你说我还能活多长时间呢?我要这钱,又能花多少呢?”
  我呆了呆,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我说:“爸,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肯定是要说,这钱拿回来是留给娇娇和我的吧?可是我不要,娇娇也不能要。这钱,是不义之财。要了损阴德,折福分啊。”
  “没有偷,没有抢,没有骗,也不是捡来的昧了。”师傅说:“咋就成了不义之财呢?”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我说:“你要是非要这钱,将来就算是给我和娇娇留下来了,我也不会要,更不会让娇娇要!哪怕到时候捐出去,也不放着烫自己的手。”
  师傅叹息一声:“等我死了以后,随便你吧。”
  “您怎么老说死呀死的?”我说:“您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身体好好的,十年之内,估计连个病都不会生!”
  师傅拍拍自己的心口,说:“这里面一直在蹦啊跳啊的,你师祖爷说过,人之大限将至,都有预感。我不是一天两天有这预感了,谁知道能混到哪天?”
  “这都是丧气话!”我说:“吃好睡好喝好,干活挣钱,比什么都实在!是不是这两天给闲的了?要真是闲得慌,咱们下午就去找活儿。”
  师傅“嗯”了一声。
  我们俩谁也不再说钱的事情了。多说无益,我说不动他,他也说不动我。
  我们来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的,回去的时候,却是一直推着的,这样方便路上说话。
  又走了半天,师傅突然说:“木郎,你心里是不是还埋怨我在李海那边给你辞了?”
  “没有。”我说:“不过我确实有点奇怪,李海那里不好吗?”
  “李海这个人,心眼儿太多,心思太重。”师傅说:“他别有所图。”
  我说:“他还图什么?”
  师傅说:“《厌胜经》。”
  我一惊:“书已经烧了啊,他还图什么?再说,他一个开公司的,要《厌胜经》干什么?”
  “我说书烧了的时候,他信了吗?反复问了几遍才算止住。”师傅说:“他要《厌胜经》干啥?嘿嘿……你没听见他说的一句话吗?一个秘方十万都不止!你知道《厌胜经》里有多少奇技淫巧,有多少秘方偏方吗?”
  我摇摇头,我又没有看过。
  师傅说:“经里的记载,大术一百零八,小术八百九十二,总共是满千之数!”
  “这么多啊!”我更是惊讶。
  “是啊。”师傅说:“所以才主贵。”
  我沉默了半天,然后说:“爸,师祖爷的死,您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地方没说?马藏原处心积虑的要害死他,难道就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纯粹为了斗厌?”
  “是,是瞒了你。”师傅说:“你师祖爷曹步廊,还有那个马藏原,都是原来厌胜门里的台柱。你师祖爷是管经书的,新中国建立以后,他和马藏原都住了监狱。刑满释放,出来以后,又都重新做了匠人,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后来,大环境宽松了,各种妖风邪气又开始冒头了,马藏原贼心复发,又想和你师祖爷重组厌胜门,你师祖爷不肯,马藏原就要他交出经书来,你师祖爷说,经书已经烧了,马藏原不信,两人反复纠缠多次,你师祖爷始终咬住经书已经没了,马藏原也没有办法,但是两人之间的嫌隙是有了。再后来,就到了斗厌的那次,马藏原终于设计害死了你的师祖爷。”
  我难以理解:“师祖爷既然已经说经书没了,马藏原又为什么非要害死他呢?”
  “因为你师祖爷是精通厌胜术的人,经书里的一千个术,你师祖爷全都知道。”师傅说:“马藏原既然要重新开张了,你师祖爷却不肯入伙,你想想,马藏原能让他活吗?”
  我明白了,师祖爷不死,马藏原就始终觉得有人能克制住他,只有师祖爷死了,他才能安心重开厌胜门。
  人,永远都是这么自私!
  我说:“那厌胜门,是他开的吗?”
  “不知道。”师傅摇了摇头,说:“不过,在你师祖爷去世以后,马藏原觉得这世上谁也治不了他了,也着实风光了一阵,可结果也没逃过被活埋的下场。你知道出卖马藏原的那个徒弟是谁吗?”
  我的脊背猛然一阵发寒:“爸,不会是您吧?”
  “不是。”师傅笑了:“我当时躲在乡下,根本就不敢露头。”
  “那是谁啊?”
  “不说这个了。”我的心被吊了起来,师傅却突然截住了,说:“你师祖爷其实没有烧书,他去世以后,书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其实也没有烧书,经还在。”
  “啊?”
  “书在你师娘的坟里埋着呢。”师傅说:“石碑下的一个铁盒子里,藏着这世上最全的厌胜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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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9 12: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夕阳下的殷红

  我心头一震:“爸,你不是说你已经把那书给烧了吗?怎么会在师娘的坟里埋着?”
  “我没有烧。”师傅说:“你师娘去世的时候,我把书给埋了。那书是她爹留给我的,我本来想烧来着,烧了之后,让她带着到地下还给她爹。可我试磨了半天,我又舍不得。我怕哪一天,我人没了,或者我脑子老糊涂了,我记不住书里面的东西了,那可就把老祖宗给糟蹋了。我不能烧!今天李海说的话,更让我觉着,那书不能烧。木郎啊,那本书,是这天底下唯一的一本完整的《厌胜经》,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就去挖出来看。”
  “爸,我不想要!”我立即拒绝了。
  “哦。”师傅淡然的一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可是我的心中已经波涛汹涌了!
  师傅的话,让我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恐慌之中——我完全不知道师傅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原本我信以为真的话,突然间被推翻;原本我信以为真的事,突然间被颠倒。
  一个与之朝夕相处了八年之久的人,我曾经认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在这突然之间,我又觉得他完全陌生了。
  我原以为师傅是个很老实巴交的人,也是个懦弱窝囊的人,我以为他孱弱到连鸡都不敢杀,可是回想起来,那天夜里,他用了个勺子就熟练的把死猫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我提着死猫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眨!我被死灵咒恶心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时候,他镇定自若!马乂星是个老狐狸,可是马乂星的所作所为,马乂星的每一步,几乎都逃不出师傅的掌控和揣度!
  师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一汪水究竟有多深,我不知道,我想知道,可又害怕知道!
  我甚至开始猜测,师傅当初教我们师兄弟三个人学习厌胜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这些事情不能深究,想的多了,我的头皮都变麻了。
  师傅见我表情怪异,说:“木郎,你咋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后悔。”
  师傅说:“后悔啥?”
  我说:“如果那天半夜,我没跟着你起来,没跟着你去找那死猫……如果一切都能回到从前,我不知道这行当里有这么多下作的东西,我不知道厌胜术是什么,不知道厌胜门是什么,那该多好啊。”
  “唉!”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后悔这个干吗?这都是命啊!”
  “都是命……”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夜里,娇娇莫名的恐慌。我又想起来,马乂星和万建魁被警察带走时满脸的怨毒表情,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说:“师傅,马乂星和万建魁会被判多少年刑?马乂星真的会被关到死吗?”
  “诈骗、敲诈五十万,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师傅说:“说不定还能够得着死刑呢。李海也不想让他们俩出来吧。”
  我忧心忡忡的说:“可是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出来,出来以后继续祸害咱们。还有那个厌胜门,厌胜门会不闻不问这件事吗?”
  师傅说:“公安局会沿着马乂星这条线,顺藤摸瓜,把厌胜门给打掉吧。”
  “但愿是这样。”
  我这么说着,强迫自己心安理得,却又不由自主的频频想起马乂星说的那句话——郑国彬,你活不到过年了!还有万建魁的那句话——老三,你等着我出来。你和娇娇一起等着啊!
  我不寒而栗。
  家门到了跟前,我迈着很艰难的步子,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我就觉得气氛不对。
  大师兄似乎正在跟人说话,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低声下气的。我正想看看是谁在屋里,一句刺耳难听的骂声就传了出来:“去你妈了个巴子!少跟我叨叨,烦死老子了,老子不跟你说,老子等着那个老东西回来!听他说!”
  不用看,只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谁。
  那个胖子。
  那个因为一泡尿,克扣了我们两个人工钱的胖子!
  如果说一切事情都有因果的话,那么这个胖子就是造成今天这个在我看来已经无法收场的局面的因!
  内因在我们,而他就是最大的外因!
  刹那间,我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把自行车往院墙上一靠,骂道:“哪个鳖孙在撒泼呢?!滚出来!”
  “哟!”
  那胖子讶然一声,还真从屋里滚出来了——他长得太胖,太圆了,从屋里蹿出来,就像是一个球滚了出来。
  “老东西回来了啊?”胖子看见师傅,就满嘴喷吐沫星子,骂了起来:“你个老不死的!往我们家卧室的墙里塞死猫眼,想让我天天黑了做噩梦,挺能耐啊你!老子给你工钱,让你好好干活儿,你居然还敢玩阴的,你妈的!”
  “闭上你的鸟嘴!”我捡起一把铁锨,往空中一抡,吓唬他道:“再敢骂一声,信不信我拍死你?!”
  “你敢?!”胖子色厉内荏,看我发狠,也怵了,声音都小了很多。
  “老三,老三!别冲动!”大师兄从屋里跑出来,看见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过来劝,要我把铁锨给放下。
  娇娇也出来了,娇娇是个泼辣的主,跟大师兄息事宁人、胆小怕事的态度不一样,她一见自己的老子和男人都回来了,立刻就有劲儿了:“木郎,拍死他!骂了半晌了!一个大男人跟个娘儿们似的!烦死我了!”
  “你们是一窝无赖!”胖子嚷道:“你们往我墙里面砌进去死猫眼,还有理了?”
  “你要讲道理啊,老板?”师傅说:“那咱们就讲讲。一泡尿,还是尿到下水管子里的尿,洒到没有装修的地上一星半点,搁得住扣掉两人的工钱吗?我们一天能挣多少钱啊?您一天能挣多少钱呢?我们住在城中村,住租来的小平房,晚上睡觉要打地铺;您住在闹市里,住高档的小区洋房,您为啥非要为难我们呢?”
  胖子没话说了,嘴里嘟囔着:“反正你们在我屋里砌死猫眼,就不对!说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对!”
  我说:“不是已经被马乂星那老东西给弄出来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赔我钱。”那胖子说:“我得把墙再修修补补。”
  “你说什么?”我扬着铁锨,恶狠狠的说:“让我们陪你什么?”
  “赔钱……”那胖子的喉咙艰难的动了动,咽了口吐沫。
  “我赔你钱!”我一铁锨拍在地上,“咣当”一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吓得那胖子猛然一蹿,像是个皮球弹了弹。我骂道:“说我们砌的,有证据吗?你去告啊!私闯民宅,我打死你都不犯法!”
  说着,我又抡铁锨,那胖子赶紧往外跑。
  “哎,老板!”师傅喊住了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抽出来两张一百的钱,朝那胖子说:“给你钱,够修补了。”
  那胖子愣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要过来接,我一看他还真过来接,又要抡铁锨吓唬他,师傅却瞥了我一眼,让我别动,我只好不吭声了。
  “算了。”那胖子走到了师傅跟前,却突然说:“算我倒霉吧,不要了!”
  说完,那胖子扭头就走。
  “老板!”师傅又喊了他一声:“你能找到我们,是马乂星、万建魁给你说的地址吧?”
  “嗯。”胖子点了点头。
  “告诉你个事儿。”师傅说:“他们俩诈骗,敲诈勒索,要人家五十万,已经被警察抓住了。可能要住一辈子牢了,说不准,还会是死刑。马乂星不是你亲戚吗?你去给他找个律师吧,辩护辩护,或许会判的轻一点。”
  那胖子听见这话,浑身的肉都是一颤,立刻脸色发白的跑了出去。
  “师傅,他们真的被抓了?”大师兄又惊又喜。
  师傅点了点头。
  娇娇说:“活该!”
  师傅说:“以后,这事儿就算是翻篇儿了。老大,吃罢晌午饭,咱们还去找活儿干吧。”
  “中!”大师兄兴高采烈的,跟遇着什么喜事似的。
  娇娇也高兴:“我去炒俩菜!”
  师傅始终都没说那十万块钱存折的事情,也没跟大师兄提《厌胜经》的事情,我自然也没再开过口。我想把这一切都快点给忘了。
  似乎是我的心声被老天爷知道了,这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地、家里,简单、乏味,却又充实起来。
  日复一日,两个月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天,从八月,走到了十月。
  深秋了,温度一点一点转凉,下一场雨就得添一件衣裳,很快就到了穿外套的时候。
  这期间,李海也找过我,打电话总是打到娇娇的那个小灵通上。三次,三次我都没在家,也算是很不巧了。
  我回来的时候,也没给他再打过去——打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以后,他就再没来过电话了。
  两个月里,我们师徒三人接了两个新房装修的活儿,主要是贴瓷砖,刷漆。
  这天傍晚完工,我们仨有说有笑的下电梯走在楼下小区里,我和大师兄在前,师傅在后,突然间一声怪响,我和大师兄都回头看,师傅不动了——一根钢筋头从他的胸前钻了出来!
  带着血!
  在夕阳的光辉下,一片嫣红!
  “嘀嗒,嘀嗒……”
  鲜艳的血,顺着师傅胸前的钢筋往下滴。
  我的脑子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样,完全无法思考,甚至也无法呼吸了!
  大师兄也惊呆了!
  师傅的身后,一根钢筋,从他脊梁骨斜斜的插了进来!
  “呃……”
  师傅想要说话,刚一张嘴,就有一口血沫子喷了出来!
  师傅仰面就要倒下。
  “爸!”我终于回过神来,大喊一声。
  “快打120啊!”大师兄也歇斯底里的喊着。
  我哆哆嗦嗦的从师傅口袋里掏出了小灵通,一连拨了三遍,才拨正确了号码。
  空荡荡无人入住的小区,还有空荡荡的楼,全都在此时此刻,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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