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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转帖] 正面抗日战场——从“我的家在松花江上”讲起-----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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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46:5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蒋说,我要让我太太抓空军。谁敢说不行。

  然而这个世界又非常现实,转眼间,由于老蒋生死未卜,世态炎凉的一面马上就暴露出来。

  众人在发现场上多出一个女人后,立刻群起质疑:谁把她放进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参与军国大事?

  大家不是不认识宋美龄,都认识,但他们心底里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在回荡,那就是——你还以为是老蒋在这里主持哪?!

  宋美龄一动不动。

  我有资格,因为小女子也是一个普通国民,需要了解大政国情,所以完全可以来开会。

  看到宋美龄可能面临窘境,孔祥熙赶紧上来打圆场,主持会议的“老好人”何应钦也帮着说话,总算没有让这位在众人眼里已经严重贬值的“委座夫人”被当场轰出去。

  但是一旦站住脚,宋美龄很快就让与会诸君见识到,她这个小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会议虽然在讨论如何解救老蒋,可是有一种论调,始终让宋美龄觉得分外剌耳。

  有人说,“委员长”就不应该轻易到西安去,可他不听劝,偏去,结果怎么样,中计上当了吧。

  说这话的,有真心着急的,但更多的却是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

  宋美龄意识到,如果任由这种舆论滋长蔓延,即使丈夫能够活着回朝,其威望和权力也可能一落千丈。

  她必须反击。

  这说的这叫什么话?“委员长”既为“委员长”,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作“冒险牺牲之准备”。只要是为国家筹谋大计,哪里还有什么时间顾个人安危(“如委员长自抱其本身安全之顾虑,又安足为全国领袖哉”)。

  保卫工作谁负责,难道都得“委员长”亲力亲为吗,那要你们这些部下和左右干什么?“委员长”这次在西安遇险,不是他的错,而是部下的错,是在座“诸公”的错!

  寥寥几句话,却锦里藏针,句句见血,说得与会者面面相觑,“并无一言回答”。

  宋美龄的聪明之处在于,她知道这些政客们背地里都看不起自己,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因为丈夫被困而急得六神无主,到处乱闯乱撞的女人,不足以言大事(“世人必以为妇人当此境遇,必不能再作理智之探讨”)。

  她要说服别人,首先就要压抑自己的个人感情,不能意气用事,所以她在会场上始终强作镇定,尽量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出自己慌乱不安的一面,同时话语中尽是站在“理智”高度,一套又一套大道理,完全不搀杂一点儿女私情。

  就算她是一个女人,能讲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你能不刮目相看吗?

  会议的争论逐渐进入高潮,还是那个中心议题,三派观点应取哪一派。

  国民党元老戴季陶主张出兵。

  戴季陶在民国史上,和陈布雷一起,并称国民党内的两大“文胆”,所谓的戴季陶主义,就是此老的杰作。他还是黄埔军校第一任政治部主任,等他下来,才轮到邵元冲等人上场。

  在得到西安事变的消息后,戴季陶气得哇哇乱叫,提出要立刻派空军轰炸西安,并强调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政府威信,不致让张杨这些“叛乱分子”给看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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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50:18 | 显示全部楼层
  论私人关系,蒋戴情谊非他人可比——蒋纬国原为戴季陶在日本的私生子,是从小过继给蒋氏做养子的。他都嚷嚷要打,与会者的情绪立即被调动起来,主战派占了上风。

  且慢,我不同意。

  宋美龄又站了起来。

  她当然不能同意。现在老蒋还在张学良手中,实际上就是人质,解救人质,怕的就是把“劫匪”给逼急了,弄不好对方是要“撕票”的。退一步来说,就算东北军不杀他,那炮弹又不长眼,万一轰炸西安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先落老蒋头上怎么办。

  但是宋美龄不能说,我舍不得我老公,你们这样做,我可能要守寡的。

  她要提到另外一个高度。

  宋美龄给戴季陶提了一个问题:现在国家危难,万一“委员长”身遭不测,请问谁有能力领导政府和国家?

  戴季陶“不能对”。

  是啊,别看老蒋不在,就一个个张牙舞爪,雄辩滔滔,似乎一个赛一个能干,但真要让谁站起来负责这个大摊子,收拾确如外人所说的一盘散沙的局面,还真找不出一个有此胆气的。

  会场沉默了几分钟后,又重新热闹起来,这回讨论的是老蒋到底是死是活。其中的逻辑关系为:如果死了,那就必打无疑,如果还活着,则另当别论。

  有人判断,老蒋这么长时间不露一面,也不通信息,必定是死了(“委员长殆已不讳矣”)。

  但谁也不敢肯定。

  有人不想再这么猜哑谜了,干脆提出:是国家存亡重要,还是老蒋的性命重要?

  国家当然要大过个人,所以还犹豫什么,打吧。

  会场上一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何应钦属主战派,又是会议主持者,戴季陶一语既出,他原本以为向西安开战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更,却不料突然被人搅了局,一时也感到很是意外。

  他让宋美龄与会,本意是找机会安慰安慰家属的,哪里能料到会出现如此情景。

  这叫怎么说的。

  虽说何部长在家也属于“绝对被领导阶级”,长期持有“全国怕老婆会会长”之委任状,可公开场合他还得表示一点大男子主义。

  看场面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他赶紧清清嗓子,提醒大家两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就知道救她老公,你们可别光听她的(“彼一妇人耳,仅知营救丈夫而已”)。

  宋美龄意识到,如果她不能够提供更强有力的论据,开战仍然不可避免。

  她把脸朝向在场的所有人——

  没错,我是一个女人,但我今天站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营救我丈夫。

  如果“委员长”的死,可以为这个国家造福,那么请相信,我会第一个劝他去死,去牺牲,因为那样是值得的。

  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如果现在就去炸西安,“领袖”的生命自然是堪忧,更严重的是,内战再起,不独陕西会“重罹兵燹之灾”,国力亦将因自相残杀而毁损,那还抗什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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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话算是戳到众人的心坎上了——别以为老蒋不在,你们就可以乘势而上,夺他的位子,告诉你们,以后的日子难着呢,不光是对内收拾局面,还得御外,对付日本人。

  后面这个难题,硬生生地把自诩多才的汪精卫都逼了下去,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比老汪玩得转?

  不光何应钦无言以对,其他人也默然无语,再也发不出任何高论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呢?

  宋美龄见已压住众人,信心大增,遂胸有成竹地说出了自己的策略:找一个和平解决的途径。

  吁,你这个跟劝和派和“亲友团”的主张有什么两样吗?

  宋美龄说:不一样。

  我是要两手出击,一方面做好包围西安的准备,但是切记,一定不要轻易开枪或轰炸,另一方面,我们调兵遣将不是要时间吗,为什么不抓住这段空档,尝试用和平手段营救“委员长”呢,反正闲着也闲着呀。

  等到后一种办法用尽,“和平已至万分绝望之时”,反正作战准备也完成了,到时候再打也不迟啊。

  对于宋美龄来说,“绝望之时”是她不能也不敢想像的,可是又不得不提,所以要加上“万分”二字。

  如今除了三派主张之外,又多了一个方案,但很显然,宋美龄的“折中策”更高一筹。

  不过问题也正在这里。由于得不到准确消息,外界盛传,西安城里到处都是血与火,已成恐怖世界,连老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试问可用什么和平之法,如何营救呢?

  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谁敢去西安。

  宋美龄说:我去!

  听得此言,举座皆惊。众人勃然变色,一片反对之声。

  有的说,你去干什么呢,没准“委员长”已经没命了,或侥幸未死,“叛军”也饶不了他,你去不仅没有什么效果,还可能多死一个人,是做“不必要之牺牲”。

  还有的说,你去了还不照样要被关起来,那样人家更可以要挟你丈夫了,而且对方手里又多出了一个人质,只会增加事情解决的难度(“且将被囚作质,丧尽尊严”)。

  尽管宋美龄的请求未能得到通过,但她出人意料的表现和发挥,却使她得到了会场上大多数人的支持,成了当天的“意见领袖”。

  据说老蒋本人并不特别擅长言辞,一些比较精彩的话都是事前拟稿然后照本宣科的,如果是临场答辨,嘴还钝得很。当年他要把胡汉民关起来,就是因为说不过老胡,索性让对方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月老给配好的,他老婆在这方面的能力和潜质却着实让人惊叹。那些唇枪舌剑的片断,常常会让我想起三国时的一个著名场景——舌战群儒。

  论处理突然变局的能力和见识,平时饱食终日的政客们并不比“群儒”高明多少,所以气场很快就都给突然杀出的“女诸葛”给占领了。

  三派都服了,何应钦同意“宽限”一周,在20日之前,不会下达主动攻击令。

  虽然暂时阻止了进兵,可是宋美龄的心情并不因此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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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3 22:52:1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些劝她不要“冒死涉险”的话,往好了说是为其安全着想,听着却着实让人不是滋味,似乎老蒋真的已经凶多吉少了。

  毫无疑望,悲戚和失望,黯淡和怆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袭击这个不幸的女人,但她必须挺住。

  此前,老蒋的“洋幕僚”端纳已只身赴险,替她去西安打探消息了。

  端纳是澳大利亚人,他曾先后给张学良和老蒋做过顾问。但与其他聘请的洋顾问不同,这位是毛遂自荐,不请自来的。

  若论思想境界,这洋老外还是蛮高的。知道中国穷,就情愿少拿工资。老蒋给他的那些钱,基本上都被他花在了各项公共开支上。为此,中国的那些“党国要员”们背地里还笑人家傻,不识时务,孰不知这才是真正为咱们着想的“好洋人”。

  端纳对日本侵华的野心有深刻认识,是蒋氏夫妇在国际上合纵连横的重要帮手。据说宋美龄后来在美国的很多精彩演说,均出自于端纳之手,由此也引起了日本人的嫉恨,称他是“帮中国人反击东洋的西方魔鬼”,不惜用重金予以悬赏捉拿。

  在西安事变发生之后,端纳首先为宋美龄打前站,只身飞赴洛阳。

  到了洛阳后,就由宋美龄跟张学良联系,希望对方能允许端纳入陕。

  可是迟迟收不到张学良的复电。

  端纳说,不等了,不管有没有复电,我明天早上都一定要坐飞机到西安去。

  话虽这样说,宋美龄和端纳的心里其实都直打鼓,因为张学良不复电,就可能意味着对方并不欢迎“南京的客人”,端纳的座机没准刚飞到西安上空,就会被东北军的高炮给一炮干下来。

  宋美龄如坐针毡,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遥望着西安的方向。

  上帝啊,如果你真有神通,就让奇迹出现一次吧。

  奇迹真的出现了。

  当天晚上,张学良来电,欢迎端纳入陕。

  那颗不安的心始得稍稍放松。

  事实上,并不是上帝真的这么神,而是西安周边的形势出现急剧变化。

  端纳能够先到洛阳落脚,是因为这里已由南京政府所控制,而它差一点就被东北军完全占领了。

  无论是先知先觉的张杨还是后知后觉的何应钦,都很清楚洛阳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这座城市犹如一座大门,谁拿到了钥匙,谁就能掌握决定战局胜负的枢纽。

  张学良作为事变的发动者,得以率先出手。

  在西安捉蒋的同时,他即向洛阳的东北军驻兵发出一份密电。

  接到这份密电的是东北军第6炮兵旅旅长黄永安。

  张学良要求他迅速占领飞机场、军械库,同时会合洛阳军分校副主任刘海波,卡住陇海线,截断洛阳以东交通。

  当时洛阳城里的军队,除了黄永安炮兵旅外,就是洛阳军分校的两个军官教导总队,而其中的第1大队又全为东北籍军官。

  中央军在哪里呢?

  正在豫西抢筑国防工事哩。

  在洛阳能代表中央的只有一个光杆司令——时任洛阳军分校主任的祝绍周,而他的主要任务也是秘密督修国防工事。

  显然,如果东北军此时发动,拿下洛阳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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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4 22:47:4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天早上10点,也就是老蒋被逮1个小时之后,黄永安走进了祝绍周的办公室。他们两人是保定军校同学,所以祝绍周并没有介意,然而当黄永安拿出一份电报给他看时,后者脸色大变,汗都下来了。

  好哇,你们想造反。祝绍周立即掏出枪对准黄永安,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如果黄永安照电报所示去做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未料黄永安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这是“乱命”,我不会执行的。

  原来黄永安和刘海波权衡利弊之后,认为他们手上充其量只有2个炮兵团和1个教导大队,兵力单薄,而豫西有中央军樊崧甫1个师,如果对方杀回来,自己即使能暂时占领洛阳,也守不住,所以临时动摇,投向了南京政府。

  祝绍周一听喜出望外,真有绝处逢生之感。

  既是保定军校出来的,脑子里的战略意识自然不差。得知张杨正在秘密发动西安事变后,他马上连出三招。

  第一招,调动自己所能掌握的警察部队和第2教导大队,将第1大队的东北籍学员全部拘押,并占领洛阳各个要道。

  洛阳在手,等于关上了陕西之外的东北军入陕应援之门。驻河北保定的万福麟第53军因此与西安的联系被断绝,导致万张无法遥相呼应。

  第二招,调动樊崧甫师,让他们放下锄头钉靶,立即回师增援,不过不是来洛阳,而是往西直奔陕西的潼关而去。

  与洛阳相比,潼关是一座更重要的大门。

  樊崧甫抢先一步逼近潼关城下,就与西部的中央军一起,对西安形成了夹击之势。

  第三招,失败了。

  得悉“委座”危急,祝绍周派教练机飞赴临潼,以营救蒋介石。然而此时老蒋早已成瓮中之鳖,飞行员一着陆就被张学良的卫队逮了个正着。

  但是前两招已经使万福麟显得相当被动。在盘算完双方的胜负面之后,这位东北军元老很干脆地选择了背叛少帅,不再执行张学良发出的命令。

  端纳入陕,一去又无消息。宋美龄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不知道未来等待的究竟会是什么命运。

  此时西安方面面临的局势也越来越严重。

  在失去洛阳,黄永安、万福麟等东北军将领相继背叛后,中央军通过陇海路不断向洛阳集结,但张杨仍对防守东线抱有一丝希翼。

  寄望者即为防守潼关的冯钦哉。

  潼关者,古之函谷关是也。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秦国就靠这个天险挡住了东方诸国的联合进攻。到刘邦伐秦时,仍然对之望而生畏,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转从东南武关入秦,这才杀到长安城下。

  如果强弓硬马,显然潼关是很难突破的。

  兵临城下的樊崧甫心知肚明,他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采取了派说客疏通的做法。

  冯钦哉是“老滑头”了,他观察了一下东线形势,感到“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很小,马上表示自己要“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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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4 22: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趣的是,当时南京政府尚不知道杨虎城也是西北事变的发动者之一。作为代理行政院长的孔祥熙竟然还希望通过冯钦哉的关系,托杨虎城来“营救介公脱险”。

  这个目的当然无法达到。不过经过冯钦哉这么一倒戈,西安东面防守再无屏障可言,中央军东西夹击古都之势已成。

  一连串意想不到的挫失,使张杨倍感压力,他们非常希望能得到外界的支援,哪怕是声援也好。

  西安事变之前,张杨曾通过各种途径试探过各路诸侯对蒋的态度。当时这些大小诸侯的表情都可以归结为一种:深恶痛绝,尤其是对那个臭名昭著的“攘外必先安内”。

  看那样子,如果有条件,他们发动兵谏的劲头绝不比张杨来得差。

  事变发生的当天,张杨发布全国通电,就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纷纷响应。

  可是他们在关键时候却走出了一记错着。

  在那份八项抗日主张的全国通电后面,他们除自己署名以外,还甭管愿意不愿意,又把被扣的中央要员的名字都一古脑写了上去。

  此举原本是要增加通电的份量和气势的,但实际效果却适得其反,几乎把人心都给弄乱了。

  看到通电的人少不得在心里嘀咕:难道除了老蒋是坏蛋,其他人包括那些中央大员都是好人?或者说,我们和南京政府以及中央军仍然是一道儿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立场该往哪儿摆了。

  电报发出后,第一天无人应声。

  第二天,宋哲元率先作出了答复。

  在这之前,他曾专门召集手下的谋臣武将进行商议。

  曾几何时,老蒋曾希望能用秦德纯来影响宋哲元,可却一直未能如愿。不过功夫毕竟不是白下的,秦德纯可以在萧振瀛在时,跟宋哲元咬耳朵,说萧某如何“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他自己却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坦白承认,原来他受老蒋的影响也不小,尤其是那次在庐山“推诚相见”的谈话,令他大受感动,实际上也是很想“以国士报之”的,只不过时机未至罢了。

  现在时机显然到了,因为自从萧振瀛被迫离开后,第一军师的宝座就非秦德纯莫属,宋哲元最听他的话了。

  在观察众人特别是宋哲元的神色后,秦德纯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要说老蒋啊,这两年的有些做法确实不咋的。

  但是——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情况就更糟了,因为国家没人统领,只会四分五裂。

  秦德纯的潜台词一听即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蒋在,我们老睡不好觉,怕他“削藩”,但要是他不在,一旦日本人打过来,光靠29军去顶,那就可能连睡觉的床都没有了,还“藩”什么“藩”。

  秦德纯的话确实说到宋哲元的心坎上去了。对啊,怕的就是这个。

  宋哲元给张学良发来电文,上面没有一个字的支持或者同情,全是“忠告”:“忠告”张学良确保“委员长”安全。

  他的屁股完全挪到南京政府那边去了。这样的电报真是看得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过,到此时为止,张学良仍然相信有一个人一定会支持他的。这个人就是老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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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4 22: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记得一起“犯颜直谏”,流着眼泪说“我们自己干吧”的动人情景吗?

  少帅甚至认为,在兵谏这件事上,自己与老阎是形成了一种神交默契的。

  果不其然,到第三天,总算又盼来了复电,而且真的是老阎从山西发过来的。

  真够哥们。

  打开函电一看,张学良的手发抖了。

  不是激动,而是给气的。

  宋哲元不过是“忠告”一下,老阎却几乎是在教训人了。

  电报上一共提了四个问题,问了五个“乎”,集中在一起,就是说张杨扣蒋的行为,完全是在“以救国之热心,成危国之行动”。

  你们闯了这么大的祸,看你们怎么了结(“何以善其后乎?”)。

  通篇没有支持,没有理解,没有同情,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本来应该是最大的同盟者,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最强有力的反对派。

  宋阎的电报一问世,立刻影响了一大片。

  除四川的刘湘尚态度暧昧外,起先驻足观望的广西李白、云南龙云、山东韩复榘都赶紧跟进,发电表示支持南京政府。

  不过韩复榘却在里面玩了一招滑头,明里拥蒋,暗里却又发一份密电给张学良,说“服从副司令,愿效前驱”。

  韩复榘背地里在打着什么主意,张学良又岂能不知。这种两面派的手法,只会让他更感伤心和气愤。

  以前,我想跟着老蒋干时,你们全劝我不要“愚忠”,而且一个个信誓旦旦,说要反蒋到底,好,我如今带头反蒋了,怎么样,你们却全哑巴了,甚至喝我的倒彩!

  他终于看透了这些人的用心,其实加起来就是两个词,一个词叫虚伪,一个词叫自私。

  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只有两种似乎跟朋友搭界的人,一种叫出卖朋友的人,一种叫被朋友出卖的人。

  张学良倍感痛苦。他已经发现,在这场多方博奕中,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控制全局的主角,而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无法决定进退的棋子。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2月14日,经过会晤交谈后,端纳致电南京,表示张学良有意请孔祥熙和宋美龄一道去西安。

  在“亲友团”看来,这应该是“一周大限”到来之前,第一个让人欣喜的好消息了。

  孔宋都愿意应邀赴西安之行。可是主战派马上就不让了。

  端纳的电报可信吗,这老外以前是张学良的顾问,别是他们串通好了来诳咱们的吧。

  他们是不是想通过这种办法,把我们的代理行政院长诱过去,然后多出一个重要人质,从而加重他们谈判桌上的份量呢?

  至于蒋夫人,也一样,请是假,诱是真,去西安只会“加以拘禁”,多个人质而已。

  不可不防啊。

  见遭到拦阻,宋美龄大为着急,坚持端纳十分可靠,张杨并非诱骗,自己非去不可。由于言语过于激烈,她也顾不得再扮什么端庄淑女了,几乎是捡着手榴弹就扔,什么厉害上什么,就差没脱口骂娘了。

  (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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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4 22:52: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争论归争论,宋美龄也感到,孔祥熙如今身份不一样,老蒋不在,就是名义上的最高首脑,万一真的又被扣住了,那就太难看了。于是,她在随后和端纳的联系中,便提出,自己排除万难,一定会来,但是孔祥熙身体状况不行,“医生坚嘱”不能坐飞机,能否用宋子文或者顾祝同这些人代替。

  西安方面答复:同意。

  宋美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和平营救,终于跨出了第一步。

  但这并不表明后面的事顺利了,相反更为棘手。

  由于仍然得不到任何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老蒋尚存活人世,南京的军人政客特别是主战派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2月16日,南京政府发布对张学良的讨伐令,何应钦就职总司令。此后,刘峙被任命为东路讨逆军总司令,顾祝同为西路讨逆军总司令。东西两路部队各集结10个师,可谓重兵压境。

  虽碍于“一周大限”,步兵暂时未动,但洛阳集中的空军已经待命出发。

  消息传出,西安城内一片混乱。

  此时在张杨方面,实际上只有张学良的东北军力量足一点,有3个步兵军和1个骑兵军在陕甘可用于抗衡,杨虎城的第17路军兵力本来就很单薄,一共才2个军,在冯钦哉军倒戈之后,仅剩孙蔚如军聊以维持。

  置身这种强大外部压力之下,担任西安卫戍任务的第17路军开始出现不安,一些人指责张学良,认为是他把大家带入了一条走不出去的死胡同。还有人声称,只要中央军有一颗飞机炸弹落进西安城内,就铁定会先毙了姓蒋的。

  看起来,老蒋小命要玩完了,即使不在飞机轰炸西安时“中奖”,也可能被愤怒和惊恐弄得不知所措的官兵给处死。

  关键时候,老天拯救了他。

  下雪了。

  飞机无法越过华山。

  西安是轰不成了,但炸弹也没有带回去的道理,飞行员在回去的路上,就一路走一路扔,结果,洛阳至渭南一带,“被轰炸者已不胜数”。

  此时张杨的处境十分艰难和尴尬。外面重兵围困,即将兵临城下,内部也充满乱象,每每让人惊心。

  张学良决定出面劝说和感化老蒋。

  老蒋原先由第17路军卫队营负责看管,由于担心他的安全,张学良便把他接到了东北军控制范围,每天好茶好饭好招待,一有空就向他诉说自己发起事变的初衷,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但老蒋的态度总是有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怎么可能再给对方好脸色看呢。

  一个月前,才刚刚办完五十大寿,全国开庆祝大会,献飞机的献飞机,唱赞歌的唱赞歌,激动之余,他亲笔写下了一篇妙文,谓之“五十生日之感言”,副标题是“报国与思亲”。

  那个时候的他百感交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是多么不易,你看,往南,迫走红军,经略西南,压服闽变,搞定两广,往北,慑服老阎,震住商震,吓退韩复榘,拉住宋哲元。

  这还只是对内,对外则要在打又打不得,和又和不成的情况下,与日本明争暗斗,斗政略,斗战术,斗心机,乃至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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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3: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真个是仇敌满天下,没一天能消停的,如果神经略微脆弱一点,就非得像那个汪精卫一样落荒而逃,跑国外去养病不可了。

  但这一切,他都熬过来了,忍不住自己都要佩服一下自己:收拾天下,舍我其谁?

  在杀伐果敢的同时,貌似坚不可摧的老蒋却还有不为外界所知的感性一面。他常常会像黛玉葬花那样,感怀自己儿时丧父的不幸,这就是作为一个“孤孽子”的“思亲”。

  然而不管多难,他仍然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完成“武力统一”:走到现在,离目标只是几步的距离而已,再使一使劲就能跳过去了。

  父亲在天之灵会赐我力量的,所以“思”了“亲”以后,他要接着“报国”。

  西安事变却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从背后给他狠狠一击。那感觉犹如在半空中摔落下来,摔得体无完肤,满身伤痕。

  事变当晚,到处都是啸叫的子弹。转眼之间,他的秘书死了,警卫死了,叔侄死了(蒋孝先称蒋介石为叔公),而他自己,只是侥幸未被流弹射中,才在穿着睡衣,腰部摔伤的情况下,被从山洞中“请”了出来。

  这是一个冰冷剌骨,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之夜。

  在被执进入西安城时,一个叫唐君尧的东北军将领看到他,忽然一边敬礼,一边落下泪来,说两年前我曾经在庐山受训时见过您老人家,不意现在“苍老多矣”,国家不可一天没有“委员长”,善自珍重吧。

  老蒋当时没有说话,但西安事变后,曾特许唐君尧到溪口谒见张学良,并亲口对唐君尧说:你对我的那份情谊,我永世也不会忘记。

  在刚刚被抓住的时候,蒋介石并不知道第17路军也参与了“叛变”,所以还在为杨虎城担着心哩。

  可是在被押送路上,却意外地看到西安城内的士兵竟然都佩有“17路”的臂章。

  第一感觉,仍然不是第17路军参与事变,而是杨虎城危矣。

  因为昨天晚上他宴请东北军和第17路军将领时,杨虎城并未露面。

  现在一想,是了,一定是张学良这小子先一步用请客的方式把杨虎城诳了过去,然后将其扣留了。

  那么为什么这些当兵的会戴“17路”的臂章呢?

  老蒋给自己找出的解释是,那是东北军缴了第17路军官兵的枪后,换了他们的衣服,出来掩人耳目的。

  所以一开始他几乎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来劝他的少帅身上,为此,张学良又哭了好几次鼻子。

  两天之后,老蒋才知道,原来杨虎城也“叛变”了。这才想起,将入西安前杨虎城对他承诺的那些话,原来全是为了蒙蔽他,以便将其瓮中捉鳖。

  对于天天对别人讲仁义礼智信那一套的老蒋来说,无论是自尊心还是自信心,如今都已到了不堪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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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3: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张学良的愤恨终于匀到了杨虎城身上,尤其在前者为了顾及他的安全,与来西安的端纳一起,力劝他搬至东北军驻地时,这种感情更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张学良说,端纳都来了,相信我,我一定会送“委员长”回京的。

  老蒋喜出望外,好啊,什么时候启程。

  张学良拿出了“抗日救国”八项主张:事变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要放你走,总得对方方面面有所交代吧。

  请你签个字。

  老蒋的心喀噔一下又沉了下去。

  对于张杨来说,此字一签,西安之围立解,而当初起兵的目的也达到了。

  但老蒋如果签了这个字,就等于宣告“武力统一”的计划被迫中止,对于这一点,他实在不甘心。同时,不可忽略的一点就是,自己一天到晚,开口成仁,闭口取义,到头来却可能被外界说成是在“叛将”的枪口下,被迫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条件,蒙羞且不去说他,关键是以后可能会被政敌们抓住把柄,在国民党内永世不得翻身,而后者是老蒋万万不能答应的。

  所以老蒋说,字我不能签,要不你打死我吧,我还能落个好名声,所谓“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是也。

  他还不是光这么说说的,连给老婆的遗书都写好了,准备让人带给宋美龄。

  从这份遗书上可以看出,蒋宋两口子的感情还真的不错。老蒋在遗书后面特加一语,让宋美龄无论如何不要来陕西,以免遭不测。写完后他怕被没收,又特意让去南京的信使背了两遍。

  张学良知道后,干脆连人带遗书都给扣留了。少帅此时已从端纳嘴里了解到,南京城里只有宋美龄等少数人是主和的,其势力远远不及主战派,遗书送过去,再加上一句劝告自己老婆不要来西安的话,那不是给主战的那些家伙送去加快动武步伐的口舌吗?

  老蒋本来是准备等死的。

  但是有一天他看到张学良“形色苍白”,脸都变了颜色,情知有异。

  一问,原来是南京政府发布了讨伐令,飞机轰炸渭南,差一点就要来空袭西安了。

  张学良是这么说的:完了,本来这两天就准备送你走的,给中央空军在渭南那里一炸,大家都巨愤怒,看来暂时走不成了。

  论心机和算计,张学良毕竟不是老蒋的对手。寥寥几句话,老蒋已经从中听出了极其丰富的信息。

  他认为,外面逼得越紧,里面的人才会越安全,如此说来,自己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张学良希望老蒋即使不签字,也能再写封信到南京去,但不是送“遗书”,而是“去函停战”。

  可是老蒋铁了心不让一步。

  少帅拿这老头子没有办法,吓又吓不住,骗又骗不了,只好去找那些被扣的大员们。

  一见面就说:这两天何应钦攻得太急,两军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这边还伤了人,我得去前线指挥,这两天没工夫来陪诸位了。

  看这些人一个个装痴作呆,眼神空洞,张学良情急之下,只得又跟上一句厉害的:要是姓何的还是不断进攻,我就只好请“蒋先生”和你们一起转移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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