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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美丽人生

[转帖] 《诡舞》冤魂附身背后的孽缘(全文完)--作者:余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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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3 19: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从林夕焰的角度看,解甲为了自己的前程,假装喜欢林夕焰,又牺牲掉自己的爱情,让自己喜欢的女子活在阴影里。当事情即将败露时,更不惜毒杀罗兰,为将自己以为的亲生女儿留到身边,更胆大妄为地在医院明目张胆地布置实施调包计。
  解甲,他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个让人心寒的消息。但现在,林夕焰已然全无仇恨,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异常悲哀,曾经以为的七彩生活,现在回望过去,其实是一片黑白,黑白而且黯淡。她在这灰灰白白的模糊不清里,慢慢地沉下去,几乎消匿掉自己的痕迹,直到罗兰站起身对她说:"我回去了,我来,只是为了向你说声对不起。"
  林夕焰恍然惊觉,她愣了愣说:"哦。"
  "对不起,不仅仅是为我侵扰了你的婚姻,也为我间接让你失去了丈夫。晓榆告诉我,说解甲要去我家乡找女儿时,我们就拟定了一个计划,我带上女儿回了老家住进原来的宅子,那些虾,还有我骑朋友的摩托车追他,都不过是为了吓一吓他,原本没想要他死的。可是,作孽太多,天不饶他。"罗兰叹了一口气,从沙发里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林夕焰的思维又陷入涣散的状态,她没有听清罗兰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离开、出门、关门,自始至终再没说别的话,更没有留客的意思,甚至她的目光也没有集中在罗兰身上,不然,她应该能注意到,这个红唇黑发的女子临走时,下意识地朝沙发看了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
  3.我是谁
  如果说解甲的死亡是给所有的惊悚一个结尾,那么罗兰的出现,就是给这个结尾追加了一个解释、一个尾声,如此章节齐备,五年来胆战心惊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吧。
  林夕焰也这么以为。
  所以,她甚至懒得去考量罗兰的到来,懒得思考罗兰说的那些话,也不追究解甲的死亡与罗兰到底有多少直接、间接的关系。她不愿意想,只要接下来的生活能够回复平静就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没有,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陷入更深层的疑惑,更加茫然无措,更加无助。
  人如果坚信自己,世界就不会影响到你。之前种种,尽管都在试图混淆林夕焰的视听,但好在她还能坚持,但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匪夷所思,让林夕焰都开始怀疑她自己呢?
  就像和朋友约好去吃饭,因故迟到,赶到的时候,正要道歉,朋友们惊诧地说:"咦,你去了一趟洗手间,怎么连衣服都换了?"一个人说,你还不信,偏偏所有的朋友都证实,你刚才确实和他们在一起,还推杯换盏。
  你疑惑着走到收银台,服务员笑了,说:"您刚刚结过账呀,结完账直接离开的。"然后迎宾小姐笑着证实:"是啊,我刚说完下次再来,您出去转个身就进来了,还换了衣服,不过有的双胞胎长得就是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奇怪。"
  当然,这个故事是作者设想出来的。林夕焰在现实中遇到的情况还不像这个故事所讲的这么糟,却也足以让她开始怀疑自己。
  因为想把裳裳接回家,林夕焰在单位挂了个电话给精神病院的黄主任,确定一下疯女人的情况。
  黄主任的回答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他说:"放心好了,夕焰,这一次不会再让她跑出去了!"
  细一想就有些不对,林夕焰问:"这一次,难道还有上一次吗?难道她跑出去过一次了?"
  黄主任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上次你把她送过来,我没能看好。"
  其实,这个叫牵萝的疯女人原本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奇怪。但黄主任的话却让林夕焰越发诧异了,因为他说,上次就是林夕焰把疯女人送进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也是我送她去的?"林夕焰犹疑着问。
  "我亲自送去的?"林夕焰再度确定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林夕焰的语气让电话那端的黄主任出言谨慎了起来。
  "我只送过这一次,之前并没有因这个疯子跟你联系过。"林夕焰的语气很确定,好像她坚定了语气,就能使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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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上次这病人明明就是你送的,让出租车司机载过来,还留了字条给我。"黄主任也再次证实自己所言不虚。
  "有字条?"林夕焰眼前一亮,这是个关键的证据,可以此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急切,"你找到那张字条,我下班后过去。"
  依照黄主任的叙述,这件事情滴水不漏,"林夕焰"让出租车把精神病人牵萝送到医院门口,司机打电话给黄主任让医护人员把病人接进去,转交"林夕焰"留的字条,并嘱咐用不久前成立的那笔保障基金对病人进行救助。
  一切都像是林夕焰所为,因为她不会开车,常常给钱托出租车司机办事,那笔保障基金成立也是她的节目承办的,她清楚得很。
  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尤其是看到那张字条,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字条是一张传真纸,一面是一些旅行的酒店、机票价格,另一面是简单的几行字:
  黄主任:
  病人商牵萝,烦扰你们收留一下,并予以治疗。我有急事,没办法亲自送过去,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了!
  林夕焰
  4.19
  那字条的字体分明就是自己的,尤其是"林夕焰"三个字的署名,"林"字两个木的那一横是一笔下来的,"焰"字下面"臼"写成了"曰",这些小的细节,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是注意不到的,爸妈不会害她,那么是解甲?
  可是4月28日是裳裳的生日,解甲是4月28日前几天才回来的,4月19日那天,他还在外地,不可能是他。
  那么,难道送疯牵萝进来的真的是自己?
  自己送过后就把这件事忘掉了?还是自己做这些事时根本就是无意识的?
  这个猜测让林夕焰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这很可怕。
  林夕焰在回家的路上细细研究那张字条,越看越胆寒,越想越心惊,以至于她都不敢回去了。
  她站在小区门口,给薄义打电话。这个殷勤的情人正在陪客户吃饭,听了林夕焰的话,马上辞别客户驱车过来,竟然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这让林夕焰心下一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些。
  走在园区的小径上,林夕焰克服自己的恐惧,找话题跟薄义说:"如果世界末日,只剩下你我两个人,最后十分钟时间,你会做什么?"
  话一完,她猛然意识到这话题很暧昧,隐藏了无限的诱惑。
  果然,薄义看了她一眼,有些戏谑地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做爱。"
  林夕焰的脸颊腾起两朵红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了掩饰尴尬,她打趣道:"那还剩下五分钟呢?"
  薄义笑了,她明明知道十分钟都是不够用的嘛,于是调侃地回答:"换个姿势,再做一次!"
  这时已经走到林夕焰的家门口,他顺理成章地揽了她的肩,温润的嘴唇正好靠近林夕焰的耳朵,林夕焰正在掏钥匙,被骤然的温暖弄得全身一软。
  这是七年来,从开始对林夕焰紧追不舍到现在,薄义第一次踏入这个家门,心底里和身体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蠢蠢欲动。
  关上门,将身体靠在门后,他把林夕焰拉到怀里,一片深情,眼神严肃而疼惜,他说:"其实知道十分钟就要死,神仙也没有做爱的心情了。我只不过想尽力把你对死亡的恐惧减到最少。"
  一股浓烈的幸福感由下至上将林夕焰完全淹没,她没有说话,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埋进薄义的怀抱里,很温暖,而且特别特别美好,美好到几乎要把她融化掉。
  薄义更紧地环抱她,两手开始上下逡巡,温柔地进入她的衣服,抚摸她丝绸般细腻润滑的皮肤,身体带动她缓缓地向沙发移动,嘴唇在她耳边吹气。
  他说:"让世界末日的最后时间快来吧,别十分钟,太短了!"
  衣物相继脱落,他亲吻她,然后不由分说地让自己的身体进入她的身体,就这样站着,两人之间形成了负距离。
  此时,有凉风习习,从窗外吹进来。窗外,正是傍晚,别墅外的草坪上,秋虫正撅着屁股钻进土里,发出一声声悦耳的鸣唱,邻近的别墅有炊烟的香味,小保姆正忙碌着把红通通的粗大火腿夹进面包片里,更远处,一辆加长林肯正经由半地下通道驶入私家车库里。


  窗外,秋色怡人,而窗内,春情萌动。缠绵的一对男女,正如连体婴儿,一齐跌向宽大柔软的沙发里。
  而墙上的相框,在此时应声掉落,砸在下面的石质电话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相框的玻璃碎成几片,然后回复死寂。
  那是林夕焰和解甲的婚纱照。那个时候,林夕焰还以为解甲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她当时脸上的幸福与笑容都真挚得可爱。
  后来,这些笑容就成了对林夕焰的嘲讽。
  她在薄义的身下挺挺身,想起来看看,被薄义用身体压了下去,索性就不再看,也什么都不想,一味地听从身体的感觉,迎合压在身上的这个男人的火热。
  金风、玉露,抵死痴缠。
  林夕焰在眩晕般的美好里,震颤,手臂下意识地抠紧沙发,更深地探向沙发的缝隙。在意识接近空白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紧紧地攥住那个东西,直到她稍稍清醒些,便意识到那是一个金属制品。
  她把这个小东西放到眼前,无意识地辨别,这东西的形状,让她骇然大惊-这是一枚戒指。
  单是一枚戒指,自然不足为怪,但是如果这戒指是她死去的丈夫戴的呢?如果她还亲眼看到丈夫是戴着这枚戒指进行火化的呢?
  是的,正是如此,一点没错,这正是她和解甲的结婚戒指,而且解甲去世时的确是戴着它的,他的手指被河水泡得肿大,戒指不可能取得下来。
  恐惧让林夕焰强行推开薄义,赌气似地爬起来,默不作声地飞快穿戴整齐。
  她不说话,不理会薄义的劝解,只待薄义也穿好了衣服,便沉声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然后,她打开门,硬生生把薄义推出去。
  关上门,这应该是个孤单的夜晚。孤单,但不是一个人,因为她感觉空气中还有另外一个,这另外的一个,或许是-解甲的鬼魂?不然,那枚明明随解甲而去的戒指为何会出现在家里?
  可是,她信奉唯物主义笃信科学,并不愿意这样结束疑问。于是她再思考,或者是自己的原因,做过的事情有可能不记得,看到的东西有可能并不是真的?或者,是自己意识混乱了?
  比如,送疯牵萝去精神病院,自己怎么就没有印象了呢?
  可是,那真的是自己送去的吗?难道连黄主任也会骗她?不可能,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何况那字条的字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笔迹呀。
  想到字条,林夕焰又从衣袋里翻出来细看,字条是一张传真纸,一面是一些旅行的酒店、机票价格,另一面是简单的几行字:
  黄主任:
  病人商牵萝,烦扰你们收留一下,并予以治疗。我有急事,没办法亲自送过去,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了!
  林夕焰
  4.19
  这一看,让她有了新的发现。之前她一直关注字迹,没有关注内容,现在一看,有一项重要内容提示了她。
  字条上写"病人商牵萝",但是在那个时候,她只知道这是个穿黑衣的恐怖的疯子,只知道她会唱歌,却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即使后来听女儿说了她的名字,却也只知道她叫牵萝,却不知道姓氏。但这张字条里,却明明白白地写了这个病人的姓名,看来,这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和自己很熟,和这个疯女人也很熟的人,会是谁?
  解罗裳。
  第一个跳入林夕焰脑海的是这个名字,这想法让她好笑,如果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做这么多事,还能学着自己的笔迹写那么长的字条,才真的是奇迹呢。
  可是,自己身边还有谁认识这个商牵萝呢?
  林夕焰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思维完全凝聚在对字条的思考上,这成功地削弱了那枚戒指带来的恐惧,让她安安静静地睡了个好觉。
  事情在第二天一早,有了新的进展,薄义打电话过来,语气中满是关切,他说:"宝宝,你请个假,出去散散心吧,换个环境,不然总胡思乱想会闷坏的。"
  然后他让人发了一份传真过来,是一些旅游景观的介绍,还有机票、酒店的信息,他是开旅行社的,这是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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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夕焰拿着那份传真,刚刚有一些感动,脑子马上被另一种想法占据了。
  她迅速地想起了那张字条,那字条是一张传真纸,一面是一些酒店、机票价格,另一面是那几行字。
  林夕焰心下一凉,思绪又拉向那个春日的夜里,那天,小区里"小老鼠,上灯台"的儿歌异常奇怪,似乎有男声,中间有一句唱到一半被人强行打断。
  那时,她记得保姆娜娜出去看过,她回来时说:"外边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夜深了,小区里连来往的行人都看不见。除了在小区门口看到一辆正开出去的小汽车,其他连个活着的会动的物体都没有。"
  当时,林夕焰忍不住刨根问底地追问那辆车的情况。
  娜娜说好像是奥迪,是蓝色的,车牌号没仔细看,只隐约记得末位是个8。
  当时,林夕焰听到这话时,就一阵颓然,她怀疑是薄义,他的奥迪车是蓝色的,车牌是南B0458。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晚上是他以"小老鼠,上灯台"的歌声诱引商牵萝走近,然后抓走了她。第二天以林夕焰的名义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有了接下来几天的安静,只是商牵萝自己又跑了出来,巧的是,这次真的是林夕焰把她送进去了。
  林夕焰为突然的发现感到异常震惊,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带了两张传真纸,打车去了薄义的旅行社,而且事先没有和他打招呼。
  薄义对她的突然到来有一些讶然,但还是表现出惊喜来,一如既往地深情款款,即使那张纸条和今天刚传过去的那份资料同时摆在他的面前,他的表情也只是稍稍有了一些改变,马上又沉稳下来。
  他的回答很主动,并没有等到林夕焰提问,他说:"那个疯女人是我送去的,看你天天受她的惊吓,当时就觉得应该把她弄走。正好你们刚承办了那个基金会,以你的名义可以直接让她接受治疗。"
  "这么简单?"林夕焰盯着他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顺便垂下眼,将身体转向一边,接着回答说:"当然,也是出于一些世俗的考虑。比如你是在电视台工作的,是社会公众人物,又是女人,送这样一个疯子去精神病院,别人会赞叹。如果以我的名义就不同,别人会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我单身这么多年,别人也会乱猜疑。毕竟我也小有名气,得为自己的社会形象考虑。"
  的确,在本市,薄义是商界先锋人物,是很多人认识并了解的,本地电视台的财经类栏目专门采访报道过他。
  "但是,我记得有一次你送我,那个疯子明明就在草坪上,你却骗我说没有,说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又是为什么?"林夕焰想起那天薄义惊慌的表情。
  "哦,我怕你害怕,所以才假装没看到的,我以为这样你会放心点儿。"
  "你和那个疯女人认识?"
  "怎么会?!"
  "但是,那天疯女人劫持罗裳,你看到了,却只是跟在后边,为什么?"
  "哦,我是个男人,没有哄小孩的经验,我怕打扰了她,罗裳非但不会跟我走,还会惹怒了那个疯子。"仍然没有任何停顿,薄义对答如流,这使他一点儿也不像说谎,在林夕焰看来,人要说谎,总需要有编谎的时间啊。
  "那么,你怎么知道那个疯子叫商牵萝?"林夕焰语气沉了下来,她已经不打算再问了。
  但薄义在这个问题上,有了片刻的沉吟,然后他疑惑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知道她的名字了?"
  他过于滴水不漏,太过步步为营,以至于他怀疑这是林夕焰在套他的话。但是,当他顺着林夕焰的目光看过去,桌上那张字条赫然写着"病人商牵萝,烦扰你们收留一下"的字样,他嗫嚅了一下,解释说:"可能当时问过她吧,不记得了。"
  他明显在说谎。
  林夕焰知道在这里得不到什么结果了,好在,她有商牵萝。
  在医院,当薄义的照片放到她的面前时,这个精神病人的反应并没有林夕焰想象中那种激烈,甚至是平淡的。当时,她正低着头喃喃自语,当照片递到她面前时,她顺手接了过来,放到一边去,就好像她与这个人压根就不熟似的,这很出乎林夕焰的意料,难道薄义不是因为与商牵萝有什么纠葛才做了诸多设计的吗?


  然而,正当林夕焰准备起身离开时,商牵萝抬起头来,她的眼神马上凶狠起来,并开始尖叫:"还我女儿,还我!"
  她看到林夕焰的反应远远大于看到薄义照片的反应,难道真像薄义说的那样,他和这个疯子并不认识,只是担心林夕焰的安全,才做了那些事的,倒是难为他一片苦心。
  林夕焰在商牵萝的逼视下,节节后退,她脸上至今还留着那天指甲划过的印痕,情知不能再留恋下去,便向门边退去。
  护士及时赶到,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商牵罗。
  但就在林夕焰退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这个疯女人抓起刚刚丢在一边的照片,撕得粉碎,并向她扔过来,边扔边喊:"你们还我的女儿,你们还我的女儿!"
  这让林夕焰心中一动,这个女人,几乎跟了她五年,也就是说从罗裳出世,她就悄悄地跟踪自己,让自己五年来总是处在一种不安的阴影中。她这么持之以恒,必然有她的原因,而让一个女人坚持这么久的,必定与自己的骨肉至亲有关系,难道说,五年前她的女儿丢了?
  但是裳裳明明是自己和解甲的骨肉,现代医学这么昌明,不可能出现错误,再说自己平白无故也不会去强抢别人的孩子。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但是那些悬而未解的现象呢。
  事实证明,裳裳并没有被换掉,而据罗兰的语气,也可以判断她的女儿也好好地生活在她身边。也就是说,解甲的调包计划并未成功。那么,从蝴蝶女子医院抱出去的那个女孩呢?那个瘦瘦弱弱、有着一双亮晶晶眼睛、生日是4月28日的那个孩子呢?那个令自己一度紧张不已甚至怀疑是自己骨肉的林小焰呢?
  她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的,林小焰,她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自己曾经认为这双眼睛非常熟悉。是,薄义具有同样的一双眼睛,而商牵萝也有一双那样晶亮的眼睛。
  难道,林小焰是商牵萝的女儿,也是薄义的?
  她为自己这个大胆的设想吓得有点呆,她想推翻自己的推论,但是在医院,商牵萝撕碎照片砸向她时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想就是正确的。
  难道,是薄义对商牵萝始乱终弃,并且遗弃了他们的孩子?
  可是这些跟她林夕焰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和薄义有些不清不楚,但与他们的孩子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呀。纵然解甲曾经试图将女儿调包,但要调包的女儿也与他们无关,那是罗兰的孩子,而且去实施的人姓商,不姓薄。
  实施的人姓商???
  林夕焰接连在脑子里画了三个问号,为什么事情这么巧?丢孩子的,和那个去做调包事件的,都姓商?
  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可是商姓并不像张、王、李、赵那么常见,为什么相关联的事情,却偏偏遇到两个同姓的人?
  林夕焰觉得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4.情人的结局
  林夕焰很富技巧性地调查了薄义。
  她跟助手说,要做一期薄义的专访,需要他年轻时和创业时的一些资料,在电视台查或者去薄义公司了解都可以,只要可以找到,当然越详细越好。
  当一堆资料堆砌在她面前时,她猛然发现,其实自己对这个曾肌肤相亲的男人并不了解,尤其是他们认识前的那些岁月。
  这个男人,是从一个穷山沟走出来的,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而供他读书的,却是一个美丽村姑。这个姑娘的名字,只有一篇早期的报道中,在很小的一篇文章里,有个大致的交代,说是"阿罗"。再然后,等薄义基本步入成功,那些报道里几乎就没有人再提那些陈年旧事。
  这个供薄义读大学的村姑"阿罗",很有可能就是商牵萝。
  林夕焰再想想,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定的。
  她并没有带上资料直接去找薄义对质,而是去了孤儿院,问老师要了假,带林小焰去了麦当劳。
  傍晚,薄义如约过来接她,还没坐下,就开始说话:"哟,裳裳也在呀!"并且顺手抚摸了一下林小焰的头发。
  然后他察觉不对,细细地看了一眼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表情下意识地变得奇怪起来,他问林夕焰:"这不是裳裳啊,这是谁家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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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觉得是谁家的呢?我觉得你们长得挺像的!"林夕焰淡淡地说。
  薄义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与林夕焰的对话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牵引了,有一种奇怪的天然的情愫涌上来。
  "她叫林小焰!孤儿院的,我好像跟你说过!"林夕焰盯紧薄义的反应,补充到。
  "孤儿院?"薄义正要答话,却正逢上林小焰低头喝饮料,羊角辫的晃动中,耳后一处心形痣赫然在目,他猛然一窒,说不出话来。
  林夕焰也看到那处心形痣,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颗痣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她清楚知道,在薄义的耳后,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心形痣。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夕焰没有再问话,也没有再说话,薄义也是,孩子在跟前,有些话是不能问也不能说的,这一点上,他们心照不宣。
  薄义为林小焰买了成堆的食物和玩具,然后抱她上车,疼爱与呵护之心溢于言表,如同一个慈爱负责的父亲。
  或许,他在心里已经认定,或者说已经承认这个女孩是自己的骨肉了。
  果然,送完林小焰,刚回到车里,薄义就主动交代了。
  他说:"你都知道了。是的,我和商牵萝是青梅竹马的情侣,但是她没有文化,我后来越来越看不上她,直到认识你,我觉得我必须得甩掉她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一直活在道德的重压下,我很怕看到她,也怕你,怕别人知道这一切,所以我拼命地想隐藏一切。虽然后来所有涉及我的报道,都不再涉及我年轻时的事,但是我仍然担心。所以我送她进医院治疗,却不敢以自己的名义,我怕被人揪出数年前的那些事来。"
  薄义语调凄恻,几乎流下泪来,林夕焰轻轻地拍了拍他,以示安慰:"但是,女儿是自己的,总不应该把她送到孤儿院去。"
  "不是我。"薄义叹了口气,"那是一次偶然,其实当时我和商牵萝已经不联系了。后来,商牵萝跟我说有了孩子,我装做不信,也坚决不理,至于小孩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都没有管过,更没有见过,所以更不可能把她送到孤儿院。"
  林夕焰没有办法怨这个男人,怨他的人应该是商牵萝吧。
  年轻时肆意妄为,再成熟一点儿,就更懂感情了,比如对小孩,林夕焰能深刻体会到薄义与林小焰的那种父女深情。
  她一点儿也不想怪他,这个男人毕竟是爱过自己的,虽然最初的动机也可能是看上她的条件与背景,但是,只要有爱就行了,人生,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我看你和小焰做个亲子鉴定,如果是你的亲生女儿,就把她领回家吧!"在到家门口的时候,林夕焰提醒车里的这个男人。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一个老朋友,很单纯的那种朋友,互相知根知底互相鼓励走过坎坷人生的那种,她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知己,心境平淡,再无任何欲望。
  林夕焰站在车边陷入沉思,忘了自己已经跟薄义道过别了。
  薄义从车里下来,给了她一个拥抱,这让林夕焰回过神来,她回抱了薄义。她知道,这是她和薄义最后的拥抱,之后,这个男人,将从情人的角色转变为父亲,将成熟起来,懂得如何担负自己的责任。
  她觉得心里有些地方空了下来,却又被另外一些东西充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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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暗夜永伤
  1.一场祸事的妖娆光照
  薄义与林小焰的亲子鉴定没有任何意外,结果证明,这个小女孩与薄义为直系血亲关系,林小焰就是薄义的亲生女儿。
  林小焰改名为薄小焰,写上薄义的户口簿,告别了孤儿院,搬进薄义的家里,然后进了私立小学的学前班,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开始有胖起来的趋势了。
  林夕焰特意去看过她,她笑得很甜,像个乖巧的小公主,看得出来薄义非常宠爱她。
  一切都像是趋于平静了,林夕焰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时候去接送罗裳。娜娜偶尔过来帮忙,但她现在去了薄义的旅行社上班,所以只有不带团的时候才能来。
  转眼进入冬天,冬去了,就又是一个春天。
  平静的水面下可能有暗潮涌动,安静的日子里或许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林夕焰这天接到黄主任的电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出来,他说商牵萝已经住院好几个月,现在精神上基本复原了,只要不受到刺激,不会再复发了。
  最后,他说,现在商牵萝出院,总得有个地方安置呀。
  林夕焰原本以为黄主任这次打来电话,也如往常,只是例行地报告一下商牵萝的情况。因为病人是林夕焰托付给他的,这期间又一直汇款过去,他可能是觉得让商牵萝自己出院,不跟林夕焰说一声,有些过意不去,就先打了招呼。
  黄主任是个做事小心的人,在这件事上,考虑得也很周到。林夕焰便答应下来,说稍后跟朋友商量一下,就去接商牵萝回来。
  她其实是想跟薄义商量如何安置商牵萝,并且也想让薄小焰看看自己的妈妈。她以为话题进行到这,就结束了,但是不是,黄主任接下来的讲述让她吃了一惊。
  他说:"今天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要接商牵萝出去,男的叫商牵萝姐姐,只是奇怪的是,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尴尬,因为商牵萝根本没有理会他,当时因为有另外的病人在按铃,护士喊我过去,我就没再听下去。"
  被别的人接走了?
  但是,是林夕焰自己把商牵萝送进医院的,与商牵萝有关的另一个人薄义,也不可能去接她,更不可能叫她姐。商牵萝从住进医院以来,自始至终并没有什么人去探望过她,那么,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对男女是谁呢?
  看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个弟弟,也可能除了弟弟之外还有个妹妹,或者那对男女是她弟弟和弟媳。
  男的叫商牵萝姐姐,他是商牵萝的弟弟,那么,自然姓商了。林夕焰不知道自己的思维怎么会转到这里来,但随之更让她心下一惊的是,她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一个对象来,那是个瘦瘦的男青年,看起来文雅而且精干,这个人姓商,当时跟着解甲办事,是解甲调包计划中的具体实施执行人。
  对,商助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时间没有允许林夕焰多做思考。
  "那么,他们有没有说接商牵萝去哪儿呢?"林夕焰问。
  "没有。他们没能接走她,病人看起来很不喜欢自己的弟弟,自始至终都不肯理会他。后来这对男女只好自己离开了。"
  "哦,那好吧,我明天和朋友一起去接她,也看看商牵萝自己的意愿。"林夕焰决定带薄义和小焰一同去接病人。之前,商牵萝一直跟踪自己,并且不放开裳裳,就是在寻找她自己的女儿,这样带小焰过去看她,算是了了一位母亲的心愿,她从此也就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历经坎坷的林夕焰考虑事情越来越仔细周到。
  下班后,林夕焰赶去幼儿园,当裳裳穿着大红格子的灯笼裙和棕色小皮靴子,从大门里蹦跳着出来时,林夕焰心里满是欣慰与疼爱。
  是的,她要尽心尽力地看好这个小天使,现在,她只有女儿了,她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生活的希望,她不能没有裳裳,她要天天和女儿在一起。
  她刚刚这样想,女儿的话就给了她一个打击。裳裳上来牵住林夕焰的手,兴奋地说:"妈妈,我们园长说,春天了,要带我们去郊游!"
  "哦,是吗,那要去哪里呢?"林夕焰附和着裳裳的话,时间过得真快,又一个春天到来了,自己怎么没有一点感觉。让小朋友们去接触一下自然是挺好的,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到春天也要去郊游的,只是裳裳他们还在上幼儿园,去郊游是不是太小了点?
  "去郊外,看山!"裳裳的样子看起来很神往。
  郊外?山?
  市郊并没有山啊,去看山要走很远呢,而且那是座不知名的山,山里还有原始森林呢。这园长怎么会带孩子们去那个地方?
  林夕焰心中一动,问裳裳:"宝贝,你们园长姓什么呀?"
  "姓林。"罗裳顺口回答,林夕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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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解罗裳还喋喋不休地讲着:"林园长说我们是学前班的,不是小朋友了,我们就快成为小学生了,所以应该锻炼自己。我们要自己带食物,还能烧烤呢。"但林夕焰已经没在认真听了。她的思绪回到了商牵萝的身上,那个姓商的年轻人,那个解甲的助理,真的会是商牵萝的亲弟弟吗?他叫什么名字?
  商倚暮!
  电话中薄义肯定地回答,是的,他当然是肯定的,他和解甲、商倚暮是同乡,都是从家乡小山村奋斗到这个大城市的。
  "商牵萝有个弟弟,是村里继我之后的又一个大学生,那时候我已经上班了,还给他寄过钱。他很聪明,你应该知道的,他刚毕业那年分进机关,上司正好是解甲。"
  电话中薄义的回答清清楚楚,每句话却都让林夕焰无比震惊。这么说,商牵萝与商助理真的是有些关系的,而且竟然是亲姐弟。如果当时送薄小焰进孤儿院的商姓男子确定是商助理,也就是说,他把亲姐姐的亲生女儿送去了孤儿院?
  弟弟会把亲姐姐的亲生女儿送进孤儿院吗?这是不是过于恶毒,也不太合常理?难道他为了完成上司交给的任务,不惜牺牲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的小外甥女?
  那为什么他不换掉罗兰的孩子,难道执行有难度?
  薄义说他叫商倚暮,这个名字好像林夕焰还从别人那里听到过,是谁?是谁?除了解甲外,还有一个人!对,是那个晚上,那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她亲切地称呼他为倚暮,难道罗兰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商倚暮??
  那么,有没有可能罗兰的女儿就是商倚暮的?所以……
  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林夕焰理不出头绪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薄义终于答应她带小焰去医院接商牵萝了。
  这是个好消息,对自己对女儿裳裳都是一个好消息,足以让林夕焰安心睡一个好觉了。可是当晚,林夕焰又做梦了,而且还是那个同样的梦:
  很长很长的公路,长得望不到尽头。
  地面上是浅黑色或者深蓝色的石子,镶嵌在黑糊糊的柏油里,黏黏的,软软的。
  林夕焰小心地走在这样的公路上,拎着裤腿,提着气,怕万一不小心就会陷到柏油里去。
  天是阴的,有铅色的云,要下雨的样子。
  在铅色云朵下面,是望不到边的果林,有各种各样的果树,有的树上结着小小的果子,形状溜圆,色泽毒艳。
  林夕焰觉得口渴,很渴,渴得不能自抑,她忍不住走下公路,走到果园去,伸手去抓那树上的果子。
  那果子有毒,每一滴汁液都是药典中腐蚀命脉的上品。它们异常急切地等待,等待人类的采摘,果上的颜色因为过分急切而显得兴奋,兴奋得放出光来。
  这是一场祸事的妖娆光照。
  光照映射进林夕焰的眼睛,她忽然害怕了。
  远处有个声音在喊她,一声又一声,像是妈妈。
  林夕焰向那个声音追去,呼救!
  而身后的果子排山倒海地追过来,像突然着魔的怪物。
  大脑一片空白,林夕焰拼命地奔跑。
  渐渐的,前方一片空白,后面一片空白,只有两旁匆匆闪过的果树。果树上已经没有果子了,而是开了一朵朵一簇簇的花,白色的,梦幻一样的白。
  白花点缀在墨绿色的叶子间,也点缀在黝黑的枝干上。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没有明确的花瓣,像一个个白色不规则的圈圈,在林夕焰的视线里渐渐变淡。
  花儿落了,飘在空中,飘呀飘呀,变成纯白色,变成苍白色,然后像被水泡过一样,变得鼓鼓的,有些腐烂的趋势。
  鼓鼓的花儿上面,慢慢地长出一些小芽,小芽慢慢长大,变成一个人模糊的脸部轮廓。
  这张模糊的脸飘啊飘啊,经过林子一直向前飘,脸色苍白,似乎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如一尊没有完成的蜡像。
  林夕焰跟着这飘飞的蜡像一直向前跑,跑得无声,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回放一般,安静中有些许虚幻。
  走过野草丛生的小路,越过长满灌木的山坡,到达一条寂然明丽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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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9 18:2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水边是各种形状的石块,大的、小的、平躺着的、耸立着的,旁边长满各种杂草。
  那张脸,就像秋叶一样飘落,无声无息地掉落至水面,如同白色的莲花,不真实地漂浮在幽暗的河流上。渐渐的,这个不清不楚的脸部轮廓长出一张嘴来,这张嘴不停地开合,唱出一支很熟悉很熟悉的儿歌: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妈妈,妈不在,叽里咕噜滚下来。老猫一见扑上去,一口咬下圪脑来。大老鼠哭,小老鼠叫,一群蛤蟆来吊孝……
  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林夕焰完全淹没。她在梦境里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2.失踪
  上午要录制节目,所以只能下午去探望商牵萝了。等林夕焰安排好工作走出广电大楼时,发现薄义的车已经等在大门口,小焰的小脑袋正探出车窗,冲走过来的林夕焰笑,笑得甜蜜而乖巧,这是个让人忍不住疼惜的孩子,与裳裳的刁钻俏皮完全不同。她很喜欢林夕焰,而林夕焰也常常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个小女孩其实应该是跟自己在一起的。
  一路上,薄小焰都在跟林夕焰东拉西扯,事无巨细地汇报她的生活,她们的谈话亲昵而家常。薄义在前边开车,不时插一两句话进来,氛围像一家三口般温馨。
  快到医院时,林夕焰下意识地把薄小焰揽到怀里,她有些担心,那个据说已经治愈的精神病人商牵萝会伤害这个小女孩,同时,也有一些下意识的不舍,虽然那是薄小焰的亲生母亲。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说明她之前的担心都是无谓的,是多余的,因为当三个人赶到医院时,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黄主任说商牵萝已经离开了,他们也是刚刚发现的。
  "会不会她想通了,所以去找她弟弟了?这样也好,没有什么结果比被弟弟接走更好了,至于去了哪儿,我想我们就不用管了吧。"薄义看了看林夕焰,斟酌了一下说。
  林夕焰觉得薄义说得有道理,她正准备附和,却被另一位护士打断了,这个护士带来的消息又让林夕焰担心了。
  她说:"商牵萝是自己出的院,连招呼都没有跟我们打就悄悄离开了。不过她今天上午问过我们一些话,她说听说是电视台的林夕焰把她送进来的,还问从医院到悠客小区怎么走最近,她得去道谢!我们都不知道你家住在悠客小区,看来她跟你挺熟的。"
  "哦,你们告诉她了吗?"薄义表现得比林夕焰还紧张,事实上,林夕焰也很紧张,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这个疯女人已经痊愈了,但想到之前担惊受怕的那些日子,仍然忍不住害怕。
  护士正准备邀功,但看薄义和林夕焰的表情有些不对,马上觉得自己闯祸了,低下头小声说:"我以为她是要登门道谢的,就告诉了她,因为她身上没有钱,没有办法搭车,还特意给了她一些钱。"
  "走了多久了?"林夕焰问。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她不在了,但以为她去花园那边了,就没有找。后来发现时间太长了,才意识到她可能自己离开了。"护士解释说。
  如果中午就离开了,那么这会儿早就赶到林夕焰家了。
  "快,我们回家!"林夕焰对薄义说,不知道怎么的,她有些莫名的紧张,心慌慌的,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等车开进悠客小区,林夕焰向门口的保安打听,保安说没有陌生人进来,更没有穿着病号服的陌生人进来。
  整个小区安安静静的,绿树掩映,石径在绿草坪上曲折延展,雕塑安静地立在木栈道的旁边。塑胶跑道环绕着儿童游乐场,除了园丁在巡视可能出现的杂草外,并没有别的人。一栋栋黛瓦青石的小别墅沐浴在下午四点钟的阳光里,看上去很美。
  这情景像一幅画,画的主题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也不准备发生。
  林夕焰吐了一口气,想庆幸自己的直觉失灵,但手机却在此时很大声地响了起来。是母亲乔夜枫打来的,她说:"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但看起来不行,咱家罗裳没去上学,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她,我想你可能会知道一些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林夕焰的心神一晃,手一松,手机掉了下去,摔到路边的草丛里,手机里传出乔夜枫焦急的声音:"焰子,你没事吧?你别着急,咱们能找到的,我告诉你就是想你可能会知道一些她喜欢去的地方。"
  林夕焰定定心神,从地上捡起手机,对母亲说:"没事,妈妈,让我好好想想。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幼儿园,早上我送你上班后去超市买东西,一逛就过了一上午。想接裳裳出来吃饭,结果老师说裳裳今天没有去上学,小朋友也都说没有见过她。可是,早上明明是咱们把她送到幼儿园门口的。"乔夜枫的语气中透出焦灼,但叙述依然很清楚。
  是的,早上林夕焰和裳裳还在吃早餐,母亲乔夜枫打电话过来,说就等在楼下了,要送裳裳上学。
  母亲是个生活规律,而且相当勤快的人,她常常在林夕焰和罗裳还在吃早餐或者刚刚起床时,就和她的那辆黑色沃尔沃等在楼下了,先送外孙女上学,然后送女儿上班。
  幼儿园门前的场景总是这样:裳裳先亲吻外婆,然后亲吻妈妈,然后说:"妈妈再见,妈妈的妈妈再见。"之后蹦跳着走进幼儿园,有时候有阿姨在门口接,有时候她自己进去。
  今天早上的场景一如往常,因为林夕焰有事,而且罗裳也催着走,所以到幼儿园时时间还早,裳裳背着鼓鼓的书包,自己蹦跳着走进去了。
  林夕焰和母亲乔夜枫都亲眼看到她进去的,怎么到中午乔夜枫去找的时候,大家却都一致说解罗裳没有来上学呢?
  幼儿园跟小学不一样,孩子们常常说不去就不去了,并不用向老师请假的,有时候等到中午或者下午的时候,家长才想起来跟老师打招呼。阿姨解释说,所以当时见罗裳没有来,并没有很在意,以为家长很快会打电话过来,但中午外婆过来找,才发现罗裳失踪了。
  "会不会是商牵萝?"
  是薄义送林夕焰到幼儿园的,到了之后,他一直牵着小焰的手,安安静静地等在旁边,此时,他忽然插了一句话。
  "那个疯子?"乔夜枫问。
  林夕焰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这个人,但看起来她什么都知道。
  "已经治愈了,今天出的院。"林夕焰回答。尽管说是治愈了,林夕焰却仍然担心,担心商牵萝会把裳裳藏起来,自己从此再也见不着女儿了。
  "什么时候出的院?早上?"乔夜枫这会儿显得很冷静,在她看来,只要有线索就有希望,就能把她最心爱的小裳裳找回来。
  "不是,上午还在,是中午发现她不在的。"林夕焰回答,心下思忖,如果是商牵萝带走了裳裳,那么裳裳应该是在中午才不见的。而据护士说,商牵萝上午还在医院,那么,这一个上午的时间,裳裳在哪里?
  "裳裳会不会去了医院?"
  难道是裳裳去医院找商牵萝,然后商牵萝才会不辞而别的?看起来很有可能,尤其是当林夕焰想到她昨晚给薄义打电话,告知商牵萝要出院的消息时,裳裳好像就在她身边。
  依裳裳原来对商牵萝的依恋,据裳裳平日胆大妄为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她去找商牵萝了。那么,找到商牵萝,也就找到裳裳了。可是,商牵萝此刻又会在哪里呢?
  从下午到晚上,林中正、乔夜枫、林夕焰、幼儿园老师、薄义,还有后来得到消息赶来的娜娜,一刻不停地寻找商牵萝和裳裳,也报过警,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在民警的劝说下,林夕焰和父母回家等候消息,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打开电视,寻人启示的滚动字幕还在播放,内容是据林夕焰的叙述写的,寻一位着病号服的瘦弱女子商牵萝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裳裳。下边留有电视台的电话和林夕焰的手机号码。
  这条信息从下午就开始滚动播放,一直到深夜,林夕焰的手机没有响过,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果然,直到凌晨,那条滚动消息已经停止播放了,也没有消息进来。
  林夕焰和父母都陷入了绝望中,林中正安慰女儿,让她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一早裳裳就出现在眼前了。然后,这对老人回家了,留娜娜陪林夕焰。但林中正夫妇刚离开,就有一条短消息进来:"睡了吧?但还是告诉你一下,我看到过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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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0 08:0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夕焰心头一亮,马上回拨电话过去,对方的声音竟是熟悉的,是夏晓榆。
  "我这几天带甜甜去滑草了,今天晚上才回来,送她回孤儿院时在门口见到过那个瘦女人,穿着本市精神病院的病号服。当时,我还挺担心甜甜的。不过,她看起来很正常。"
  "裳裳在哪里?"林夕焰急切地问。
  "我看到电视上那条消息时就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只见过那个女人,没有见过裳裳。怎么,你是说罗裳找不到了吗?"夏晓榆关切地问。
  "是的,你说见到商牵萝的时候,她在孤儿院,她旁边没有小女孩?"林夕焰急切地问。
  "没有,只有她一个人,蹲在孤儿院门口的路边。我把甜甜送进去后,想跟她说句话,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我心里也有些胆怯,没敢打扰她。但夜太冷了,我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了一条小毯子送给她。她对我说谢谢,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夏晓榆详细描述着。
  林夕焰嘱咐娜娜在家等候消息,自己跑到楼下打车去找商牵萝。她并没有告诉父母这个消息,一是夏晓榆说她只看到商牵萝一个人,并没有看到解罗裳;二是天太晚了,她不想父母再为自己担心。但是,她把消息告诉了薄义,她的语气很激动。薄小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吵着要和爸爸一起去。
  林夕焰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晚还没睡,有些难为情地向薄义道歉。薄义表现得很大方,他说:"应该的,小焰也已经知道商牵萝是她的妈妈了,她想看到妈妈的心情很迫切。"
  林夕焰赶到孤儿院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附近只有一盏路灯亮着,但月光很明亮。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路边瑟缩在一条淡黄色小毯子里的人,看起来很可怜。
  那是商牵萝。
  林夕焰靠近商牵萝的动作很小心、很戒备,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商牵萝。"
  商牵萝蹲在墙边,抱着膝盖,裹紧小毯子,正垂着头哆嗦。显然,她并没有睡着,实在是太冷了。
  "商牵萝,我是林夕焰。"林夕焰提高了一点儿音量。
  商牵萝猛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神明亮:"我要找我的女儿,小暮和罗兰来接我,我恨他,他抢走我的女儿,我不跟他们走。我问小暮要女儿,他说五年前把我女儿送到这里了,但是没有,她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
  "裳裳没有跟你在一起吗?解罗裳,我的女儿。"林夕焰提示她,怕她听不明白,就哼了一声儿歌,"小老鼠,上灯台……"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原来一直以为小暮把我的女儿送到你家了,后来才知道不是,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可是,你能告诉我,我的女儿去了哪里吗?"商牵萝完全恢复了正常,她的思路清晰,没有任何糊涂的地方。
  "你真的没有见过裳裳?"林夕焰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没有,我没有见过。我本来打算先去你家的,但后来实在太想念我的女儿了,就直接到孤儿院来了。但是这里找不到我的女儿,他们说她已经被接走了。"商牵萝话题的重点依然落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这两个母亲各说各的,各自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商牵萝的话浇灭了林夕焰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她一下蹲在冰凉的地上,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商牵萝,有气无力地说:"你的女儿一会儿就来看你了。"
  好像专门配合林夕焰的话似的,薄义的蓝色轿车刚好开到,车上跳下来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向林夕焰她们跑过来,但到林夕焰的身边停住了,怯怯地看向对面的商牵萝。
  商牵萝盯着薄小焰,她完全傻掉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母女相认的过程太过煽情,也容易引发林夕焰更深的伤心,她木然地站起身,绕过薄义和车,蹲到车的另一侧去。
  这样一折腾,差不多就快天亮了,商牵萝不愿意跟薄义回家,就和小焰两个人去了林夕焰的家。
  商牵萝对这个家非常熟悉,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徘徊在这里,不停地吟唱那支儿歌。


  但是,真正地走进这个家,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无数次徘徊在门外,是为了等待看那个小女孩一眼,等待那个小女孩到她身边来,这一次,她进到门里了,那个小女孩却不在。
  她曾经以为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孩子,但其实,她的亲生骨肉却在孤儿院里孤单地坚强地生活着。
  商牵萝走进林夕焰家的那栋灰色小别墅时,脑中涌起万千感慨,下意识地拉紧了女儿小焰的手。这一晚,她们睡在楼下的客房里,林夕焰在客厅的沙发小睡了一会儿,她没有办法睡着。事实上,她们都没睡着,商牵萝和薄小焰,还有娜娜,基本上都在陪林夕焰说话,缓解她焦灼而紧张的情绪。
  没有了丈夫,如果再失去女儿,她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娜娜在对面的沙发上,商牵萝母女在斜对面客卧的床上,三个人都在劝慰她,这让她感到很安慰。尤其是商牵萝母女,客人的到来转移了她对女儿失踪这件事的关注度,对她来说,这是好事。但对某些人来说就未必了,比如一大早过来询问外孙女消息的乔夜枫。
  乔夜枫是和林中正一起过来的,他们两个无疑也都没睡好,顶着很明显的黑眼圈。二人牵挂外孙女的消息,早饭也没吃就过来了。
  乔夜枫到楼上向女儿打探事情的进展,顺便商讨下一步寻找的方向。林中正在楼下的车里等,他以为乔夜枫会上去很久才下来,就准备下车买份报纸。但刚打开车门,就见乔夜枫匆忙地跑了下来,而且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
  "夜枫,怎么了?"林中正关切地问。
  乔夜枫有些六神无主,她好像压根没听到林中正的问话。
  "裳裳怎么了?裳裳没事的,对吧?!"妻子的表现让他下意识地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有鬼,有鬼,你知道吗,有鬼!"乔夜枫有些语无伦次,表现反常。
  "快开车,开车,我要回家,回家。"乔夜枫依然语无伦次。
  她的表现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得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林中正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失态。
  当然,这是林中正看到的第一次,但对乔夜枫来说,这次绝对不是第一次。今天的情形,不过是过去的重复罢了。
  二十多年了,那件事像一个梦,一个噩梦,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事实上,噩梦才刚刚开始。
  "裳裳怎么了?"林中正还是忍不住问。
  "没事,还是没有消息。"乔夜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有些有气无力,但语气很坚决,她再度要求,"开车,不要在这里停留,快开。"
  林中正没有办法,只好启动车子,在小区内的车道上绕了个圈,向小区大门开出去。
  车子驶出悠客小区,驶上主干道,在早晨人车寥寥的路上风驰电掣。乔夜枫一直都很紧张,担心地望向车外,好像随时会有不好的灾难降临到她的头上似的。
  直到车子驶入老城区,道路狭窄,行人渐渐多起来,上班的人也开始多起来,竟堵起车来。乔夜枫这时才好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向后倒去,落在靠背上。
  林中正扭头看了一眼妻子,心中泛起一股酸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这个女人,一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衰老了呢?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个瘦弱的女人,领着同样瘦弱的女孩,女孩细眉细眼的,有一种天生的乖巧。那件事距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但一切恍若昨天。她曾经拼命地要忘掉,甚至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但当看到今天的场景重现时,她才发现这一幕已经镌刻在她的内心,她压根就没有忘掉过也不可能忘掉。
  二十多年前,那个叫做商红棉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找到她工作的报社来,乔夜枫就一下子懵了。虽然她之前千百次在脑中设想过她们的相遇,但对方真的找上门来,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的态度很谦和,没有打,也没有闹。乔夜枫知道,她是那所山区小学的教师,有些文化。但谁遇到她这种情况,还能沉得住气呢?所以她曾经设想过激烈的交锋,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摆事实讲道理,毕竟,丈夫只是插队时碰巧去了那个山村,然后在村民与长辈的勉强撮合下,与商红棉成为了夫妻,甚至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拿。在法律上,她乔夜枫才是林中正合法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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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0 08:07: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女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谦和地看着乔夜枫的眼睛,淡淡地自我介绍:"我是商红棉,从山那边的商寨来的,我们谈谈吧。"
  乔夜枫愣了一下,或者是愣了好久,她甚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虚,明明理直气壮的是自己才对啊。但是,最终,她发现自己无处可躲,就像她在生活与工作中遇到的无数次挑战一样,她必须迎上去。
  她的眼睛避开商红棉的目光,俯下身抚摸小女孩的羊角辫。女孩比女儿林夕焰大上三四岁的样子,很瘦,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稚气而清澈。
  她说:"乖,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牵萝!"女孩的回答很乖巧,她乖巧的样子很自然地牵引出乔夜枫的微笑来,但她紧接着又加了一个补充说明,她甜甜地说,"爸爸取的!"
  这个补充,让乔夜枫放在女孩头发上的手僵了一下。
  乔夜枫对女孩说:"牵萝,你在这个房间玩一会儿,跟着那个叔叔,他会讲很多童话故事,阿姨跟妈妈去另外一个房间谈些事。"
  乔夜枫不想让小孩知道他们的事,于是交代同事看着牵萝,示意商红棉和她去会议室谈。
  牵萝看了看妈妈,得到同意后,很懂事地留在那个叔叔身边了,她生性善良单纯,妈妈也没和她说过什么,只说过来寻爸爸,但从妈妈和那个阿姨的眼神里,她已经明白一些什么了。
  爸爸还是她的爸爸吗?
  事实上,她对爸爸并没有多少印象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时,爸爸就离开了她和妈妈,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这次寻找爸爸,她有一点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同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她们是见不到爸爸的。
  她安静地看着叔叔找来的图画书,心思却一直留在隔壁的房间里,在那个房间里,妈妈和阿姨正在进行一场谈判,或者一场较量。
  这场较量是温润无形的,较之乔夜枫的年轻与锋芒,商红棉是柔韧的,连声音都像砂纸磨过一般,温软中还带一些沙砾,她说:"你把他还给我吧!"
  商红棉的语气是乞求的,这让乔夜枫发不起火来。
  "我不能。"她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这样回答好像林中正原本就是属于商红棉的似的。
  "我和我们的孩子都很需要他。"商红棉有些无奈。
  "但是你们的婚姻是被迫的,你们没有感情!"乔夜枫还想说,你们也没有法律的承认,却看到商红棉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奔涌而出,她住口了。
  "是他说的吗,我们没有感情?"商红棉有些颤抖。
  "是的。"乔夜枫肯定。
  "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但是你知道,他现在不在南城。"乔夜枫知道商红棉她们来找自己之前就找过林中正,正是因为找不到他,所以才找到自己这里来的。
  林中正要出国公干一年多呢,一时半刻她也见不到他。
  "即使他在,也不想看到你们。在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其实回过一次商寨,但是听说你改嫁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小男孩。"乔夜枫不忍心,便把林中正回去找过的事讲了。
  "什么?没有啊,我从来没有其他的心思,而且,那个男孩是林中正的骨肉。他离开商寨时,我已经怀上了,怕他担心不肯回城,才没告诉他的。"商红棉痛哭失声。
  她为林中正付出了多少啊,为了丈夫能顺利回城,她隐瞒了怀孕的消息,然后看着丈夫离开,自己独自一人承担一切,拖着重重的身子,洗衣,做饭,还要照顾女儿,而丈夫却再也没有任何音信。
  乔夜枫忽然有些怜悯眼前的女人。如果时间回到她和林中正刚认识或者刚结婚的时候,她都可以把林中正还给商红棉。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她也有一个女儿,她的林夕焰也需要爸爸,她不能牺牲掉自己的女儿成全别人,她还没有那么伟大。
  此刻,她已然决定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她甚至决定要永远阻止林中正与商红棉相见。为了女儿林夕焰,只能让商红棉牺牲一下,让那个误会永远尘封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真的能永远阻止商红棉与林中正相见吗?真的能永远不让商红棉把这件事说出去吗?除非商红棉不能说话!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林中正?"
  "这个不好说,他出国了,可能要两年,也可能三年,也可能像从前他离开你一样,再也不回来。"乔夜枫讲到这里的时候,故意让语气有一些黯然,想让商红棉相信她,博取商红棉的同情,她不得不这样做,"这样吧,商姐,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马上通知你,然后咱们三个坐到一块儿,好好讨论一下怎么处理。"
  二十多年前,乔夜枫就已经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她的坚定与条理,让人很容易有主心骨的感觉,很容易就听了她的话。
  对商红棉这样温顺听话的人来说更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们回去等消息。"
  从南城到商寨,隔着一座无名山,山上是一片原始森林,到商寨最近的路是穿山而过。但是那时候还没有人敢穿山而过,听说上边没有人吃的东西,却有吃人的东西,很危险。
  乔夜枫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请了假去送商红棉母女。因为女儿林夕焰没有人照顾,她只好带上女儿一块儿去。路上,两个母亲各怀心事,两个小女孩也异常乖巧,几乎没有什么话,直到坐完火车换乘汽车到达商寨。
  乔夜枫以为送完她们,自己就可以带上女儿回家,暂时过一段清静的日子,但没想到汽车刚进站事情就起了变化。
  一个老乡看到下车的商红棉就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对她说:"不好了,你家小暮听说你带着女儿去找爸爸了,也非要去,自己跑了,去了无名山了。"
  商红棉刚下车,腿猛地一软,二话没说,拉起女儿就往外跑。她要进山寻找儿子。
  乔夜枫也要跟着去,身边却响起了女儿娇嫩的叫喊声:"妈妈!"
  那一声"妈妈"犹在耳边回响,让陷入回忆中的乔夜枫猛然想起早上的事,外孙女裳裳不见了,女儿和自己都非常焦急,她早上去了女儿的家,却看到了商红棉与小牵萝。
  不,不,不,商红棉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即使不死,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她的女儿都应该这么大了。是啊,小女孩牵萝应该这么大了,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忘记了这一点。那个女人应该是疯女人商牵萝才对啊。
  可是,为什么商牵萝母女与女儿林夕焰在一起?而且还住在林夕焰的家里,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乔夜枫猛然清醒过来,她对林中正说:"快,我们开回去,我要看到夕焰好好的。"
  但她晚了一步。
  3.密林情仇
  早上乔夜枫敲门的时候,是娜娜开的门,林夕焰当时正在女儿房间翻看,是商牵萝提醒她,让她看看女儿带了什么东西出去。
  她发现女儿的书竟然全部留在家里了,而零食却全部带走了,这么说,昨天早上送女儿去上学时,她鼓鼓的书包里装的并不是书,她在上学前就准备好食物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悄悄地离开呢?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真的没有征兆吗?你再好好想想。"精神恢复正常后的商牵萝思路很清晰。
  林夕焰开始回想,从送裳裳上学,到母亲在小区里喊她们,到她和裳裳吃早饭,再到早上她叫裳裳起床,然后时间一直向前推,至某天晚上她去接裳裳放学。
  有个情景显现在林夕焰脑中:
  当时,林夕焰赶去幼儿园,看到裳裳穿着大红格子的灯笼裙和棕色小皮靴,从大门里蹦跳着出来时,她心里满是欣慰与疼爱,决定要尽心尽力地看好这个小天使,女儿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生活的希望,她不能没有裳裳,她要天天和女儿在一起。
  她当时刚这样想,女儿的话就给了她一个打击,裳裳牵住林夕焰的手,兴奋地说:"妈妈,我们园长说,春天了,要带我们去郊游!"
  "哦,是吗,那要去哪里呢?"林夕焰附和着裳裳的话。
  "去郊外,看山!"裳裳的样子看起来很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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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0 08: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郊外?山?
  市郊并没有山啊,去看山要走很远呢,而且那是座不知名的山,山里还有原始森林呢。园长怎么会带孩子们去那个地方?
  林夕焰当时心中一动,还问了裳裳园长的姓氏。
  "姓林。"罗裳当时顺口回答,林夕焰就松了一口气,思维开始转向对另一个人的思考,这个人是商倚暮。当时,为什么会想到商倚暮呢?
  商倚暮,商牵萝,无名山,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幕幕场景,那是一片原始森林,她和母亲走在野草丛生的小路上,越过长满灌木的山坡,踏过各种各样的石块。
  天也是阴的,有铅色的云,要下雨的样子。
  在铅色云朵下面,是望不到边的果林,有各种各样的果树,有的树上结着小小的果子,形状溜圆,色泽毒艳。
  林夕焰觉得口渴,很渴,渴得不能自抑,她忍不住走下公路,走到果园去,伸手去抓那树上的果子。
  那果子有毒,每一滴汁液都是药典中腐蚀命脉的上品。它们异常急切地等待,等待人类的采摘,果上的颜色因为过分急切而显得兴奋,兴奋得放出光来。
  这是一场祸事的妖娆光照。
  光照映射进林夕焰的眼睛,她忽然害怕了。
  远处有个声音在喊她,一声又一声,像是妈妈。
  林夕焰向那个声音追去,呼救!
  而身后的果子排山倒海地追过来,像突然着魔的怪物。
  大脑一片空白,林夕焰拼命地奔跑。
  这是一个梦,很久很久以前,她不停重复做的一个梦,让她以为这一切是真的,真的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但是她又一直不肯承认,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但是,此刻她盯着商牵萝,盯着商牵萝和商牵萝的女儿,她忽然害怕了,那本来就不是梦,那本来就发生过。
  林夕焰忽然感到很害怕,她倒退了几步,有些躲避商牵萝似的,对娜娜说:"我去找裳裳了,你们在家等消息吧。"
  娜娜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乔夜枫来过,并且神色异常地跑掉了,她已经冲出门去。
  娜娜诧异地追到门外,又回来了,她搞不明白这母女俩今天是怎么了,或者是因为裳裳失踪都太紧张了吧。
  商牵萝抱了抱薄小焰,叹了口气。她知道林夕焰忽然躲她的原因,但是她不想做任何解释。这个善良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但对于母亲,她一直心存歉疚。
  林夕焰冲出屋子,奔出小区,冲上一辆等在小区门口的出租车,对司机指了一个方向,开始打电话,她先打到幼儿园去问:"请问,你们园长姓什么?"
  "姓林!"
  林夕焰接着问:"他的全名呢?"
  "林倚暮!"对方轻轻吐出的三个字,让林夕焰猛地心头一痛,看来,他果然是商倚暮,他教裳裳奇怪的舞蹈,他让裳裳喜欢罗兰,他藏起了裳裳,或者教唆裳裳离家出走,他到底想怎么样?
  "那好,让他听电话。"林夕焰的语气下意识地冷酷起来,并且由于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对不起,林园长不在单位,他前天就请假了,可能是回老家了。"对方回话慢吞吞的。
  "把林园长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是失踪的解罗裳的妈妈。"林夕焰的语气因为恼火而凌厉。
  对方不敢怠慢,飞快地报出电话号码。
  回老家?翻过无名山就是他的老家商寨。罗裳说去春游,也是说去郊外的无名山。
  林夕焰挂了电话,对司机师傅说:"去郊外,往无名山方向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她,好心提醒:"您还是多找个伴吧,那是原始森林呢。"
  "谢谢,没事,照我说的开吧。"林夕焰感激地看了司机一眼。
  她能找谁去?
  丈夫已经去世了,父母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操心,薄义有了女儿,再找他总不合适。朋友呢?她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竟没有可以叫上的朋友,这么些年来,她围着家庭、围着丈夫、围着孩子、围着工作转,没有时间和朋友聚会聊天,身边竟然渐渐地没有了朋友,没有了遇到事可以帮忙的朋友。


  她叹了口气,将身子往靠背上倚了倚,拨了一遍林倚暮的电话,无法接通,正要拨第二遍时,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很熟悉的女声,她的语气充满不安,她说:"林夕焰,你在哪里?你要去无名山吗?"
  是夏晓榆,她打来电话,尤其是她这么快得到消息,让林夕焰有些诧异。
  "是的,我的裳裳可能去了无名山。"林夕焰并不打算瞒她。
  "是的,她是去了那里。"夏晓榆的消息看起来比林夕焰的推断更准确。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去。我们在山下碰头吧,我快到了,我等你,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听得出夏晓榆是骑着她那辆轻骑摩托车打的电话,电话中不时有呼呼的风声。
  "你怎么知道的?"林夕焰诧异地问。
  "罗兰说的,到了咱们再讲吧,来不及了,裳裳一个人在山里,我怕晚了就……"夏晓榆的话说到一半,林夕焰已经明白,是的,现在她多耽搁一分钟,女儿的危险就多一点儿。
  "好,我们一会儿见。"她马上挂了电话,催促司机加速。
  裳裳,你可千万不能有危险!
  林夕焰在山脚下的旅社门口看到了夏晓榆。很明显,夏晓榆为此次寻找做了充足的准备,标准的四公斤背包,一身的户外装备,看起来像是要进行一次探险,而事实上,这次可能真的会是一场探险。
  林夕焰不同,她出来得急,只带了一个小手袋,里边除了钱包、钥匙和手机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钱包里有好几张信用卡,但是只身进入这样的原始林区,信用卡有用吗?好在夏晓榆想得周到。
  夏晓榆打开摩托车的后备箱,从中取出一个小背包,她说:"就知道你来得匆忙,所以临时帮你多备了一个背包,里边有水和干粮。"
  林夕焰感激地看了看夏晓榆,并没有过多的客气,两个人便一起进山了。
  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走了一会儿,夏晓榆打破了沉默,她问:"警察什么时候跟上来?"
  "什么警察?"林夕焰很诧异。
  "怎么,你没有报警吗?"夏晓榆更诧异。
  "失踪的事报警了,但进山这事没说!"林夕焰表现得很冷静。
  "你还要包庇他,为什么?"夏晓榆有些生气。
  "你说商倚暮吗?我没有包庇他,我只是希望可以自己找到女儿。"林夕焰紧走几步,显然,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哼,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夏晓榆却抓住不放。
  林夕焰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
  夏晓榆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说:"对不起,我对有些事也有点不明白,我总觉得商倚暮和你有什么过结,而且还是很深的过结,所以他才这么丧心病狂。"
  林夕焰猛然紧张了:"丧心病狂?他对裳裳怎么样了?"
  "还能对裳裳怎么样,现在不已经很过分了吗?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诱骗五岁的小姑娘离家出走,自己上山,这是人能做得出的事吗?当然,他丧心病狂的不止这一件,说起来,我也是应该向你道歉的,罗兰也是,她觉得很对不住你。"
  林夕焰没说话。
  夏晓榆接着说:"倚暮和我们差不多大,但很有心计,让我想都想不到。现在想起来,其实很多年前他的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林夕焰心中一动,他的计划或许是复仇计划吧。是的,商倚暮大学毕业后,就千方百计不惜一切地接近解甲,顺利当上解甲的助手,然后又以工作努力和能力得到解甲的赏识。然后,他又神秘消失,竟然去了幼儿园当园长,奇怪的是恰恰又是解罗裳所在的幼儿园。似乎从一开始,他的每个举动每个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其实,罗兰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商倚暮,女儿也是他们俩的结晶。因为两个人之前约好生女儿随罗兰的姓,所以决定给女儿取名叫罗裳的,可笑的是解甲不知道,还以为罗兰生的女儿才是自己的骨肉,并且按罗兰的意思给女儿命名罗裳,他都没有想到这名字里嵌了另一个男人的姓氏。"夏晓榆讲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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