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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局中人》1945年谍战危局下的兄弟相争(完结)~刘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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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3 天前
  • 签到天数: 96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2 08:34:28 | 显示全部楼层
    何主任拍了拍沈放,面色看上去十分好。
    “沈老弟就是好说话,比那个老罗好打交道。”
    那个是个铁公鸡,可偏偏他也不肯让步。
    “过奖了。”沈放低头自谦,说话间远远地看到秦参谋也在酒会中,两人目光交汇,相视点了点头。
    众人酒意正酣,沈放几杯下肚,便已薄醉,故意很张扬。汤姆森本在旁边,这会儿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两人碰杯。
    “沈副处长,你们要的那几批货已经在海上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到港。”
    “好啊,我想你的户头上也应该多了点内容。”
    汤姆森点头,这样的生意他很满意,也有些没想到。
    “没想到你们还真大方。”
    沈放扑哧一笑,纠正他:“不是我们大方,是中国的市场大”
    汤姆森赞同,接着说:“看来以后这样的生意可以持续下去了。”
    “当然,只要你愿意。”
    他已经有些后怕了,万一事情再出问题,他还是须得给自己留后路。
    “愿意,肯定愿意啊。”
    说着汤姆森还要跟沈放再喝酒,沈放却尴尬一笑。
    “今晚有点喝多了,这杯喝完,我得先走一步了。”
    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叫他有些好奇:“你要走?这可有点不像你。”
    沈放打哈哈,不过理由充分:“没办法,你也不想我喝多了把你的账户记错了吧?”
    两人一笑化解僵局,沈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低头他看看表,时间是9点30分。
    还有半个小时。
    沈放忙又凑到罗立忠身边说着:“罗兄,家里有点事儿,今天得先走一步。”
    “叫小江送你?”罗立忠问他。
    是看他醉了么?他就是要醉了开车,就是要那么一份危险。
    沈放摆摆手,尽力保持清醒:“没事,车还能开。”
    上了车,装出来的醉意在街头冷风中顷刻烟消云散。
    行到五里坡的时候沈放瞧见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货车,上面杂乱的放着货箱,而任先生就在车边站着。
    看了看手表,远处车灯照射了过来。
    沈放将车开过去停下,继而下了车走到任先生面前。
    任先生语速很快交代着:“伪造车祸现场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今晚,你会变成一个贩酒的客商,从明天开始沈放将不会存在,你会有新的证件新的名字,回到解放区你也要用新的名字以迷惑敌人。”
    一切都是照常进行,沈放点了点头。
    接着任先生拿出一身商贩的衣服递给沈放:“把这套商人的衣服换上吧。”
    沈放接过衣服,略迟疑有些迟疑,眉心皱着:“你收到我的消息了么?钱必良同志已经暴露了。”
    计划已经进行着,他没有因为钱必良的事情有所动作,但到底还是无比关心。
    任先生点头:“我是刚刚才知道这个状况,咱们的系统不可能反应那么快,而且我今天的任务首先是要保证你安全的离开南京。”
    刚刚知道的?也就是说,并非是靠着自己的消息传递出来的。
    沈放忽然想到任先生提到的那个自己的帮手,也忽然间想到秦参谋在酒会现场和他的目光交流。
    他竟没有反应过来,当日在国防部偷情报时,是秦参谋进来叫走何主任。
    而且当时在门口晕倒时,模糊的目光中,秦参谋似乎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
    “国防部军需处的秦参谋是不是我们的人,是不是他一直在和钱必良联系。”
    这是他的推测,九分把握。
    任先生一顿:“为什么这样问。”
    “钱必良是公路局的,秦参谋是国防部军需处的,这两个部门联系密切,如果秦参谋是自己人,那么跟钱必良接头的可能就是秦参谋。”
    沈放说着他的推断,任先生保持沉默。
    “我上次昏倒时,微型相机,是不是秦参谋转移的?”
    这样看来,似乎已经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任先生思虑片刻,说道:“是,秦参谋是自己人。”
    沈放一惊,如今钱必良暴露了,那么他会很危险。
    “你通知他了么?”
    “我会想办法的。”
    任先生的耐心被他消磨干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就在沈放准备脱下军装换上破旧的客商衣服的时候,沈放看着自己的国民党军帽,将动作停下了。
    “不,我现在不能走。”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任先生诧异,毕竟这是沈放一直以来所想要的。
    “为什么?”
    沈放凝眉,咽了好几口唾沫。
    “那个活动信箱所在的街道已经被中统的人封锁了,咱们的同志根本没机会靠近,唯一可能接近那个地方的只有我。”
    这是中统一贯作风,守株待兔。为了救一个人直接搭上另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说着沈放挥了挥手里的国民党军官的帽子。
    任先生疑虑:“可你怎么办,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机会了。
    沈放却还是强行微微一笑:“反正早一天走和晚一天走,并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你离开最好的机会,以后国民党对苏北根据地的封锁会越来越严,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是你去通知秦参谋,一样很危险,一样会让自己暴露。”
    任先生提醒他。
    沈放却瞧着已经有些焦急,似乎刻不容缓。
    “任何人的暴露都是危险的,你也一样。汪洪涛是死在我面前的,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同志冒险,再耽搁时间,我都没把握能赶在秦参谋去查看秘密信箱前拦下他。”
    “可今晚你必须走,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不见得会有了。”
    这是抛给他一个选择么?
    沈放表情严肃,似乎并没有半分纠结,语气是质问:“让我看着自己的同志送死么?”
    任先生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你!”
    这会儿实在不容许他们再继续争辩下去了,沈放忙安排着:“好了,我们分头行动,你设法通知周达元,钱必良暴露了周达元也会很危险。”
    任先生却依旧坚持:“不!我会派人分头行动,你还是按照原计划撤离。”
    “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任先生还要说什么,只见沈放已经上了自己的车,将车发动离去,只剩下任先生一脸的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立在原地。
    驶回南京城门,到成贤街的街道边,沈放将车停下。
    夜已经有些深了,月色不大明亮,昏昏暗暗的。
    沈放透过挡风玻璃注意着车窗外的一切,隔着一个路口,沈放看到了成贤街里的那些乔装改扮进行监视的中统特务。
    特务都在,那说明秦参谋还没有出现,否则现场不应该是这样的状况。
    一切都还来的及。
    可是怎么才能提醒秦参谋呢,去找他已经是不可能了,也许他就在附近,沈放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发动车子暂时离开。
    他最终将车子停在了在与成贤街成丁字交叉口的杏花街上,四周无人,他安静思考者,一面注意着街道,忽然看到了路边的公用电话亭。
    如今千钧一发的时候,稍微有一点的办法也只能是一试,他脑袋里快速转动着,接着下车走进那个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人应了话,沈放开口说道:“是警察局么?成贤街有共党分子冒充中统在活动,他们在印发传单。”
    “……对……成贤街。”
    沈放知道,一会儿来的不只是警察,军统的系统对警察系统渗透很深,只要有共党活动的消息,警察来了,必定军统的外勤人员也会跟来,现在只希望警察能先于秦参谋赶到,只要闹起来有动静,秦参谋自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他说完便挂上电话,将身影隐匿到黑暗中,注视着成贤街的方向。
    万幸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路口的一个茶庄渐渐热闹了起来,沈放到底都没有看见秦参谋的身影。

    回到公寓时候,沈放已经疲惫不堪,心里的慌张比体力活更加磨人,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由是深夜所以整栋公寓都很安静,只有他上楼时脚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的吱吱声响。到门口推开门扇,屋里果然黑着灯,姚碧君似乎已经睡了。
    沈放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继而缓缓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只是刚走两步,突然灯“唰”地亮了,沈放吓了一跳。
    姚碧君就站在客厅里,手按在电灯开关上,冷冷地看着沈放。
    又是这一出。
    沈放有些尴尬地笑着:“你……怎么不睡觉。”
    姚碧君答非所问:“你居然回来了。”
    就在刚才,她想起早上沈放的一些话,还曾觉得沈林的考虑是对的,沈放他确实打算离开。
    沈放装出一脸的不解,似乎今日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
    “我回来怎么了?很奇怪么?”
    姚碧君抿了抿嘴,接着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首饰:“这是送我的?”
    “嗯。”沈放眼神有些闪烁,这会儿瞧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他应了一声,然后想要悄悄推门进自己的房间,姚碧君忽然开口:“我以为这预示着你要告别了。”
    像是做了很久的准备才说出来的话,言外之意,她不需要这样的物件,她想要留住他。
    沈放停下动作,回头轻松笑着:“告别?什么告别?我能去哪儿?还能离家出走不成?”
    “那可说不准。”
    姚碧君已经完全猜不透如今的沈放了。
    沈放装出莫名其妙来:“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的家。”
    “好,既然你回来了,希望你真的把这当家。当然,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走,也希望你提前告诉我,不辞而别是很过分的。”
    郑重其事地宣布,夹枪带棒地讽刺。
    “你是越说越不着边儿了,早点睡吧,明儿还要上班呢。”
    沈放只想尽快结束话题,一言毕跻身进了房间,阖上了门把姚碧君一人扔在客厅。

    等着灯火全都暗下来以后,夜幕笼罩下的公寓楼显得格外沉静,似乎一切都在沉睡。
    姚碧君从房间偷偷溜出来,继而推开沈放房间的门,只留一条缝朝里看着。
    她白日里打了一通电话给沈林,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沈林还下令封锁了城门,排查出城车辆。如今却像是虚惊一场,她还需得汇报一声。
    接通沈林电话,姚碧君用手指敲打着话筒,那是暗语:他回来了,没什么异常。
    说完话她刚将话筒挂上,一转身时候沈放的房门突然推开了,沈放站在门口。
    “你在打电话?”
    姚碧君一惊,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话筒挂歪了。
    “你吓我一跳。”她说着把电话重新挂上了。
    沈放别的不说,直接逼问:“你打电话给谁?”
    “给一个同事的丈夫。”
    说谎带着心虚,瞧得出些端倪。
    沈放苦笑:“这么晚?”
    姚碧君笃然点了点头:“她今晚临时加班,回不去了,让我帮她解释一下,我刚刚才想起来。”
    不可思议,在电话局工作,她自己不能打电话?
    “哦,那你怎么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接连的问题叫她心虚厉害。
    “没人接,可能是太晚了,人家睡了。”
    说完她回避着沈放的眼光,想要奔着自己的屋里去。
    “好了我要去睡了。”
    可就在她要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沈放叫住她。
    “看来那个同事跟你关系不一般,不过人家的事儿,你是局外人,操心太多没必要。”
    聪明人都不擅长将话挑明是,似乎兜圈子更加有意思。
    姚碧君没说话,沈放看着她继续说着:“既然这么上心,那就提醒他,外面不是很太平,懂事儿的人都知道该去哪儿,不会乱跑的。”
    他是故意的,说完先姚碧君转身进屋把房门关上。
    看着沈放进门,姚碧君松了一口气,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

    因为设置了通城的哨卡,第二天清早李向辉便向沈林来汇报了。
    “沈处长,昨晚的城关的各个哨卡一切正常,没什么发现。”
    这消息他昨天晚上便已经清楚,于是只回话道:“知道了。”
    李向辉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说着:“不过,田中和吕步青昨天有所行动,钱必良服毒自杀,周达元被抓了。”
    服毒自杀?真是个狠角色,那么这样说来,如今他们手上只剩下一枚棋子了。
    “周达元现在怎么样?”沈林关切地问着。
    “他人在局里被羁押,行动科已经开始审讯了。”
    说着话,李向辉欲言又止,瞧了一眼沈林,像是得了允许,继续说道:“周达元是沈老爷子的学生,您看要不要关照一下,我怕行动科那帮人下手没轻重。”
    沈林想了想才说:“算了,让行动科自己处理,沈家该回避的时候得回避,你先下去吧。”
    这样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他虽说是做了这么个决定,但沈柏年对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看法,他无从猜起。
    为了保险起见,更或者,沈柏年能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沈林还是特地回去通知了一回。
    进了家门,偏厅里沈柏年伏在桌边还在专注的写着字。苏静婉站在一边,用一张纸在一副刚写好的字上吸多余的墨汁。
    苏静婉抬头看到了沈林,没有说话。
    沈林开口:“父亲。”
    沈柏年还在写,嗯了一声算做回应。沈林没有说话,站在一边,这会儿却又有些不太敢说出来。
    察觉到长久地空荡,沈柏年突然停住笔,端详着字,没有抬头看沈林:“想说什么就说,磨叽什么。”
    沈林一咬牙,出了一口长气:“昨晚,中统行动科把周达元抓了。”
    面前的沈柏年一愣,视线这会儿才从纸上挪移开来瞧着沈林。
    “怎么回事?”
    沈林绷着脸说话:“周达元是您的老部下,原本不想告诉您,但我想还是给您一个心理准备才好,所以……”
    他这是在兜圈子,沈柏年有些着急,厉声喝道:“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这次中统清查政府内部共党嫌疑人,涉及到了周达元……”
    这回倒干净利落。
    沈柏年语气平静:“确认吗?”
    “人证物证俱在。”
    沈柏年听后放下笔,站在原地良久,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

    看守所的门被推看,沈林带着父亲进来,门外的阳光让两人的身形成了两个剪影。
    这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两边全是囚室,光线阴暗。
    沈柏年看着两边的囚笼,眉头皱了起来,走廊里浑浊的空气让年迈的沈柏年咳嗽了起来。
    沈林不由得扶着:“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改日再来?”
    沈柏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甩开了沈林的手,向走廊深处走去。
    囚室的栅栏门开了,沈柏年对沈林说:“你在外面等我。”
    说完,沈柏年走进囚室,沈林叹了口气,但还是顺从地将栅栏门“哗啦”一声关上了。
    牢房内比较洁净,有光线朗照进来,形成明暗分明的两极。原本坐着的周达元见沈柏年走了进来,努力站了起来。
    “老师。”
    恭谦有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读书人的讲究。
    沈柏年端详了一下周达元,他脸上有伤,面容憔悴,明显是受过刑了。接着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我会在这儿见面。”
    人活得久了容易有感慨,物是人非,世道变迁。
    周达元却一笑,不浓不淡:“我有准备。”
    这样的身份,迟早都会有被发现的危险,见面倒像是迟早的一样。
    沈柏年也不与他争执什么,此行明显是在劝慰着:“好吧,事已至此,希望你交代清楚,好早日出去。”
    只是他有些没想到,随后周达元竟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沈柏年低眉:“你不怕他们再对你用刑?”
    而周达元却只笑道:“老师当年投身革命的时候也一样危险,但老师也并不怕。”
    就像是这么多年,沈柏年一直为他所崇拜着。如今他也是这样。
    沈伯年摇头否认:“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这个世界是需要改变的,我宁愿承受再多的痛苦,也想让这个世界有变化。”
    如今这样的世道,其实沈伯年何尝不想改变呢,只是改变需要代价,而且他不能肯定你要的改变就是好的。
    该问的问了,曾经他们的师生关系很亲近,如今周达元也能感受到沈伯年面对自己身份的无奈,相较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愤怒。
    他曾经是出自于沈伯年之手,他觉得沈伯年也该有些和他一般的想法,于是反而劝着沈伯年。
    “老师,民国政府是腐败的,它并不美好,相反它在让社会沉沦、黑暗,民众承受的折磨不比我所受的轻微。但为什么不能给民众希望?改变一定会到来,腐朽堕落的秩序一定会被瓦解掉,这是我坚信的。”
    革命人都得有信仰。
    沈柏年瞧着他目光笃然,里面满满是坚定,沉默许久后才问着:“你真的是共产党?”
    周达元却摇了摇头:“不,但我愿意为他们做事儿,现在的官员,国家和军队都在做什么?普通的民众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不是瞎子,您也不是。只有共产党让我看到了希望。”
    沈柏年接着黯然:“你不怕死吗?”
    “如果我死了可以让这个世界改变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愿意。打破旧世界的进程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人们要求平等、公平、公正的社会的愿望也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的。”
    他微微一笑,光是想到那个未来,他都觉得十分美好。
    沈柏年凝眉叹气,眼中含着光看他:“我不明白你所谓的信仰,但是我不想你赔上性命,你曾经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也是我最好的学生,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
    “那您应该为我这个学生骄傲,因为他在追求光明的世界。”
    这是认准了要一条道走到头儿了,沈柏年见他没有丝毫的动摇,接着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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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凶手现真身,千钧悬一发
    1946年6月,国民党方面没有终止军调,依旧想办法安抚以马歇尔将军为首的美国军调小组、虚伪的继续跟共产党进行着所谓的军事调解,但同时作加大,又对中原解放区发动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中旬,民团体联合会各团体经过协商,推举马叙伦、胡厥文、雷洁琼、包达三、吴耀宗、盛丕华、蒉延芳、陈立复、陈震中等11人为代表,另由上海学生和平促进会选出两位学生代表共11人,组成上海人民团体代表团,又称和平请愿团,赴南京向国民党政府请愿,要求停止内战。
    可请愿团刚到了南京下关火车站就遭到特务围攻,接着社会各界开始了游行示威。
    众人举旗呐喊,走过街道,喊声震天。
    “抗议政府发动内战。”
    “成立多党派民主政府。”。
    “严惩行凶特务。”
    街边茶馆的二楼,沈林低头瞧着,一边抬着茶杯悠闲地喝着茶。
    不一会儿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上了楼,走进了包间。
    那是沈林资助的一个孤儿,名字叫乔治其。
    沈林听见动静回过神来,冲着乔治其一笑,冷冰的脸上温柔极了:“给你点了一些烧卖,汤包,都是你喜欢吃的。”
    可对面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动筷子,表情显得有些忧虑。
    沈林看出他的情绪异常,问道:“怎么了?”
    “我没想到张远山他们会被抓起来。”这语气里有隐隐的责怪。
    就在今天,他们的小团队本来打算上街去跟随队伍游行,是他听了沈林的话打了电话举报,随即人便被带走了。
    沈林表情淡然,轻轻摸摸他的头:“也不算被抓,只是调查一下。”
    “他们会有危险么?”
    “你担心?”
    乔治其抿了抿嘴,有些为难:“他们做的事儿是很过火,但毕竟是我同学,而且他们也不是坏人。”
    听到这样的话沈林一笑:“你觉得他们的做法有问题,那就说明你做的没问题。”
    可乔治其明显有些怀疑,脸色满是纠结:“我这样好么?我觉得是背叛了他们。”
    背叛?这是在怀疑他么?沈林目光突然凌厉起来。
    乔治其片刻功夫便发觉了,忙解释着:“不,我知道沈大哥一定不会有错,可张远山他……”
    沈林看他脸色不好,觉得有些为难与他,转而耐心地教导着:“这些人被挑动蛊惑,必须接受教训才能让他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别想太多,听我的安排就好。吃吧,都凉了。”
    乔治其应了声,拿起抱起来啃着,沈林起身打算离开。
    “慢着点。我先走了,吃完自己回去上学,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与此同时,南京城里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罗立忠正在办公室里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沈放推门而入,脸色焦急,直接将一份资料递给罗立忠。
    “罗兄,又发生了两起案子。”
    罗立忠接过来,仔细翻看着。
    一边沈放跟着解释:“一起是在德宝饭店门口,还有一起是在和平大戏院。技术科查了死者身上的伤口、杀手所用的弹头,和在婚礼上袭击我的子弹完全吻合,那个刺客又出现了。”
    这还真是天翻地覆了。
    才消停了几天,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放阴着脸,面色凝重,连声音也不由地低了低:“刺客杀的人都是曾经在汪精卫政府里担任过职位的军人,除了我以外,无一幸免。”
    细思恐极,如果不是侥幸,那么今日他又何尝能立在这里。
    罗立忠瞧着沈放,考虑得倒是周到,缓缓说着:“那他很可能还会向你动手,要不,我派些人手保护你?”
    那样的神枪手想要杀一个人,岂非是几个特务就能够阻止的。
    沈放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用,我巴不得他再出现一次,他敢动手,我必然不会让他溜走,有人保护我,他可能反而不敢出来。”
    罗立忠却并没有由他的意思,他需不需要是个一回事,而自己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还是小心点好,别为这没来由的家伙把你搭进去。加强保护也是应该的,这事儿我来安排。”
    他说着将资料搁在桌上,说完了这事情又想起别的来。
    “对了,我正要告诉你,战略顾问委员会的何主任把修路的规划批了。咱们买的那块地价格飞涨。幸亏有你的提醒,承接路政工程的公司的股票的确涨的很高,但是,我们只买点股票好像不太合适。”
    他就像条嗅觉灵敏的狗,总是能偶自动地嗅到铜臭的味道。
    “怎么,罗兄相当庄家?”
    沈放将脑袋微微意外,眼神怔怔地瞧着罗立忠。
    罗立忠嘿嘿一笑:“还是沈老弟脑子灵光,一点就透啊。”
    沈放便也跟着他笑。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那眼下就不是跟自己商量,而且这条路也没什么错。
    “行,那我一切听罗兄的安排,罗兄的安排一定没错。”
    “明天我会约路政公司的人来南京谈一下股票的生意,地点在中央饭店中餐厅,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毕竟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他接话很快,准备的倒是周全,而且将这事情轻而易举就推到了沈放身上。
    沈放闻话心上有些无奈,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说:“好啊,谈生意的事儿我更有兴致。”
    隔天中午,在中央饭店的包厢门口。罗立忠、沈放与路政工程公司的徐老板从包厢里走出来。罗立忠一直都是笑着说话,热络地跟着徐老板握手:“咱们合作愉快啊。”
    “当然当然,这次的生意多亏了罗处长照顾。”
    这是一个双赢的事情,两边都高兴。
    罗立忠麻烦了沈放,这会儿需要给点关注,忙说:“你得谢咱的沈老弟,炒作你路政公司股票的主意可是他想出来的。”
    徐老板回头看了一眼沈放,这样的人他不喜欢,但却是禀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说道:“你们二位谁都是我的福星、靠山。”
    就在这个时候,罗立忠对沈放使了一个眼色。
    沈放会意,随即开口:“徐老板,您这话说的可是好听,可我们的股票户头在上海都是被你管着,你才是靠山。”
    这样的话里有话,生意人最善于捕捉,徐老板顷刻间面色惶恐,急忙摆手:“别别,沈副处长千万别这样说,您二位的户头只是我找人代管,钱一分不少都是您二位的,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一个子儿。”
    这样的世道,敢去得罪军统的人,实在是活腻了。
    沈放收放自如,又露出一股释然的神色,不过话里依旧隐含颇多。
    “那好,徐老板可得说到做到,账目别错了,你在上海、老家宁波的两大家子人可都还靠着你呢。”
    这番话说的徐老板额头冒汗,有些不知所措。
    “不,别,沈副处长,您这话说的,我……我……”
    罗立忠忙跟着在边上打哈哈缓和气氛:“好了好了,沈老弟怎么那么多心,徐老板是咱们自己人,对吧。”
    他歪过头算是求证。
    徐老板眼睛瞪得十分大,忙跟着应和:“那是,那是。”
    罗立忠没有再说别的,只吩咐旁边的人道:“行了,今天就这样,我找人送徐老板先走。”
    这话一出,徐老板长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出了一大颗汗珠子,咽了口唾沫。
    旁边一个军统的军官走过来带着他离开,恭敬低头之后,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罗立忠望着路上的背影,然后再看看沈放,脸上的笑很满意。
    “老弟,那几句话够狠的。”
    临场发挥,把握准确。
    沈放抿着将嘴角一翘,温柔雅致:“罗兄的意思我还不明白,他老徐手里拿着咱们那么多钱,不给他点压力怎么行?”
    “没错,咱哥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默契啊。”
    狼狈为奸,形容贴切。

    两个人正相视笑着,街上一辆汽车开了过来,饭店的服务员打开车门送他们上车,沈放一只脚刚踏了上去,突然听得一声枪响。
    就在身边的服务员一声闷哼,接着嘴角便已经流出了血水来,闷声倒地。
    刚才那一刻,他因为要关上门,所以身子挪动了一步,正好做了替死鬼。
    沈放和罗立忠忙从另一边开门下了车,隔着车身顺着方才子弹打过来的方向朝着对面的屋子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影在对面公寓楼的楼顶一闪而过。
    “在对面楼顶。”
    人已经被发现了,便不可能悠然地守在原地等着开枪,沈放一边说着身子便已经毫无顾忌地追了过去。
    他眼下只有一个想法,便是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冲进了公寓楼,沈放沿着楼梯一直向上追踪。与此同时,杀手正好从楼梯顶端向下走。
    他一抬头,正好瞧见那影子举枪正打算射击,慌忙一躲,便见那子弹打在了楼梯扶手上,木屑四溅。
    不知道是第几层,那身影忽然从楼梯间转身逃向了走廊,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有些迟疑。
    虽然不确定楼层数,不过高度确实并不算低,摔下去,粉身碎骨。
    就在那片刻间,沈放跟了上来,举枪正要射击,那人却又忽然下定了决心,翻过窗栏直接跳了下去。
    立在床边上朝外眺望,这才发现那身影并非是跳下了地面,而是落身在了另一矮层的楼顶之上。
    沈放皱着眉头看那人在楼顶狂奔逃离,一咬牙跟着跳了下去。
    经过一番追逐,沈放在高低错落的楼顶上对那杀手越追越近。有好几次可以举枪射击,他却又因为犹豫而错过了。。
    走到这一排建筑的顶头,顺着街巷地杂物,他翻身跳进一个小巷。
    从一条巷子拐进另一条巷子,那人没有继逃跑,而是躲在暗处举枪对着这边巷口,只等沈放追过来便击毙沈放。
    方才的行动过于剧烈,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这会儿眼睛瞄准着双手却已经有些颤抖,口鼻间喘息深重。
    可那个巷口却迟迟没有动静,一直等到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渐渐平缓了下来他才猛地一抖,随即整个人僵住。
    在他的身后,有一把枪顶在他的后脑上。
    是沈放从后面慢慢的摸了过来。
    “别动,慢慢转过身来。”
    这一片沈放再熟悉不过了,这样追下去,他迟早会被沈放追上,那么借着这个地形,他或许可以继续他的计划,要了沈放的命。
    聪明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大致相同。
    那身影听话地缓慢转过身来,沈放一把拽下了那杀手蒙着脸的黑布,却瞧见那张脸上带着一副熟悉的面具。
    “你……”
    沈放刚要再说什么,那人趁着他诧异的功夫突然出手挡开了沈放手臂,并非是想要逃离,而是打算再次举枪对准沈放。沈放连忙出手格挡,步枪太长一时间无法瞄准,接着两人徒手搏斗起来……
    都是军方出身,身手不会太差,那人见三两下制服不了沈放,便打算从怀里摸出匕首。沈放此刻瞧见他手上缺了两根手,并且趁机一把将他的手锁住。
    那人自然不服输,身子还挣扎着,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算着时间,应该是军统的人追过来了。
    形势明确,沈放冷冷说:“想活命就别打了。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噪杂声越来越近了,那人一愣神的功夫,沈放不由分说拖着他离开巷子。
    两个人在巷子里左转右转,终于摆脱了追上来的人。这地方地形复杂,走来走去巷子依旧,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沈放停步,将身靠在巷子角落,两人均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杀手趁此机会突然打飞了沈放手里的枪,从怀里里拿出匕首要挑断沈放的咽喉,却不想沈放表情冷静从容,像是一早便猜到了他会有这么一出,快速从后腰又拿出一把微型手枪顶住他的脑袋。
    像是取胜后的得意,沈放冷笑着歪着脑袋,目光打量着那人的眼睛。僵持之后,沈放伸手摘下了那杀手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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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面具之下,一张近乎毁容的脸跃然于眼前,正是当日在金陵兵工厂里遇到的陆文章。
    陆文章瞧沈放一眼,下意识将头微微低着,目光正好扫了一下自己的靴筒。
    沈放即刻便察觉,将手里的枪往前推了推,试图取得信任:“你最好老实点儿,我知道你靴子里还藏着刀,不过你想想,如果我要杀你,干嘛带你跑这么远。”
    他虽说好奇,但依旧面带不屑,语气冷冰:“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杀我?”
    这样一问,似乎有那么点意思,沈放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你做过汉奸。”
    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前杀的所有人都是,所以沈放并不惊诧。
    陆文章桀骜不驯,继续说了一句:“如果不是我病了,你早已经死了。”
    好大的口气,只是沈放这才知道,原来消失的那段时间是这般缘由。看着他笃定而又张狂的模样,沈放笑着反驳他:“不一定,反正我现在还活着。”
    两次动手接连失利,他已经有些慌了。沈放看着他,觉得他此刻全然没有被捕的慌张和恐惧,反而是一脸的淡定从容,视死如归。
    “想干掉我趁现在,否则我还会杀了你。”
    “干不干掉你我来定,现在先听清楚我干嘛救你。”
    陆文章一愣,看着沈放没有说话。
    “你杀汉奸,所以你是好人,我救你,是因为好人不该死,起码不该这样死。”
    “就算你救了我,你依然是个汉奸。”
    陆文章倒是倔强,似乎根本不领情。
    沈放不顾他插话,继续说下去:“方才我一直在想,我跟你哪儿那么大仇,可就在方才,我想明白了。”
    自打那次重新见到他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时候,沈放便已经派人对他进行了调查,可是遗憾的是,并没有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可当他再一次见到面具下的那张脸的时候,他忽然记起了这个人和他唯一的交集。
    “陆平川,当年我审问过你。”
    当年陆文章在苏北打仗遭友军陷害,不幸所在的部队几乎全死光了,他也身负重伤后被日本人俘虏。
    就在那个时候,作为汪伪政府的情报处的处长,沈放参加了对他的审问。
    “所以你恨我,恨所有给日本卖命的人。”
    并非是国仇,他做着一切,更多的是自己的私人恩怨所起。
    陆文章对沈放嗤之以鼻,这样猜出来,也省的他说下去。只是他还不忘骂着:“当然,你们这些汉奸走狗跟日本人一样该死。”
    这样的误会,可不是一般的深。
    沈放隐隐嘘了一口气,枪依旧不敢松懈,语重心长地解释着,试图挽回这一切。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我告诉你,当年我曾想办法救过你们这些被抓的伤兵俘虏,你信吗?”
    无凭无证,说什么是什么。
    陆文章显然不信:“就凭你一句话?”
    沈放闻话心情沉重,他冒险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竟还没办法说清楚了。
    “那好,我问你,在审讯时,你的手差点被钉了钉子,是谁进来换了一个审讯的方法,保下了你的一只手?你被押送的时候,车翻了。车是怎么翻的?你认为真的有那么巧的事?还有,在你逃跑跳河的时候,又是谁在追捕你,以你当时身体状况,能逃得掉吗?日本宪兵的枪法就那么差?”
    这些话说的头头是道,不仔细想他还真没有发觉。
    陆文章开始思考着,没有说话。
    沈放继续开口:“这是你第二次杀我。如果我和你杀的那些人一样,我会把你留到现在?别忘了我的身份,除掉你并不难,起码在兵工厂我就可以对付你,就算我杀错了,也不至于让自己再冒险。而这次,我还是没有把你交给军统,你觉得我是疯了么?”
    他情绪激动,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几个大字,我不是汉奸。
    只是陆文章却没想到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思考之后依旧倔强:“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停下来,我要杀掉那些当过汉奸对不起自己兄弟的人,等到杀完这些混蛋之后,我就去自首。”
    沈放无奈,好话说尽了,却丝毫没有改变他的态度,他想着或许是因为眼下这个环境,叫他防备心太重了。
    “你倒是够执着的。那这样,我给你三天,你自己想是不是可以相信我,三天后晚上八点我在这等你,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信,那么这里就是我们决斗的地方……”
    说完话,他随即收起了枪,像是已经十分笃然陆文章不会再向他下黑手,径直回走着。
    才出了那个巷子口,有两个军统特务便冲了过来。沈放迎面走了过去,表现的极其焦急,大声吼道:“你们俩怎么那么慢,看见人了么?”
    “没看到。”那俩人将脑袋微微一低,实现根本不敢看沈放的眼睛。
    沈放模样故作烦躁:“这儿没有,去那边看看。”
    特务们喏喏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他再回头时候,背后是空空的长巷,陆文章人已经离开,随即他冷冷地笑了。
    相约的三日对沈放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对于陆文章来说,却是难熬至极。
    他不敢轻易相信沈放的话,可将这一切细细想着,却又似乎真的像沈放说的那样子,沈放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饶自己一命,因为这根本对他不不会有任何的利益。
    就这样半信半疑做着斗争,陆文章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三天之期当晚,月儿高悬,乌云浓厚。他早早地就到了相约的巷子里,来回徘徊着等待着沈放的出现。
    灯光照在陆文章的脸上,沈放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陆文章像是前几次一样,并没有戴面具,而是以那张真实的面目来面对自己。。
    “你很守时,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怎么样,还想要我的命么?”
    沈放直奔主题。
    “我没带枪来。”
    陆文章也像是学他,既保持了他的态度,答案也一目了然。
    沈放笑了:“既然这样,那你最好以后听我的。”
    这是他想象得到的结果。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陆文章凝眉,不杀他也不代表是臣服于他。
    “你想报仇就得换个法子,现在国民党上下因为接连的暗杀早就严加戒备,再这样蛮干,你早晚会暴露自己。”
    这就是他的良言?
    陆文章瞧着一边眉毛,有些诧异道:“就这些?”
    沈放摇头,对他的态度很是无奈,但还是继续说着:“对那些贪生怕死、祸国殃民的汉奸,一枪嘣了是不行的,得想想是谁让这些人还能这样逍遥自在,把纵容他们的势力除掉,才能真正的报仇。”
    陆文章略迟疑想了想。
    “让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
    沈放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微笑。

    因为沈放放弃了离开的机会,田中的计划再一次被搞乱了。
    事情归根究底最后算在了一通电话上,可那通电话最后查明是附近的一通公用电话,所以到底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就在田中毫无头绪的时候,那晚在街口喝茶的杜金平却称偏偏亲眼看见了沈放的车出现在了现场。
    田中喜出望外,闻讯之后,由此又去见了一回沈林。
    办公室里,沈林正在整理资料,瞧见田中的脸,随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他。
    “你又来了,这次你要汇报什么?”
    上次他说的话作数,不过田中往这儿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针对钱必良和周达元的行动报告沈处长应该看过了。”
    依旧是老毛病,他先铺垫着。
    沈林配合着点头:“当然。”不过转而又说:“可惜你们没有找到跟钱必良接头的人。”
    田中接着便讲了他此行要将的要紧话。
    “在监视钱必良使用的秘密信箱的行动中,沈放似乎在现场附近出现过,紧接着警察就来了,搅乱了监视行动,这,您怎么看?”
    前因后果说的颇有关联且笃定。沈林知道他擅长捕风捉影,也懒得跟他玩儿猜谜游戏。
    “我怎么看不重要,我要的是证据。”
    这话一说,田中脸上依旧露出了那张令人讨厌的笑容来:“沈处长应该明白,我有了足够的证据,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见他态度如此,田中也颇为识趣不再继续下去,像是故意做以威胁一样。说完愤而转身出门。
    屋里头,一脸淡定的沈林眉头狠皱。
    为了这个足够的证据,很快的,田中便又有了新的动作。
    清晨,沈放在军统一处的走廊上碰到了江副官。
    江副官笑着向他问了早,然后忽然记起了什么,向他传达着:“对了,有一个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找您,叫马子睿,在中统局工作。”
    陌生的名字,他摸不着头脑,又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想了想只好道:“带他来我办公室。”
    只是没想到过了一阵子,推门而入来的人竟然是田中。
    今日的田中跟以往不同,他本就是一张与国人差不多的面容,换上一身中山装后更显得本土了些。
    迈步走进来,田中脱下了头上的礼帽,与沈放点头示意。
    沈放愣了片刻吗,随即示意江副官出去将门带上。
    “没有想到是你。”
    他竟如此狡猾,怕自己不见他么?
    还是几年前的那副态度,田中表情诡异:“沈先生,我说过,我随时会来和您叙叙旧。”
    沈放却是丝毫不客气:“没交情,有必要见面么?”
    “当然有,从40年到现在,我一直有些疑惑,但最近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所以特意来请教你”
    从汪伪政府开始,加藤便对沈放有所怀疑,田中跟在加藤身边,那个时候就开始注意沈放了。
    “我对你的问题没兴趣。”
    沈放摆过头不看田中,自顾地把玩桌上的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着。
    这态度还是算好的,总没有再赏他一杯茶。田中苦笑,一副十分怀念当年的模样:“1945年以前,沈先生和本人还称兄道弟,如今就不喜欢跟我说话了……”
    “那是我在执行任务,你那么喜欢谈论失败可以自己回想,我没有时间奉陪。”
    田中话说到一半,沈放耐心被耗干了,砰地一声将茶杯往桌上搁下,出言打断他的话,语气生硬。
    可这样到底无济于事,再瞧田中,神色依旧是泰然处之,一双眼神打量着沈放,忽然变得严肃。
    “但今天的事儿你必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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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开了口:“三年前,我们曾经一起处理过一个关于共产党的案子,经你调查后当事人死亡线索断了。为什么你沈先生参与的事情,结果都很不好呢?”
    沈放不屑搭话,被质问之后似笑非笑。
    接着他转头看向田中:“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
    “我们无能?”
    田中眼神意味深长,随即表情轻松下来。
    “以前我跟加藤都疏忽了。但现在我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证据,日伪资产分配委员会的周达元,交通部公路局调配处处长钱必良,浦口码头的郭连生都是和汪洪涛联系的共产党,而汪洪涛与你也有联系。”
    “我见过汪洪涛也是问题?”
    沈放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思量一阵子,这个人狡猾极了,说不准就套出什么话来了。
    “知道你会辩解,但更早的事儿呢?三年前有个叫张依帆、代号为‘蒲公英’的共产党被捕,在你的手里被审讯致死,不过就在半年前,重庆又出现了一个叫张一凡的共产党,代号也是‘蒲公英’。代号一样,难道是死人复活了?我很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他特地去找了各地被捕共产党的资料,又托吕步青去查了沈放在汪精卫政府潜伏时期的所有审讯档案。
    沈放冷冷地看着田中:“这跟我有关系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三年前的按那个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什么都是由他说罢了。
    田中见他笃定,想必是就是借着这一点。
    “这两个人的体貌特征非常相像,只可惜现有的资料照片太不清楚了。虽然我可以证明一些情况,但这样随意的对待沈先生很不好。”
    沈放没说话,冷静的看着洋洋得意的田中。
    当年代号蒲公英的那位同志的确是被他放走的,难道之后又去敌后行动了?
    他还思考着,田中却突然将话一转:“不过还好,所有的原始档案都在,我已经去电重庆,要求他们尽快把蒲公英的完整档案调过来,加上汪精卫政府的审讯档案,对比一下一切就会水落石出。资料明天就会送到我的手里,如果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那就需要沈先生好好解释一下了。”
    他忽然扬手改正:“哦,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对中统。”
    此刻的沈放表情不改,但垂着的手不由地握紧了。
    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一个人,连沈放自己也都不清楚,但若是真的,那他眼下的情况很是危险。
    田中说完这一切似乎很是满足,看着沈放依旧冷冽,但隐隐有些皱眉的神情笑容不改:“答案明天就会揭晓,我觉得沈先生需要回忆事情应该有很多,没关系,慢慢想,还有时间,你可以想想该怎么做,但你知道是跑不掉的,最好跟我坦白,我随时等着你。”
    说完,田中转身离去,沈放立在原地愣愣地,陷入沉思。
    田中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他又该怎么办?万一这是田中的圈套在试探他,那他稍有疏忽就会被抓住破绽。
    为防万一,他还是去向任先生求助了。
    玄武湖边上微风清气,水面泛起轻微涟漪,坐在湖边上本该是十分惬意,可沈放却满脸愁绪,神色不欢。
    “田中认定在重庆被抓的蒲公英就是当年我放走的人。”
    两次的撤退都以失败而告终,如今想要走已经变得约来越困难了。
    他方才已经大致解释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任先生听完思考片刻,却又摇了摇头:“可这不可能啊,按你所说,我们的同志应该受了很重的伤,甚至会落下残疾,组织上不可能再派他去重庆执行任务的。”
    他也并非是参与者,这一切也都还只是猜测罢了。
    “能确定么?”
    沈放稍微比方才激动一些,他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任先生,却见任先生沉吟道:“这要跟老家求证。”
    “要多久?”
    “给我三天的时间。”
    三天时间?到时候恐怕他早已经横尸街头了。
    沈放蹙眉:“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田中明天就能拿到重庆的档案。”
    任先生想了想,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干脆说:“要不今晚就跟我一起走,先离开再说。”
    这个时候走就说明了他心里有鬼,而且不管田中是不是用话诓他,现在都必定设已经下了哨卡,他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沈放摇了摇头:“那样就算是暴露了,他们必然等着守株待兔来抓我。可如果他真的拿到对我不利的证据,他一样会通缉我。”
    进退两难,同样是死路一条。
    任先生跟着蹙眉,脸上表情复杂,想了好一阵才说:“那我现在就去想办法,不管你想做什么明天等我回来你再行动。”
    沈放无可奈何,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任先生却还是坚持着:“到时候我给你办公室打个电话,如果证实了他在设计圈套我就说你要的书缺货了。”
    他说完话,沈放低头沉默了一阵子,仰头模样严肃:“如果明天老家传不来消息,你必须赶快离开。”
    任先生疑惑地看着沈放。
    沈放微微一笑:“你应该明白我意思,你走了才是最安全的。”
    “不。我不会放弃你。”
    任先生说完话迫切地离开,沈放没有转头去看他,而是盯着看着整个玄武湖的湖面,吐了一口长气,微微有些释然,接着又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回到中统大楼的田中再一次找到了沈林试图交涉。
    办公室里,沈林正看着资料,田中敲门后径直推门而入。
    沈林一抬头功夫,田中微微一笑,已经站在办公桌的对面,直言道:“我刚才去见了你弟弟。”
    沈林放下资料正身,没有表现得十分有兴趣,但还是下意识仰头看着田中。
    “你发现什么了?”
    声音慵懒,不想开口。
    田中讳莫如深:“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沈放自己会说明一切的。”
    他那副神色,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什么意思?”沈林不解。
    田中将身子撑在办公桌上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与沈林相距很近。
    “沈处长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来找你只是想提醒你,如果我证实了你心里的想象,你该拿什么跟我交换。”
    之前他凭着单纯地怀疑沈林自然不会许诺他什么,可他倒还真的不信,证据确凿之后,他还能泰然处之,任由沈放被发落。
    沈林目光有些木然,见他盯着自己,也便直愣愣与他对视,语气徐徐缓缓,情绪没有一丝波澜:“我说过,你只能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你别无选择。”
    田中一笑,接着悠然起身。
    “沈处长,一直以来,你可能忘记了一点。”
    沈林没有说话,好奇心指引他看向田中。田中目光随变得锐利起来。
    “我现在是调查员,我有很多途径可以将我所掌握的信息变成回到日本的筹码,你可能忘记这一点了。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合作,不是么?”
    他上一次说过,他不想沈林成为他的绊脚石。他要的不是沈放落网,国共双方怎么样他安全不关心,他只是想要回到日本去。
    沈林动作没有变,从头到位都是如此,脸上也没有表情:“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想,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会和你谈条件,更不需要和你谈承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至于其他,你好自为之。”
    像是劝诫,带着一丁点的憎恶。
    田中没有说话,看着沈林。接着甚至驱赶着:“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现在……请你出去。”
    现在的他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如果田中真的找了什么证据,那么他应该怎么做呢?是大义灭亲还是解救沈放?
    如果解救沈放,那么自己能不能摆脱背后盯着他的那些眼睛呢。
    这些他都不知道。
    屋子里气氛陷入僵局,田中迟钝了几秒钟,最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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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5: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使诈鸿门宴,猜破反转局
    从玄武湖回来的沈放一身疲惫。
    公寓里拉着帘子光线阴暗,他也没有开灯,就那么孤独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无助与恐惧就像是一群凶猛地野兽将他团团包围,让他无处遁形。
    如今留给他的这个局是一个死局,他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境况,他很难摆脱田中给自己设下的危机。同时他也在想着,这件事儿沈林又知道多少呢,他那个一向公正的哥哥又会怎么做呢?
    只怕是不会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吧。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快速流转,外面白天渐渐转为黑夜,继而路灯亮起来了,他仍旧一动不动。
    姚碧君回来时候推开门打开灯,挂上衣服一回神,被静坐在屋子中央的沈放吓了一跳。
    抚胸平缓了一下情绪,他仔细看了看沈放,举得有些奇怪。
    “怎么不开灯?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放显得憔悴,嘴唇干裂起皮,轻轻张开时候有种撕裂的疼,叫他话语不太清晰:“没什么,我在等你。”
    姚碧君很意外:“等我?”
    沈放点了点头:“我想和你吃顿晚餐。”
    算上去,这是第三次的告别。如果可以,他希望还会有下次。
    简单梳洗换衣之后,两个人上街找了一家西餐厅,有音乐轻盈地在餐厅里回荡,沈放和姚碧君两人吃着饭,却有些相对无言。
    奇怪的事情多了,姚碧君如今已经不惊奇,且看他这副神色,想必这一顿饭的缘由,是他心情不畅。
    他不高兴时候想到的人会是自己,姚碧君隐隐欢愉。
    “你有心事。”她关怀地问着。
    双眼注视,对面的沈放笑了笑,她继续说着:“你在家里应该等我半天了,你很奇怪。”
    沈放方才沉默了许久,一直像是在思考什么,这会儿像是已经想明白了,抬头开始说了起来。
    “你本不想跟我在一起生活,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如果这样的生活结束了,希望你能拥有想要的。对女人来说爱和其他东西一样,需要自己去追求,追求了,爱便是理想,否则爱只是一个梦想。”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姚碧君刚有的欢愉顷刻烟消云散。她手上切牛排的刀停了下来,但没有去看沈放。
    片刻之后动作继续:“好端端地说这话干什么?”
    “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可我不想听这些。”姚碧君生银行忽然一亮,随即将手上的刀扔在了盘子上。
    “你太自私了,上次你送了项链,我以为你要走,这一次又说这样的话,在你身边让我觉得累,觉得尴尬,你好像可以随时随地的放弃跟我有关的一切。”
    她反倒生气了?当初她难道不是带着目的来接近的么?
    沈放笑了:“人就是很奇怪,当初我那么不想跟你结婚,没有想到最后我们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你是后悔还是遗憾?”
    沈放叹息:“我是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珍惜,如果……如果到了明天一切正常,我保证不再这样对待你,你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
    他这话不是对姚碧君说的,更像是喃喃自语,跟离开不一样,他这一次很有可能生死未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放不下姚碧君。
    姚碧君自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皱着眉毛一脸不快地看着他:“你真是越说越奇怪了。”
    一夜的辗转难眠,隔天的沈放精神不佳。
    他心上绷着一根弦,将身靠在椅子上,一边用手指扣着桌面,一边眉头微蹙,盯着桌子上的电话。
    意识有些恍惚之后,那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沈放一惊,忙回神坐直了。
    一声,两声……沈放却并没有接……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电话会是谁打来的?是任先生么?还是田中?这通电话一旦接起,或许是天堂,或许是地狱。
    等着第五声时候,沈放心一横终于接了起来。
    “喂。”
    “沈副处长,跟您说过的相关的文件我已经拿到了,我想你一定很有兴趣想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田中,不过他的话叫沈放意外。
    “你想跟我见面?”
    “当然,这样的见面多有意思。而且,你今天一定不会躲着我。”
    沈放眉头皱了起来,但随即嘴角上扬,语气缓和,若有笑意:“好啊,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得到了什么。下午三点,夫子庙瑞升茶馆。”
    他尽量拖延着时间,心里虽然已经约莫有了结果,不过还是想求任先生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头田中也笑声不止:“好啊,今天的茶,味道一定很独特。”
    沈放不等他说完便愤然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田中听见挂断的提示音后,笑脸随即转为冷峻。
    思索片刻,他又拨通了吕步青的电话。
    听见有人做声,他直接说着:“我是田中,吕科长想要看到的场面,下午三点就会出现。”
    “你想我怎么做?”
    “安排四组人,一组在夫子庙,一组在沈放家,一组人在军统,一组严查各个交通路口。这一次是我与沈放的正面交锋,相信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
    他语气笃然。
    “那你就别让我失望。”
    吕步青显然没有十分信任他。
    “放心,请让行动科的人听我的枪声行动,枪声一响,你立刻带人进现场抓人。”
    等着安排完这边,演戏的已经尽数登台,就差一个看戏得了。
    田中移步到沈林的办公室时候,沈林看着田中的脸上,在他还未开口的时候,便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凑近过来,田中面色得意道:“我说过要给沈处长最可靠的证据,今天下午,我可以给你这个证据了。”
    沈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瞧着他没有说话,听他接着又说:“下午三点,我和另一个沈先生约好在夫子庙瑞升茶馆见面,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
    他喉咙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沈林猜不到。不过这一回他却并没有提条件。
    沈林诧异:“你不需要跟我交换什么了么?”
    田中赌气一样,不过明显是一副你不跟我合作是你损失了的样子。
    “是的,我改主意了,确切的说是你沈处长对我的态度让我很失望。”
    他再三地凑近,可沈林态度如一,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既然说服不了,那就不能够利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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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6: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说来他就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或者只是为了看沈林的笑话罢了。这一趟不过是传话而已,说完了便准备离开。
    可走到门口,他若有所思,突然回转过身来,冷静地对沈林说道:“沈处长,我们都是精于计算的人,一直以来,你都算得非常精准,这一点让我很佩服,就像我们第一次合作,你算准了我会合作,而你不需要履行任何承诺却依然站在正义的一方,我却哑口无言,但是你忘记了,中国有个成语叫马失前蹄,也应该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道理,任何人的计算都有疏漏,都有变化,一加一并不是每一次都等于二的。”
    他在沈林这儿受了太多的屈辱,沈林就像是吃定了他一样,而这一次,他打算不照着沈林的脚步来,即使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说完他转身离开。沈林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经过许多人的配合,一封来自于中共后方的书信送到了夜色咖啡店。
    后厨密室里,任先生在密室里焦急等待,来回踱着步子,反复看着时间。
    侍应生得信进来道:“老家来信了。”
    任先生马上接过信件,在信纸的背面用药水涂了一遍,隐藏的字显现了出来……
    这时候看一看手表,指针指向了两点四十五分。
    也就是在这一刻,沈放等待的时间到了极限,他盯了一眼没有响动的电话,继而叹了口气径直出了门。
    瑞升茶馆的外面摆放着几个茶座,茶馆紧靠着秦淮河是个露天喝茶的地方,虽然没什么雅致的感觉,却多了几分热闹。
    一些人坐在桌边喝茶,一边伙计在忙活着。
    田中坐在露天茶座的角落位置,神态悠闲。
    那一天天气正好,阳光刺眼极了,一路上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像是提前给沈放在预警着,或许过了今日,这阳光的灿烂与温暖他再难体会。
    到茶馆附近街道停下车,沈放从车子里走了下来,他停了会儿步子,眉头紧锁地看了看瑞升茶馆的随风扬起的招牌。
    片刻之后,他又渐渐舒展开了眉,随后走进瑞升茶庄所在的那条街道,进了茶庄。
    找到田中的位置时候,田中也看到了沈放,他笑意很浅,恭谦礼貌:“沈先生,你来了?”
    “为什么不来,这杯茶、这场戏我可不想错过。”
    沈放边说边坐了下来。
    田中笑意变深:“沈先生也知道今天有戏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沈放倒了一杯茶,接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抿了一口。
    沈放注视着他,目光凛凛:“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田中晃着脑袋,假惺惺地故作伤感::“这些年我身处异国,心中不免悲苦,但是一想到有一位像沈副处长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可慰心哀。在45年以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这算是什么?捅刀子之前还要揉上一揉不成?真是笑话。
    沈放冷笑:“那还是你想多了,如果说45年以前我们表面上是朋友,那么现如今,我们连表面上的朋友都谈不上。”
    “你们中国人……”
    田中见沈放对他的态度与沈林太过相似,心有感慨,说出这么半句话之后,沈放明显感觉到周围一桌的客人侧目忘了过来。
    “你们中国人……就喜欢咬文嚼字,为字面意思争论不休,这样很没意思。真正的想法,不需要在意用什么样的词句来修饰,就像有了真实的证据,再多的争辩也是徒劳的。而且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斗嘴的,只想听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说着,田中从口袋中拿出档案来递给沈放。
    “这是在重庆被捕的代号蒲公英的共产党资料,跟我们以前逮捕过的共产党就是一个人,沈先生,你想怎么解释?”
    沈放盯着看着桌上的资料却没有触碰。
    田中见他没有动静,在边上歪着头问着:“怎么?不敢看?那么害怕真相么?”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一样,等待着对眼前这个人的审判,而且是在他们的国家。
    沈放的表情似乎僵硬起来,田中越来越得意:“我倒是希望你能辩解,我很喜欢看着绝望的人徒劳辩解的样子,这让我很满足。”
    得到的依旧是沉默以对。
    “承认了吧,你就是潜伏下来的共产党,或许,你就是当年加藤君一直在找的‘风铃’。”
    沈放继续盯着那张牛皮纸信封,眼里有些不可捉摸的无奈。接着叹了口气,将手伸到衣兜里。
    田中忽然便紧张了起来,以为他打算逃走,忙也用手握住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枪。
    “沈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来。”
    相距这么近,就算沈放逃跑不了,一动起手来总会伤到他,甚至要了他的命。于是他连忙提醒。
    沈放见他得意的神色消失,脸色泛白,满意一笑,点了点头:“是啊,杀了你好像解决不了问题。”
    说着沈放缓缓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田中看到这场景随即放松了下来,不过沈放接下来的动作让田中目光呆滞了。
    他打着了手中的军用打火机,居然把那装着档案的牛皮纸袋引燃了。
    田中惊怒,质问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假的,假的东西还有什么必要留着?”沈放挑眉,表情轻松随意。
    “凭什么说这是假的?”
    沈放咽了一口唾沫。
    “你以为这个圈套很难看穿么?如果你真的拿到了证据能证明我是共产党,我们又何必在此地见面?你会第一时间带人冲进我的办公室,甚至叶局长也会来,我这么大的一条鱼,不兴师动众的前来抓捕完全不在情理。”
    他停顿一下,低身将那燃着的档案袋扔在了地上。
    “我们这样见面的方式,只能证明你手里并没有真正的证据,你是在试探我。”
    他面色笃然,不过心里在打颤,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田中另有打算,所以他说完话瞧着田中,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对面田中一愣,随即笑了:“沈先生果然还像以前一样洞悉分毫,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说的很对,这是假的!但通过你的单刀赴会我也判断出来了……”
    停在这儿片刻,接着田中脸色沉静下来,一字一顿的说:“你就是共产党。”
    沈放释然,微笑着自己斟了一杯茶。
    田中再次得意起来:“这一天的时间里,我也一直在等军统的动作,如果你不是共产党,那么你必然会上告军统,事情必然会闹大,你也不会单独来赴约,而是跟一帮军统的人把我抓起来。反之,只能证明你有很大的共党嫌疑,我说的对吧,沈先生!”
    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他一个人的猜测,起不上什么用处。
    “话说到这份上了,就不用再继续喝茶了。”
    沈放撂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田中却将他喊住:“沈先生!”
    沈放闻话并没有回头,自顾自走出了瑞升茶馆区域,接着田中追了出来,挡在他面前。
    “沈先生,请您站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先生,我希望你能清楚,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包括你的哥哥沈林。实话说,我真的很佩你,明知这是鸿门宴,你还是来了,而且来的那么从容。你真的不想再跟我说点什么么?接下来的时间,或许是你仅有的自由了。”
    鸿门宴?他自然知道着这附近指不定有多少人在,不过他心上已经有了主意,所以并未在乎。
    “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说完,沈放再度转身,准备离去。
    田中诡谲一笑:“想逃跑?这条街的附近都是埋伏,现在只要我发出信号,马上就会有人把这里包围。你不想聊没关系,把你抓起来,以我的审讯技巧,一定可以从你嘴里挖出我所有想知道的东西。到时候,我们聊的内容可不比现在少。”
    沈放再度顿住了步子,继续微笑而淡定地回应:“谁告诉你我要跑了?想审问我,只怕你没机会了。”
    田中见他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觉得有些看不太懂,凝眉问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
    对面沈放面露不屑道:“你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日本人,只可惜你太聪明了,中国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也许你当中国人太久了,都忘了其实自己是日本人?更忘了这是在南京。”
    就像田中说的,今日着明显是场鸿门宴,沈放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应对的策略。在中国人心里几乎都扎着一个刺,这样的世道,他这样的身份,本就是在求死。
    经他稍微提点,田中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露出些慌乱,却还是尽量掩盖着。
    “我是在为你们的政府工作。”
    沈放眉眼含笑:“哦,是吗?”
    接着他突然间击掌并大声说:“田中先生还真是高明。”
    这一招引人注目十分有效,四周的人听到他的掌声都停下来,纷纷侧脸将目光扫射过来。
    田中喉结涌动,咽了几口唾沫。
    沈放接着转身,对四周的人说着:“父老乡亲们,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么?他叫田中,是个日本人。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他是日军先遣部队情报侦察组的人!”
    这样的罪行,实在难以被饶恕。
    旁边的中国人开始议论:“日本人?……日本人还敢在南京待着?……怎么还是日本特务?……”
    人群越来越拥挤,传播速度极快,就连夫子庙的人也开始聚拢过来。
    田中自然忙着失口否认,用几乎标准的中国话说着:“别听他胡说,我叫马子虞,是从南洋来的,我也是中国人。”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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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转着身子,诚恳得解释着,这是中统给他安排的假身份。
    沈放却依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假话有用么?”
    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日本派遣军司令部情报处的证件,在众多南京市民面前晃着。
    “大家都过来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有好奇的人跑过来接过沈他手里的证件,低眼一瞧,发现上面赫然贴着一张田中的相片。
    底下一行字他不由得念了出来:“大日本帝国派遣军司令部、情报科、田中浩二。”
    语罢那人脸色一变,抬手指着田中,一边将证件递给其他人,一边愤然道:“他真的是日本人。还有他的照片呢!”
    这一声之后,街头被炸起了一阵骚动。
    “真是日本人……”
    “还是特务……”
    “他怎么没被抓起来,还大摇大摆的在南京喝茶……”
    “抓起来就完了?他应该挨千刀万剐……”
    众说纷纭,声音此起彼伏。
    沈放立在边上添油加醋:“没错,他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他是日本先遣部队情报侦察组的人,占领南京以后,他是日军情报处的军官。他是个战犯!日本人杀我同胞,辱我姐妹,他这个情报头子罪不可赦!”
    效果显著,众人的情绪不过片刻便被煽动了起来。
    有市民悲愤地说:“我全家都是被日本人杀害的……”
    也有人指着自己残疾的四肢指控:“我这条腿就是被日本人给废了的……”
    ……
    现场俨然成了田中的讨伐大会。
    慌乱中,他见伪装不成,求饶更不是办法,竟出言作威胁状:“我现在是替你们政府做事儿的。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否则你们的政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放义正词严:“你错了,什么样的政府也不能安排你这样的日本人来做事。如果真的是政府让你来的,也得问问这些普通的中国人答应不答应。”
    官逼民反,这个是人民的底线,沈放还真的不信,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军部会护着田中这样一个日本人而让自己尽失民心。
    这把火眼看着越烧越旺,总算一发不可收拾。一边的一个独眼屠夫哭喊着,情绪激动地跟着沈放的话怒吼着:“对!我就不答应!我的眼睛就是给日本人给捅瞎的,我的老婆、女儿都被小鬼子给糟蹋拿刺刀挑了,你这个小日本,我要杀了你报仇。”
    正说着,便已经见那独眼屠夫举起砍骨刀就要冲过来。
    田中被吓坏了,拔出枪对空中鸣了一声,剧烈的响动之后,场上霎时间寂静了下来。众人全都被吓住,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田中喘着粗气,身子想要挪动,不过还未等有大的动作,忽然间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颗子弹,正好击中了他握着枪的手,那手枪继而应声脱手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颗子弹继而击中了他的肩膀,他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沈放目光透过夫子庙临街的一栋建筑,一扇窗户边上有一个黑影闪过。
    是陆文章。
    他果然遵从商议,只击落了枪支,剩下的,交给民众来解决似乎更加合适。
    虽是枪鸣,不过意图明显,所以方才被吓退的众人没有顾虑地复又跻身上前来,将田中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有愤怒之极的表情。
    “打死他……为中国人报仇……”
    一时间呼喊声如汹涌波涛,民众把街道挤得很满,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刻骨的仇恨,不管是男女老幼,每个人都争前恐后的向前,恨不得要撕咬下田中的一块肉。而他一早安排下的中统特务全然控制不了局面。
    田中面色惨白,头上身上挨了无数下重击,渐渐变得血肉模糊……
    蜂拥的人群里,沈放对着人流逆行而去。
    这一场赌博,他完美胜出。

    拐了两条巷子,到达的地点是一间简陋的阁楼。
    沈放推门进去,陆文章正抱着枪倚在房间的斑驳的桌子边,两人只一相视,便默契地笑了出来。
    沈放阖上门之后又把窗帘拉了拉,挪步子走到了陆文章面前,问到:“这样报仇比你以前的做法要解恨的多了吧?”
    他脸上得意,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的模样。庆幸与痛快大过了恐惧。
    旁边陆文章冷脸笑着:“以后有这事儿记得叫我。”
    合作默契又愉快,而且终于不再是独行,两个人都有一股难说的欢愉。
    可笑过之后沈放继而迟疑了一阵子。心有疑惑地问到:“以你的枪法,把那日本人的枪打飞了就行,你怎么又打了他一枪?”
    这是与商讨之时有出入的一点,而且这一枪有些莫名。如果他想要田中的命,那一枪不会只打到肩膀上。
    屈身随意地坐在陆文章身边,沈放面露期待地瞧着他,却见身边的人面色凝重,蹙着眉头。
    “你错了,我只开了一枪,当我看到田中身上中枪,我也很奇怪,还以为你又安排了一个人。”
    沈放摇摇头,陷入沉思。
    “另一枪是谁打的?”陆文章隔了一阵子,似乎没有想出什么端倪,问着沈放。
    沈放没说话,也没有什么思绪。
    “担心什么,起码那一枪不是打你。”说的也对,至少来说,有一半的几率友而非是敌。
    沈放忽然冷静下来:“想不明白的事儿,我都担心。”

    中统大楼走廊。
    沈林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朝叶局长办公室走去,走过田中曾经待过的办公室门口时候,发现闫志坤在指挥特务从里面往外搬东西出来。
    闫志坤见沈林道:“沈副处长。”
    沈林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开,不过只转头一瞥的功夫,他瞥见特务搬出田中用过的黑板,上面其他的文字已经擦去了,只剩下“沈放”的“沈”字依然在黑板的一角,上面一只大大的箭头对着空白处,仿佛有很多未解的谜团等着填补。
    还未查探清楚,人先没了。
    下去他赶到夫子庙附近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沈放安排的一场大戏,田中的死,他亲眼所见。只是如今他的心境也说不出到底是遗憾还是松口气。
    一边想着,到了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接着推门而入。
    “局长,您找我。”
    叶局长将手上的文件阖上,将手合在桌面上,端坐仰头瞧着他道:“田中与沈放见面后就死在了夫子庙大街,你怎么看?”
    “田中是在试探沈放,他们曾经在日伪时期共事,他这样死盯着沈放不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沈放有重大嫌疑。”
    现在这样的情况,照着逻辑说确实是这样,而且问出这样的问题,面前这个人也定是为了听到他的这番话。
    叶局长点了点头,他又跟着补充道:“这也是我怀疑的,所以我也一直在调查沈放,调查情况都有记录也都跟您汇报过,只可惜没有证据。”
    叶局长叹息:“你,我知道,尽忠职守大义灭亲,这很好。可田中这事儿出了,对沈放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他的嫌疑很大,可他毕竟是你们沈家人,我不想你我包括沈老先生都下不来台。”
    沈林没说话。
    叶局长见他的反应后抿了抿嘴,继续说着:“这事儿你躲是躲不开的,如果别人查出来问题,恐怕对你、包括你们沈家会更不好。”
    这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今日叫他来,就是要将这事情交给他。
    沈林想了,而后有些迟疑地说:“办法我有,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先说办法,对付共产党我不想听任何条件。”叶局长脸色一丝不苟。
    沈林皱眉,停顿片刻,却也觉得似乎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无可奈何道:“您还记得我们一直控制的中山路明光照相馆那个共党的秘密情报站么,我想利用这个据点。”
    “用共产党来验证共产党?”
    “是的,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叶局长听了这话,思考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接着深深地看了沈林一眼:“沈林,我再提醒你一句,万一结果不理想,你得想想该怎么对你父亲交代……”
    他亲手将沈放揪出来,那个曾经让沈伯年断绝关系,而后又称谓功臣的沈放,再一次跌入谷底,沈伯年究竟会有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
    “局长放心,我不会包庇任何人,田中的调查我从未阻拦过就是希望田中的调查能独立、客观,否则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沈放真的有问题,我不会徇私,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将来更不会。”
    这一番言辞后,叶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没有看错人。”
    “那我可以说我的条件了么?”
    “你说。”
    沈林喉结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沈放真的有问题,我希望不是行动科的人接入,我想亲自审问。”
    叶局长点了点头:“这我可以答应。”
    继而有些忧虑:“不过,沈放不仅是你们沈家的人,现在他依然是国家的英雄,军统的副处长,处理不好,军统中统都会很难堪。没有充分的理由你我都难逃追责。”
    沈林稍微觉得轻松了一些。
    “局长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
    他说着点头离去,叶局长听到门阖上的声音后,拨通了吕步青的电话。
    “吕科长,沈林已经接手了对沈放的调查,如果沈放有问题,你立即接管,不能让沈林插手审问。”

    很快地,中统便又光明正大地对沈放进行了监视。
    随着田中的死,他的嫌疑变得越来越大,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南京的街头,沈放察觉后面的尾巴,继而走到一边电影院前,买了一张电影票走了进去。
    身后的黑衣人一直跟到了电影放映厅里,进入时候,一边窗帘后面沈放探出一个身影来,露出笑容朝大门外看去,有黑衣人留守在那里。
    他上了走到尽头,尽头有一个后门。出了门直奔夜色咖啡馆而去。
    推门而入,咖啡馆的密室之中,任先生在等他。
    “甩掉尾巴了?”
    沈放漠然点头:“中统又开始行动了,我哥一直对我都有所怀疑,田中的事儿闹这么大,有人跟着我也不足为奇。”
    “你的处境很难,但是现在我要你汇报,跟田中见面都发生了什么?”任先生说道。
    那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老家的消息,只是还没来得及向沈放传递出去。
    沈放点头,来龙去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说的清清楚楚。
    末了口干舌燥,他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在夫子庙的情况就是这样,田中没死在我手里,是死在南京的民众手里。”
    任先生听完有些感慨,却带着一股笑意:“不知道这算你运气好,还是你命大。跟你相处,你的每一个行动都让人心惊胆战,不过你让南京市民去解决田中倒是大快人心。”
    何止是命大,这么多次提心吊胆,加上他身上带着伤,还被人暗杀了两回,搁别人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沈放眼神坚定回话:“对付那种恶毒的人只有这样的办法,不能让那个日本人再活着。”
    说完他又想到那个开黑枪的人,忙又补充:“不过我当时只安排了一个狙击手,让他打掉田中手里的枪,可田中居然肩膀上又中一枪,不知道暗中藏着的人是谁。”
    寒暄完毕,说到正题,任先生眼神关怀道:“我会想办法调查,目前看这人应该没有敌意,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尽快离开才好。”
    如今这样危机四伏,要在做什么事情恐怕是不可能了,那么离开便是最要紧的一件事。
    不过到现在这种境地,要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沈放一笑:“走得了吗?”
    任先生无奈:“也是啊,你总是被人盯着,连我们见面也得更小心才行。”
    “是得换个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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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7: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亲兄巧设计,双身份迷云
    离开中统大楼,沈林去了一趟军统一处,找罗立忠。
    办公室里,沈林将照相馆的资料递给了罗立忠:“这中山路明光照相馆的资料,那儿是共党潜伏在南京的一个据点,我们盯了很久,不过这些人似乎是在休眠状态,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些奇怪,罗立忠看着资料档案有些意外:“沈处长,你这么做我可有点不明白了。”
    沈林漠然,语气僵硬:“这个案子应该由你们军统一处来查,中统是搞内查的,对敌情报你们军统更有办法。”
    罗立忠坐在原地没动,讪笑着:“中统可从来没给我们透露过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你这是给我送礼啊。”
    “算是吧。”
    “那就更奇怪了,这么大的礼干嘛送给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林解释着:“破获潜伏的共党地下情报据点是个功劳,执行任务的人都该立功授奖,我弟弟是你的副手,这样的好事交给你是理所应当的。而且罗处长也该知道这个功劳该给谁,该归谁,大家都有面子。”
    罗立忠是聪明人,个中弊自然拎的清。他没有去看沈林,而是低头翻了翻照相馆的资料,话里有话地说:“你这是真的给我面子,还是有别的想法?”
    这样破天荒的事情确实值得怀疑。
    沈林不快:“我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你该都清楚。”
    罗立忠装糊涂,抬手示意:“哎,别介,你没明说,我怎么会清楚。”
    他怎么能不清楚呢,如今的局势,中统的人会做什么事情,闭着眼睛也都能猜得到。
    沈林看他的眼光未变,只是脸上稍微带了点诡异的笑:“清不清楚看你心情,罗处长不想知道的,即使知道了也是不知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我们能合作就好,对中统军统都有好处。”
    “是啊,这最终结果怎么样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这事儿,你弟弟要办成了,那是查获共党地下组织的大功一件,你们沈家也有光,如果你弟弟没办成,或者被证实了有通共的嫌疑,你也就把自己也推脱的一干二净,也不会让人说是自己亲手对付同胞兄弟。进可攻,退可守啊。”
    缜密的分析,个中厉害说得头头是道。
    沈林笑意更深了些,看着罗立忠摇头:“那么复杂的关系我倒是真没想过,看来罗处长看的比我远。”
    “是沈处长的心思缜密,兄弟佩服,佩服。这个事儿我就按照沈处长的意思办。”
    说着罗立忠拍了拍手中的档案。
    很快地,那份档案便已经出现在了沈放的办公桌上。
    沈放看完了抬头看着对面的罗立忠,问到:“这是中统的档案?”
    “没错,中统的内部人士转过来的,明光照相馆是共产党的一个情报据点。”罗立忠跟着点头。
    沈放面带疑惑:“中统什么时候那么大方,跟咱们交换情报了?”
    如今时期特殊,一点点的异样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是丢命的陷阱,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罗立忠表现自然,似乎觉得这事情完全在情理之中。
    “内部消息自有内部消息的来源,他们啃不下去的骨头不靠我们还能靠谁。”
    沈放听着虽然心有疑虑,可却并没有多问,也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面上轻松果断答应下来:“好啊,那咱们就让一处行动队和侦讯科制定个方案。”
    可面前的罗立忠却只摆了摆手否认了他的话:“跟踪、盯梢那老一套不行,中统也这么干,管用还能等到今天?”
    “那罗兄想怎么做?”
    “得更接近他们才行。”罗立忠眉眼间忽然若有深意,眼神盯着沈放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
    沈放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假冒共党打入他们内部?”
    罗立忠点头:“没错,这样才能挖更多的线索出来。”
    “这可不容易,稍有不慎,只会打草惊蛇。”
    算是忠告,但沈放知道,这根本不能改变罗立忠的主意。
    罗立忠脸上果然跟他想象一般,是一脸笃然与坚定:“那自然,不过只要能把共党的情报网络挖出来,这是大功一件啊。所以办案的人选必须非常谨慎,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去就行的。”
    说着他盯着沈放看。沈放一笑:“看来,罗兄是想让我去?”
    原来是在这儿等他,这个时候让他去处理关于共产党的事情,多半没有什么好心思。
    “我把咱们一处里的人理了一遍,想了半天,没有人比老弟您更合适的了。潜伏敌后、伪装侦查科没人比的了你。”
    罗立忠说的真诚,而且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一张面皮瞧着没有一丁点的恶意,如果不是出了田中的事,沈放断然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那是在日伪,共产党的做派可完全不一样。”
    “日伪那么险恶的地方你都趟过来了,一个共党小小的情报战难不倒老弟吧。”
    罗立忠似乎早有准备,而且这样瞧起来,他似乎很难回绝,罗立忠今日有一种势在必行的决心。
    沈放看着罗立忠那张阴险的脸思索着,没有搭话,罗立忠也看他,问到:“怎么,有顾虑?”
    且不说这事情的真假,一个真正的国民党人要打进共产党内部,那也都是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的。
    只是如今他似乎无路可退。
    沈放脸上僵硬霎时间便消失干净,强挤出一丝笑来,表现颇为轻松:“怎么会,难得罗兄看得起我,你说我行,我自当尽力。”
    罗立忠当即大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痛快,痛快,不愧是党国精英、敌后英雄,多大的事儿,到了你这儿都是轻描淡写,风淡云轻。”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过了,听着叫人有些不大舒服,沈放脸上尴尬地笑着,道:“罗兄这几句,兄弟汗颜。”
    罗立忠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往下说着:“哪儿的话,老弟有信心就好,这次共党的接头暗号我们已经掌握了,问的是好风凭借力,答的是更上一层楼。跟他们接触上以后,你就说有重要情报要通过他们传出去,最好把他们的上线引出来。”
    他表情认真,似乎这事情就是这么说一说,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办成一样。
    沈放无奈未散:“我没问题,就是怕那些共产党没那么傻。”
    “放心,不会让你孤身赴险的,我准备了窃听器,从美国刚进口的,中统都没这玩意儿。咱们一处的人就在隔壁,万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就会现身,力保你安然无恙。”
    似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怎么听都像是针对自己下的套子,不光是他那个好哥哥,如今竟连罗立忠都跟他统一战线了。
    “好啊,多亏罗兄想的周到。”
    沈放脸上依旧陪笑,罗立忠跟着附和:“那当然,咱们是兄弟,对么?”
    相视之间目光都是若有深意,沈放不自觉咧了一下嘴角:“没错,当然是兄弟。”
    他知道,现在的他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不小心就会被巨浪翻个底朝天。
    那个照相馆里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后面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他很需要联系任先生。

    当晚的喜乐门,舞池里众人合着爵士乐在纵情的跳着摇摆舞。
    不远处连个黑衣卫特务一直在静静直立着,目光所及,是酒意沉醉,搂着舞女曼丽跳得放浪的沈放。
    酒喝了不少,舞也跳了许久,等一曲完毕,他还忙着去抢托盘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之后音乐再度响起,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又搂着曼丽跳了起来。
    反复几回,他跳舞的时候脚步开始踉跄起来,跟周围的人纠缠在一起,终于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不过他躺在地上却是疯了一般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人一阵侧目。
    “你这家伙,今天也喝太多了。”
    曼丽在众目之下尴尬地笑着,将沈放勉强拽了起来。
    沈放醉醺醺,一头倒在她怀里纠缠着,面目凑近她的脖颈:“那怎么了,你还能把我给吃了。”
    “我还怕你吃不了我呢。”
    沈放笑了,凑过去要亲吻曼丽。曼丽却推了一下沈放。
    “你悠着点,现在时间还早呢。走,我带你去歇会儿。”
    沈放突然一把把曼丽搂得更紧了,耳鬓厮磨,声音细软:“歇会可以,不过今天要去包间。”
    说着沈放摸了下曼丽的脸蛋。
    曼丽身形妖娆,笑起来风情万种:“行啊,今天让你好好放松放松。”
    说完话她径直架着沈放离开了舞池。
    角落里那俩黑衣人看到,相互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过去。
    走廊间,两个人歪歪斜斜地走着,沈放不时地跟曼丽打情骂俏,掐一下腰,摸下屁股。路过的客人都看出来沈放喝醉了,尽数躲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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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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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8: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到走廊深处的一个包间门前,曼丽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包间一关上门,沈放的醉态一下便醒了,放开曼丽冷静道:“我约的人来了么?”
    “在隔间里等着呢。”
    曼丽语气淡然,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些神秘的客人,何况沈放已经是熟人。
    “隔间有后门么?”沈放继续问着。
    “有,里面的窗户对着防火楼梯。以前是为那些官老爷们提防老婆找上门来,好溜的快准备的,外人都不知道。”
    真是个见面的好地方。
    沈放点头:“那你帮我看着点,有什么事儿喊我。”
    说完,他找到包厢里木板墙壁上的暗门,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布置的很有桃色情调,一扇小窗微微开着,屋里任先生在等着沈放,显然也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会选这么个地方。”
    沈放看了看屋里的布置,是奇怪了点,但也没有更好地地方了。
    “事情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着他凝眉,刻不容缓:“有个问题,中山路明光照相馆是我们的据点吗?”
    没想到对面任先生脸色顷刻凝重下来:“你了解到了什么?”
    这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是自己人,那他们已经被军统、中统的人盯上了,而且罗立忠正在利用他们试探我。”沈放解释道。
    任先生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似乎没想到这一切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明光照相馆的暴露组织知道了,也试过让他们撤离,但那几个同志一直被监视的很严密,设计了几个方案都没成功,为了不让组织承受更大损失,三位同志决定留下观察对方的用意,只是……”
    任先生欲言又止。
    沈放直言道破:“你担心他们?”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谁又能够保证那几个人的忠诚。
    “对你的试探很明显这是个圈套,但没人能确定这套里的人还是不是自己人。”
    一次又一次,他总是陷入这样的僵局,可九死一生的幸运,谁有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沈放苦笑:“我哥可真厉害,能设计这么个法子对付我,居然还叫上了罗立忠。”
    他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大义灭亲这种事情,他到底还是能做的出来。
    “你躲不开么?”
    沈放摇摇头:“恐怕我现在连南京城都出不去,天天有人跟着我,包括现在。”
    无计可施,两人继而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沈放先开了口:“看来,我只能接触他们跟他们表明身份了。”
    “你什么意思?”任先生其实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了出来。
    沈放咽了口唾沫,忽然扬起眼眸来:“告诉照相馆的同志我的真实身份。如果他们出卖我,那就证明他们叛变了。”
    这似乎是这个僵局唯一的破口,但不是对他来说。
    任先生讶异:“你疯了么?”
    如果他被出卖,就证明那两个人可以放弃,不过,他若是被证实了身份,恐怕也是难有生路可走。
    沈放眼眶红红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窘境:“那我能怎么办,把他们抓起来送进审讯室么?如果他们没有叛变,还是自己的同志,就再也出不去了,会死在我手里!”
    沈方几乎咆哮着。
    “可如果有问题你怎么脱身?”
    “我现在就能脱身么?我必须接触他们,这是军统给我的任务!现在不仅是我哥在对付我,旁边还有罗立忠,吕步青也在虎视眈眈,不管照相馆的人有没有叛变,我稍微走错一步,所有人都一起完蛋。”
    这样的局面,任谁也都得放下唯一的那股希望。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走廊里,两个黑衣人依旧在尽头处立着,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其中有一个人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干嘛呢?”
    另一个倒是悠然自然,笑得若有深意:“带个妞进去还能干嘛?”
    醉成那个样子,而且还是这儿的女人,结果不言自喻。
    这话有说服力,前面的那个人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只是稍微沉默了一阵子,觉得依旧不妥当,过一会又问:“这包间你检查过么?”
    “废话,我跟你一起来的,我怎么检查。”
    “那里面要是除了那姑娘还有别人呢?”
    这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另一个随即来了精神,细思恐极。
    “不会吧?”
    “万一呢,他要是见了什么人咱们不知道,出了事儿可交代不过去。”
    “那再等三分钟,如果没动静,想办法进去看看。”
    三分钟,里面的人不知情,争执依旧在继续。
    “我在想办法安排你的撤离,照相馆的事儿我不同意你这样冒险的行动。我会请示老家派专门的同志来处理。”
    单反有一星半点别的可能,任先生也不想沈放再去冒险,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做了那么多,是时候该歇一歇了,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状况。
    可沈放摇了摇头,跟那晚一般倔强地出言拒绝了他:“这事儿没完之前我走不了!国民党的人就是等着看我是不是要走,如果被他们牵着鼻子就等于落进了更大的圈套,会连累更多人。况且现在除我之外,任何接近明光照相馆的人都很危险,我不想让其他同志冒险。”
    熟悉的说辞,熟悉的无可奈何。
    任先生有些急了,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不行!真有问题我完全帮不了你!你怎么办?让我眼看着你牺牲掉么?”
    “是的,有危险马上放弃我!再找机会处理叛徒。”
    沈放语气和眼神都尽是笃然。
    “我不同意!”
    “轮不上我们同不同意了,军统、中统的人都准备好了,这一关是留着给我的,我必须得过。”
    那一份笃定里有了一丝慌张。
    “可……”
    任先生一句话到了喉咙,沈放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许是察觉了不妥当的地方,打断他的话说着:“不用劝了,咱们进来时间太长了,外面的尾巴该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看了看时间开始走过去敲包厢的门。
    “开门,开门。”
    门里面的曼丽被忽然一惊,随即有些慌了,开始轻轻敲打密室的暗门嘴里压低声音喊着:“沈先生,快点,外面有人来了。”
    包厢的门敲的越来越急,外面黑衣人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突如其来的应验,让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时间,沈放语气坚定:“就这样。”
    任先生虽然不同意,却也无奈:“那你记住,跟他们的接头暗号已经作废了,新的暗号是:天气越来越冷了,照相的人不多啊。对方回答,生意不好做,全靠老客户。如果接头成功。你要多小心,尽量保全自己。”

    只两句话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有些熬不住,双目相视之后开始合力撞起门来,一下两下还没撞开,再猛地一下,随着一声响动,两个人没留神跟着门扇一倾,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只听里面曼丽一声尖叫,两个人一抬头,突然对上一把枪口。
    屋子里面,沈放抱着曼丽坐在沙发上,脸上全是唇印,再瞧曼丽,露着半拉丰满的胸脯,画面香甜可口,还有轻微的喘息声。
    “你们想干嘛?”
    这样的局面,他们还不忘用眼神在屋中打量一番,随即说着:“有人举报这有不法分子,我们来例行检查。”
    “检查个屁,知道我是谁么?”
    沈放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便开枪。
    其中一个人先是点头,觉得不对又开始摇头。
    “我是军统一处的沈放,老子泡妞要你们来检!老子他妈给钱了!”
    另一个连忙打圆场:“哦,那误会了,误会了。”
    沈放佯怒,用手一轮,手中的手枪带着旁边桌上的酒杯被挥了出去,正中一个人的脑袋上,酒水洒了一身,不过看不大出来。
    “误会还他妈的看,这是老子的女人。”
    他语气嚣张跋扈,两个人自然明白他的身份,如今不过是怀疑罢了,确实没有得罪沈放的必要,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您别生气,别生气。”
    说着刚走到门口,手还没将门阖上的时候,另一只酒杯又飞了出来砸在门框上,让他快速地拽上了门扇。。
    屋里头曼丽还赖在沈放怀里,长发妖娆,酥肩半露,模样娇媚,笑嘻嘻地说:“刚才你的样子可真是个男人。”
    沈放严厉的脸上随即温柔一笑,轻轻抚着曼丽的脸:“还不把衣服穿上,别冻着。”
    “我不,我就想让你看。”
    柔情似水,事情到了一半,怎么收得住。
    沈放却并不在意,只掏出一叠钞票塞进曼丽的内衣里。
    “今天的事儿,你可从来不知道,对吧?”
    曼丽笑了:“当然,在这包厢里我除了跟沈先生打了好几个‘波’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夜,沈林一个人静静靠在床上。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眼睛也没有闭上过。
    屋子里灯光微弱看不清楚他的脸,等着外米娜天色缓缓亮了起来。他的疲惫与憔悴在那细密的胡茬上暴露无遗。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他慵懒地接通,那边通知他道:“军统那边已经开始对照相馆行动了。”
    “知道了。”
    沈林挂了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有些怅然与不知所措。
    这个局里,沈放究竟会怎么做?而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沈林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这件事会进展到什么样,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结局是他希望的。
    另一边,行动开始。
    沈放在照相馆的门口顿了顿,看了看四周,继而走了进去。
    就在明光照相馆附近的公寓里,有一间屋子被拉上了窗帘,桌上摆放着监听的仪器设备。罗立忠戴上了耳机,在沈放进入的同时,指挥手下军统的监听人员开始进行监听。
    照相馆内陈设简单,没有什么异样。
    陌生的环境总要尽快熟悉,他可不想轻而易举就丧命在这里。只是目光还正挪移这,照相馆的老板看见他,继而走了过来问到:“先生,您是要照相?”
    沈放点点头:“是。”
    “那是要照证件照,还是相亲照、生活照?有什么要求?”
    那张脸一直笑着,礼貌而又温暖。
    沈放有些难为:“相亲照?可我结婚了,反正就是随便拍两张照片纪念一下。”
    说着他还转话题:“哎,外面门外口海报上面的姑娘可够漂亮的。”
    老板一笑:“哦,那是演员柳如烟柳小姐,南京城知道她的人可多了。”
    沈放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接话,再度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张水墨画。
    他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片刻,接着点头称赞:“这画儿,不错啊,就是少了点字。”
    老板跟了过来,一边擦拭着后面的布景一边说:“朋友送的,不是什么知名玩意儿。”
    “别啊,配上我说的这行字就好多了。”
    “是么?您说该写啥好。”
    沈放接话自然,眼神瞧着老板,等着他的反应。
    “要我说就该写好风凭借力,后面那句话您会接吧?”
    他说了罗立忠的那个暗号,因为罗立忠对他进行了监听。
    不过也好,如果这里的人真的叛变了,那么定然会接受这个暗号,如果没有接受,或许也就证明了他们的同志依旧坚守着。
    对面的老板怔怔地看着沈放,继而缓缓回答道:“更上一层楼。”
    沈放却并没有说别的,只神情放松地打哈哈,好像只是无意间提到一样:“可以啊,你这老板还会对对子。”
    那老板脸上僵硬的表情也随即缓和了下来:“让您见笑了,这对着玩的,对了你说拍照纪念,那您想要什么布景?”
    “随便,山山水水,花鸟鱼虫,什么都可以,只要知道我在南京拍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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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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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5-3 06:49:0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我这儿有样板,您要不要看一下。”
    说着,老板拿出一个图册,递给沈放。
    沈放随意地翻看了几页,随便选了一个布景,然后小声说:“我手里有要紧东西,需要立刻送出去。”
    这是一个暂停的联络点,这样的消息,叫人诧异。
    老板脸色变了一下,稍有尴尬:“我不明白先生在说什么,我这是照相馆,可送不了东西。”
    “是么?”
    “当然。”
    沈放笑着:“往老家带东西呢?难不成你跟老家不来往了?听你口音不想本地人。”
    老板这回倒是没有什么奇怪,跟着十分顺畅地接话道:“老家在河南新乡,您要想送东西去河南没准我还能帮上忙,不过就是老家的亲戚也不多了。”
    说着他不打算继续下去,又故意把话头岔开:“唉,您选的这个布景好,来,我先给您拍照。”
    接着他指引着沈放坐在了布景里。
    拍照结束后,老板又问:“您要配什么图什么字儿么?我可以给您配上。”
    “是么,都能写什么?”
    “一般写万事如意,升官发财什么都有。”
    沈放装作犹豫:“行啊,我想想。”
    他再度环顾四周,凝眉脸上涌出了好奇,忽然岔开话问着:“天气越来越冷了,照相的人不多啊。”
    老板原本已经回身收拾东西,可听了这话之后动作却慢下来了,缓缓回身看着沈放,表情淡定,继而缓缓说道:“生意不好做,全靠老客户了。”
    这才算是对了上。
    老板说完走到柜台边,拿过纸笔一边写着一边说:“这样,今天您来,我也开张了,给您写点吉利话怎么样,印在照片上不收钱?”
    说完沈放低头一瞧,纸上跃然一行字:“我们暴露了,你不应该来,这里很危险。”
    如今的境况,被监听是常事。
    “行啊,就写鹏程万里,飞黄腾达。”
    沈放也学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笔在纸上继续写着:“你们是很危险,中统,军统的人都在监视你们。”
    老板呆住了。
    “别忘了把今天的年月日写上,写阴历的啊,别写阳历。”
    不能沉默,沉默便又蹊跷的嫌疑。于是他一边说着继续在纸上写道:“我会安排,静候消息。”
    写完沈放把那张纸扯下来,一边点烟一边说:“给老家送东西可以么?”
    老板笑语:“别人不行,您可以例外,就是我得想想,看哪个伙计最近能回老家一趟。”
    接着他用火机把那写过字的纸烧了,嘴上说:“好啊,过几天我取照片的时候咱们再聊。”
    目前看来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不过确切的还要等。
    如果照相馆的人已经叛变,这三天里必定会有人对他动手。如果他能在这三天内安然无恙,那么他就该想办法营救这里的同志。
    回到军统,罗立忠在办公室等他。
    他走进来坐在罗立忠对面,罗立忠依旧面带笑意,只是看上去平常多了一份让人厌恶的感觉。
    “辛苦了。”
    敷衍一般的问候,沈放并没有在意,只汇报着:“对方挺谨慎的,没有明着接茬,我也没太着急,怕打草惊蛇,不过说好了过几天再去一趟,到时候再看他们什么反应。”
    这一切都在罗立忠的监控之中,他一副把握全局的模样看着沈放。
    “没事,慢慢来,有老弟出马,我放心的很。”

    罗立忠动作算快,监听的录音资料在他离开那间公寓的时候,便已经同步送往了沈林处。
    中统局里,沈林听完录音摘下耳机直接扔到桌上,随即眉头紧锁。
    这样的对话让他心里越来越不安起来,这不安是因为什么他却也说不清楚。
    接着到下午的时候,又有监视的资料送来。。
    敲门走进来,李向辉瞧着有些憔悴,一边将文件夹递给沈林一边说着:“沈处长,这是军统罗立忠送过来的明光路照相馆的监视资料。”
    沈林接过文件夹扫了一眼,里面是几张照相馆的照片还有文字说明。
    “他们送过来的东西,你核对了么?”
    “核对了。”
    “好,那对沈放的监视记录呢?”
    他问得十分自然,不过李向辉却明显一愣。
    “监视记录?”
    沈林将眼皮闭了片刻,接着仰头看着李向辉,面色认真极了:“你的意思,这案子交给军统我们就不管了么?你在想什么?”
    李向辉有些诧异,不过算起来也是他的疏忽,于是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沈处长,我这就去行动科。”
    沈林隐隐叹了一口气,再扬起头的时候仔细打量,才发现了李向辉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这几天眼圈黑黑的,精神也不好。”
    最近麻烦事一大堆,他倒是没有问过李向辉的事情,这会儿突然记了起来,便提了一嘴:“对了你跟我说过你要结婚,难不成是在准备婚礼累着了?”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李向辉的脸明显更难看了些,紧接着叹了口气道:“这婚结不结得成还不一定呢。”
    当初虽然因为茹萍的事情,他不建议李向辉结婚,不过他知道那到底是没用的。如今李向辉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在他意料之中。
    沈林意外道:“干嘛这么说?你可不是拿婚姻当儿戏的人。”
    李向辉稍微有些激动,看着沈林的眼光也有些变化,明显不是他的问题。
    “不是我当儿戏,前段时间,我未婚妻一家被咱们中统局的人软禁了。”
    这样的结果,始料未及。
    沈林更加不明白了:“软禁?为什么?”
    李向辉低着头有些无奈:“她父亲是金管局的一个处长,被人举报有通共嫌疑,一家人都在被调查,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见到她一面,都关了快一个月了。”
    “哦?怎么我一点消息也没听见”
    这样大的动静,还是自己身边人的事情,可他却全然不知。
    李向辉这会儿面色才又平静了下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是经济调查处的人干的,他们拿到了叶局长的命令可以完全不通过我们。”
    “连你的面子也不给?”
    李向辉点点头,像是忍耐了许久,皱着的眉头紧紧巴巴扯不开:“不是我非说不敬的话,现在党国做事儿太荒唐了,就算她爸爸的真的通共,也不能株连九族吧,干嘛把一个姑娘抓起来。我的未婚妻我了解,她就是一个不问世事的美术老师,怎么可能通共?”
    这话也就是和沈林说说。搁别人哪敢提半个字。
    沈林撇了撇嘴,只安慰着他:“别太担心,要是没嫌疑迟早会放出来。”
    “可眼下连我都没有办法见她一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真是……”
    本是看他也是窘境才没太在意,可他说起话越发没谱了,于是沈林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这样话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说了。”
    李向辉接着没敢继续说下去。
    他情绪有些激动,但也是为了李向辉好,说完话平静下来,目光投向桌子上自己和沈放小时候的照片,继而语气缓和不少,突然有兴致跟李向辉讨论起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她并不是无辜的,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困扰沈林许久了。
    李向辉不知是没有考虑过,还是面对沈林有些不敢说,目光躲闪,有些迟疑:“我……”
    “只有我们俩,直接说。”沈林斩钉截铁。
    李向辉也算是吃了定心丸,出了一口长气,抬眼认真地看着沈林。
    “以前我一直以为信仰可以超越一切,可以让一个人强大到没有任何阻碍,可以放手去追求而毫不妥协,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他停了下来,面上忽然带笑,沈林用眼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接着开口道“如果信仰和家人当中必须选择一个,我会选择后者,越经历的多,就越会发现亲情、爱情、友情比什么都大,我做不到那么冷血……”
    这话倒像是拿针戳他一样,沈林似乎并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因为那个他的信仰背道而驰,所以他烦躁地打断:“好了,够了。”
    李向辉被他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他直接岔开话题:“去吧,把正确的资料拿来。”
    接过他手里的资料,李向辉准备离开,又被他从身后叫住。
    “向辉。”
    李向辉站住回头,他接着说道:“把你未婚妻家里的情况写下来,我会想办法,在适当的时候安排你跟你的未婚妻见面。”
    “谢谢处长。”
    李向辉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再多说别的,直接走出门去。屋子里沈林的目光再度投向桌子上,那张自己和弟弟沈放的照片。
    瞧了一会,他将照片扳倒扣在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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