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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希望之线》-一场误会引发一出无可挽回的血案(完结)-作者:东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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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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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4 09: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在困惑,真的可以就这样把萌奈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吗?不是一天两天,从萌奈一出生起你就是如此。不对,没准从出生前就开始了。你在想,我们的行为是否违背了生而为人的原则,毕竟我们可能抢了别人家的孩子。萌奈真正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孩子在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出生,会怎么想呢?这就是你的烦恼吧?面对萌奈,你总抱有一种负罪感,犹豫应不应该告诉她真正的父母另有其人。你一直在烦恼。”怜子的唇边挂着浅笑,仰头看着行伸,“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吗?”
    “你认为萌奈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萌奈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无可动摇,是我生下了她。”怜子强有力地断言道,“我们女人,不,我们做母亲的人,就是这么自私又任性。我不管受精卵是谁的,只要是我生的,那就是我的孩子。这个和遗传基因没关系。基因算什么东西!不好意思,我没有一丁点负罪感,这样挺好,不过前提是现在的生活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情况变了,要选择的路也就变了。”
    “情况变了?”
    “如果我能一直当萌奈的妈妈就没问题,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所以我才要和你说这些。”
    “怜子,说这种话可不太……”
    怜子躺在床上,笑容依旧,摇了摇头。“孩子他爸,我在讨论现实问题,你配合一下。我要是不在了,你肯定会更烦恼。萌奈可能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今后能不能和她顺利相处,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你知道吗?现在DNA鉴定很方便,说不定哪天你和萌奈必须做亲子鉴定。到那时,你肯定难以冷静面对现实。”
    行伸低头不语。怜子全部说中了。即使遗传基因上没有关联,怜子毕竟是萌奈的生母,而自己是怜子的丈夫。这个想法一直支撑着他。失去这层关联,他和萌奈会怎么样呢?他光是想想都很不安。
    “孩子他爸,”怜子轻声说道,“等我死了,你想怎样做都可以。”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为了萌奈好,告诉她真相也没问题。如果你累到无法继续隐瞒,即使不确定是否为了她好,也可以实话实说。一切都由你来决定。只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能说出真相,因为我想当萌奈的妈妈,直到死。”
    “怜子……”
    “对不起,我是一个狡猾的女人。”说着,怜子缓缓闭上眼睛。
    行伸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恐怕怜子很早——也许就在刚生下孩子后不久,便意识到萌奈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她没让行伸察觉到一丝迹象,从始至终都完美地履行母亲的职责。“我就是这么自私又任性……没有一丁点负罪感……”话虽如此,行伸并不清楚怜子的真实想法。她也有难言之隐,不是吗?
    没过多久,怜子离开人世。
    与萌奈的二人生活即将开始,行伸更加混乱与不安。他坚信这个女儿是自己仅存的精神支柱,可他又怀疑生活是否真的可以这样继续。假如总有一天要说出真相,那还不如早点说。怜子的话正中要害,行伸的良心确实受到了谴责。自己所做的事真的是为萌奈好吗?到头来还不是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萌奈真正的父母就在这世界上的某处生活着,行伸对他们的负罪感也一直没有消失。
    答案无从寻觅,唯有时光不断流逝。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敏感多思,不可能接收不到父亲的烦恼与纠结。就在发生“手机事件”的那一天,萌奈再也无法忍受父亲这沉重的念想,将积蓄已久的愤懑全部发泄。
    那天之后,行伸一直很苦恼。到了最近,他开始觉得是时候对萌奈说出真相了。
    今年年初,他决定去见泽冈他们。萌奈马上要升入初中二年级,两人已经几个月没在一起吃饭了。行伸说想面谈,泽冈没有拒绝。
    爱光妇女诊所翻盖了新楼,泽冈和神原老了不少。神原不直接参与治疗,只做技术指导。行伸本想问问神原能指导什么,但忍住了。他并不打算翻旧账。
    行伸简单说明了近况。泽冈和神原对于怜子的病故都很吃惊,神情悲痛。
    “问题是我的女儿——取名为萌奈的这个孩子。”行伸说,“我直说了,受精卵确实是拿错了。我们并没有做检查,但在一起生活就知道,女儿不像我们。我感觉不到遗传基因上的关联。”
    行伸看出两人的表情开始僵硬。神原哭丧着脸,双手抱头。
    “请不要误会。”行伸说,“我并没有因此觉得我们当时的决定错了,我坚信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萌奈拯救了我和怜子,这个家得以再次幸福。怜子命数不长,但她还是度过了一段安稳而快乐的时光。现在怜子去世了,考虑到将来,我认为隐瞒真相不太好。”
    “您要向您女儿说明真相吗?”泽冈以谨慎的口吻问道。
    “如果这对她有好处的话。”
    “您的意思是……”泽冈侧头表示不解。
    “我女儿知道真相后,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冲击,那时我必须给予她坚定的支持,帮她渡过难关。只是,当她振作起来,想必心里还是会有疑问: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我已经决意挑明真相,自然需要告知部分信息,所以首先得了解情况。反过来说,如果不知道萌奈真正的父母是谁,我也很难对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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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4 09: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泽冈看着行伸,神情紧张。“您是要我说出那个受精卵的所有者,对吗?”
    行伸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我理应有权知晓。”
    “可当时你们不是说,彻底忘掉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吗?”
    “对外是这样,今后我无意公开,也会让女儿保密。我保证。希望你能告诉我。”
    “如果我拒绝呢?”
    “请不要拒绝,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行伸低下头,说了声“拜托了”。
    “把事情闹大的意思是指……采取法律手段吗?”
    “如果你们拒绝,我会考虑。”行伸注视着地毯。
    室内陷入沉闷的死寂,行伸只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也不知是泽冈还是神原发出的。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泽冈说,“但是,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们都不能侵犯患者的隐私。即使您要诉诸法律或向媒体公开,我也无意改变立场。希望您能理解。”
    行伸抬起头,看到了泽冈的头顶。泽冈正双手抵着桌子,神原也在旁边低着头。
    行伸想,他们大概已经认定他不会这样做。他的确无意公开事实。公开没有任何好处,只会伤害萌奈,说不定自己也会遭到抨击:明知有可能拿错了受精卵还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如今又来找麻烦,太卑鄙了。
    行伸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您能够理解我们,真是太好了。”
    “我不接受你们的说辞。其实我早就知道求你们也没用。”
    “非常抱歉。”泽冈再次低下头。
    行伸背负着徒劳感和无力感踏上归途。一想到萌奈,他便情绪低落。他完全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女儿相处,自己又该怎么办。
    行伸拜访爱光妇女诊所后过了三天,神原联系他说有要事相商,于是两人约定在行伸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今天和您见面的事,我没对泽冈说。”神原表情僵硬地开了口,“联系您是我个人的决定,希望您今后也不要对泽冈说起。”
    行伸调整呼吸,说道:“你会告诉我,是吗?那个……受精卵的所有者是谁?接到你的电话后,我一直在期待。”
    神原缓缓眨眼,略微颔首,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茶色信封,将其放在行伸面前。“姓名、住址和联系方式都在里面。”
    “我可以现在就看吗?”
    “请。”神原简短地答道。
    信封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绵贯弥生”,此外还有住址和电话号码。
    行伸吐出一口气,凝视神原,问道:“你为什么又想告诉我了呢?明明前几天你们还那么顽固。”
    神原挑起一边嘴角,皱起了眉头。“泽冈和我立场不同。院长如果泄露了患者的个人信息,一旦曝光,损害的是机构的名誉。我个人擅自行动,只要我受到惩罚,机构的名誉不至于全失。”
    “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神原轻轻点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很烦恼。越是回想,越是确信自己犯下了错误。我满脑子都在想,让一个女人生下了别人家毫不相干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我盼望着就这样无事发生,但又觉得不可能。我预感到,终有一天我将不得不通过某种形式承担起这个责任。听泽冈说汐见先生来电,我就想这一天终于到了。”
    行伸将目光落在手中的纸上。“你觉得给了我这个,就算承担责任了?”
    “不是的。”神原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过。相反,现在才是开始。”
    “现在才是开始?”
    “如何使用这份个人信息,是汐见先生的自由,一切由您决定。至于因此而造成的一切后果,则由我来承担,对此我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医生身份不符的低调而谦恭的措辞,传递出了神原的真情实意。
    “我确实看到了你的诚意,也明白把这种东西交给外人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不会草率行事。采取行动时,我会联系你,当然也可能事后报告。”
    “您能这么做,我感激不尽。说实话,我很在意,不过我不会干涉。一切都由您做主。”
    “好,”行伸的表情逐渐柔和,“谢谢你。”
    神原的表情却扭曲起来。“您还说谢……”他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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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行伸知道了萌奈的生母,但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无法马上给出答案。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时,不可草率地去联系。思考过后,他决定先做个调查,了解一下对方住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无家人等。
    行伸决定趁休息日前往神原告知的住址。他不打算与本人见面,姑且只确认一下住址。这样能一定程度上了解对方的生活水准。他推测此人应该不属于低收入阶层。爱光妇女诊所的治疗费用不低,更何况如果经济上不宽裕,又怎么会去做不孕治疗呢?
    行伸没有猜错。对方住在一个清静的高级住宅小区,然而此处的名牌上写的不是“绵贯”。行伸又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个姓氏。他困惑地在周围徘徊,这时附近的独栋住宅里出来了一个主妇模样的中年妇女。看她并无急事的样子,行伸叫住了她,说正在找一户姓绵贯的人家。
    “绵贯家搬走了,”女人点了点头,“好几年前……可能十几年前就搬了。”
    “您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
    “没听说,但两人似乎离婚了。”
    “离婚了?”
    “先是绵贯先生搬了出去,绵贯夫人一个人住了一段时间后,把房子转手了。”
    “孩子呢?”
    主妇对行伸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孩子,所以离婚才那么顺利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打扰了。”行伸还想打听绵贯夫妇的为人,可惜缺少留住对方的借口。
    他们没有孩子——这句话引起了行伸的注意。行伸想,这还真是讽刺。神原说他们从对方的两个受精卵里挑选发育状况良好的那个放进了保管库,准备把另一个处理掉。这个多余的受精卵被植入怜子体内,使她怀孕并生下了萌奈,然而那个理应状况良好的受精卵,最终却没能让绵贯弥生怀上孩子。
    如果没有拿错受精卵,萌奈自然不会出生。要问这样是不是更好,行伸依然感到迷惘。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行伸给神原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神原自然不知道绵贯弥生离婚和搬家的事。
    “手机号码可能没变,但我也不能贸然打过去,正在想到底该怎么办。”行伸说。
    “我打过去也很奇怪。人家会怀疑为什么现在还来找她,毕竟我们最后一次打交道是在十五年前了。”
    那是自然……行伸陷入沉默。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这时神原开口道,“也许能成功。”
    “什么办法?”
    “前几年机构改建的时候,我们销毁了一批已过保管期限的个人信息,但我可以不提此事,对绵贯女士说我们打算寄一些相关文件给她,想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如果用机构的固定电话打过去,我想对方不会怀疑。”
    行伸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问神原能否帮忙。神原回答说能做的一定会尽力。
    这个方法十分成功。几天后,神原发来邮件,里面写着一个位于世田谷区的地址。原来对方离婚后恢复了旧姓,现在叫花冢弥生。
    行伸赶在下一个休息日去了一趟。地名叫上野毛,住址是公寓楼里的一个套间。公寓楼非常漂亮,感觉不是穷人能住得起的。问题在于,行伸连这个名叫花冢弥生的女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在公寓楼旁蹲点也无济于事。
    他想到一个主意——委托信用调查公司。学生时代的一个朋友经营着几家餐厅,雇用新员工时曾用过类似服务。他决定请朋友介绍那家公司给他。
    “你要调查谁?是你女儿有男朋友了吗?”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朋友一脸坏笑的样子。
    “怎么可能,那丫头还只是初中生呢。不是这个,是亲戚托我办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得知调查对象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人时,朋友一下子没了兴趣,语调随之平淡:“那家信用调查公司收费不低,不过工作细致,值得信赖。”
    朋友把联系方式告诉行伸,行伸马上打了过去。先提朋友的名字再谈正事,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双方当天就见了面。行伸给出花冢弥生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委托对方调查其职业、爱好、人际关系等,凡是和这个人有关的信息都可以。
    一周后,行伸收到了调查结果。报告书涵盖花冢弥生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报告书可知,花冢弥生正在经营一家名叫弥生茶屋的咖啡馆,至今单身,没有固定交往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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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行伸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拜访弥生茶屋。那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自由之丘附近。
    见到花冢弥生的一瞬间,行伸大感震惊,不再怀疑。待萌奈长大成人、再上点年纪之后,一定会成为这样的女人。萌奈和她的气质一模一样。也许是因为他和萌奈朝夕相处,才会感触颇深。
    那天之后,行伸一有空就去弥生茶屋。当他开始和弥生进行比较私密的交流时,他意识到自己十分享受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
    不久他开始想,如果这个女人能成为萌奈的母亲该有多好。她们是货真价实的母女,血脉相连,倒不如说本就应该生活在一起。
    和她结婚,是否就可以实现这个想法?想到结婚,行伸立刻感觉门槛高了许多。弥生没有固定交往的男性,但未必会接受行伸的求婚。之所以单身,想必她有自己的人生观,更何况行伸还需要顾及萌奈的感受。
    思来想去,他终于做出决定。
    行伸趁打烊时进店,对弥生说有要事相商。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紧张,弥生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害怕。
    行伸说出爱光妇女诊所的名字,问弥生十五年前是否在那里接受过不孕治疗。
    弥生露出吃惊的表情,目光闪烁,问行伸怎么会知道。
    “是爱光妇女诊所的人告诉我的。出于某种理由,我一直在找你。我来这家店并不是偶然,而是为了见你,为了确认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从见面到现在,我一直都在说谎。”
    “为什么要找我?”
    行伸做了个深呼吸。他注视着弥生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可能是我女儿的母亲。”
    弥生略微睁大眼睛,发出一声低呼。她应该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话。这也难怪。
    “十五年前,我的妻子也在那家机构就诊,通过体外受精怀孕,但是很快我们就从院长和主治医生那里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妻子肚子里孕育的可能是别人的孩子。”行伸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起初弥生一脸困惑,听着听着,她的眼神逐渐严肃。
    “两年前我妻子去世,在去世前她曾对我说,如果是为了萌奈好,可以告诉她真相。此后我一直很烦恼。最近,我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儿相处,于是我意识到是时候这样做了。我决定先调查受精卵的所有者,因为一旦说出真相,萌奈肯定想知道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说完这些后,行伸等待弥生的反应。他完全想象不出对方的态度,是悲伤,抑或是愤怒,还是……
    弥生的嘴角浮现出笑容,问道:“那调查结果呢?”她的声音沉稳而温和,“汐见先生认为被拿错的受精卵的所有者,令爱的亲生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一个优秀的女人。”行伸直视着弥生的眼睛,“我死去的妻子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至于你,如果是你生下我女儿,女儿应该也会很幸福吧。”
    弥生笑容依旧,但目光忽然伤感。“院方什么都没对我说。”
    “也许是因为那个受精卵原本打算处理掉,对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吧。当然,我认为既然你们的孩子有可能在别处出生,对方还是有义务说明的。主治医生姓神原,如果你想找他问个明白,我可以从中牵线。”
    弥生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答道:“我会考虑一下。”不过直到最后,她也没说想见神原。或许她觉得,事到如今再听对方解释已无关紧要。相比之下,她更想见萌奈,她问行伸是否可以。
    “如果你想见她,我无权拒绝,不过考虑到女儿的心情,希望你慎重行事。”
    “嗯,我也这么想。知道真相后,她本人受到的冲击会比我大,因此我不认为可以马上见面。时机由汐见先生来定,但我认为慢慢来,多花点时间会比较好。”
    “我打算什么也不说,把女儿带来这里。如果她愿意亲近你,开始喜欢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弥生苦笑起来,歪了歪头。“能那么顺利吗?”
    “不能吗?”
    “不要小看十几岁孩子的敏感程度。再说了,正因为令爱与你想法不合,你才会如此苦恼,不是吗?”
    弥生的话一针见血。行伸无言以对,陷入沉思。
    “我觉得耍花招不太好。如果早晚要说出真相,就应该在我们见面之前说清楚。如果你打算什么都不说就带她来见我,那么以后也别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选择不对女儿说出真相?”
    “这是汐见先生的选择。”
    “那她永远也不会认你做母亲,这样好吗?”
    “没办法。养育令爱的是你们夫妇,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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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见弥生神情落寞,行伸也很难过。“我准备对女儿说出真相。她可能会很受打击,但真相也会让她有所收获。如果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母亲,而且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肯定会受到鼓舞的。”
    “我明白了。”弥生低下头去。她保持着这个姿势静止片刻后,抬头莞尔一笑,用双手捧住面颊,“我可以说我现在的真实感想吗?”
    “请讲。”行伸困惑地说。他也很好奇。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弥生的双眸熠熠生辉,“我早就已经放弃了生育,在爱光妇女诊所的第三次治疗是我最后的努力。我和我当时的丈夫谈过,这次不行的话就分手。结果确实没成功,所以我们离婚了,从此我再也不想这些,直到今天。我觉得没有孩子的人生也不坏,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孩子——不是比喻,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竟然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除了说像做梦一样,我还能说什么呢?如果真是梦,我希望永远不会醒来。不过,”她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我还是很想自己生啊。生下孩子,给她哺乳,看她长大,感知育儿的不易,体会她一天天成长的欣喜……”
    弥生的语气听上去很沉着,然而在行伸看来,那是她心灵的呐喊。她的心想必快要被懊悔和遗憾撕裂。行伸轻轻点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弥生问有没有照片,行伸掏出手机。他存有几张萌奈的照片,但都是旧照,最近没有机会拍。最新的一张是萌奈上初中前买学生制服时拍下的。
    弥生闭上眼深呼吸后才开始看。她倒吸一口气,随即脸色发白,眼眶迅速泛红,只片刻便满盈泪水。弥生用纸巾按着眼角,向行伸道歉:“对不起,她太可爱了,看起来也很聪明。由我来说这种赞扬的话可能有点奇怪,但我想这一切都归功于你们精心的养育。”
    “谢谢。”道谢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涌到了行伸的嘴边,“我会努力让你们早日相见。”
    弥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勉强。“我只要能看到萌奈的身影就满足了,远远看着也行,比如上下学的路上。”
    “有一个地方比上下学的路上更好。”萌奈上初中后开始打网球,学校的网球场从校外也能看到。
    那天他们就聊到了这里。行伸怀抱着一种成就感,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但同时又感到一阵虚脱。他感觉自己已踏上一条不归路。与萌奈的分离也许就在前方,但他应该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这么做没错吧?回家路上,行伸问了一遍又一遍。探问的对象不用说,自然是怜子。他总觉得彼岸的她正温柔地朝自己点头。
    花冢弥生的态度着实令行伸吃惊。自己的孩子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于某地出生,生活在这个世上——这种事可能会发生在男人身上,但通常不会涉及女人。说出真相前,行伸完全可以想象弥生会如何怒不可遏。夫妇二人并非有意为之,但行伸已做好准备承受对方因夺子之恨引发的怒火。出乎意料的是,弥生自始至终都异常冷静,甚至还顾虑到行伸和萌奈的心情。
    行伸再次觉得有必要对萌奈说出真相。他确信,让女儿知道自己与品格如此高尚的人有血缘关系,对她必有好处。
    话虽如此,这件事还是对弥生造成不小的冲击。弥生茶屋临时歇业三天,常客说是因为店主身体欠佳,不过按弥生的说法,只有最初两天是身体不舒服,最后一天则是因为外出。她去了萌奈的学校,看萌奈练习网球。
    弥生茶屋打烊后,店里只剩下行伸与弥生两个人。弥生按着胸口,说道:“我好感动。我当年放弃的那个孩子在茁壮成长,像小鹿一样神气地满场奔跑。我总觉得眼睛都花了,无法好好直视她,可又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弥生说怕被怀疑,所以没拍照片。
    “不过,我把她的样子牢牢地刻在心里了。要是在某处擦肩而过,我有自信一定能认出她。”弥生自豪地说。
    即使远远地看过去,也能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母女间的血缘关系。
    “我得减肥。”弥生又说,“汐见先生已过世的妻子肯定很漂亮吧?要是萌奈发现自己真正的母亲皮肤松弛,还是个胖胖的阿姨,肯定会失望的。”
    行伸表示弥生一点也不胖,没有必要操那个心,但弥生不认同。“请你给我留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我要减掉十公斤。”说着,她按摩起脸来,眼神极其认真,“我还有一个请求。”
    弥生说想做一次亲子鉴定,倒不是怀疑什么,但她还是希望得到医学上的证明。“十五年前不也是医生操作失误吗?我只想确定这次真的不会再错了。”
    这话合情合理,亲子鉴定迟早要做。行伸答应了,心情却十分复杂。
    是否该做亲子鉴定——这是在萌奈年纪更小、怜子还在世的时候,行伸就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他始终没能下定决心。他清楚这个孩子没有继承他与怜子的基因,但仍对确定事实真相心怀抵触,因为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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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鉴定结果不出所料。萌奈是弥生女儿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是行伸女儿的概率则为零。
    行伸觉得颇为讽刺。他为鉴定提交的是萌奈的脐带。这原本是连接萌奈与怜子的纽带,如今却成为两人并无血缘关系的铁证。
    当务之急是在何时、如何告知萌奈,为此行伸很是苦恼。父女之间的关系依然紧张,平日里根本没怎么好好说过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其实你不是亲生的”,萌奈一定会胡思乱想,认为怪不得爸爸不爱她。行伸希望与女儿互通心意,但又想不出办法,因而十分焦虑。
    没想到不久之后,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弥生遇害了。
    行伸脑中一片空白,原本描绘的理想蓝图彻底碎裂。他已经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萌奈真相。得知真正的母亲遇害,会对她的人生有益吗?
    弥生遭遇了什么?是谁杀害了她?行伸毫无头绪。
    说到弥生在健身房和美容院入会的理由,他倒是心里有数。为了迎接与萌奈相见的那一天,弥生正在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年轻、更美丽。这份苦心令行伸胸口发烫。
    松宫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只要你不说,真相永远无法大白,一切都取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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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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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途中,绵贯顺道去咖啡馆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回到丰洲的公寓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很久没回家了。多由子被捕的两天后,警方入室搜查,从那以后绵贯一直住在商务旅馆。警方说房间可以马上使用,但他总觉得没心思回去。
    室内并无异状。说是搜查,警方也没拿走太多东西,只不过是多由子的部分衣服和鞋子。至于为什么需要这些,警方没有解释。
    绵贯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总觉得室内多少有些寂寥。多由子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吧。
    他回想白天松宫来公司时两人的一番交谈。明明凶手已被逮捕,那个刑警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多此一举,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能就此停手吗?
    绵贯拽过公文包,从内侧的暗袋里取出六张照片。这些都是初中时的弥生,拍摄角度各异,表情也全然不同。
    松宫已看穿真相,也清楚绵贯未经许可撕下照片的理由。“你是想找出和这张照片上的少女样貌相似的女孩,对吧?”
    松宫的推论正中红心,让绵贯几近窒息。绵贯自然一口咬定“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他不觉得能蒙混过关。他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发展。与弥生见面时他做梦也没想到,事态竟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弥生打来电话说有要事相商、询问能否面谈时,绵贯以为和钱有关。离婚时两人曾充分沟通,财产划分上应该没有不公平之处,弥生也同意了。分手后不久,绵贯被查出另有资产,一千多万日元的金额也不能说是小数目。绵贯想,难道弥生因某种契机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想来抗议?
    两人约好在银座的咖啡馆见面。许久未见,弥生和十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倒不如说身形更为紧致,皮肤状态也显得很年轻。他指出这一点时,弥生说了声“谢谢”,显得非常高兴,表情也柔和起来。
    两人先各自报告了近况。听说弥生开了一家咖啡馆时,绵贯吃了一惊。他知道弥生很能干,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强悍。
    绵贯也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当他说到有同居女友时,弥生问道:“结婚呢?不考虑吗?”
    绵贯想了想,说:“还是怀不上。”
    “她多大了?”
    “三十八。”
    “嗯,再不抓紧就难了。”
    “我也觉得该有个结论了。”
    “又要分手吗?就像我们那时一样?”
    “确实,我觉得是该考虑分手了。对方还年轻,还能重新来过,找其他男人的话,没准还有机会生出孩子。”
    绵贯之所以和弥生离婚,怀不上孩子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原本他就是因为想要孩子才结婚的。有些夫妇的二人世界也很幸福美满,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类型。弥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最后一次治疗以失败告终后,她没有反对绵贯关于离婚的提议。
    不和多由子结婚的原因也一样。绵贯打算对方一怀上就登记结婚,但多由子一直没能成功。
    “哲彦。”弥生语气郑重地开口道。被她呼唤名字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绵贯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弥生继续说道:“我们没能生出孩子,你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吗?”
    绵贯耸了耸肩。“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是吧。你为什么问这个?”
    弥生没有回答,又问:“对方在做不孕治疗吗?”
    “没有。”绵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做呢?”
    “我觉得是白费功夫。”
    这时,弥生用力挺直身体,目光却犹豫不定。
    “怎么了?”绵贯问道。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你肯定会非常吃惊,觉得难以置信,但请你不要认为我是在开玩笑或胡说八道。”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突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孩子。我和你的孩子。你肯定在想我们哪有什么孩子,对不对?我也这么想,可是我们有。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绵贯疑惑地盯着弥生的脸,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们的孩子,这是某种比喻吗?他想不出指的是什么。
    “受精卵,”弥生说,“受精卵拿错了。我们的受精卵被植入其他女性体内了。”
    “啊!”绵贯惊呼,“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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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年前,在我们做最后一次体外受精的时候。主治医生失误了。”
    “失误?什么失误?我完全没听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冷静一点,我会解释的。”
    据弥生说,一位男性客人近几个月频繁光顾,最近向她袒露了令人震惊的故事:对方的妻子在十几年前通过体外受精育有一女,但植入受精卵后没多久,院方便告知他们有可能拿错了受精卵。对方的妻子选择生下孩子,然而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拿错受精卵的事实也渐趋明朗。
    听完弥生的讲述,绵贯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孩子竟在全然不知的地方诞生、成长,他当然不可能马上相信。“你确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吧?”
    “我已经通过亲子鉴定确认过了。”弥生喃喃自语。
    绵贯的思绪陷入混乱,这完全令他出乎意料。他对自己有孩子这件事感觉很不真实,但如此荒谬的失误也让他愤怒不已。“这也太荒唐了!”他厉声说道,“对我们这边没做过任何解释,为什么会出这种事?院方说什么了吗?”
    “说话不要这么大声。”弥生皱了皱眉头,“我没联系院方。”
    “为什么不联系?不抗议怎么行?”
    “就算我们抗议,也没什么意义了。”
    “怎么没有?这明明是我们的孩子,却成了别人家的!”
    “我都说了,那个受精卵原本是准备销毁的。这么说来,这孩子的出生简直是个奇迹。”
    面对冷静的弥生,绵贯想不出如何反驳,但又难以释怀。“那你打算怎么办?是要领回这个孩子吗?”
    弥生恍然大悟般苦笑一声,说道:“这怎么可能由我决定,孩子本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完全无法想象她知道真相后会作何反应。我和对方商量后决定优先照顾孩子的感受,绝不强求。如果孩子说不想见面,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耐心等待,直到她愿意见我们;如果孩子说想见面,那我会去见她,无论如何我都想见她。但是,”说到这里,弥生停了下来,胸口急剧起伏,像是在调整呼吸,“我才想起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和另一个人商量。”
    绵贯皱起眉头,撇了撇嘴。“看来,你把我这个前夫忘得一干二净啊。”
    “与其说忘了,倒不如说是我不愿去想。你迈向新的人生,也可能已经组建新的家庭。我不说,你很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但是不告诉你,我又于心难安,毕竟那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如果我有见她的权利,那你也应该有。我不能凭一己独断,剥夺这个孩子与亲生父亲见面的机会。”
    弥生的话令绵贯为之一震。此前他脑中像蒙着一层雾霭,还有些无法正常运转,如今一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感觉能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了。绵贯意识到了一个极为简单纯粹的事实——自己已为人父。
    “能见面吗?我能去见孩子吗?”绵贯问。
    “我不是说了吗,还不知道。”弥生答道,“一切都看她本人的意愿,我们只能等。”
    “那至少告诉我她是谁吧。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对不起,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去见她,不是吗?我不允许。”
    “我不会去见她,只是想知道而已。”
    “那一直不知道不就好了?一旦知道,你就会想去见她,不是吗?你不觉得克制这种欲望很辛苦吗?”
    绵贯无法反驳。他能够想象,自己肯定会产生想见孩子的冲动。于是他反问道:“你真的还没和她见面吗?”
    “没有,只是远远地看到过。”
    “看到过啊……她比较像谁?”
    “说起来可能比较像我吧,和我初中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即使听了这话,绵贯也想象不出女儿的样貌。“你应该有照片吧?给我看看。”
    弥生摇了摇头。“我没有。”
    “骗人!”
    弥生解锁手机,放到绵贯面前。“你不相信可以检查,随便查。”
    绵贯叹了口气,将手机推回。“如果能见面,你可要通知我啊。”
    “我就是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才来找你。放心,我不会抢先的。我去见她的时候,一定会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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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明白了……”绵贯低语道。随后他再次注视弥生,注视这个十年前还是自己妻子的女人。“我的心情很微妙,没想到我们竟然有一个孩子。”
    “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梦?可能真的是梦呢。”
    素未谋面的女儿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绵贯脑中,他想象起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情景来。女儿已经十四岁了,但在他心里仍是一个幼小的女童,脸上还打着马赛克。
    弥生所说的一切在绵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论在做什么,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思念起于世间某处生活的女儿。每当在街上看到十四五岁的少女时,他都会放任自己去想象,想象女儿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在家里他也总是心不在焉,要么忘了多由子吩咐的事,要么明知快递要到了还出门,差错接二连三。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最近可有点奇怪啊。”多由子皱着眉问。绵贯敷衍说是因为操心工作。
    想见女儿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他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弥生的消息,好几次想主动打电话过去,但又决定相信弥生所说的“我不会抢先的”。想必她也正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他用手机查过如何领养,发现只凭他一个人的意愿很难完成,但又总是忍不住幻想。
    出乎意料的是,警视厅来了一个姓松宫的刑警,告诉他弥生遇害了。
    绵贯难以置信。他想起一周前两人再会时的情景。弥生所说的事情确实令人震惊,但并无迹象显示她本人被卷入什么纠纷。
    姓松宫的刑警问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弥生。他认为拙劣的隐瞒只会雪上加霜,所以老实交代了自己与弥生曾在银座会面,但是关于见面的目的,他不能说实话。既然没有接到弥生的联络,说明那家人还没有把真相告诉女儿。就算是为了查案,他也不想让对方为此遭受警方骚扰。
    绵贯解释说他与弥生只是单纯报告近况,姓松宫的刑警好像不太相信,但他仍一口咬定。
    他关心案子的进展,但更想知道女儿的消息。女儿现在如何?是否已经知道真相?弥生死了,他再也无法了解对方的任何信息。
    绵贯苦思冥想,终于想到可以联系弥生的双亲。他知道两位老人住在宇都宫。当时并非因为外遇而和弥生离婚,因此他自觉不会受到冷遇,便试着打了个电话。
    前岳母的反应如他所料,她相信绵贯打电话来是因为担心老人处理弥生的身后事有困难,并表达了谢意。
    “包括房子和店铺的处理,后续的一切都可以交给我。”
    面对绵贯的提议,前岳母用盼来了救星似的语调连声称谢。
    事不宜迟,绵贯立刻赶赴宇都宫会见弥生的双亲。两位老人比上次见到时更显消瘦和衰老,因弥生的死完全丧失了活力。经过商议,他们就财产处理和歇业事宜办理了必要的委托手续。
    绵贯想得到弥生茶屋的顾客信息,其中应该有那个养育自己女儿的人。不料,警方口风极严。他提出暂时只需要手机里的信息,但警方仍以案件尚未告破为由拒绝了。
    无奈之下,绵贯只好凭记忆走访弥生经常出入的店和亲朋好友的家,然而毕竟时隔十年,他没能找到任何了解弥生近况的人。
    绵贯想知道弥生最近频繁出入的地方,他们的女儿很有可能出现。从弥生老家偷来的照片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他有信心认出女儿。
    没想到的是,多由子被逮捕了。这简直犹如噩梦一般,绵贯只觉得是哪里弄错了。他确实对多由子提起过弥生茶屋,但也仅此而已。她有什么理由杀害弥生?绵贯认为警方马上就会明白抓错了人,然后释放多由子。
    可事态朝着预想之外的方向发展。多由子竟在接受警方问话时自首。
    为什么会这样?绵贯拼命思索,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那个孩子。可能多由子和弥生聊起孩子时发生了冲突。
    只是,在刑警转述的内容中,绵贯注意到,多由子只说以为弥生会夺走他才刺杀了弥生,刑警完全没有提及拿错受精卵的事。
    要么是多由子不知道孩子的事,杀人动机与孩子无关,要么是她知道但没有说。绵贯内心迷惘,辨不清何为真相。
    应不应该把原委告知警方呢?
    不行!绵贯即刻做出判断。一旦事态发酵,上了新闻,可能会毁掉素未谋面的女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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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5 09: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22
    刚一打开玄关处的门,行伸就感到不太对劲。家里和往常有些不同。他一边脱鞋一边思索,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萌奈上学时穿的鞋整齐地摆在原处。他将自己的鞋摆到旁边。
    行伸和往常一样打开手边的门,正要进自己的房间时,突然改变心意,沿着走廊来到了客厅。
    客厅的灯亮着,萌奈不见踪影。餐桌上收拾得很干净,看来她已经吃过饭了。厨房里没有水声,看来碗也洗好了。
    行伸走近萌奈的房间,侧耳倾听,听不到一点声音。他呼唤了一声,没有回应。
    行伸犹豫地转动把手,打开了门,迎面并没有飞来“不许随便进来”的喊声。
    屋子里的灯亮着,但萌奈不在。笔记本平摊在书桌上。
    行伸转身向玄关走去。卫生间和盥洗室的灯都暗着。他打开玄关的壁橱,里面摆着几双萌奈的鞋。他记不清女儿最近穿什么鞋,但架子上确实空出了一双鞋的位置。
    行伸掏出手机拨打萌奈的号码,很快就听到了呼叫音,但电话没人接。时间已过晚上九点,这种时候女儿会去哪里呢?
    他再次回到客厅,然而并没有找到类似留言条的东西。他面朝玄关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心急如焚,穿上鞋奔出家门,出了公寓楼后又愣在原地。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这种时候萌奈能去哪里呢?行伸拼命思索着。她在温习功课时中途跑出去,是因为需要什么东西,必须出门去买吗?文具、书或者电池?
    行伸快步走着,他觉得萌奈应该在附近便利店中的一家。他走进第一家便利店转了一圈,不见萌奈的身影,又匆匆离店而去。男店员显得很惊讶,但行伸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立刻向第二家进发。走着走着,他开始感到不安。两人会不会正好走岔?与其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还不如待在家里等着。万一女儿被卷入了纠纷或发生了事故,电话很可能会打到家里。犹豫再三,行伸决定原路返回。他越想越觉得走出家门过于草率,着急得连走带跑。
    行伸在公寓楼前止住脚步。他看到穿着粉色帽衫的萌奈正从另一边踢踢踏踏地走过来。
    “萌奈!”行伸喊着跑上前去。
    萌奈猛然站住,像是吓了一跳,把手里的东西藏向背后。
    “都这么晚了,你跑哪儿去了?”
    萌奈没有回答行伸的质问,气鼓鼓地把头撇向一边。
    “回答我!你去哪儿做了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萌奈抬眼瞪着父亲。“和你没关系。”
    “说什么呢!我很担心你!”行伸向女儿走近一步,“你身后藏的是什么?”
    萌奈后退一步。“没什么。”
    “没什么就给我看一下。到底是什么?”
    “不要!”
    “给我看!”行伸扳住萌奈的肩头,试图让她转身。女儿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行伸想把它抢过来。
    “不要!你放手啊!”
    “快给我看!”
    行伸用了蛮力去抢,塑料袋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行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萌奈慌忙捡起才意识到——
    原来是生理期用的卫生巾。
    行伸伫立良久,说不出话来。趁他发呆的间隙,萌奈向公寓跑去。行伸茫然地目送萌奈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萌奈来了初潮,行伸却完全不知道。他本该对此有所准备,可是脑子里完全没想着。原来不知不觉中,女儿的身体已经能够孕育生命了。
    行伸步伐沉重,种种思绪在他脑中交错,其中多是感到后悔、想要辩解和试图逃避。这种时候如果怜子在身边就好了——这个想法最为强烈。
    玄关的门没锁。两只运动鞋胡乱地散落在换鞋处。
    行伸沿着走廊来到客厅。客厅旁的房间房门紧闭。他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萌奈,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房间里传出萌奈略带沙哑的声音。
    行伸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不起。”他大声说道,“我完全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真的很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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