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
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
发表于 2023-7-7 08:5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说这番话时突然变得抵触起来,表现得激烈而生硬,仿佛在指责死神那可怕的手指会将病房里她负责的任何一个病人带走。达格利什发现这番突然的情绪变化中透着一点慌乱。看来这副毫无魅力的厚实身板里藏有喜怒无常、易怒、毫无理性的性情。那双毫不起眼的小眼睛躲在厚厚的镜片后,有一瞬间遇到了他的目光,里面满是阴郁的怨恨。那张固执的小嘴里蹦出一串串不满和愤懑的嘟囔声。突然间,她仿佛被施了魔法,发生了突变,她怒目圆睁,脸上因愤慨而怒火燃烧,以至于这张脸变得凶神恶煞。他看见了她对于自己所照料的病人的那种炽热的爱。这个女人的外表毫无奇特之处,她已经将她的生命以一种令人生畏的决心献给了唯一的目的。如果有某种东西或某个人对被她视为更大的善的东西造成了障碍,献身的决心究竟会使她做出什么事来呢?在达格利什看来,她基本上算得上聪明。然而通常谋杀极少可能是蠢人干的。这两起谋杀,就其复杂程度看来,会是一个聪明女人干的吗?消毒剂可以迅速到手,尼古丁又很容易买到。这两起死亡事件不都表明了这是由突然失控的冲动造成的,连想也不想就采用了最容易获得的手段吗?然而在医院里,难道没有更为适当的自杀方式吗?
那双精明的眼睛正用警惕而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整个讯问过程中她都在蛮横逞凶。想要去谋求这样一个目击者的好感毫无希望,他也没有兴趣去尝试。他说:“我想把昨天晚上以及那天早上佩尔斯护士死时你的活动过一遍。”
“佩尔斯死的那天早上情况如何我已经告诉过贝利警察了,还给你送了一张字条。”
“我知道,谢谢你。现在我要听你自己说。”
她没有再对抗,而是把她的活动和行踪按时间顺序背了一遍,就像在背火车时刻表。
她对希瑟·佩尔斯死的那天早上自己活动的叙述与字条上所写的几乎完全吻合。她只是述说她的活动,没有提出任何推测与见解。在最初那场情感爆发之后,她显然决心要坚守事实了。
1月12日,星期一,她早晨6点30分醒来,和总护士长一起喝早茶。在泰勒小姐的房间里共饮早茶是她们多年来的习惯。她在7点15分离开总护士长寓所,然后去洗澡、换衣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待到7点50分,从大厅的搁物架上取下她的报纸,走向餐厅。在楼梯上或大厅里,她没有见到任何人。她与吉尔瑞护士长、罗尔芙护士长一起在餐厅里吃了早餐,吃完后最先离开了餐厅。她不能准确说出离开的时刻,但那应该不会迟于8点30分。接着她又回了她在四楼的起居室,然后步行去了医院,在9点前到达病房。她知道综合护士协会来视察的事,很明显总护士长已经和她说过了。示范教学的事她也知道,因为护士培训计划的细节都贴在大厅的告示牌上。她也知道约瑟芬·法伦生病的事,因为罗尔芙护士长夜里给她打过电话。然而她却不知道佩尔斯护士要顶替法伦。她承认她只要看一眼公告牌就会知道,但她没有费神去看。她没有理由去关心这件事。对普通护士培训计划的兴趣是一回事,费神去核对谁来扮演病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不知道那天早上法伦护士回了一趟南丁格尔大楼。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严责她一顿。她到病房时法伦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病房里也没人注意到法伦离开过。很显然,当班的护士以为她在浴室或卫生间里,她们没有检查出来,理应受到严责,但是病房里特别忙,没有人料想到病人——尤其是实习护士——行事会像个白痴。法伦护士离开病房的时间大概也只有20分钟。她在黑暗的清晨走到外面,显然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伤害。她的流感很快就好了,没有发生任何并发症。她在病房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沮丧,如果有什么叫她忧心的事,她也不会向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倾诉。在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看来,那姑娘情况好极了,完全可以出院,回到她那帮住在南丁格尔大楼的同学中去。
接着,她用同样阴郁、平淡的声音把昨晚的去向说了一遍。总护士长去阿姆斯特丹参加国际会议了,所以她独自一人在护士长起居室里看了一晚上电视。她22点上床睡觉,大约23点45分时被科特里-布里格斯的电话叫醒。她抄近路穿过树林来到病房,帮助当班的实习护士为做完手术回房的病人准备好床铺。她和她的病人待在一起,一直等到输氧和输液都完成了,病人的情况也如预料中的那样良好,才满意地离开。凌晨2点多,她返回南丁格尔大楼,在回房间的路上看到莫琳·伯特正从卫生间出来。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几乎立刻便出现了。她和她们简短地说了几句话,谢绝了她们要给她冲一杯可可的好意,就径直回房了。是的,她也看到了有一束光线从法伦房间的锁孔里射出来。她没有进法伦的房间,也就无从知道这姑娘是死还是活。她睡得很好,但7点刚过就被叫醒了,罗尔芙护士长冲了进来,带来了法伦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消息。自从星期二晚餐后法伦从病房里病愈出院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法伦。
达格利什听完叙述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喜欢佩尔斯护士或是法伦护士吗,护士长?”
“不。但她们哪一个我都不讨厌。我认为没有必要和实习护士有什么个人关系,更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她们要么是好护士,要么不是。”
“她们是好护士吗?”
“法伦比佩尔斯好些。她更聪明,更有想象力。她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同事,但是病人都喜欢她。有些人认为她对人冷淡,但是你找不到一个病人这样说。佩尔斯太努力了。她到处显示自己,似乎自己像一个年轻的佛洛伦丝·南丁格尔,或许是她自以为像。她总是在考虑自己留给了别人什么印象,基本上是一个傻姑娘。但是你可以信赖她。她一向只做正确的事。法伦则是做得好。除了教育之外,还需要天分。等到你快死的时候,亲爱的先生,你就会知道那个差别了。”
看来约瑟芬·法伦既聪明又富有想象力,这一点他能相信。但是他没有料到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会赞扬这两个优点。他回想起午饭时的谈话,她坚持认为护士必须绝对服从命令。他小心地说:“我很吃惊,你竟然会把富有想象力列入一个护士的美德之中。我以为你会把绝对服从命令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很难把想象力与一个听话的下级对权威的服从协调在一起,因为富有想象力的人绝对是个性化的、与传统观念相冲突的。如果我说得太冒昧,请原谅。我知道这与我在这里的工作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很好奇。”
这与他在这里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他的好奇心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但她没看出来,生硬地说:“首先得服从正确的权威。你在一个讲究纪律的行当里工作,我就不必对你说这个了。只有当服从出于自愿,纪律受人理解,甚至受人欢迎,人们才会明白当时机到来时,智慧和勇气可以安全地游走于规则之外。想象力和聪明如果不建立在纪律的基础上,对护理工作就是危险的。”
如此看来,她并不像她外表所表现的那样,也不像她有意在同事们面前显露的那样,是一个简单、固执、墨守成规的人,她也有想象力。他心里疑惑,这就是玛丽·泰勒了解并看重的那个布鲁姆费特吗?然而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错。她基本上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即便是现在,她或许也是在用这些话表达另一个意思。“智慧和勇气可以安全地游走于规则之外。”看来,在南丁格尔大楼里,有人并不缺乏勇气,已经游走于它们之外了。他们互相看着。他开始疑惑,南丁格尔大楼是否对他施加了某种符咒,是否大楼那可怕的气氛开始对他的判断力产生影响了。因为在这厚厚的镜片后面,他似乎看到了那双眼睛在变化,似乎探测到了某种急于要传达的、渴望被了解的需求,甚至是求助的愿望。片刻后,幻象又过去了。他面对的又是所有嫌疑人中最为普通、最不妥协、最单纯的那个人了。这次全面的谈话结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