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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柏林谍影》完结-格林盛赞:“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间谍小说!”-作者: 约翰·勒卡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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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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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22 法庭主持
    她慢慢地走进法庭,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像刚睡醒的孩子突然被带到了光线很强的地方一样。利玛斯已经忘了她还那么的年轻。当看到他坐在两名卫兵之间时,她停了下来。

    “阿历克。”

    她边上的女卫兵抓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刚才利玛斯站的地方。法庭里鸦雀无声。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主持人突然问道。丽兹两只长手臂放在身体两边,手指也都伸直着。

    “你叫什么名字?”女主持人提高声调又问了一遍。

    “丽兹·戈尔德。”

    “你是英国共产党党员吗?”

    “是的。”

    “你是去莱比锡学习的吗?”

    “是的。”

    “你什么时候入的党?”

    “1955年。不,我想是1954年……”

    突然出现人体移动的声音、凳子被撞开的声响,还有利玛斯的喊叫声。利玛斯沙哑、高亢而刺耳的声音充满了全房间。

    “你们这些浑蛋!快把她放了。”

    丽兹惊恐地回过头来,看到站起来的他脸涨得通红,衣服凌乱。一名卫兵正用拳头打他,两个卫兵都在打他,几乎把他打倒。接着把他双臂反剪得很高,迫使他低下头,并且左右推搡他。

    “如果他再动,就把他架出去。”主持人命令道。她对利玛斯点了点,警告他说:“以后会给你说话机会的,等着。”她转向丽兹,尖锐地问:“你连入党日期都说不清?”

    丽兹没有说话。主持人等了一会儿,只有耸耸肩膀。接着她身体前倾,眼睛紧盯着丽兹问:“丽兹,党的保密原则你应该知道吧?”

    丽兹点点头。

    “也教育过你绝不要就党对其他同志的处理意见提出质疑吧?”

    丽兹又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当然。”

    “今天就是党对你的一场考验。这儿的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加重语气说,“你明白一点就可以了,我们台上坐的这三个人在党里的职务都很高。我们是代表党中央来的,是为了保卫党的利益而来。我们现在必须要问你一些问题,而你的回答异常重要。只要如实地、大胆地回答问题,就是为社会主义事业作出了贡献。”

    “谁?”她低声问,“谁在受审?阿历克出什么事了?”

    主持人看了一眼蒙特说:“也许没人受审。请注意这一点,也许只有指控人,没有受审者。而且什么人受审并不重要。”她接着说:“不让你了解更多情况,是为了保证你作证的公正性。”

    小房间里一片寂静。可丽兹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主持人不禁本能地转头去听她说话。丽兹问:“是阿历克吗?是利玛斯受审吗?”

    “我告诉你,”主持人坚持说道,“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真的为你好。你老实回答,然后离开。这才是你最聪明的做法。”

    丽兹肯定是做了什么动作或说了什么别人无法听清的话,因为主持人又把身体前倾了。她这次很郑重地说:“听着,孩子。你想不想回家?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你别……”她突然停下,用手指着卡尔顿,含糊地说:“这位同志要问你一些问题,问题不会多。问完你就可以走了。你要如实回答。”

    卡尔顿又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像名教堂义工一样。

    “丽兹,”他问,“利玛斯是你的情人,对吧?”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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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是在那家图书馆认识的,你在那里工作,对吗?”

    “对的。”

    “在那之前你没有见过他?”

    她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你有很多情人吗?丽兹。”

    不知道她如何回答的,这时利玛斯又大骂起来:“卡尔顿,你不是人。”丽兹听到后,转身大声说:“阿历克,不要这样。他们会把你带走的。”

    “是的,”主持人冷冷地说,“他们会的。”

    “告诉我,”卡尔顿继续平静地问,“阿历克是共产主义者吗?”

    “不是。”

    “他知道你是共产主义者吗?”

    “知道,我告诉过他。”

    “丽兹,你告诉他这个情况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要不要撒谎,难就难在这里。对方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人看着、听着、打量着她,她稍有差错,或许就会造成对阿历克的巨大伤害。可她只有了解情况才能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如果她说错了什么,也许就送了阿历克的命。她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利玛斯现在身处险境。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你的?”卡尔顿再次问她。

    “他笑了。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

    “你认为他不在意?”

    “肯定不在意。”

    台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第二次发问,他眼睛半开半闭地问道:

    “你觉得那样的态度正常吗?他对社会发展和辩证法的必然性都不在意?”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看法。就这么回事。”

    “算了。”卡尔顿说,“告诉我,他是个快乐的人吗?他经常笑吗?”

    “不是,他很少笑。”

    “可当你说你是党员时,他却笑了。你知道他为什么笑吗?”

    “我想他是看不起共产党。”

    “你认为他仇视共产党吗?”卡尔顿很随意地问道。

    “我不清楚。”丽兹很无助地说。

    “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吗?”

    “不……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打伤了那个杂货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丽兹突然不再相信卡尔顿这个人了。讨厌他那哄骗人的口气和貌似忠厚的脸。

    “我不知道。”

    “你也想过这个问题吧?”

    “想过。”

    “那好,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没结论。”丽兹干脆地说。

    卡尔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像有些失望,像是对忘词的学生一样失望。

    “你知道,”他问出了一个最直截了当的问题,“你知道利玛斯要去打那个杂货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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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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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丽兹回答说,她回答得太快了,卡尔顿听后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笑容,转为一副好奇又好笑的神情。

    “到现在之前,到今天之前,”他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利玛斯是什么时候?”

    “他入狱后我就没有见过他。”她回答说。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他说话的语气温和但坚持着发问。丽兹很讨厌这样面对法庭站着,希望能转过身来,希望能看到利玛斯的脸。那样的话,起码能从他的形态上得到一些提示,她就能据此回答问题了。她心里越来越慌,因为以前到底说了些什么,指控和怀疑什么,她都不知道。他们肯定也知道她想帮阿历克,而现在自己却是这么的孤立无援—怎么就没个人帮她一把呢?

    “丽兹,在今天之前你上次和利玛斯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又是那个问题,她真讨厌那个声音,那声音让人腻味。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回答说,“他和杂货商打架前的那个晚上。”

    “打架?那可不是打架,丽兹。杂货商根本就没有还过手,根本就没有机会还手。很没有体育道德嘛!”卡尔顿笑着说。可那笑声令人害怕,因为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笑。

    “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在哪里和利玛斯见面的?”

    “在他的住处。他那时候病了,不能出门。他卧床期间,我去帮他烧饭。”

    “你给他买食品,帮他采购?”

    “是的。”

    “你真是好心人。肯定花了你不少钱吧。”卡尔顿很同情地说,“你养得起他吗?”

    “我不是在养他。我从阿历克那里拿钱。他……”

    “哦,”卡尔顿厉声说,“就是说,他确实还有些钱?”

    哦,天哪,丽兹想,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没什么钱,”她马上回应,“很少,我知道的。最多一两个镑。他的钱不超过这个数目。那时候他付不起账单—没钱付电费和房租—那些费用都是在他走了以后,由一个朋友付的。是一个朋友帮助付的,不是阿历克。”

    “是啊。”卡尔顿平静地说,“是朋友付的,专门跑过来帮他还债。是利玛斯的老朋友吧,是他搬到那里住之前的朋友吧。你见过他的那个朋友吗,丽兹?”

    她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那个好朋友还付了哪些账单,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犹豫?”

    “我说我不知道。”丽兹不客气地反驳。

    “你刚才确实犹豫了,”卡尔顿解释说,“我是怕你一时想不起来。”

    “没有。”

    “利玛斯和你说起过他的那个朋友吗?一个知道利玛斯住处的有钱朋友?”

    “他从没有谈到过他的朋友。我不认为他有什么朋友。”

    “啊!”

    法庭里静得怕人,丽兹更是觉得可怕。现在的她像个混杂在正常人群中的盲童,她在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说出的话由现场听众进行判断。现在一片寂静,她不知道听众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你能挣多少钱,丽兹?”

    “一周六镑。”

    “你有存款吗?”

    “有一点,有几个镑。”

    “你自己要付的房租是多少?”

    “五十先令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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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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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房租很贵啊,是不是,丽兹?你最近付房租了吗?”

    她无助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没有付?”卡尔顿继续问,“你没有钱付了吗?”

    她用很低的声音回答说:“我收到了一份房租交纳收据,有人帮我付了房租后寄给了我。”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我不知道……请你不要再问了。我不知道是谁……六周前市里一家银行寄来的……是慈善机构做的……一共一千镑。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们说是慈善机构的礼物。你们什么都知道,不如你告诉我那是谁……”

    她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她还背对观众站着。她抽泣的时候,双肩也跟着抽动。大家都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但仍然低着头。

    “为什么那时候你就不问一问?”卡尔顿直接问道,“难道你经常收到匿名给你的一千镑吗?”

    她没有说话,卡尔顿继续问:“你没有问是因为你猜到了什么,对吧?”

    她又用手捂着脸,点了点头。

    “你猜是利玛斯或者利玛斯的朋友给你的,对吧?”

    “是的。”她费力地说,“我听别人说那个杂货商也得到了一笔钱,一大笔钱,是在案件判决后有人付给他的。那里的人对这件事情谈论很多,我知道肯定是阿历克的朋友……”

    “那就很奇怪了,”卡尔顿像是在自言自语,“很不寻常。”他接着说:“告诉我,丽兹。在利玛斯入狱后,有人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她没有说真话。她现在知道,她可以肯定对方的问题是针对利玛斯的,是关于钱和他朋友的事情,以及那个被打的杂货商。

    “你肯定吗?”卡尔顿问,他金丝边眼镜上的眉毛扬了起来。

    “肯定。”

    “可你的邻居,丽兹,”卡尔顿耐心地反驳说,“你的邻居说有两个男人来找过你,就在利玛斯被判刑以后。丽兹,那两个人难道是你的情人吗?像利玛斯那样的,你随意结交的情人?谁给你了那笔钱?”

    “阿历克不是我随意结交的情人。”她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可他确实给了你钱。那两个男人也给了你钱吗?”

    “哦,天哪。”她抽泣着说,“不要问了……”

    “那两个是什么人?”丽兹没有回答,接着卡尔顿突然大声斥问,这是他第一次提高嗓门问:“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乘轿车过来的。是阿历克的朋友。”

    “另外的朋友?他们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不停地问他告诉了我些什么……他们说如果有需要和他们联系……”

    “怎么联系?怎么和他们联系?”

    最后她只有说:“他住在切尔西……姓史迈利……乔治·史迈利……让我打电话联系。”

    “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

    卡尔顿放下手中的资料,法庭回到死一般的寂静。卡尔顿指着利玛斯,胸有成竹地用更威严的语气说:

    “史迈利想知道利玛斯到底告诉了她多少情况。利玛斯做了一件英国情报机构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结交了一个姑娘,找了个女人诉说衷肠。”说到这里卡尔顿笑了起来,像是在讲一个很出色的笑话。

    “他和卡尔·雷迈克如出一辙,犯了同样的错误。”



    “利玛斯对你谈过他个人情况吗?”卡尔顿接着问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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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不是。我知道他曾在柏林工作,担任过公职。”

    “那他确实谈过他的情况,对吧?告诉过你说他结过婚吗?”

    很长时间的沉默。丽兹点点头。

    “他入狱后你为什么不去探望他?你完全可以去探望他的。”

    “我知道他不要我去探望。”

    “我明白了。你给他写过信吗?”

    “没有。不,写过一次……就告诉他,我会等他的。不过我想他并不会放在心上。”

    “你认为他并不想你等他?”

    “是的。”

    “当他服刑期满后,你就没有设法去和他联系?”

    “没有。”

    “那时候他有地方去吗?他有没有机会找到工作—他的朋友会给他帮忙吗?”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你那时实际上已经断绝了和他的关系,对吗?”卡尔顿讥笑着问,“你又找到别的情人了?”

    “没有!我要等他……我一直等着他。”她平静了一下情绪,“我想等他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写信给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去找到他?”

    “他不希望那样做,你不明白吗?他让我发过誓……不要去找他……永远不要……”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要被关进监狱的了,不是吗?”卡尔顿带着胜利的神情说。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没办法回答你……”

    “在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卡尔顿坚持问着,嘶哑的声音里有着欺负人的意味,“也就是他打杂货商前的那个晚上,他没有让你再次发誓?……有没有?”

    她觉得非常的疲倦,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说:“有过。”

    “然后你就对他说再见了?”

    “我们相互说再见的。”

    “当然那是在吃完晚饭后吧。应该很晚的时候说的吧。那天你和他一起过夜了吗?”

    “晚饭后,我回家去……没有直接回家……我在外面逗了一段时间,去的地方忘了,就是在外面走走。”

    “他要和你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他没有和我分手。”她说,“绝不是分手。他说他有件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要去找个人把账算清楚,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情。事情结束后,有一天也许……他将……回来,如果我还在的话……”

    “可你说过,”卡尔顿用讽刺的口气提醒她,“你说过要永远等着他,没错吧?你会永远地爱着他?”

    “是的。”丽兹肯定地回答。

    “他说过要给你送钱吗?”

    “他说过……他说如果事情还顺利的话……会有人照顾我的。”

    “所以后来你收到所谓慈善机构送来一千镑时,就没有多问,是不是?”

    “是的!是的,你说对了。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卡尔顿无动于衷地等着她停止抽泣。

    “这就是,”他最后对面前的法庭人员说,“辩护方的证据。像这样一个感情控制了理智,被金钱冲昏头脑的人,却被我们英国的同志们选为党的干部,我觉得非常遗憾。”

    他看了一眼利玛斯,再严厉地盯了一眼费德勒,他接着说:

    “她是个傻瓜。可利玛斯遇到她,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幸运。反革命阴谋因为阴谋家们的生活堕落而暴露,这是早就有过的事情。”

    卡尔顿对着法庭稍稍鞠了个躬,坐了下去。

    他坐下后,利玛斯站直了身体,这次那两个卫兵并没有阻止他。

    伦敦方面真是昏了头。他告诉过他们—不要把这件事情当真—让他们不要管她。现在清楚了,他一离开英国—在那之前,甚至在他入狱后—就有傻瓜去帮着付账单、安抚那个杂货商和房东,还有照顾丽兹了。都是非常不明智的傻事。他们想要干什么—要害死费德勒,毁掉他们的情报员,破坏他们自己布置的行动吗?是史迈利出于他那害人的同情心做出的个人行为吗?现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丽兹和费德勒摆脱干系,自己把戏演下去。不过这样的话,他自己可能就难以保命了。只要能保住费德勒—如果可能的话—丽兹就还有脱身的机会。

    他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有一点他肯定,非常肯定,那天下午去史迈利家的时候没人跟着。还有钱的事情—他们怎么知道他在总部偷钱的事情?那件事情设计得仅让内部人知道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天哪,怎么会的?

    他迷惑、生气并且觉得羞辱,像走向绞刑架一样,慢慢地沿着过道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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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7:42 | 显示全部楼层
    23 招供
    “好吧,卡尔顿。”他脸色苍白,表情严峻。他仰着头,脸向一边微微歪斜着,像是在倾听远方传来的声音。他纹丝不动,这并不是因为他屈服了,而是由于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他的整个身躯仿佛被钢铁般的意志所控制着。

    “好了,卡尔顿,让她走吧。”

    丽兹看着他,她的脸满是泪痕而变得难看,黑色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不,阿历克……不要。”她说。房间里仿佛再没有别的人,只有利玛斯挺直身体像个军人似的站着。

    “别告诉他们,”她提高嗓音说,“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你不要管我……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阿历克,我真的无所谓了。”

    “闭嘴,丽兹。”利玛斯笨拙地说,“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他转向主席台。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情。放她走,送她回家。我就告诉你们一切。”

    主持人快速地看了看她边上的两个人,考虑了一下才说:

    “她现在可以离开法庭,但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们不能送她回家。我们要再看看怎么安排。”

    “她根本就不知情,我告诉你们。”利玛斯大声说,“卡尔顿说对了,你们不明白吗?这是我们的一次行动,有计划的行动。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她知道!她只是一家破图书馆里受气的小姑娘—她对你们一点用都没有!”

    “她是证人,”主持人不客气地回答说,“费德勒可能也要问她问题。”这次不称费德勒为同志了。

    费德勒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仿佛如梦初醒。丽兹也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他。费德勒用他那深邃的棕色眼睛也看了她一会儿,接着露出浅浅的微笑,像是认出了她的种族。他个头不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不紧张,这是丽兹对他的印象。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费德勒说,“利玛斯说得对,让她走吧。”他说话的声音很疲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主持人问,“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真没有问题问她了?”

    “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费德勒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好像研究双手比关注法庭进程更重要似的。“事情基本清楚了。”他点点头,“放她走。她不能告诉我们她不知道的东西。”他又带着嘲弄的口吻说:“我没有问题问这名证人。”

    一名卫兵打开了门,向外面叫了一声。法庭里很静,大家听到一个女人的应答声传来,接着是那人走近的脚步声。费德勒突然站起身来,挽着丽兹的手臂,领着她走到门口。她到门口时,回头朝利玛斯那边看去。利玛斯像个怕见血的人似的,躲避了她的目光。

    “回英国去吧。”费德勒对她说,“你回英国去吧。”丽兹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女卫兵搂着她的肩膀,不是安慰而是怕她站不稳,把她领出了房间。卫兵关上了门。她的哭声逐渐消失在门外。

    “我没什么多说的。”利玛斯开始说,“卡尔顿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圈套。我们失去了卡尔·雷迈克,也就失去了东德地区唯一管用的情报员。在那之前,我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损失。我们不能理解—蒙特为什么能有那种先知先觉的本事。于是我回到伦敦去见头儿,还见了彼得·吉勒姆和乔治·史迈利。乔治其实已经退休了,在研究什么学问,研究哲学之类的问题吧。

    “总之,他们一起策划了这次行动。就是派一个人去陷害他,这是头儿的原话。让对方自相残杀。为此我们设计了一套计划,史迈利称之为‘推理’。假使蒙特是我们的间谍,我们会怎样给他送钱呢,文件会是怎么样的呢,把那些细节都考虑到了。彼得想起一两年前曾经有个阿拉伯人要把你们‘部门’的组织机构图卖给我们,那件事情也是他经手的,在那次交易中,我们把事情搞坏了。于是彼得就想将错就错,就装着我们是因为已经掌握了那些情报所以才拒绝那次交易的。这是个高明的计策。

    “其他的情况你们都能想象出来了。我假装酗酒、出经济方面的问题,散布挪用公款的谣言等等。那都是些有计划的安排,我们让会计科一个女人还有其他几个人帮着散布那些谣言。他们把事情弄得像真的一样。”接着他有些自豪地说:“后来我选了一个星期六的早上,那时候人最多,演了那场打人的戏。使得当地的报纸—包括《工人报》—都报道了,以便引起你们的注意。事情就这样继续了下去。”他又轻蔑地说了一句,“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掘坟墓。”

    “掘你的坟墓。”蒙特平静地说。他惨白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利玛斯,接着说道:“也许还有费德勒同志的坟墓。”

    “你根本不应该怪费德勒。”利玛斯冷冷地说,“他正好被我们利用,你们‘部门’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让你完蛋,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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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要让你完蛋。”蒙特肯定地说,“你谋杀了一名看守,还试图谋害我。”

    利玛斯干涩地笑了笑。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蒙特。史迈利总是担心行动会出错,他说事态到后面可能会演变得无法控制。他变得有些糊涂了,这你也应该知道。自从芬南那件案子以后,也就是蒙特在伦敦干下那些事情之后,他就不一样了。据说这就是他离开圆场的原因。所以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管我账单和那个姑娘的事情。肯定是史迈利故意破坏这次行动,肯定是故意那样做的。他肯定是丧失了工作信心,当起老好人来了。那么艰苦的准备,行动进行得也很困难,最后却毁在他手里。

    “不过史迈利很恨你,蒙特。我们心里都非常恨你,尽管我们嘴上不说。我们就是想和你玩场游戏,较量一下……现在很难说清楚了。我们知道已经被逼到角落了:以前输给了蒙特,这次我们干脆去除掉他。这就是一场赌博。”他转身向着法庭组成人员说,“你们错怪费德勒了,他不是我们的人。伦敦方面怎么会在费德勒这样职位的人身上动脑筋呢?不过我承认,他们是要利用他。我们知道他恨蒙特。当然他完全有恨蒙特的理由。费德勒是个犹太人,对吧?你们大家都清楚,肯定知道蒙特对待犹太人的态度是怎样的吧?”

    “我来说几句你们都不敢说的话:蒙特一直压着费德勒一头,同时还因此嘲笑费德勒的犹太人身份。你们都知道蒙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容忍蒙特是因为他工作能力强,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就算费德勒不卷到这个事情里,其他人也会被牵涉进来的。我告诉你们,费德勒没有什么问题……思想坚定,你们是经常这样评价一个人的吧?”

    他看着法庭桌边的人。他们不动声色,甚至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从容。费德勒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并不在意地听着。他满不在乎地盯着利玛斯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利玛斯,你说都是你把事情弄糟了,对吧?”他问,“像利玛斯这样的老手,一辈子从事间谍工作的人,居然会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按你们的话说,那个在破图书馆里受气的小姑娘手上?伦敦方面肯定知道那个情况,史迈利也不可能私自行动。”费德勒转向蒙特说:“这件事情很奇怪,蒙特。他们肯定知道你会对他的情况进行详细的调查,所以利玛斯才演了那些戏给人看。可他们居然会在事后给杂货商送钱,帮他付房租,还给那个姑娘付房租。这些不都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吗……像他们那么有经验的人……还送给那姑娘一千镑,并且那个姑娘还是个党员,应该是有些觉悟的人吧。不要对我说那全是史迈利良心发现才做出的事情。那一切都是伦敦方面的安排。真敢冒险啊!”

    利玛斯耸了耸肩膀。

    “史迈利有一点说对了,我们难以控制事态的发展。我们从来没有想到你们会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们想到了会把我带去荷兰,但没有想到会来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从没有想到你们会把那个姑娘带来,我真是个傻瓜。”

    “可蒙特却不傻。”费德勒立即插嘴说,“蒙特知道要去找谁,他甚至知道那个姑娘能提供证据。我要说蒙特也太神通广大了,他甚至知道有人帮她付房租的事情—简直太厉害了。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多?她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我了解那个姑娘,也理解她……她肯定不会把那种事情告诉别人。”他看了蒙特一眼。“也许蒙特能告诉我们,他是怎么知道那个情况的?”

    蒙特犹豫了一下,利玛斯觉得他犹豫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她自己表现出来的。”他说,“一个月前她把每月上交的党费增加了十个先令。我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去调查她为什么能多交党费,并且调查清楚了。”

    “解释得太漂亮了。”费德勒冷冷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我认为,”主持人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说,“本法庭现在应该把这些情况向中央汇报。当然,”她那冷酷的小眼睛看了费德勒一眼,接着说,“除非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费德勒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切很有趣似的。

    “那样的话,”主持人接着说,“我们一致同意立即解除费德勒同志的职务,直到中央纪律委员会拿出对他的处理意见为止。

    “利玛斯已经在押。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本法庭并没有执法权。人民检察官和蒙特同志一起将会对这个英国间谍和杀人犯作出他应得的惩罚。”

    她透过利玛斯看了看蒙特。蒙特正盯着费德勒,眼光像给人套上绳索的刽子手一样,冷漠无情。

    突然,利玛斯像是大梦初醒,完全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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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24 政委
    丽兹背对着女看守,站在窗前,茫然地望着外面的小院子,她估计那是犯人们放风的地方。她现在站的地方是一间办公室,电话旁边的桌子上放有食物,可她什么也没有吃过。她觉得不舒服,疲惫不堪。她的腿很痛,哭过的脸上发干,有种僵硬的感觉。她觉得身上很脏,很想洗个澡。

    “你为什么不吃点东西?”那个女人再次问她,“事情全过去了。”她说话不带感情,像是觉得她有东西不吃是个傻瓜似的。

    “我不饿。”

    女看守耸耸肩,“你可能要赶很多路,”她说,“何况到了那边也没什么吃的。”

    “你说什么?”

    “英国的工人们在挨饿,”她很得意地宣布,“资本家使他们吃不饱饭。”

    丽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了也没用。此外,她也想知道,必须知道一些情况,而这个女人也许能告诉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女看守笑了,“你应该问问外面那些人。”她说着对窗外方向点了点头。“他们会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是谁?”

    “囚犯。”

    “什么样的囚犯?”

    “国家公敌,”她马上回答说,“间谍、反革命分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间谍?”

    “党知道就行了。党比群众更了解他们自己。你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吗?”女看守看着她,摇了摇头说,“英国人啊!富人毁掉了你们的未来,你们却养肥了富人—你们英国就是这种情况。”

    “谁告诉你的?”

    那女人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她似乎觉得很得意。

    “这里是关间谍的监狱?”丽兹坚持问道。

    “关的是那些没能认识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人,是那些忘乎所以的人,以及企图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人,是关那些卖国贼的监狱。”她最后概括了一下。

    “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只有消灭个人主义,才能建设共产主义。如果有臭猪在你的地方造猪圈,你就没办法建造一座宏伟的大厦。”

    丽兹惊奇地看着她。

    “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我是这里的政委,”她自豪地说,“我就在这座监狱工作。”

    “你真聪明。”丽兹恭维她说。

    “我属于工人阶级,”那女人尖刻地说,“必须打破脑力劳动者更优越的偏见。人不分等级,都是劳动者。不能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对立起来。你们学习过列宁的著作吗?”

    “那这所监狱里关的都是知识分子?”

    那女人微笑着说:“是的。”她说,“他们是自称进步的反革命。他们借个人主义之名反对我们的政权。你知道赫鲁晓夫是怎么评价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吗?”

    丽兹摇了摇头。她一定要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必须让这个女人多说些话。

    “他说,如果当时就把那几个作家杀了,也就不会出那种事情了。”

    “他们现在要杀谁?”丽兹迅速问道,“审讯后要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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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利玛斯。”她冷冷地回答,“还有那个犹太人费德勒。”丽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于是抓着椅背,费力地坐了下去。

    “利玛斯犯了什么罪?”她低声问。那女人用狡诈的小眼睛看着丽兹;女看守体形高大,稀疏的头发梳到后脑勺,在肥胖的粗脖子后面挽成一个髻,满脸的横肉松弛无力。

    “他杀了一名卫兵。”她说。

    “为什么?”

    那女人耸耸肩膀。

    “还有那个犹太人,”她接着说,“合谋陷害我们党的忠诚卫士。”

    “他们也要杀了费德勒吗?”丽兹难以置信地问。

    “犹太人都是一路货。”那个女人说,“蒙特同志知道怎么对付犹太人。我们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他们那种人。犹太人如果入了党,就会认为党是他们的了。如果他们没有入党,就会认为党要迫害他们。据说利玛斯和费德勒合谋陷害蒙特。那些东西你不吃吗?”她指着桌上的食物问,丽兹摇了摇头。那个女人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吃了。”“他们还给你送来了土豆。做饭的是你的情人吧?”她这种幽默情绪一直持续到她把饭吃得精光。

    丽兹回到了窗前站着。



    丽兹脑子里乱作一团,混杂着羞辱、悲伤和恐惧,然而,她忘不了利玛斯那可怕的样子,那是她和利玛斯的最后一面:他挺直身体坐在椅子上,回避了她的目光。是她害了他,以至于他不想在死前让她看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轻蔑和恐惧的神情。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利玛斯事先把要做的事情告诉她—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会为他撒谎,为他掩饰,为他做任何事。可惜他没有事先告诉她!他应该了解她,他最终应该知道她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她一定会和他同甘共苦的。她是多么渴望能有机会分担他的一切啊。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怎么知道如何去回答那些别有用心的问题呢?她似乎引起了无尽的麻烦。她心绪不宁,浑浑噩噩之中,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人告诉她,她每走一步路都要踩死成千上万的微小生物,她听了,吓得要命。这件事情中,无论她说真话还是假话,甚至不说话,她都无法避免地害死了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还有那个对她很客气,挽着她出门,让她回英国去的犹太人费德勒。他们要枪毙费德勒,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枪毙的是费德勒?而不是那个一直提问的老头,或者是那个坐在前排看守当中的人。那个人一直微笑着,她那时只要一转眼就能看到他那头金发,和那张微笑着的冷酷的脸。真是笑话。想到利玛斯和费德勒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不禁有些松了口气。她又转过身来,问那个女人:

    “为什么我们要等在这里?”

    女看守把面前的餐盘推开,站了起来。

    “等命令。”她回答说,“他们将决定你是否要继续待下去。”

    “待下去?”丽兹茫然地问。

    “事关证据问题。可能要审判费德勒。我告诉过你,他们怀疑费德勒和利玛斯合谋陷害。”

    “陷害谁呢?他怎么可能在英国陷害到这里来?他是怎么来的?他又不是党员。”

    那女人摇了摇头。

    “这是机密。”她回答,“是党中央关心的事情。也许是那个犹太人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吧。”

    “可你知道,”丽兹继续问,口气中带着讨好的意味,“你是监狱的政委啊。连你都不知道吗?”

    “有可能。”那个女人得意地回答,“这可是非常秘密的事情。”她重复说道。

    电话铃响了,那女人拎起话筒接听。过了一会儿,她瞄了丽兹一眼。

    “是的。同志。马上。”她说着放下了话筒。

    “你还要待下去,”她生硬地说,“中央将对费德勒作出处理。在此期间,你要待在这里。这是蒙特同志的意见。”

    “谁是蒙特?”

    那个女人一副很狡猾的样子。

    “是中央的指示。”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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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6 09: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丽兹叫道,“我想……”

    “党比我们自己更了解我们,”那女人回答说,“你必须待在这里,这是党的指示。”

    “谁是蒙特?”丽兹又问她,可她还是没有回答。

    丽兹跟着她慢慢地走过长长的过道,经过有卫兵把守的铁栅,以及铁门后悄无声息的房间,下了无数的台阶,走到地下,她简直认为要走到地狱去了。等利玛斯被处死时,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

    牢房外面的过道上传来脚步声,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可能是晚上五点钟—也可能是午夜。她一直醒着,茫然地面对漆黑的四周,期望听到什么动静。她从来没有想到寂静会是这么可怕。有一次,她大叫一声,什么回声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在这里,声音在黑暗中传播,接着就像泥牛入海,了无回音。她坐在床上,伸手向四周划动。无所不在的黑暗是那么沉重,她像是在水中划动手臂似的。她知道,这间牢房很小,里面有一张床,她现在正坐着,还有一个不带水龙头的洗手池和一张简陋的台子。这都是在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她一进来灯就灭了,她摸索着到了放床的位置,小腿还碰到了床架。上床后她一直待在床上,吓得发抖。直到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接着门被突然打开了。

    尽管她只能借助过道上的昏暗灯光分辨对方的身影,她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那人衣着整洁,身手敏捷,脸部轮廓分明,过道的灯光照在他那短短的金发上。

    “我是蒙特。”他说,“跟我走,快点。”他压低的嗓音中透出无所谓,像是并不怕别人听到。

    丽兹突然觉得非常恐惧。她想起了女看守的话:“蒙特知道怎么对付犹太人。”她于是站在床边,盯着对方,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点,你这个傻瓜。”蒙特向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快点。”她就让他拉到了过道上。她迷惑地看到蒙特悄悄地把那间牢房的门重新锁上。他接着一把拉着她的手臂,拖着她一路小跑走过了第一条过道。她只能听到远处隐约有空调机的运转声,有时在旁边岔道上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传来。她注意到有时候蒙特在走到过道交叉处会犹豫一下,有时候停下来伸头看一看再走。他一直走在前头,确认前方没人后,才示意她跟上。他似乎知道她会跟上来,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似的,有点把她当同伴的意思。

    他突然停下脚步,把钥匙插进一扇破旧金属门的锁孔里。她惊恐地等待着。他用力向外推那道门,接着一阵冬夜里清新的冷风扑面而来。他又很急切地叫她快点跟上。她跟着走下两级台阶,踏上一条穿过杂院的土路。

    他们沿路来到一个精致的哥特式门洞,那里有大路可通了。门洞外停着一辆轿车,阿历克·利玛斯就站在车旁。



    “离远点儿,”蒙特在她向前走的时候警告她说,“等在这里。”

    蒙特一个人先走了过去。她看到那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低声说话,似乎谈了很长很长时间。她的心怦怦直跳,因寒冷和恐惧而浑身发抖。蒙特终于回来了。

    “跟着我。”他说,领她到了利玛斯身边。两个男人相互对望了一会儿。

    “再见。”蒙特冷淡地说,“你是个傻瓜,利玛斯。”他又加了一句:“她和费德勒一样,都是贱货。”他说完就一言不发地快步走进了黑暗中。

    她伸手要去拉他,他转身把她的手挡开。他拉开车门,点头示意她上车,可她犹豫着。

    “阿历克,”她低声说,“阿历克,你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放你走?”

    “闭嘴!”利玛斯咬着牙说,“不要管那么多。听到吗?上车。”

    “他说要怎么处置费德勒?阿历克,他为什么放我们走?”

    “他让我们走是因为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上车去,快点!”在他超常的影响力下,她上车并且自己关上了车门。利玛斯坐上了她旁边的驾驶席。

    “你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她坚持问道,语气中含着怀疑和恐惧。“他们说你合谋陷害他,说你和费德勒合谋。现在他怎么会又放了你呢?”

    利玛斯把车启动后,沿着那条窄路快速行驶起来。路的两边是荒芜的田地,远处都是在夜色中隐现的山丘。利玛斯看了看他的手表。

    “我们要在五小时内赶到柏林。”他说,“必须在十二点三刻前到达哥本尼克。时间应该很充裕了。”

    有一段时间,丽兹什么都没说,只是透过风挡盯着车前的路,觉得很多事情似懂非懂,脑子里乱作一团。天上挂起了一轮明月,月光像是在大地上洒下了一片白霜。他们的车开上了高速公路。

    “你是对我觉得内疚吗?阿历克。”她终于开口了,“所以你才想办法让蒙特放了我?”

    利玛斯什么话也没说。

    “你和蒙特是敌人,不是吗?”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他现在把车开得很快,时速表上指示速度到了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高速路不太平整,她注意到他一直把车大灯开着,和对面车道的车辆迎面而过时也不关大灯。他身体前倾,双肘几乎快要抵在方向盘上。车开得很猛。

    “会把费德勒怎么样?”丽兹突然发问,这次利玛斯回答了。

    “他会被枪毙。”

    “那他们为什么不枪毙你?”丽兹马上接着问,“你和费德勒合谋陷害蒙特,这是他们说的。你还杀了一名看守。为什么蒙特会放你走?”

    “够了。”利玛斯突然大喊了一句,“我告诉你,告诉你那些你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好了。听着:蒙特是伦敦方面的人,伦敦方面的间谍。他在伦敦工作的时候被他们收买了。我们这次倒霉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蒙特,帮他对付那个聪明的小个子犹太人,使他摆脱开始被费德勒怀疑的局面。伦敦方面要借我们的手杀了他,杀了那个犹太人。现在你知道了吧,老天帮我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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