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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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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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3 09: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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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她在哪里?这个问题我真希望在安恩那里有答案。他没有回答,但眼光毫不动摇。他两旁都站着一个狱警,和他相比,他们的眼睛颜色淡多了,我说,她一定另有新欢了,因为没有别的路。他没有朋友可以照顾她吗?也许我们能够找到什么办法与她秘密联系?我向他说明,他回莫斯科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我听着自己说下去,无法停住。也许我并不想停住。我真的想与安恩分手,我觉得时候已经到了。我告诉他,回去是徒劳无益的,对他妻子没有实际好处,不管对什么人都是如此,而且甚至相反。她会受到大家的排斥,最多他们只会让他在枪毙以前见她一眼。另一方面,如果他投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可能用人与她交换,你知道我们那时存货很多,有些准备交换回俄国,至于为什么把这些存货都用在这个目的上,我也不明白。我对他说,她一定想知道他一切都好,在西方很安全,而且自己也很有可能与他团聚,她不愿意被枪毙,或者送到西伯利亚去饿死。我真的在她身上大做文章,因为他的眼光鼓励我。我十分有把握,认为自己已经打动了他,找到他盔甲上的漏洞。但是事实上当然是我让他看到了我自己盔甲上的漏洞。我提到西伯利亚的时候,碰到了他的痛处。这一点我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好像我自己咽喉塞住了一样,我可以感到格茨曼一阵作呕,哆嗦了一下。当然,我碰到了他的痛处,”史迈利苦笑道,“因为他不久以前还在那里关过。最后,狱警把香烟买来了,一大堆香烟,砰地扔在铁桌子上。我把找回来的钱数清以后,赏了他小费,这样做时又看到了格茨曼眼光里的神情。我觉得我看到了他嘲笑的神情,但是说实话,我无法弄清楚。我注意到那狱警不要我的小费,他大概不喜欢英国人。我打开一包,给格茨曼一根烟。我说:‘抽吧,你是烟瘾很大的人,大家都知道。这是你最喜欢抽的牌子。’我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很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格茨曼却站了起来,有礼貌地向狱警表示他要回到他的牢房里去。”
史迈利慢条斯理地把吃剩一半的盘子推到一边去,上面的油脂已经凝成一片像是合乎时令的白霜。
“他临走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从桌上拿起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那是我的打火机,是安恩送我的礼物。‘乔治留念,爱你的安恩赠。’我在平常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让他拿走的,但这不是平常的情况。我甚至想让他拿走她的打火机,这是完全适当的,我认为这是我们之间联系的象征。他把打火机和香烟放到红衬衫的口袋里,便伸出手让他们戴上手铐。我说:‘你想抽的话,现在就抽一根吧。’我吩咐狱警:‘请你替他点一根烟。’但是他一动不动。我又补充一句:‘除非我们谈妥了,否则就送你上飞机,明天去莫斯科。’他很可能没有听到我的话。我看着狱警把他带出去,然后回到我的旅馆,有人开车把我送去的,我至今也说不出是谁。我不再有什么知觉。我感到又糊涂又难受,这连我自己也不敢承认。我马马虎虎地吃了晚饭,喝多了酒,发了高烧。我躺在床上,全身出汗,梦到了格茨曼。我真想要他留下来。我尽管头重脚轻,却真的想办法留住他,替他重新安排生活,只要办得到,便使他们夫妇俩团圆,过美满的日子。使他成为一个自由的人,永远脱离战争。我拼命地不要他回去。”他抬头看一眼,带着一种自嘲的表情。“彼得,我说的其实是,那天晚上退出战斗的不是格茨曼,而是史迈利。”
“你当时病了。”吉勒姆肯定地说。
“不如说是累了吧。不管是病,是累,整晚吃阿司匹林、奎宁,再就是格茨曼夫妇破镜重圆的甜蜜景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格茨曼站在窗户旁,褐色的眼睛盯住下面的街道,我自己不断地对他说,‘留下,别跳,留下。’当然我没有想到我梦见的是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不是他岌岌可危的处境。第二天一早,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退烧。我本来应该就此罢手,发电报要求另外派人来接替我的。我本来应该等一等再到监牢里去的,但是我一心只想着格茨曼:我需要听到他的回复。八点不到,我就由他们派人护送到监牢里去了。他坐在板凳上,腰板直挺,像一通枪条一样。我第一次觉察到他身上的军人气质,而且我知道他像我一样整晚没有合眼。他没有刮脸,下巴上有一撮白胡子,这使他像个老头子。别的凳子上睡着印度人,由于他的红衬衫和这银白色的胡须,他在他们中间显得非常白皙。他手中握着安恩的打火机,身边凳子上放着那包香烟,原封未动。我由此得出结论,他一夜未眠,又立意戒烟,来试一试自己究竟能不能视死如归,不怕坐牢和审讯。只要看他一眼,就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已经认定自己是能够办到的。我没有再央求他,”史迈利一直说下去,“怎么哭哭啼啼也不能动摇他。他的飞机于上午起飞,我还有两个小时。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鼓吹者了,但是在这两个小时中,我尽量搜索枯肠,把我认为他不该飞到莫斯科去的理由都提出来。你瞧,我以为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比教条高尚的蛛丝马迹,我不知道这其实反映了我自己的想法。我以为格茨曼最后会被一个同他年龄相同,职业相同,而且耐力相同的人,所提出的普通人情所打动的。我没有答应给他金钱、女人、高级汽车和廉价的奶油。我认为这些东西对他是没有用处的。我这时反倒聪明起来,避开不谈他的妻子。我没有向他长篇大论谈什么自由——不管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西方的善意,何况,这么说当时并不吃香。而且我自己在意识形态上也不是态度明确的。我采取了同病相怜的方针。‘你瞧,咱们都快成老头子,咱们一辈子都想在对方的制度上找弱点。你能够看穿我们西方的一套,我也能够看穿你们东方的一套。我相信,对这场倒霉的冷战,咱们俩都已倒足了胃口。现在你的自己人要枪毙你了。难道你现在还没有认识到,你自己的一方与我这边一样没有什么值得拼命的东西吗?你瞧,’我说,‘在咱们这一行里,咱们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前途。咱们年轻的时候都怀抱着崇高的理想——’我又感到他心里一动——西伯利亚——我碰到了一个痛处,‘但现在却不再有什么理想了,是不是?’我要他只回答我这个问题:他有没有想过,他和我两人尽管走的路线不同,对于生活,到头来还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即使我的结论在他说来是思想不解放的,但是道理是一样的?例如,难道他不相信,政治原则是没有意义的?现在只有生活中的具体东西对他才有价值?在政治家的手中,宏伟的设想只会以新的形式带来旧的苦难,除此以外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从无谓的枪毙中救出他的性命来,比什么责任感、义务感等等这种使他自找死路的空话,更为重要——在精神上、道德上更为重要?他拼死拼活地替他们干了一辈子,如今却为了一个没有犯过的错误,他们竟硬着心肠要把他枪毙,对于这样一个制度是不是正确,难道他没有想到应该有所怀疑?我要求他——是的,我的确有些死皮赖脸地央求他。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要求他考虑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信仰,在当时那个时候,他对他所效劳的那个制度,是不是真的可能有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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