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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向日葵的祭典》(完)偶遇酷似亡妻的女子,能否揭开真相?作者藤原伊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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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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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5 09: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回事?”

    鹭村继续代答:“这小子有杀人前科。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再次犯罪被告上法庭的话,将面临从重发落。而且他犯下的算是重罪,恐怕得判五到七年监禁。”

    响指声传入耳中,我替他接下话头。

    “不是杀人,是伤害致死。”

    “不管怎么说,他把人杀了。”

    这是事实。事发于英子至宾夕法尼亚归来不久,距离我们最后一次造访京都刚过去一个多月,我们根本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件。

    那段时间,宏大学中途辍学,在东京过着没有定职的自由职业生活。英子当然知道弟弟的情况,但也只以为他正处在进入社会的过渡期,总有一天会成熟的。然而,之后的发展却出乎英子的预料。宏开始出入新宿的某一黑道组织,虽不是正式成员却颇有往来。某天,赤坂的一家酒吧里发生了小规模打斗,当时宏正好在场。被卷进纠纷的宏和一名道上混混厮打起来,赤手空拳一番往来后,对方逐渐显出劣势,见势不妙后,便亮出小刀划伤宏的手臂,宏则挥起拳头朝他面门揍去。刀拳相向的结果,对两人来说都属不幸。男子跌倒了,而地面恰好有级台阶,他的后脑撞上棱角,数日后因脑挫伤死亡。宏因伤害致死被起诉,由于被害者持有凶器,宏的行为被视作防卫过当,得以从轻量刑。地方法院的判决结果为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宏并未选择上诉。

    我还记得,案子宣判大约是在英子去世前第三个月。之后,宏老实了一段时间,英子死后,他独自返回京都,我也将这所宅子的所有权转让给他,大致安排妥当后我就赴美而去。可当我回国后,他依然和京都当地的黑道组织有所往来。现在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了,之后你就不用操心了——通过电话告知近况并留下这句话的,正是宏本人。

    田代的话音再次响起。

    “正如鹭村所说,他本来留有案底,现在又出了新状况。你把我们的用意理解为胁迫就太可惜了,这是一桩交易。既然你先前提到所有权问题,那我们不妨将此视作转让谈判。让我告诉你吧,实际上你的这位弟弟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害,损失金额高达二十几亿,他有义务用那幅画作为赔偿。”

    我制止了宏准备发言的动作:“我可不认为他有这种才能。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你们蒙受损失?”

    田代一脸冷峻,唯有唇瓣微微翕动:“伪造有价证券再加欺诈。”

    “是吗?”我不为所动,“具体情况?”

    “我公司委托某印刷公司制作信用卡,印刷工厂位于京都市内的山科,结果市面上逐渐出现了理应由这家工厂制作的伪造信用卡。我们发现问题后立刻展开暗中调查,结果显示,那家工厂的现场负责人中有数人伙同外部人员染指信用卡伪造。他们总共伪造了一万张,经由香港重新进入日本,而你的弟弟正是参与造假的外部人员之一。也就是说,他参与信用卡造假及批发销售。因此,国内在极短时间里就出现了多起利用伪造信用卡提现的案例,加盟店也遭到恶意刷卡消费,我公司总计损失达二十几亿。因此,你的弟弟,或者由你代理也行,如果不想此事被公开,就应当承担相应的赔偿。事情就是这样,虽不指望弥补全额损失,但你们至少具备一定的赔偿能力。”

    我看向宏:“是事实吗?”

    他耸耸肩:“差不多吧,不过是三年前的旧账了。那是组织交代下来的工作,因为中途觉得太过愚蠢,我就抽身不干了。虽说过程有些波折,但最终还是成功脱离了。所以说,我不认为自己现在还和这些大叔有什么瓜葛。”

    鹭村大喝起来:“给我停止这种叫法。你要再敢说什么大叔,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无视他的嚷嚷,继续向宏提问:“你用过那些信用卡吗?”

    他摇了摇头。

    “明白了。”我重新看向田代,“太令人吃惊了,你竟然如此无能,无能到这种境界恐怕只能用悲惨来形容了。现在的年轻人有时会说‘爆炸性的悲惨’,现在我似乎也能切实领会其中的语感了。”

    他的脸孔再次涨得通红:“为什么?你弟弟已经承认这是事实,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嚣张?”

    “即使外行也明白你们这是在无理取闹,单从刚才那些话我至少能告诉你以下几点。第一,他并未使用伪造信用卡,只要没用,你所谓的欺诈就不成立,而且就算用了,估计你们也拿不出证据。第二,你们的损失由外界造成,按理说,首先应该向那家印刷公司问责,而非宏个人。假设真有可能轮到宏承担部分责任,那也只能由同意接受索赔请求的印刷公司出面。第三,在要求赔偿之前,你们应该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先行考虑。既然能使用伪造信用卡提现,证明终端电脑上已经登录了伪造卡的信息,换句话说贵公司内部同样存在造假分子,最好也给他们一份索赔文件。第四,宏没有撒谎,他还没能力可以独自开辟经由香港的流通渠道。能办成这件事必须以整个组织为大前提。既然如此,你们的索赔对象也应该是宏所属组织的法人代表。第五,你刚才所说的一切并未公开。不管你们是将终端电脑上的伪造登录消除,或是采取了别的措施,如果有心公之于众,首先应当彻底告知从普通用户到加盟店末端的使用者,从而最大限度减少损失。你们之所以隐而不报,是怕外界得知贵公司存在严重安全缺陷,怕大家知道你们还有一群垃圾职员,所以,你们任由损失累积到二十几亿。想必你们也相当害怕这种负面报道一经扩散带来的后果吧,比如对贵公司经营能力的质疑,以及信誉的大幅下降。第六,你也说了那是‘暗中调查’,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既然刻意避开警方,就证明你们怕内幕被曝光。既然经由香港再次进入日本,那么使用伪造信用卡的并非是正规客户,那就只能是些非法外国人或者是黑道势力。甚至不排除这种假设,正是你们自己在暗地里制作并且贩卖伪造信用卡,这就不仅仅是什么伪造有价证券和欺诈了,而是构成了职务侵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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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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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5 09:4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沉默,相当漫长的沉默,就像倾听着蜗牛漫步般的沉默。

    我懒得观赏他们万般苦涩的表情,索性眺望窗外风景。窗户半开着,柔和的清风流淌而入,透过被风扬起的花边窗帘,可见正午的阳光遍洒大地。今天天气不错,在六月,这样明朗的天气很难得,大概今年的梅雨期要旱了。当窗外掠过形似飞鸟的黑影时,田代终于出声了。

    “你的演讲结束了?”

    “还有一些。为了听这些无聊至极的说明,竟然有人让我千里迢迢赶来京都,一想到这种家伙的存在,我就高兴不起来。”

    田代似乎稍稍递了递眼神,干瘪短促的啸叫同时响起。接着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是如烫伤般的刺痛,同时伴随着一阵焦臭。我身着夹克的上臂部分出现了一厘米左右的切口,蓬乱的纤维线头簌簌落下。我向身后看去,墙壁上开出了一个漆黑的圆点。这是我相当熟悉的形状,是弹痕。

    “好身手。”我看向曾根。

    他并不搭话,只是把枪放回膝头,再次恢复了昏昏欲睡的普通面孔。

    “真抱歉,”田代说,“我只是想给牙尖嘴利的无礼之徒提个醒。”

    “原来如此。那时候你也这么给仁科提了个醒。”

    田代直愣愣地盯着我。

    “田代,从目前为止的做法可以看出,你和仁科有某种关系。你让人在赤坂开枪的目的并非夺仁科性命,那不是失手,而是枪法了得的枪手刻意只让对方挂彩而已。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谁也不愿吱声,沉默再次降临,不知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沉默。他们的沉默并非是为了思考应对之策。我已腻烦等待,这回似乎要由我起头了。

    “我有一项提议。”

    “提议?”田代和鹭村异口同声。

    “给你们一些提示也并非不可,关于那幅画的提示。”

    “秋山哥……”我直接无视宏的话。

    “什么条件?”田代问得干脆。

    “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你们和仁科的关系。不过我得在判定你们并未撒谎的情况下才会作出提示。”

    “你如何判断是真是假?”

    “我自有办法,为此还得加上一个条件。田代社长,麻烦你离席回避,我向鹭村和曾根两人询问一些情况,你在屋里随便溜达就行。不过想必你已经趁昨天挨个参观了每个角落,再逛一圈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你搞错了吧,你认为凭你的立场也有资格向我们提要求?”

    “如果你只能作出这种程度的判断,再怎么谈也只是浪费口舌,我就直接回东京了。”

    “伤脑筋,别忘了我这边有人带着武器。”

    “就算再怎么无能,好歹也算金融企业的一把手,你就甘愿犯下伤害或是杀人罪?我之所以乖乖送上门来,自然有我的理由。在来这儿途中,我在某家酒店的服务台留了好几封信,如果我在傍晚六点还没回去,就请酒店代劳把信寄出去,收信人都是全国性日报和通讯社在东京总部的时事新闻总编。你刚才也说了,我清楚很多内幕,完全没错,所以你应该能够想象那些信件的内容。”

    田代的表情首次出现动摇:“或许你只是信口开河。”

    “信不信由你。”

    “社长。”有人出声叫住田代,是曾根。他原本睡意蒙眬的双眼已经半睁开,露出浑浊昏黄的眼球。看清那双眼睛时我立刻明白了,是假象,平凡无奇的风貌只是他的假象,这种伪装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这个男人确实很不正常。

    “这家伙的确有些小孩子脾气,但处世非常精明,几乎没有破绽。我看姑且可以考虑接受他的提议,就算实话实说,你也不会失去什么。如若真能弄到你想要的东西,那更是运气。总而言之,先听听他的意思。”

    听他说话的口吻,比起建议倒更像命令。和什么样的人相处才称得上跟黑道打交道?或许他就是个好榜样。

    田代犹豫不决:“如果谈不拢怎么办?他还留了信。”

    “能不能谈拢,得谈了才知道。至于那些信是真是假,确认一下不就得了。办法有的是,只要剁掉几块儿,管他是谁都会乖乖交代。”

    我忍不住插话:“麻烦你们用普通人能听懂的方式说话。你说剁,是要剁什么?”

    “身体。你自己点吧,小子,想被剁掉哪儿?”

    我转而看向田代:“他是这个意思,你想欣赏我被剁得惨叫连连的场面吗?”

    他仍旧犹豫不定,似乎还有什么放心不下。让他惴惴不安的自然是余下两人的说辞,鹭村已不是他的部下,现在受曾根支配。

    如我所料,鹭村发话了:“接下来还是尽量节约时间为好,社长。”

    田代再次露出迷茫,然而左右两人都冲他摇头。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独自离开房间。耷拉着肩膀的田代或许逐渐领悟了自己的宿命,因为自身能力的欠缺,不得不选择放弃的宿命。不过对他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至少他不用待在将要发生流血事件的血腥现场。然而对我来讲,想象接下来的场面并不是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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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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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38: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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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目送田代离去的曾根将视线收回,他看着我,同时冲我比着枪口,“接下来我们开始吧。刚才你那通话里,有一条我很赞同,那家伙的确无能。碍事的家伙已经消失了,你只留下我们两人,到底想问些什么?和那家伙的关系吗?”

    “不,我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你之所以和田代接触,无非是鹭村从中搭桥。听说无能的人会招来无能的同类。”

    曾根制止了作势发言的鹭村。

    他继续拿枪口对着我,默默地将左手伸进衣兜里,被他握在手中的枪身纹丝未动,技术之高的确让人叹服。接着他从宽大的口袋里抽回左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样东西,是刀。他用牙齿灵巧地打开折进刀柄的部分,动作就像含着牙刷一般自然。薄薄的钢刃闪耀着虹色的光彩,刃长接近二十厘米,看起来十分锋利,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尽量忽视这一评价为好。

    “干吗现在摸出这种东西?”

    “责任在你。如果你作出让我不爽的发言,立刻就拿这东西剁了你。事先说明,我喜欢老实人,你应该清楚耍滑头会有什么下场。撒谎或是失误一律不饶,你最好将这东西考虑在内。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支开那家伙?”

    刀被他若无其事地握在左手,铮铮发亮的刀刃正好位于视野正中,就算移开视线,它的存在依然彰显无遗。我稍稍将视线避开后,开口作答。

    “你刚才对田代说‘也不会失去什么’,对吧?”

    “这句话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你所指的失去什么,是否指面子问题。”

    “什么面子?”

    “田代的恋人是男人呗,是原田吧?”

    “嗬,”曾根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个人直觉比较准而已。”

    正确来说,这该算经验使然。在堪萨斯城进出射击俱乐部的那段日子里,我时常被同志搭讪。在那座城市,但凡人多热闹的俱乐部里总会聚集大量同志,有白人也有黑人,有普通玩家也有职业选手。其中既有招人喜欢的同志,也有并非如此的类型,好坏比例和异性恋者没有区别,在我接触的同志中,也有极端温柔善良的人。那时,我甚至能够通过视线、眼神以及眼底的光彩推测出对方不寻常的性取向,而当我和原田谈话时,那种感觉似乎再次回归。他说过,自己会尽可能避免背信弃义的举动,这或许是他个人的伦理标准。

    “你猜得没错,”他的嘴唇咧出奇怪的形状,隐约露出满嘴黄牙,这大概就是他发笑的动作,“田代那小子不只无能,还是个肮脏的人妖。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大金主的分上,我早就跟他撇得干干净净,不,多半会直接剁了他。只要和那种家伙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就郁闷到死。”

    我想这些话其实也可以全数奉还给他,不过就眼下的处境来说,忍耐同样重要。

    “我倒不认为同志有什么肮脏,他们只是在择偶喜好上恰好属于少数派而已。”

    “你小子,难不成是为了发表人妖支持论才支开那家伙的?”

    “当然不是,我是认为有他在场你们说话会不方便。”

    房间里响起如同枯叶摩擦的声音,这似乎是他的笑声。

    “你还挺会照顾人。”

    “既然他是大金主,你们怎么说也会有些顾虑。他让你警告仁科的目的是什么?”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啊。托和那小子往来的福,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把岁数再开一回眼界。整个就是一出不着边际的闹剧,说出来也没人信,闹成这样全是争风吃醋的结果,就因为原田甩了田代重新回到仁科身边。那年轻人把两个老头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其中一个还是七十来岁的老家伙,真够本事。真没想到啊,普通人可没这能耐。”

    我也没想到能从一个不普通的人嘴里听到这种评价——这句感想我没说出口,而是告诉他仁科已经七十六了。

    再次传来沙沙的干瘪笑声:“这把岁数还照样生龙活虎,人世间还真是什么怪物都有,而且他还是怪物中的怪物。我也认识不少怪物,但像那老头这样的还是头一次听说,看来他是个越老越来劲的料。我算明白了,只要活在世上,就会见识到各种奇闻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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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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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3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点点头,这点我也有同感。要说老人,我也听过同样超乎常识的故事。那是在堪萨斯,是安迪从精神科医生的聚会上听来的。人体便器的例子并不少见,不过似乎还有人体烟灰缸的存在,一位七十二岁的白人男子就有这种癖好。他热衷于脱掉衣服之后让年轻同性在他腹部摁灭烟头,这能让他在七十好几的岁数照样精神十足地勃起。他六十岁左右养成了这一癖好,常年接受烟头灼烧的腹部皮肤凹凸不平,带着火山口一般的隆起,简直就是活火山。我还记得,当时听安迪转述时,自己真的忍不住捧腹大笑。现实这种东西,不时会离奇得超乎我们的想象,现在听到的事件或许也是其中之一吧。

    曾根继续往下说:“顺带一提,仁科和原田的关系已经有些年头了,我还听说仁科那老头对女人也照样下手。”

    “也就是双性恋咯。”

    “现在是给安了这么个洒脱的叫法,不管哪样照样都是肮脏的臭家伙,就跟从茶点里头爬出蟑螂一样恶心人。”

    “那好,让我总结一下你刚才提供的信息。原田和仁科交往了很长时间,在田代出现之后原田一时出轨,但最终又回到仁科身边。田代出于嫉妒想给仁科一点儿颜色看看,于是托你给他来一枪。”

    “差不多就是这样,让人作呕的闹剧。就为了一幅画,为了以亿为单位的票子,我只好忍着,你说得有多郁闷。”

    “不过那三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是指性关系以外的部分。我看他们也不像老相识,之间应该还有别的联系吧。”

    “仁科和田代最初相识于幕后的金融世界,这对那些家伙来说挺常见。认识之后他们也开始进行名画方面的往来,照我听说的情况,当时时兴用名画贿赂那些个政治家,不过现在媒体盯得紧,连带着国税局也关注起这一块,老一套的办法就给废了,不过听说在过去流行了好一阵。那段时间仁科和田代的关系算是不错,成了一起玩‘投接球游戏’的狐朋狗友。”

    曾根所说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美术品的价格没有定值,所以容易被用于行贿受贿。比方说某权力者用一百万从画商处买回一幅画,稍过一段时间后画商再以升值为由用一千万将画作买回,中间的差价自然进了权力者腰包,表面上却完全是桩正经买卖。而画商只充当中间人,付多少钱自然由行贿方提供。这就是所谓的投接球游戏。

    “然后他们就知道双方有相同的爱好?那两人之间没什么吧?”

    曾根大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怎么,原来你也挺八卦嘛。那俩家伙之间什么也没有,那会儿仁科老头还只对女人有‘性’趣。都是托原田的福,遇上他之后仁科才改了性向,那时候他已经是个老家伙了,能不叫人吃惊吗?人这种生物,似乎会在老死之前变成怪物来着。”

    “那原田和仁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仁科刚满七十那会儿吧。”

    七十岁,也就是六七年前,他还真是花费了相当长时间才最终完成自我订正。仁科这人似乎有点慢热,原田也说过,他放下当画家的念头转投金融界幕后,也已是五十过半的岁数了。

    “或许他自知不久于人世,才对未知世界产生了兴趣。”

    “或许吧,如果以最大的善意去解释,或许就是这样吧。不过我是没法接受,怎么着我也没法理解怪物的想法,就是这样。”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原田是被仁科挖来的,听说是在某某画廊偶然遇上的。”

    “是吗?”我轻哼,“你知道得真详细。既然能知道这种程度的内情,看来你很受田代信赖嘛。”

    “放屁,这些全是田代烂醉之后叽里呱啦吐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事后记不记得,总之无能的家伙到哪儿都是无能。好了,把手伸出来。”

    “手?伸手干吗?”

    “当然是剁了呗。”

    “我还有话要问。”

    “刚才也说了,我喜欢老实人,所以说我已经尽了义务。刚才那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已老老实实地对你讲清楚了。接下来得轮到我享受了。”

    “要我承认你是个老实人也行,当然只是局限于极小范围之内。可是你还没听我说呢,有必要急着动手吗?”

    “这不是明摆着吗?先剁掉一块儿再听你讲,这样最有效果。是个人就会撒谎,就算本人没这打算,也会不经意地说些谎话,人类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这么做。所以说,事先剁上一刀也是保险起见,这是让人类变老实的最好方法。顺便感谢你让田代滚蛋,这样我办事也方便不少,那只软脚虾见血就倒。”

    他嘿嘿一笑,慢悠悠地把枪交给鹭村。我观察着鹭村握住枪把的动作,看样子他还不习惯拿枪。这也理所当然,他原本只是一介上班族,我可不认为他能在短期内适应枪支。从这一点来看,日本在某方面的闭关自守也是正确之举。

    我将视线移回至曾根,小刀正被他松垮垮地握在手里。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这儿,而是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的衣袖卷至手肘之上,亮出大截皮肤。饶是曾根这样的男子,手肘附近仍然算得上白皙。突然,他将刀刃尖端贴上手臂内侧的肌肤。我默不做声地看着,响指声从身后宏所在的位置传来。曾根再次看向我,露出一丝狞笑,接着,他在我的注视下用刀刃在手肘到手腕间引出一条直线,感觉就像用铅笔轻轻勾出线条。前一秒,什么也没发生。下一秒,有血红的线段逐渐浮现。接着是直线分布的红珠,眼见着逐渐增多。终于,血滴沿着曾根微白的手腕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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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3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刀子很利。”曾根陶醉般地低语道,而后从嘴角伸出舌尖,他的舌头就像独立存在的软体动物一般缓缓蠕动,舔舐着从自己体内流出的血液。

    响指声再次传来,我冲背后交代。

    “别出手,宏。”

    曾根又一次咧嘴而笑:“没错,只需你‘出手’就行。”

    “手放哪儿?”

    “掌心朝下放在桌上,手指张开。”

    我依言将掌心覆上玻璃桌面,体温在表面印下一层薄雾。小刀向桌面逼近,刀刃慢慢下降。我盯着渐渐移近的凶器,一瞬的闪光之后,利刃已经插入食指和中指间的空隙,刀尖撞上玻璃时发出一声脆响。现在刃口向着食指,微微地接触着皮肤。没有疼痛,但有血珠渐渐渗出。刀刃的位置十分微妙,手指稍一颤动就会划破皮肤。

    “喂,害怕不?”曾根用醉醺醺的口吻问道。

    “当然害怕,不可能不怕吧。”

    “这是你自己选的。”

    “是你的强迫,我不会那么傻。”

    “别灰心,总之先剁上一刀吧。”

    这时我恍惚地意识到,唯一的机会或许已经被自己错过了,如果有心反抗,在曾根将手枪交给鹭村之时是仅有的一次机会。或许最终只是徒劳,但我不应该错过那一瞬间。真失败!这男人脾气反复无常,根本无法预测之后的形势。麻里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你这人啊,肯定从没对自己的将来作过任何打算吧?就这么放任自己软乎乎地过日子,你不觉得应该好好反省吗——看来她的指责应验了,或许这就是吝于反省的报应吧,或许这场赌局是我输了。事到如今,我首次产生这样的念头,可惜现在醒悟已经太迟了。

    “先等等,”背后传来宏的制止声,“你还没听我说话呢。”

    曾根的视线向他移去:“等会儿自然会连你一起剁,到时候再说,你先一边儿待着。”

    “不是这意思,我也知道一些线索。”

    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你知道线索?”

    “什么意思?”这回是鹭村,“昨天一整晚你不都说毫不知情吗?”

    “现在刚想起来,我完全给忘了,这是连秋山哥也不知道的线索。我这不打算告诉你们吗,你们站在一旁听着就行。”

    “嗬,”曾根说,“好吧,我先给他来一刀,你慢慢组织语言,完事之后再听你说。”

    “现在还有什么必要拿大哥开刀?”

    “听好了,小子,凡事都得一步一步做踏实。让你先观摩别人怎么被剁,轮到自己时自然会断了撒谎的念头,你说是吧?别操心,只是切掉一根指头而已。”

    他是认真的,他不正常,真的不正常。宏陷入沉默,我转而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左手。或许因为刚才转身的动作吧,食指的皮肤被割得更开,已经开始往外淌血。

    我保持着手心向下的姿势抬起头来:“不过,你为什么选择手指?”

    曾根呵呵一笑:“是习惯,剁起来比较容易。或者说,你希望换个地方?”

    “割耳朵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耳朵?”

    “有位天才这么干过。虽然我并非天才,倒也不是没有效仿的念头。”

    “是吗?耳朵啊,原来你想学高。这么说来,我虽然也割过鼻子,但耳朵还真没试过。”

    小刀忽然远离了手指,坐直身子的曾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原来如此。”曾根又一声低语。我将目光移向鹭村,虽说他的手不中用地摇晃个不停,但枪口好歹还直冲着我。他看起来也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这人多半和曾根颇有共同爱好吧。我又看了看被子弹划破的衣袖,将视线转回曾根。他大咧着嘴,正摆着笑脸。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这是快乐到吐舌舔唇的笑容。在他发表的种种意见里,有一项我颇为认同——活在世上,就会见识到各种奇闻怪事。我从不知道这种场合会带来快乐,也从没见过这种笑容。曾根的笑脸根本不像人该有的表情,没人会希望再次看到这样的面孔。“原来如此。”再次重复了相同的台词后,曾根终于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窗户骤然开起,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闯入室内。曾根刚一扭头,一记手刀瞬间劈上他的脖颈,正中颈动脉。仅仅只是一击而已,曾根随即缓缓倒地。行云流水的动作,纤细的轮廓堪称优雅。就似一连串舞蹈的延续,他抬起单脚在空中舞过。鹭村的手腕被狠狠踢中,手枪跌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鹭村反射性地伸手捡枪,不过另外一人的反应更胜一筹,是宏,当我注意到时,他已经把枪牢牢握在手里,这回枪口瞄准的对象是鹭村。我才刚来得及站起身,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整个过程或许还不到十秒,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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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39: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田的呼吸纹丝不乱。

    “就是这样才让人为难,秋山先生。您是打算撞上他的身体夺过那把刀吧?外行人尝试这样有勇无谋的举动,通常都会以失败告终。”

    “或许也有成功的可能。”

    他露出微笑:“谁知道呢,或许更悲惨也说不定,考虑到您的运动神经,我认为酿成惨剧的可能性更大。”

    “你光看外表就能判断运动神经的好坏?”

    “您不也一眼就能判断男性的性取向吗?这是您刚才亲口所言。”

    “是吗?那或许你的意见比较正确吧。”我承认自己的运动神经不够好,贸然行动的确会落个悲惨的下场。我打量着倒地不起的曾根,他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一旁的鹭村只是呆呆地傻站着。我又看向原田,原本系在胸前的领带已经不见踪影。

    “刚才我以为是鸟影,应该是你扔出的领带吧。”

    “是的,托福,那条领带已经不能用了。当时只有您所在的位置才能看到窗外。”

    “总而言之,我得向你道谢,感激不尽。”

    “不必在意,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闯进来?有什么理由让你决定救我?”

    “我的隐私被这群人曝光,心里自然很不痛快,再加之他们表现出的歧视,我不想放任他们乱来。此外还有一条理由,您对少数派的爱好表示拥护,这在日本来说极为少见。您不带偏见的态度太过罕有,或许我是出于保护濒危人种的目的才出手相助。”

    “怎么听着像朱鹮注释1?不过依我看,你自己也是相当稀少的存在,爱好和特技都挺独特,格斗技术似乎也是专家级。”

    “这是自创风格。少林拳法、跆拳道、空手道,诸如此类的格斗术混在一起自成一派。”

    “原来如此,你喜欢混搭啊。”

    “我不喜欢盲从于某一权威。”

    我一声轻哼,原田这名男子真是越发难懂,高智商,还有各种各样超群的能力,就连自身性格也相当丰富多彩。我再次环视四周,鹭村还呆站着,宏已经把小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则心不在焉地拎着手枪。

    “你还是把枪给我比较妥当。”

    他盯着自己手握的武器歪了歪头:“比想象中还重,夏威夷提供给观光客的家伙可要轻多了。”

    “我最初接触38口径时也这么想,大家的感想都一样。”

    他留下小刀,乖乖地把枪交到我掌中。这是我头一次拿起勃朗宁手枪,手感不错。接着我将枪口对准鹭村。

    “能麻烦你回答些问题吗?刚才你也听到了,我的运动神经似乎比较迟钝,一着急说不准会失手打中心脏。”

    他的喉头咕咚一声响:“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你们为什么知道宏在京都的住所?别扯到伪造信用卡上。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宏的关系?”

    “因为每月都会从这里往你银行户头汇一笔钱。”

    “偷看我家存折的是你的同伴?”

    “是,用了便携复印机。”

    “于是田代通过二条银行高层弄到了这里的地址?”

    “就是这样。”

    “既然你们去我家搜查,干吗不做得彻底些?”

    “那时候没时间细查。”

    如我所料,多半我和村林在那家赌场玩百家乐时,他们正从旁盯梢吧。这时,原本昏迷倒地的曾根发出一丝呻吟。

    “这位虐待狂就快清醒了,我们还是先采取些措施为妙。”宏提议。

    “如果家里有胶带,能麻烦你拿过来吗?”原田交代道。

    宏点点头,立刻出了房间。我看着鹭村,这位曾经的上班族已经没有丝毫抵抗之意。我把枪上好保险收进兜里,他见状立刻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至于田代,应该不用担心,他并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办成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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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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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3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将目光投向原田:“对了,听说你和宏从前就有接触,看宏刚才的表现,似乎和你挺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七年半前,他在赤坂卷入伤害致死事件。事发现场位于一家酒吧内,你也曾光顾过那家店。”

    我盯着他的脸,“难不成,是那家BLUE HEAVEN?那家赌场?”

    他点点头:“当然当年店名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而已,那时我正好担任柜台经理一职。那段时间,令弟被新宿方面派遣至赤坂,对方有意为难我们,故意在店内滋生事端。这就是我和令弟当时的大致立场,并非和睦友好的关系。”

    那时宏刚从大学辍学,正过着东游西荡的生活,不过我并不清楚他和道上人士往来的经过。

    “而当时你们也正处在争抢地盘的前期扩张阶段,没说错吧?”

    “的确不排除这一侧面因素。相信您还有不少疑问,不过还请稍等片刻,容我把这男人处理妥当之后再为您解答。”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鹭村,后者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看来他似乎还保留着小职员的某些习性,一旦乱了阵脚就会将弱点暴露无遗。

    宏回来了,原田看着他递出的胶带点了点头,这种胶带加入了纤维成分,非常结实。原田开始捆绑曾根的身体,后者依旧神志不清。原田的手法高明至极,他褪下曾根的袜子,直接用胶带缠上脚部赤裸的皮肤,接着将曾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对待受伤的手臂同样毫不留情。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感觉就像参观一台电脑控制的打包机器进行现场作业。轮到鹭村时他完全没有丝毫抵抗,十分配合地任由胶带把自己捆绑打包。而后原田还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全数掏出,就连手机、钱包、香烟之类也一并放在桌上。

    数分钟后,身体半数部位已经成为木乃伊的两人被并排放置在墙边。

    直到这时,曾根终于恢复了神志,他半睁着眼叨叨,声音还有些嘶哑。

    “胆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吗?说吧,现在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我凝视着他的面孔:“当然是剁掉咯。”

    原田毫无感情的话音传来:“考虑到眼下形势,这也是别无选择的结果。”

    曾根像先前一样将嘴角咧出怪异的幅度,他在笑。的确很有胆量,这正是曾根其人会有的态度。不过无论作为道上混混或是组织成员,他都没有成为首领的资质,他的那种无法写入履历的特殊嗜好就是他的致命伤吧。

    我一言不发地冲宏伸出手,掌心随即传来某样物体的触感,同时伴随着沉甸甸的重量。我握住小刀向曾根逼近。

    我来回对比着反光的钢刃和曾根的面孔。

    “这把刀看起来的确很锋利。”

    他露出些许笑意:“利不利得试了才知道。”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我拿过一旁的胶带一刀切下数十厘米,嗯,刀刃的确非常锋利。

    曾根满脸讶异地盯着我,我顺手用胶带把他的嘴封得严严实实:“给我记好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发笑的尊容。”

    可惜现在没法听到他的答复了。我站起身,看向宏。

    “田代应该还在闲逛,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啊,一找就能找到。”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原田,他也点了点头。“连同他一起限制起来为好,我有些担心他会和名古屋远征组联系。当时我把他们搁在车站背面的小巷里,然后告知爱知县警方有东京黑社会成员向当地组织寻衅,他们应该会被带往警视厅审讯。如果凭他们的草包脑袋也能搪塞过去,那就没人会被警方拘留了。”

    “的确,我也认同你的头脑和体力绝不草包。”

    而后,全员一起走出房间时,身后响起了原田略带笑意的声音。

    “秋山先生,我曾寄希望于由您为我们提供情报,看来这是我的判断失误。”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您方才的态度,您故弄玄虚的本领相当了得。”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他报以亲切的微笑。

    “预留信件以及为他们提供线索的提议,两者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您能够编造得像模像样,的确让人佩服,只可惜对方的举动更加不着边际。如果顺水推舟,您就不得不单方面为他们提供情报,可他们却错过了这样的良机。那群人的判断力如此低下,只能让人为他们感到悲哀。不过就我所见,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关于那幅画的藏身之处,您根本毫无头绪,也没有任何能够说出口的提示。而这一事实是我事先不曾料想到的。”

    完全正确。方才提出的交易根本就是毫无胜算的赌局,就算是故弄玄虚也同样无谋至极。拜其所赐,我差点儿弄丢一根手指。

    “被你看穿了,”我只能摇头,“如果跟你玩扑克,或许我会输掉吧。对了,现在我欠你一份人情。不过你也别惦记着我会报答你,请务必明白这一点。”

    “这是自然。”他应道。

    结束和原田的对话后,宏踏上了楼梯。

    “田代在二楼?”

    “虽然那个大叔刚才什么也没说,其实这栋房子里有一处地方相当吸引田代,如果我的直觉没出岔子,现在他多半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二楼的大房间。”

    “他在那儿干吗?”

    “那儿有他中意的东西。”

    “中意的东西?什么东西?”

    “唉,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和宏的对话让原田抿嘴一笑,我看着他的笑脸:“似乎连你也心知肚明啊,说起来你对东京到京都的新干线相当熟悉,你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今年一月。当时我们还在暗中行动,借用您的话说,是我们用尽手段的时期。那时我同令弟坦诚交谈了一番,不过有一点我还不知情,就是方才您即将挨刀时他突然记起的东西。”

    宏将隔扇拉开。

    田代正坐在房间正中,他惊愕地回过头,似乎说了些什么,然而我已经无法分心注意他的表情或声音。

    我木然地愣在原地。这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这是我曾和英子共住的和室。房间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小,除了榻榻米和壁龛别无他物。我还记得,最初来此借住时,空旷的房间甚至让我坐立不安。就我所知从无变化的老屋一室,已和记忆中的模样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其中一面墙壁,现在正挂着油画。方才为止,一切问题都源于一位十九世纪的荷兰画家。而现在,仿佛一切都变得遥远。一共六幅,我都记得,这全是我在高中时期创作的100号油画。

    注释:

    朱鹮:又名朱鹭,红脸白羽,濒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全球野生朱鹮仅有千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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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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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40:12 | 显示全部楼层
    17
    原田对田代的说话声朦胧地传入耳中。

    “形势已完全逆转,现在你的伙伴们正处于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希望你能随我一道下楼去。”

    田代叹了口气,这是若有所悟的深重叹息:“这回你依然选择背叛我吗……”

    “很抱歉让你有所误会,我从最初就不曾对你抱有任何感情,也不认为你有丝毫魅力。”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接近我?”

    “并非接近,对我来说至多不过完成工作而已。至于所谓背叛,那也只是你单方面的误解。”在原田的催促下,田代终于站起身来。

    两人随后出了房间,在此过程中,我的目光始终牢牢地盯在墙壁上。眼前是被忘却良久的过去,新世纪双年展的获奖作品《钢琴》I&II,透流展的《出口》,以及其他学生油画大赛特等奖的获奖作品。我记得自己总共完成了二三十幅100号油画,其中比较满意的作品现在都陈列于此。

    我将视线从墙壁挪向宏。

    “你先前说过想和我谈谈,是指谈这些画吗?”

    他点头:“这些全是你高中时的作品?”

    “没错,除了画画我别无长处。”

    “是吗?”他几不可闻地说道,“你很了不起。”而后他的音量才稍稍放大,“可是我什么能耐也没有,也不懂什么画画。现在我只会分辨按摩店里哪位姑娘能赚钱而已。”

    “我就没你这本事,谁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可是你看,我已经快三十了,你不认为我的人生无聊到极点吗?”

    我回想自己最近几年来的生活。和一切劳动绝缘的生活,如同光滑塑料一般毫无波澜的生活,起不到丝毫教育意义的生活。

    “天晓得,”我答道,“我都快四十了,似乎也过着无聊至极的生活来着。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什么样的人生才称得上不无聊。”

    “可是你有全心投入的东西。”

    “那都是老掉牙的旧话了,现在我什么也没有。把这些画搜集起来的是英子?”

    “嗯。你完全不知道吧?老姐最初让我看这些画时也一再强调必须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

    “为了让你大吃一惊。老姐说等把画集齐之后再让你看,好吓你一大跳。现在你吃惊不?”

    “大吃一惊。”我回答,“这些画全留在我们就读的那所高中,那时候社员完成的主要作品都交由美术社保管,这些画全是大到离谱的100号尺寸,任谁家里也没足够的空间放置,当时就堆在美术社的仓库里落灰,我还以为早被处理了呢。”

    “似乎是,不过老姐想方设法也要弄到你的这些画。她似乎是在老爸去世后不久才动了这念头,那时候这间屋子刚好也没住人,正适合她悄悄放画。然后她回到毕业的高中,找美术社的顾问老头打听了情况,当然都是瞒着你做的。那时候仓库里的画堆积成山,要想找出多年前的作品似乎难得很。半年之后,校方决定拆了仓库修新校舍,保管的画也全部要处理掉,顾问老头就对老姐说,如果处理过程中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就让她拿走。结果还真给她找到了,当时老姐似乎高兴得不得了。”

    我轻哼着,再次凝视墙上的画作。

    画室所在的配楼浮现在脑海,配楼不远处就是一间装配式大仓库,当时公募展或学生油画大赛的入选及获奖作品全都层层叠叠地堆在里面,密集程度简直让人担心作品表面是否会被划伤。从30号到200号,总共有超过两百幅作品被保管在仓库里。按照当时美术社的水准,仓库里的作品数量只会不断增加,我还以为自己的作品老早就被处理掉了。现在想想,我和英子正是在画室和仓库之间的草地上初次相遇,洒满清透春光的翠绿草地。清漆在氧化锌堆砌的雪白山头蜿蜒流淌,那份蜜糖般的光辉瞬间自我眼前掠过。

    我重新看向宏。

    “英子回高中找画大概是什么时候?”

    “去世前一年,貌似就在我犯事之前。那段时间你不是跟老姐来京都住了一阵吗?那会儿她似乎已经去过学校了。”

    “决定将仓库拆掉,修新校舍又是什么时候?”

    “第二年三月,我的判决下来之后一个月左右,刚好把我的案子像三明治一样被夹在当中。”

    我露出一丝微笑。那时我为了事业四方奔波,瞒着我张罗这些事十分容易。宏的判决结果下来之后,我便安心去了巴黎拍摄外景。而后,在鸭川岸边席地而坐的光景,在薄暮下的交谈,记忆纷纷而至。她对我说,当她满三十岁时……但她立刻转移了话题,或许她是打算在三十岁时揭开为我准备的惊喜吧。而她之所以瞒着我进行,恐怕是担心画作或许已经不复存在。鸭川的交谈是在九月,距离英子年满三十只差半年,她的生日是在三月。

    “可是这么些年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这些画全是老姐为了让你大吃一惊才辛苦搜集的,里面有她对你的感情。所以说,由我来告诉你就完全失去了意义,你说是吧?所以我决定什么也不说,之后就给你打了绝交电话。”

    我默不做声。或许是吧,或许宏是正确的。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声响指打破僵局。

    “秋山哥,你很怨我吧?”

    “为什么?就因为你没告诉我这些画的存在?”

    他摇头:“我犯了事,给老姐添了一大堆麻烦,害她最后只能选择自杀,不是吗?你直说也没关系,说你怨我害死了老姐。”

    “给我听好了,有一点你得给我牢牢记住了。刚才的话不准再说第二次,英子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知道你被判缓刑之后她松了一大口气,她从心底感到高兴,否则也不会把这些画的搬运工作放心托付给你。所以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从今往后绝对不准再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吐出一句“知道了”。

    “乖孩子。”我再次看向自己的画作。只顾埋头于油画的年少时光、和英子的幼稚交谈,距离那样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太过漫长的日日夜夜。

    “满三十岁时吗……”我低喃。

    “你怎么知道?”宏冷不防发问,“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你听老姐说过?”

    我转头看向他:“你指什么?”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在你快挨刀那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些东西,不知道和那群家伙提到的东西有没有关联。”

    “那群家伙提到的东西?”

    “当然就是高的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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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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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40: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全对你明说了?”

    “那群家伙一整晚都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只是旁听也能弄清楚整个经过。刚才看你就快被疯大叔切掉手指,都流血了,我就突然记起了过去的一件事。具体来说啊……”

    我抬手示意宏打住:“先等等!”我冲隔扇对面说道,“直接进来吧,偷听也太不像样了,你自己也清楚吧?”

    隔扇被拉开,原田的面孔随之出现。他坦然地走进屋里,微笑着向我们投以均等的视线。

    “真遗憾,二位的谈话正入佳境。”

    “应该说来得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你。”

    “什么?”

    “过去你和宏算是敌对关系,但现在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敌意,为什么?”

    宏率先作答:“因为当年审案时大叔并没有落井下石。”

    “没有落井下石?”

    原田苦笑起来:“令弟似乎习惯于将年长的同性统称为大叔呢。老实说,我并不记得自己在那件案子上为你做了什么。”

    宏摇摇头:“可是考虑到我们当时的关系,我算是受你关照了。那时大叔真让我有些另眼相看。”

    “这样啊,”我也有些印象,“原来那时候的证人就是你。也对,刚才你也说了自己是事发酒吧的柜台经理,我刚才一直没想起来。”

    “已经是七年前的往事了。”他微笑着回答。

    从这件往事倒是可以看出原田其人的性格,我也曾有所耳闻。案件审理期间,英子一直为弟弟东奔西走。她挤出空当,一场不落地旁听公审,无数次拜访死者家属,就赔偿费用进行交涉的也是英子,而我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法帮忙。让我无法抽身的事务并不只是身为独立设计师的委托,更有要求时效的广告企划,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完工,对所有制作者来说都等于死路一条。从头至尾,我只在案件最终宣判时去了法院。那一时期,我同英子的交谈多集中于案件进展,根本无心谈论美术方面的话题,所以她和里什莱夫人的会面经过也只是草草带过。假若那时我毅然放弃工作,为案件积极奔走,不知又会是什么结果。我想起来了,她刚刚过世时我也曾这样思考过,或许一切并不会有所不同,但我至少可以为她分担一些负担。

    那时我曾听英子提到,某一天的公审传唤了店方证人,当检方强调案件的黑帮争斗色彩时,他断然予以否认。自然,处于纠纷旋涡正中的当事人更加不会主动承认。虽说店方本就和死者毫无关系,但那名证人的态度仍给英子留下了极强印象。他所供职的酒吧被宏找了不少小麻烦,但他作为全程目击证人被传唤时,却能站在完全公平的立场陈述事实,既不隐瞒对宏不利的部分,也不吝于给出有利的证词,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完全不带任何私怨,而是站在客观立场平静地描述被告当时的举动。当天夜里,英子向我谈起了这段让她印象深刻的插曲,那名证人正是当时的柜台经理。

    他的证词不会影响宏的最终量刑,但作为和被告处于对峙立场的证人而言,他的态度洁癖到让人惊讶——宏的辩护律师曾这样评价。

    我转向原田:“想起来了,听说当年审案时你的表现相当公正。”

    “您言重了。”他答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出庭证人不能捏造证词。”

    我打量着他的表情:“可是先前在新干线上你并没提这件事,既然你有心向我寻求协助,这或许能成为有利条件。”

    “当时时间紧迫。”

    “可你倒有闲暇谈什么遗产税之类的蠢话。”

    “那只是些许余兴而已。”

    “原来如此,你还真喜欢余兴。如此说来,你很早就知道英子,那为什么隐瞒?”

    “并非隐瞒,只是尽量避免让事情复杂化,而且现在我们关注的问题和当年的事件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她在法庭上是位引人注目的女性,我在旁听席上见过她多次,也曾打过招呼,不过当时自然是不可能得知她和里什莱夫人的会面。所以可想而知,当我们数年后阅读那份遗嘱时有多么惊愕,我和仁科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冲击,不过这也是题外话,和眼下的问题并不相关。”

    “是吗?”我轻哼,“恕我冒昧,你似乎也有诚实的一面,而且还曾救我脱险,但我感觉你还有所隐瞒。”

    他不禁苦笑:“是和赌桌上类似的感觉吗?”

    “或许吧。”

    “我并没有欺哄隐瞒的才能。”

    “可是相较证人和被告,现在你和宏之间似乎有更深的关系,而且深到你能从他嘴里打听到我和精神科医生朋友的谈话。我想知道原因。”

    这回由宏代为作答:“因为我向大叔求过职来着。”

    “求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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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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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他出庭作证,我就觉着这大叔肯定有前途。之前在店里乱晃时也觉得这人很厉害,但他在法庭上的表现更酷。后来我决定从组里抽身,首先考虑的下家就是大叔。于是我主动打了通电话刺探他的意思,讲了一大堆京都的情况之后,大叔还是让我吃了闭门羹。”

    “大概是在三年前吧。当时我并未接受令弟提出的求职要求,这也是为他的将来着想。说心里话,之后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欣然答应,之后的进展也会顺利很多。”

    我忍不住叹气:“我说宏啊,你至少也看看求职杂志吧,便利店之类的工作要多少有多少。”

    “看字太麻烦了。”

    “那你也该直接找仁科老爷子商量,他在人事方面的权力更大。”

    “并非如此,”原田摇头,“仁科完全不插手台面上的事务,那段时间也从未在酒吧露面,公事都由我负责处理。”

    “是这样。今年冬天大叔突然来做客,可把我吓了一跳呢。不过那时候我已经不打算去危险的地方务工,再说我都有按摩店的揽客工作了。”

    “于是乎,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就把我的老底全都交代了。”

    “没错。或许有些对不住你,那时一怀旧就来了兴致,噼里啪啦什么都说了,包括你给我寄来的那封信。”

    “只除了一件事呢。”原田不忘补充。

    原田这名男子能够莫名地吸引人,的确如此,我不是不能理解宏的感受。

    “说了这么多,现在我总算弄清了二位的关系。”我看向原田,“但我还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业务关系,这里的你们指仁科和田代两拨人马。我也作了某种程度的猜想,现在希望可以核实一下。不介意的话,能麻烦你稍作说明吗?”

    “考虑到您方才得知的情况,我想已经没有必要隐瞒。具体情况非常复杂,请容我进行扼要介绍。仁科和田代社长双方的合作在某段时期内进行得非常顺利,可是田代社长对经营上的失策视而不见,这一点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而后仁科逐渐同他划开距离,随后画作事件发生。如您所言,以井上社长为首的京美策划遭受到一定压力,具体时间是在我们打消单独行动的念头之后,也就是今年三月上旬,这也同您先前的分析吻合。对此,最为有效的王牌正是田代社长。虽然他已经转调至子公司,但曾任合波广告宣传部主任一职,也曾拥有董事头衔,至今仍对合波广告宣传部具有巨大影响力,只要有心,他的确能够左右京美策划的命运。从这一考虑出发,我们再次同田代社长联手,从中搭桥的角色自然由我担任。我们将里什莱夫人的遗嘱内容对他言明,并要求对方予以协助。然而他将公事上的接触同私人问题混为一谈,进而产生某种误解。这一点和主线无关,我将略去不谈,您希望进一步说明吗?”

    我摇头:“不用,已经足够了,这是属于你们的私人话题。”

    “感激不尽。”他事务性地回应,“之后的发展相对简单,由我促成仁科同田代、井上两位社长的面谈,希望尽可能制订周密可行的计划。然而由于八云会的介入,田代社长被引向鲁莽无谋,这都亏了鹭村其人,他的思考方式简陋到让人深感震撼,而似乎正是这一本质让田代社长备感亲切。结果如您所知,他自作主张地选择了急躁冲动的方式,开始独自采取强硬手段,意在独占。最终,他同我们彻底决裂,成为现在的敌对关系,时间大致在我们开始尝试和您接触之时。不过我们也有心理准备,已经事先预估了田代社长采取单独行动的风险。另一方面,畑间寿彦老人归国后始终居于京都,直至走完一生。这一点他们最终也意识到了。尊夫人和您现在的银座居所并无联系,您是在她过世之后才搬回那里居住,而二位曾在三鹰共同生活的公寓也已拆除,以排除法考虑,只能将目光投向其他场所。接着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和您相关的人物,终于从银行账户查到了位于京都的这一住址。于是他们用刚才那样的幼稚手段胁迫令弟,作为逼您来访的手段。秋山先生,您家大门被破坏,室内遭人入侵,再加上汽车里的拙劣监视,这一切都是他们为调查作出的努力,颇具自身特色。搜索位于银座的房屋至多不过以防万一。让我评价的话,没有比这更加徒劳而又拙劣的行动了。好了,以上就是全部经过的概要。”

    “概要啊。”我陷入沉思。

    原田的话还没完:“再容我说句题外话,刚才田代社长托我向您带个话。既然答应了,我自然希望遵守约定。”

    “什么话?”

    他指向一旁的墙壁:“他对这些油画的作者非常感兴趣,询问令弟时似乎只得到一句不知道,当我告知您正是作者时,他显得相当惊讶。‘既然拥有这种才能,为什么不选择油画方向?’他让我代为传达这样的评价和指责。”

    “等会儿也由你替我回答吧。”

    “如何作答?”

    “多管闲事。”

    他露出微笑:“定会如实传达。不过我也和他持相同意见。这些全是您高中时完成的作品吧?事实上仁科对您过去的作品记忆犹新,他曾对您的才能大加赞赏,说实话,我只是半信半疑,不过今年冬天来此拜访时,我终于理解了他的心情。为什么您不向自己才能所在的方向前进?”

    “事先申明,我不太喜欢被人干涉。”

    “我明白,可是对美术作品而言,在接受大众品评之前都不算是完成,这是它们的宿命。年轻时一度投身于画家行业的仁科也好,从未当过画家的田代社长也罢,您无法全盘否认他们的美术爱好者身份。就算田代社长那样的人物也对您的作品作出了极高评价,他如果还有优点的话,倾心美术这一点或许算得上,他对美术作品还保有金钱利益之外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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