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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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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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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向着叶子家,一路奔跑,跑累了,我就快走,走一段,我又跑。我这样气喘吁吁,一路走一路跑来到了叶子家。叶子爹和叶子娘正把院子里的桌子板凳擦拭干净,他家的案板上放着摞得高高的杯盏碗碟,他家的门框边贴着红色的对联,一只半大的狗躲在墙角蠢蠢欲动,总想过去叼起当院里的一块骨头。
      我问:“叶子呢?”
      叶子娘没好气地说:“你找我家叶子干什么?我家叶子嫁人了。”
      我问:“嫁到哪里去了?”
      叶子娘说:“嫁到山外去了。”
      我跑出她家家门,沿着坡道跑到了街面上,鞋子娘站在半坡喊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她,沿着寂寥无人的街道,跑上了通往山外的道路。我跑得很快,耳边风声呼呼划过,我的手臂摆动着,像翅膀一样,我幻想着自己能够飞起来,一下子就飞到了叶子的面前,然后像打虎武松一样,三拳两脚将迎娶叶子的那些人打倒。他们坐在地上求饶,我抱着叶子骑在马背上,一溜烟地驶往远处山巅上的城堡。
      我跑着跑着,跑得汗流浃背。我跑上了一面山坡,站在山顶上,看到有一行人沿着山坡向下走,他们吹吹打打,抬着花轿。我想,他们抬着的肯定就是叶子,我站在山巅上大声叫喊,但是喧天的唢呐声和锣鼓声盖过了我的叫声。
      我沿着山坡向下追去,我没有走下山的小道,我向着他们径直冲下去,想要拦截住他们。我跑得太快了,头重脚轻,栽倒在斜坡上,我像个皮球一样蹦蹦跳跳,碾压过丛生的枣刺,压过了一大片荒草,我的头磕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刚感觉到疼痛,另一块更大的石头磕向了我。我手忙脚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身不由己。后来,一片树丛挡住了我,我终于停了下来。
      我心神疲惫,痛苦万分,无可奈何,我慢慢爬起来,感觉手脚还能动弹,脸上黏糊糊地,一摸,摸出了一把血。我不知道头上什么地方破了,也顾不上查看伤口,我继续向下追去,想要拦住叶子。
      在山下一条小河边,我终于追上了那群人。他们手中的唢呐和锣鼓一齐停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满脸是血满身是土的我。我跑到了花轿前,想要揭开红色的帘幕。
      花轿前一名看起来比我大的青年拦住了我,他问:“你要干什么?”
      我说:“叶子是我老婆,你们不能带走。”
      我对着花轿大喊:“叶子,叶子。”
      叶子揭开了帘幕,我看到他满脸都是泪水。他扶着栏杆,想要走下来。
      那名青年看着我,有看着叶子,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喝道:“哪里来的小淫贼,小秃驴,给我打。”
      那些抬轿的人扑过来,他们你一拳我一脚,将我打倒在地,他们的脚踩在我的身上,我在地上扭曲翻滚着。
      那名青年对叶子说:“今晚就看身子破了没有,要是破了身子,老子找你爹娘要个说法。”
      叶子想要扑过来,两名男子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将她按回到了花轿里。
      他们要抬着花轿走,放开了我,我站起身来,又向花轿扑去。他们翻身过来,又将我打翻在地,用脚踢着我,像踢着一个皮球。
      后来,我失去了知觉,倒在了路面上。他们抬着花轿,从我身上走过去。
      我不是武松,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和尚。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老中医家中。老中医说,他行医归来,骑着毛驴,远远看到一群人在殴打我,他赶过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走远了,而我被打昏了。他把我放在毛驴背上,驮回了家。
      他问:“那群人为什么打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一名和尚,和尚注定了不能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我和叶子有了这层关系,任何人都会认为我是一个小淫贼,一个不守清规戒律的色和尚。我是一只青蛙,我注定了不能爱上天鹅。
      我在老中医家躺了三天,这三天里,我的心冷到了极点,苦到了极点。我仔细回想自己不算漫长的一生,被人拐卖,爹置之不理;受尽折磨,却只能给自己诉说;和翠儿相约,找不到翠儿;喜欢上了叶子,叶子却嫁给了别人,而我却差点被人打死……生活告诉我,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任何人之间就没有什么有爱和关怀。
      我一定要报复。

      三天后,我的身体恢复了,回到香涌寺,突然发现,三师叔不见了,寺庙里多了一个异常漂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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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上山,但是,我很不喜欢这个女人,她不但刁蛮,而且异常固执,寺庙里的生活本来很平静,然而自从有了她,寺庙里就鸡飞狗跳。
      她对寺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尤其对矮胖子,她嫌矮胖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又嫌矮胖子见了她不问候,他一见到矮胖子,就会横眉冷对。他看到我照样板着脸,好像我欠了她半吊钱。我起初还以为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后来看到她对凌光祖面带谄媚,对二师叔满面春风,才知道她是在欺负我和矮胖子。
      她这么挑剔,按说应该来自大户人家。然而大户人家的女儿身上有一种孤傲的气质,这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是从小就拥有的优裕的家庭环境培养而来的,而且那时候的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识文断字,上过新学。那么她出身于贫寒之家吧,看起来又不像,她的首饰戴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式样翻新,而且还有一双城市里的阔太太才拥有的貂皮大衣。
      她可能很聪明,她知道这个寺庙里凌光祖和二师叔处于上等阶层,我处于下等下层,矮胖子处于更下等的阶层,而她自己把自己归入了上等阶层,所以就有意识地欺压我和矮胖子。
      我和矮胖子商量怎么报复她。
      有一天,天气阴沉,寺庙里香客稀少,矮胖子让我到寺庙后找艾蒿,他要编成火印子。我就去了。因为香火旺盛,寺庙前是通衢大道,可以并排行驶马车;寺庙后是一条羊肠小道,仅能容一人通过,道路两边是丛生的荆棘。
      我沿着羊肠小道到山坡下行走,山坡下有一片艾蒿丛,艾蒿是做火印子的上佳材料。我刚走了十几米,就与那个女人相遇了。她上山,我下山,她一路走得很急,因为天色阴暗,远处响着隆隆的雷声。
      女人站在下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我站在上面喊道:“你快给我让开。”
      女人喊:“你是个什么玩意,快让开。”
      我也喊道:“你才是个玩意儿,快让开。”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滚滚雷声在耳边响起,天空中掉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脊背上,让我哆嗦了好几下。我本来想要让开,可是我看到那个女人也哆嗦了几下,心中涌起了快感。我不让了。
      我不让,她也不让。我淋雨,她也淋雨。本来,只要她一侧身,或者我一侧身,另外一个人就可以通过了。可是想到她对我总是不友好,我偏不给她侧身。
      我等着她给我侧身,她也没有侧身。我想着,你才来寺庙几天,小爷在寺庙里一把土一块砖建寺庙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在寺庙里给泥塑涂色的时候,你在哪里?小爷把寺庙经营得红红火火了,你才来了,你来了就给小爷摆谱,你算个老几,小爷才不吃你这一套。
      女人望着我,我望着她。都在淋浴,都在痛苦,但谁也不愿意侧身让一下。现在下雨了,艾蒿淋湿了,我只能回到寺庙里,只要回到寺庙我就不淋雨了,但是只要她能够遭受淋雨之苦,我也不怕淋雨之苦。
      只是可惜,我肚子肿胀,想要上茅房了。
      突然,我的身后响起了叫喊声:“呆狗,呆狗。”是矮胖子的声音,他问:“你在那里做什么?下雨了,下雨天外面是不能呆的,呆久了会生病了,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我在这里和人顶牛。”
      矮胖子来到我们身边,看到我们满身都是雨水,个个冻得脸色煞白,他一下子乐了。矮胖子说:“呆狗,你等着,我马上回来,我给你带一个好东西,你肯定想不到,但是你看了肯定会很喜欢……”
      我说:“我快等不及了,我想上茅坑。”
      女人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哼哼,都要上茅坑了,还不让,老娘等着你把屎尿拉在裤裆里。”
      我说:“我偏不把屎尿拉到裤裆里,我偏不让你如意。”
      过了一会儿,矮胖子拿了一把雨伞,他欢天喜地地把雨伞递给我:“呆狗,给你雨伞,你把雨伞撑开,就淋不上雨了,雨伞平时用不上,下雨天才能用上……”
      我说:“我急着要上茅房。”
      矮胖子说:“那你快去,我换你。你知道茅房在哪里?往左边走,拐弯再走,墙角就是。”我上了无数次茅房,肯定知道在哪里,不需要他指点。说话啰嗦,是他的一贯特点。
      我爬上几个台阶,看到矮胖子一手搭着雨伞,一手叉腰,脸上写满了得意和满足,嘴上絮絮叨叨。那个女人脸上满是沮丧,她快要哭了。
      我上完茅房后,跑过来替换矮胖子,矮胖子说:“行,你先撑着,我做好饭就来换你。”
      我打着雨伞,用眼角得意地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女人,女人嘴唇懂得乌青,浑身瑟瑟发动,这时候,她再也撑不住了,她侧身说:“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你下山吧。”
      我说:“我更不稀罕和你赌气,你让我下山,我偏不下山,我要上山。”
      女人想要抢在我前面上山,我用肩膀抗住她,偏偏要走在她的前面。哼哼,你别想在我面前占到任何便宜。
      以后,我再见到这个女人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模仿者她的口气说道:“老娘不稀罕和你赌气。”她满脸通红,赶紧转身离开。
      我和矮胖子都过上了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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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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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多天后,我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来历。这个女人和三师叔有关。
      三师叔在香涌寺只生活了很短的时间,他忍受不了香涌寺的孤寂生活。三师叔长得一表人才,长身玉立,据说他从来就不缺女人,三师叔也离不开女人,他信奉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信条,他曾经说过:“人一生的全部内容,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前面是物质享受,后面是精神享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三师叔认为,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无数的美食和无数的美女,此生无憾。”
      那个瞎了双眼的苏联人保尔 柯察金如果看到三师叔这段话,估计会气得晕过去。

      就当我躺在中医家中养伤的时候,三师叔下山了,二师叔相送。他们来到了山下一座小镇上。和我以前在马戏团走村串巷见到的无数个小镇一样,这座山中的小镇仅有一家客栈。
      小镇的夜晚很寂寥冷落,街巷里少有行人。二师叔在房间里睡觉,三师叔在街道上溜达。一抬头,他突然看到月亮照在客栈二楼的窗口,窗口闪过了一张女人的面容。女人大约刚刚洗过头发,乌黑的长发轻轻一甩,甩得三师叔意乱神迷。
      女人也看到了三师叔,赶紧关闭了窗户。
      三师叔已经多日没有碰过女人了,她看到月亮下那个女人风情万种的一甩,尽管无法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但是有着丰富江湖经验的三师叔,已经断定这个女人不是乡间惯常见到的木讷迟钝的农家妇女,她肯定有来头,她肯定妖艳而漂亮。
      三师叔对这个女人有了想法。
      三师叔看好了那个女人住在第几间,然后回到了客栈,登上了木楼,敲响了那个女人的房间。房间了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然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三师叔压抑着声音说:“小二。”
      女人问:“么子事?”
      三师叔说:“送茶壶来了。”
      门内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打开了房门。女人非常漂亮,皮肤白皙,亭亭玉立,三师叔看到乡间小镇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半个身子都酥软了。女人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不像是客栈小二,就想关上房门。但是,三师叔跨前一步,闪身进了房间。
      女人一阵慌乱,站在门后,三师叔大喇喇地坐在女人的床上。女人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三师叔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浮萍也是意中人。小生家资巨万,富甲江南,路过此地,幸遇娘子。娘子美若天仙,世所无双,小生三生有幸,能见娘子一面,此生足矣。”
      女人似乎喘了一口气,从最初的慌乱中走出来,她说:“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了,你走吧。”
      三师叔说:“小生出门求学多年,至今尚未婚娶,如果娘子有意,小生愿与娘子共度良宵。”
      女人说:“我有男人,你快走吧。”
      三师叔的眼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没有男人的物品,就说:“原来是位佳人。佳人若有意,小生愿迎娶,满足家父多年夙愿。”
      那天晚上,三师叔在客栈的那间房子里胡搅蛮缠,无论女人说什么,他就是不离开。后来,三师叔从腰间解下玉佩,送给女子。这个玉佩是纯正的和田籽玉雕刻而成,曾是宫中之物,后来流落民间,被三师叔得到。
      女子抚摸着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不再矜持了。三师叔将女子扳倒在床榻上。

      半夜时分,三师叔走出了女子的房间,来到自己的房间。二师叔朦朦胧胧中看到三师叔回来了,就问:“你去哪里了?”
      三师叔洋洋得意地讲起了自己刚才的艳遇。二师叔说:“你呀,到哪里都敢脱裤子,小心哪天有个女人生了气,把你齐茬剪掉。”
      三师叔咯咯笑着。
      然后,他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三师叔就起床了,找到客栈老板,气势汹汹地说:“我的玉佩昨晚被人偷了。”
      客栈老板说:“客栈大门还没有打开,窃贼肯定还在房里,我带你一件件搜查。”
      他们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没见到;又敲开一间房门,进去搜查,还没见到;他们敲开第三间房门,看到一个女人脱发蓬松来开门,她还没有起床,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间玉佩,玉佩在她的胸前荡来荡去。
      三师叔说:“就是这块玉佩。”
      三师叔从女人脖子上摘下了玉佩,女子大惊失色,只能爬在床上抢天呼地。
      客栈老板说:“窃贼原来就是你,快点跟我去官府去。”
      三师叔站在客栈老板的后面冷笑着,女人爬在床上痛哭着。这时候,二师叔走进来了。
      二师叔问:“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吵什么?”
      客栈老板说:“这个女人是个窃贼。”
      二师叔问:“偷了什么?”
      客栈老板说:“偷了这位爷的玉佩,我要拿去报官。”
      二师叔说:“出门在外不容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和这位爷说几句。”然后,二师叔对客栈老板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招呼客人去。”
      客栈老板走下楼后,二师叔对女子说:“不要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来,二师叔心中一惊,果然是个大美女。
      二师叔说:“这个问题确实麻烦,我替你解决。这位爷,你要多钱,我给你多钱,只是不要拿这位娘子报官。”
      三师叔没有说话,二师叔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三师叔手中。三师叔好像很不情愿地离开了,二师叔替女人擦掉眼泪。
      就这样,二师叔将这个女人带到了香涌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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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9: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过去避而不谈,即使凌光祖和二师叔问她,她也不说。
      这个女人很神秘。
      我总感到这个女人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爆炸的,但是她迟早总会爆炸。

      尽管香涌寺地处大别山深处,但是外界的消息通过香客的嘴巴不断传来。香客们来到寺庙后,先上香,再叩头,然后给功德箱里塞钱。还有人来请凌光祖算命,凌光祖旁敲侧击,似乎在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接着突然发问,让香客在猝不及防中说出实话。然后,凌光祖根据香客的这些实话,编造出一个黯淡的命运,如果怎么做,则会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让香客自愿掏出钱来。
      凌光祖曾对我说,江湖相术,不外乎六个字:审、敲、打、千、隆、卖。
      审是观察、倾听。从他的衣着鞋帽、皮肤气质上,判断出他的身份,他的职业;从他的谈话中,判断出他的过去,他想要探寻什么事情。
      敲是试探、探索。在他的谈话中,突然冒出一句,看他的反应,判断自己说的是否准确。
      打是击打。如果自己敲得准确,立即拔草寻蛇,借力打力,给他猛然一击,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对你依赖。
      千是行骗。在对方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时候,编造一套谎言,让他相信。他此时如同溺水之人,即使不信,也要相信,因为你是他能够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隆是逢迎。说几句让他喜欢听的话,夸奖他几句,以退为进,给他指出希望所在,让他感觉到你很亲切。
      卖是收钱。到了这时候,他不给钱都不行,给钱少了都不行。不给钱会遭报应,给钱少说明你心不诚,心不诚则不灵。
      只要用上这六个字,任何一个前来算命问卦的人,都逃不脱掏钱的命运。
      凌光祖还曾对我说,我们相术秘笈共有四本,只要熟练掌握了那四本相术秘笈:《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阿宝篇》,就不愁挣不到万贯家业,不愁骗不到如花美眷。甚至可以登堂入室,成为高官显贵和商贾巨富的座上宾。坐着八抬大轿,骑着高头大马,出门前呼后拥,进门仆从如云,人人称你是预测大师,相术高手,你纵横江湖,名扬四海,你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你一言九鼎,人们望着你,像望着那轮最红最红的红太阳。
      其实,只有你知道,你是一个高明的骗子。
      凌光祖还曾对我说,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相信命运,认为冥冥中有一种不可预知的力量在左右着自己,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而我们相术大师,就是为他指点迷津的那个人,让他趋利避害。他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他更不知道。所以你要相信,你说的每句话在他看来都是正确的。你不用害怕他会戳穿你的骗局。你一忽而要让他目瞪口呆,一忽儿要让他心悦诚服,你要让他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要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在他的心中,你是能够改变他命运的大师,到这时候,你想要他的钱,他就乖乖把钱掏给你;你想要她的色,她就乖乖脱光衣服等着你。
      其实,说到底,相术就是一种诈骗书,就是一种心理战。
      凌光祖对我说,任何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通往山顶的道路是不平坦的,你必须努力学习,细心揣摩,才能够学业渐进,最终步入相术大师的行列。
      然而,那时候,我总是不刻苦,不努力,那些佶屈聱牙的江湖黑话太难学了,而且我静不下来了,我总是想着叶子。我想着叶子这会儿在那个人家干什么,人家会不会打她,我该怎么去营救她。
      我凡心未断,下不了狠心,所以注定了一辈子一事无成。

      山外打得热火朝天,在大别山之北那片名叫中原的土地上,穿着各种服装的军队打来打去,炮声隆隆,他们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倒下去,变成肥料,滋润着脚下的土地;他们的鲜血遍地流淌,浇灌着肥沃的土地。那些年里,那一片土地上的野草,特别茂盛。
      成千上万的军人倒下去了,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生如牛马,死如蝼蚁。
      大别山外是军队在打仗,大别山里是土匪在横行。很多百姓在悬崖峭壁上挖掘山洞,山洞里储藏着粮食和水,甚至还有纺花车和织布机。远远望见土匪来了,百姓们爬上梯子,逃进悬崖半空中的山洞,然后将梯子抽走,突然在村中抢不到财物,又无法攀援悬崖上的山洞,只好离去。
      大别山中,最大的一股土匪有几百人,他们啸聚在一个名叫天王寨的山头上。土匪头子叫黑骨头。
      天王寨和我们相隔几百里,他们是土匪,我们是和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然而,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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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一天中午,有一群骑马的人出现在了山谷口。他们身上背着长枪,一路打着呼哨,唱着歌,歌声和哨声惊飞了一群群鸟雀。那些冲天而起惊慌万状的鸟雀,就像报警器一样,让道路两边的村庄所有人竞相奔跑,逃向半山腰中的岩洞。
      然而,这股骑马的人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岩洞下停留,他们像一艘快艇一样,犁开两岸的群山,向着香涌寺奔来。
      那天香涌寺里还有很多香客,他们听到橐橐的马蹄声,听着随风飘来的粗粝的歌声,四散奔逃,有的藏在了山洞里,有的藏在了荆刺后,有的爬到了树梢上,刚才还在喧嚣的寺庙,突然一下子变得平静。
      在大山深处,见一个骑马的人并不难,难的是见一群骑马的人,更难的是见一群既骑马又拿枪的人。一群既骑马又拿枪的人是什么人?不是军队就是土匪。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无论是军队还是土匪,老百姓都会退避三舍。军队抓壮丁,土匪抢东西。
      我看到那个女人也很惊慌,她像一只鹰爪下的母鸡一样,刚刚跑出寺庙,又转身跑回来,她满脸都是恐惧,看着我叮咛说:“别说我在这里。”她跑上大殿的台阶,和刚刚走出的凌光祖碰了一个满怀,她拉着凌光祖的衣袖说:“师父师父,千万别说我在这里。”然后,她就跑到了后堂里。
      土匪来了,这个女人为什么惊慌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叮咛说别告诉她在这里,难道她认识这群骑马的人?她和这群骑马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想着这个女人的种种怪异举动,想着她那些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和首饰珠宝,突然明白,这个女人一定是偷了这群骑马人的东西,人家追来了。

      那群骑马的人来到了庙门前,一齐跳下马背,走进寺庙。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对襟汗衫的人走过来,向着凌光祖抱拳而立,朗声说道:“请问哪位是方丈师父?”
      凌光祖摸不透对方的来意,他还是抱拳还礼,说道:“贫僧便是。”
      对襟汗衫说:“请方丈师父随我走一趟,大当家的有请。”
      凌光祖说:“请问你们是……?”
      对襟汗衫说:“我们是天王寨的绿林好汉,想必方丈师父听过?”
      凌光祖说:“如雷贯耳,你们一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贫僧实在钦佩不已。只是,我们一向没有来往,您大驾光临,不知为了何事?”
      对襟汗衫说:“这是大当家的家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一听说是土匪头子的家事,凌光祖放下心来,他对我说:“绿林好汉们邀请,这是天大的面子,快点整理行装,把《阿含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妙法莲华经》、《阿弥陀经》、《维摩经》、《楞严经》、《华严经》、《大乘起信经》、《大乘五蕴经》、《六祖坛经》都装上,我要和好汉们讨论佛法。”
      这些经书可能是尚明法师赠送的,但是自从这些经书被矮胖子用担子挑到香涌寺后,就再也没有被凌光祖翻阅过。我不明白凌光祖为什么要带上这些佛经,而且还要一本一本地说出这一大堆佛教经典的名字,对襟汗衫不是都说了嘛,这次去是关于土匪头子的家事。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凌光祖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这些土匪:我是佛教高僧,你看我知道多少佛教著作的名字,你看我有多少佛教经典著作。
      二师叔那天没有在寺庙中,二师叔经常不在寺庙,有时候夜晚不回来,有时候夜晚回来,我不知道他都做些什么事情。
      凌光祖向站在花坛边修剪花枝的矮胖子叮咛了一些注意事项,矮胖子还要饶舌,凌光祖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寺庙这几天关门,谁也不要让进来。”
      矮胖子心情紧张,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凌光祖的方向说:“你你你……”他说了好多个“你”,还没有停下来。
      坐在石凳上的土匪们,全都站起来了,他们一齐问:“我怎么了?”
      矮胖子终于说出来了:“你带上呆狗。”
      凌光祖说:“我会带上呆狗,呆狗是我的书童。”
      土匪们看到矮胖子不是给自己说话,又全都坐下来了。
      我们走出香涌寺,走上了通往天王寨的山路,我坐在土匪的马背上,心想:为什么土匪头子要邀请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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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天王寨是一个地势非常险峻的地方,通往天王寨的道路只有一条,而且这条道路蜿蜒曲折,像条长蛇一样躺在两山的夹缝中,有时候,还需要从山洞里穿过去。天王寨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伙土匪真会选地方。
      天王寨一面是通往外界的羊肠小径,一条是陡峭如削的悬崖。站在悬崖上,都能看到老鹰在半山腰盘旋,丢一块石头下去,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
      我和凌光祖越向上走,越怦怦心跳,这么险要的地方,即使一直狐狸也逃不出去,何况我们两个大活人。
      天王寨寨主叫黑骨头,这是一个在大别山很响的名字。
      黑骨头坐在天王寨的大殿上,他光头赤膊,肤色黝黑,身上肌肉虬张,脸上有一条刀疤,从眉心斜伸到了右脸颊。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土匪的料。因为这样的人放在山下,连媳妇都找不到,谁愿意把女人嫁给一个破相的人。
      天王寨的大殿设在一座幽深的山洞里,沿着山洞向前行走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头顶上有一个圆形的缺口,阳光从这里瀑布一般流下来,让山洞深处的每一处都清晰明亮。放在今天来说,这种地形就叫天坑。
      天王寨地址选得好,天王寨大殿也选得好。

      凌光祖一见到黑骨头,就双手合十,鞠躬问候,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我站在他的身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像是经文,又好像颠来倒去只有那么几句话。
      我把行囊放在脚前,凌光祖让我取出所有经书,在地上摆了一排,他低眉顺目,对黑骨头说:“《阿含经》讲的是善恶轮回,《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的是超度涅槃,《妙法莲华经》讲的是空净济世,《阿弥陀经》讲的是西方净土,《维摩经》讲的是佛法无边,《楞严经》讲的是修禅境界,《华严经》讲的是因果缘起,《大乘起信经》讲的是四信五行,《大乘五蕴经》讲的是瑜伽修行,《六祖坛经》讲的是自修自律。不知道施主邀请贫僧上山,想要听哪一部经书?”
      黑骨头恼怒地说:“我哪一部经书都听不进去,我只想让你听我说。”
      凌光祖说:“施主请讲。”
      黑骨头说:“我叫你来,不是让你讲狗屁佛法,是想让你替我算一卦。”
      黑骨头盯着凌光祖,凌光祖头颅微垂,面如木雕,他问道:“施主所算,是否与一个女人有关?”
      黑骨头吃了一惊,他答道:“是的,是与一个女人有关。但你知道这个女人是我什么人?”
      凌光祖依然面容沉静地说:“妻妾。”
      黑骨头更为吃惊,他说:“不错,这个女人是我的压寨夫人,和我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但是,前段时间她逃走了,我派出多路人马,也找不到她的行踪。有人推荐说,相术大师会算出她藏在哪里,我先后请来三位相术大师,都算错了,我将他们杀死,埋在了后山。如果你算错了,我找不到她,你就是第四个埋在后山的人。”
      我听了后,感觉异常恐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黑骨头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凌光祖说:“贫僧虽学识粗浅,也愿量力而为。”
      黑骨头说:“给你三天期限,找不到我的女人,就看了你埋在后山。”
      凌光祖低头沉默,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宛若进入忘我境界,过了一会儿,他说:“贫僧刚才问过了观世音,此事要有结果,非五天不可,少了一天也不行。”
      黑骨头说:“只给三天。”
      凌光祖说:“此人离开山寨的时间是晨时,所走方向是正南。”
      黑骨头惊愕不已,他说:“是的。”
      凌光祖依然不看黑骨头,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此人身高中等,肤色白皙,珠光宝气,性格聪颖。”
      黑骨头脸上唰地变了颜色,他说::“是的,是的。”
      凌光祖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他说:“此人出生江淮,五年前与施主相遇,缔结姻缘。”
      黑骨头霍地站起来,他沉吟一会,说道:“就依大师,给大师五天时间。”
      凌光祖说:“五日内,贫僧要净身斋戒,闭关冥想,请给贫僧提供房屋一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五日后,贫僧方能告知此人所在。”
      黑骨头说:“也依你。”
      凌光祖又指着我说:“五日内,连这位小书童也不能打扰,贫僧行走匆忙,未安排妥当寺庙诸事,请这位小书童回寺庙料理诸事。”
      黑骨头说:“还依你。”
      凌光祖和我走出大殿,走向百米远的一座小山洞,那是黑骨头给凌光祖提供的闭关冥想的地方。我把行囊在小山洞里放好,凌光祖看看周围没人,悄声告诉我:“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说出她这些天的经历。”
      我点点头,但我还没有想明白凌光祖所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凌光祖说:“你拿我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吐露一言。”
      凌光祖说:“越快越好,现在就出发。”
      我沿着羊肠小道下了天王寨,每到一处关口,都要被土匪盘问。我想不到,这样戒备森严的堡垒,那个女人怎么会跑呢?
      出了天王寨后,我找到一家车马大店,花十块银元雇请了一辆马车,拉着我向寺庙飞奔。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我仔细回想凌光祖说过的每一句话,判断黑骨头想要问的是妻妾的事情,这一点不难,《英耀篇》中就有介绍,“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这段话是用江湖黑话写的,大致意思是说,女人询问,问的是丈夫和孩子的情况;男人询问,问的是妻子和孩子的情况。男人面色愤怒,则是询问妻子无疑。
      但是,凌光祖能够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离开天王寨的时辰和方向,这就太难了,他是怎么说准的。
      还有,凌光祖又是怎么准确说出那个女人的体态、身高、肤色、性格、出生地,莫非他见过这个女人,我这样一想,头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啊呀,这个女人就在寺庙里。
      现在,一切顺理成章了。天王寨深沟高垒,三面悬崖,进出仅有一条向南的小道,所以,那个女人是向南逃走的。天王寨夜晚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能叫开寨门,这是土匪的规矩,严防有暗探和便衣混进去,所以,那个女人只能白天出寨门。土匪一般都夜晚喝酒猜拳,上床很晚,起床较晚,所以判断那个女人只能是趁着黑骨头尚未睡醒,在早晨离开山寨,所以是晨时。那个女人说话是江淮口音,所以出生在江淮。
      马车载着我很快就回到了寺庙。我匆匆跑进寺庙,见到正在大店门前打瞌睡的矮胖子,我问:“那个女人呢?”
      矮胖子说:“跑了,你们刚走就跑了,她跑了才好,免得和我们斗气顶牛。”
      我问:“二师叔呢?”
      他说:“在后堂睡觉。”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后堂,摇醒二师叔说:“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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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师叔曚昽中睁开眼睛,看着失魂落牌的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师父这样交代我,‘快快回寺庙,让二师叔将那个女人送到荆门回香阁,不能让她吐露一言。’师父让我一个字也不能说错了。”
      二师叔翻身起床,他一下子醒来了。他问我:“你怎么回来的?”
      我说:“我雇了一辆马车回来的。”
      二师叔说:“赶快拦住马车,别让他返回去。我们雇用那辆马车,多少钱都行。”
      我急急忙忙跑出寺庙,看到车师傅已经吆转马车,准备回去了。我连忙叫住了他,说明了来意。
      车师傅说:“我接你的活,没有给老板说,肯定回去要被老板处罚的……你一天少说也要给我十五个银元。”
      二师父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出来了,他对车老板说:“一天给你三十个银元,赶快向南走。”二师父把袋子放在车厢里,袋子与木板相撞,发出一连串的清脆之声。那里面是金条和银元。
      车师傅赶着马车一路飞奔,我们走到第一个古镇的时候,马车停下了,前方有岔口路。二师父跳下马车,他这里看看,那里闻闻,还爬在地上,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查看,警觉得像一条猎犬一样。然后,他爬起来,让车老板赶着马车驶向右边那条道路,继续前行。
      我们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第二个古镇。二师父跳下马车,这次他没有再查看,而是径直走向了街边一个算卦摊。我跳下马车跟着他。
      算卦的是一个瞎子,戴着墨色石头眼镜,两只手掌像鸡爪子一样又瘦又长。我们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侧耳倾听,歪着头颅,那种神态和动作真像一个瞎子。
      二师叔毕恭毕敬地问:“谁点您出来当相的?”
      瞎子的耳朵动了一下,他答道:“师爸。”
      二师叔又问道:“您的师爸贵姓?”
      瞎子答道:“姓方。”
      二师叔继续问:“请问您的身份?”
      瞎子答道:“进士。请问您的身份?”
      他答道:“榜眼。”
      瞎子霍地站起来,他拉着二师叔的衣袖,说道:“二师兄驾到,有失远迎,请问有何吩咐?”
      二师叔说:“请上马车。”
      马车拉着我们继续南行,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升了上来,瞎子取出了脸上的眼镜,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月色下光彩夺目。
      假瞎子用探寻的眼光望着二师叔,二师叔说:“大掌柜押住了状元哥,要让找到一个玩嫖客片子的。”(土匪头子押住了大师兄,要让找到一个荡妇。)
      假瞎子问:“玩嫖客片子的咋样?”(荡妇长什么样?)
      二师叔说:“真是嘬啃,盘儿亮,挂洒火。”(非常漂亮,容貌好,穿得阔。)
      假瞎子问:“我有把点,找到咋样?”(我有会侦察的人,找到了怎么处理?)
      二师叔说:“挑去库果窑儿。”(卖到妓院。)
      假瞎子:“几顶?”(期限是几天?)
      二师叔说:“则顶。”(四天。)
      他们说的全是江湖黑话,车师傅听不懂,我能够听懂。我终于搞明白了,凌光祖多说的那个荆门回香阁,原来是个妓院。
      二师父把那个装满了黄货白货的袋子,推给了假瞎子,假瞎子没有推辞,坐在了自己身下。
      假瞎子尽管拿走了巨额酬劳,但是我知道要在有限的四天时间里找到那个女人,实在太难了。大别山崇山峻岭,随便在哪个地方窝着,就够找一年半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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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座县城附近。县城的城门早就关闭了,我们无法进去,就来到县城郊外的一座古堡里。
      这座古堡和县城遥相呼应,相距几百米。古堡周围是层层矮墙,每道矮墙都互不相连。古堡的侧面,还有台阶可以通往顶部,顶部呈方形,周边约有四五十米。古堡的上方,也像城墙一样建有垛口和敌楼。垛口是用来阻挡自己,向攻城之敌射箭的设置;敌楼是用来瞭望敌情,居高临下阻击攻城之敌的设置。这座古堡显然荒废已久,顶层有一层经年累月的厚厚的尘土,双脚踩上去,就噗噗溅起尘灰。
      很多年以前,有一支军队想要攻打这座县城,久攻不克,就建立古堡,在此屯兵。后来,县城的守军来了援兵,反守为攻,攻打县城的军队只好节节退守,在古堡上与援军对峙。后面的结局是什么?我不知道了。
      这天晚上,多亏了有这座古堡,否则我们都没有栖身之所。

      车师傅解下两匹马,拉着它们去了野外吃草,我们三个走进了古堡里。古堡下方中空,被挖出了很多个窑洞一样的地堡。我们走进地堡中,看到墙壁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想来当年这座古堡非常热闹,进攻的军队在这里做饭、住宿、聊天、制定计策,而现在,他们都化作了一粒粒尘土,飘散在我们不为所知的角落里。
      这个季节的夜晚还不算很冷,所以我们没有点燃篝火。没有了车师傅,假瞎子和二师叔说话不再用江湖黑话,他们聊着相术江湖上的一些古老轶事,我望着一轮银盆一样的月亮升上了半空,想着叶子现在有没有睡觉,她会不会知道我坐在一座遥远陌生的古堡里。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黎明时分,我醒来了,看到古堡里只有二师叔和车师傅,不见了假瞎子。二师叔和车师傅也睡着了,他们伸直双脚,上半身靠在洞壁上。我悄悄栖身,走出地堡。地堡外的两匹马正在耳鬓厮磨,看到我突然吓了一跳,等到觉得我是熟人后,它们继续表达它们的亲热。
      我站在地堡外,向两边望去,看到两边的山峰渐渐趋于平缓,更遥远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大别山的山口了。
      太阳刚刚在东边山顶上露了半个脸的时候,假瞎子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低矮,小手短腿,瘦脸窄肩,但是脚掌特别宽大,一双眼睛也像两只老鼠仔一样左顾右盼,显得非常灵活。
      假瞎子向二师叔说:“这是把点,江湖人称神行太保。”把点是江湖黑话,就是会侦察跑得快的人,和梁山上的神行太保一样。其实梁山就是一个黑社会,宋江想把他们漂白,最后把他们都漂到了太平洋里。
      神行太保先和二师叔握手,后与我握手,我一握,感觉到他的手掌上全是骨头,我握着他的手,就像握着鸡爪子。
      二师叔多给了车师傅银元,让他在古堡等我们。我们一起走向县城的方向。

      神行太保显然对这座县城极为熟悉,他带着我们在这里三转两转,转到了一个非常僻静的小巷。穿过小巷,走到尽头,看到一棵繁茂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一扇门,单边开,涂着红色油漆,油漆已经斑驳。我们推开木门,看到院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有几张石凳。每张石凳上都坐着人。有人枯瘦如柴,有人肥胖如钟,有人身材五短,有人长手长脚,只要搭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一群江湖异人。
      神行太保带着我们经过石桌,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沿着方砖铺就的甬道,径直走向最后的一间房屋。掀起门帘,推开房门,借助着从天窗射进的阳光,我看到房间后墙下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花白长发长髯的老者,他正在呼呼地抽着水烟。老者似乎沉浸在水烟的快感中,听到我们走进来,他脸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二师叔、假瞎子、神行太保都躬身而立,我也赶紧躬身而立。
      二师叔、假瞎子、神行太保齐声喊道:“拜见总舵主。”我也赶紧跟着喊,只可惜最后只说了“主”一个字。
      老者问:“都来了吗?”
      二师叔恭敬回答:“都来了。”
      老者说:“这里所有人随你调配,还需要什么就吱一声。”
      二师叔赶紧说:“谢总舵主。”
      老者说:“出了大别山,到了江淮线,遇到难处,可以用总舵主的名号。”
      二师叔感激涕零,跪下身道:“谢总舵主。”看到二师叔跪下去,我也赶紧跪下去。听到二师叔说,我也赶紧说,还是只赶上了最后一个“主”字。

      我们走出那间小屋,神行太保没有跟过来,假瞎子请我们在一家饭馆吃饭,吃的是这一代最有名的羊肉烩饼。
      假瞎子说:“所有网已经撒出去了,要不了两天就会有消息,你们在县城里耐心等待。”
      我心中想着那个气度威严的白发老者,就问二师叔那是谁。
      二师叔恭敬地说:“他是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总舵主,曾是皇宫御用相术大师,也是老佛爷的座上客。清朝灭亡后,隐居大别山中,已有二十年。江湖上只要提起总舵主的名号,就没有人不买账,也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心想,师父真厉害,连总舵主都出面帮他。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以后在江湖上肯定也能够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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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下午,假瞎子带来了消息,他说各路出去哨探的人马都回来了,神行太保那一路已经查知了那个女人的行踪,目前,神行太保正在跟踪,派同伴回来报信,方向为南。
      假瞎子还说,神行太保每逢岔路口和转角,必会留下标记,标记为一把刀。
      二师叔一听,异常振奋,他带着我坐上马车,沿着通往东南方向的道路疾驶而去。
      马车奔驰了半个时辰,太阳偏西,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二师叔让马车停下来,车师傅拉上了闸,一声吱吱的刺耳的声音响过后,马车停下来,马的四蹄还在不安分地蹬踏着地面。二师叔对我说:“下去看倒埝还是切埝有青子。”
      二师叔说的是江湖黑话,不让车师傅听见。我们是向南方行走,遇到两个岔路口,一边向东,一边向西。江湖黑话中,东边称倒埝,西边称切埝,刀子称青子,暗器称暗青子。二师叔的意思是说,让我下车看是东边路口有刀子的印记,还是西边路口有刀子的印记。
      我下车看了看,看到东边路口的一棵高大的树干上,刻着一把长约四寸的刀子,刀子很精致,有弯弯的手柄,有锋利的刀口。刀尖指向东方。
      我爬上马车,指了指东边的方向,二师叔说:“往东走。”马车又开始向东跑去。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车来到了一座村庄,村中的狗看到突然来了一架马车,立即追在后面狂吠;几个孩子看到马车来了,也追在后面。我们穿过村庄后,看到道路向走边拐去。我跳下马车,在村庄最边一户人家的砖墙上,又看到了神行太保留下的一把小刀。小刀照样刻得非常精致。
      村庄向前走不远,就是一座镇子。镇子上道路狭窄,行人稀少,一群人站在街道中间,弓着腰看着地上的什么。
      这群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我们不得不跳下马车。
      我们刚刚走到那群人的跟前,就有一个人我说:“厉害啊,你看这个少年,一忽儿功夫就赢了七八块银元。”
      我向人群中间看去,看到一个青年盘腿坐在地上,地上扣着两个瓷碗,青年把瓷碗拿起来,让你看看左手的碗底有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小球,右手的碗底是空的,然后,他双手交错,两个瓷碗在手底换来换去,让你猜哪个碗底有小球。
      一个少年交给了坐在地上的青年一块银元,青年开始转碗,停止后,少年指着说:“这个碗底有。”青年揭开碗底,果然发现下面有毛茸茸的红色小球,青年不得不把两块银元给了少年。少年如此操作,很快就赚到了十几块银元。
      我看得心痒,就挤进去,那个少年立即束手,他对我说:“钱赢得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你来吧。”
      我兴高采烈地蹲下身,眼看着青年把小球放在了左手的碗下面,可是转来转去,我就被转糊涂了,结果输了一块银元。
      我不相信自己看不准,就又给了一块银元。这次,小球还是在左边的碗下面,我紧紧地盯着这只碗,不信他能转到哪里去。青年边转边念着口诀:“玩你的眼尖,玩我的手快,输赢转念间,大洋仅一块。”我明明看清了左边的碗,然而碗底翻起,又没有小球。
      两块大洋都输出去了,我有点着急。师父一月才给我两块大洋啊。我从口袋里摸,又摸出一块,想要送给坐在地上的青年。
      突然,背后有人来了我一把,他说:“呆狗,快走。”
      我们身边一下子围过来十几个人,嬉皮笑脸地说:“别着急啊,先输后赢,这是常理。”二师叔和我想挤出去,他们排成了密密的人墙,挤不出去。有人的手已经开始在我和二师叔的身上搜。
      二师叔说:“都是扯老海的,这是作甚?”
      那些人一惊,手臂从我们的身上放下来。
      坐在地上的青年站起来,他问:“哪条道上的排琴?”
      二师叔说:“作相的。”
      那些人闪开了一条道,他们说:“咋不早说,走吧走吧。”那名青年还把赢我的两块银元还给了我,他说:“这位兄弟刚出道儿吧。”
      二师叔说:“还没有走江湖呢,我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那名青年说:“你们有什么难处,告诉兄弟一声。”
      二师叔谢过他们,拉着我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小镇。
      刚才,二师叔对他们说都是走江湖的,这是干什么,不让他们为难我们。他们问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兄弟。二师叔说我们是算命的。他们看到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放我们走了。
      坐在车上,我想着刚才的情景,是在想不明白,明明盯着左碗,明明左碗下放进了小球,为什么在转了一通后,就不见小球了。
      我问二师叔,二师叔说:“这是燕尾子,你看着把小球放进去了,其实在碗扣上的那一刹那,你的视线被挡住,小球夹在他的指缝里,所以,你无论翻起哪个碗,碗底都没有小球。”
      哦,原来是这样。燕尾子也是江湖黑话,指的是行骗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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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16 14: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感到深深震撼,江湖上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而令人惊惧的事情,还有这么一群形色各异的人。你如果不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只是街道、房屋、男人、女人,你如果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来这伙燕尾子已经让我惊异了,没想到时间不长,我们又遭遇了一伙燕尾子。
      因为追赶神行太保心切,二师叔让我们继续前行,听说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座县城,我们决定在今晚就住宿在县城。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县城,然而奇怪的是,这座县城的城门没有关闭,我们来到城墙边,才发现城墙多处坍塌,有的地方还有水桶粗的窟窿,县城里一片暗淡,只有几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不定,而且还随风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听起来和瘆人。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座乱坟岗中,心中突生恐惧。
      然而除过这里,我们再无处安身。
      二师叔说:“先进去再说。”
      马车辚辚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街,铃铛声和车轮声在这个静静的暗夜,听起来异常嘹亮。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把,问我们是干什么的。
      二师叔跳下马车,说我们是做生意的,因为赶夜路,而错过了住宿。
      那两个人手持火把来到了马车前,将我们三人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然后才说:“县城没有客栈。”
      二师叔觉得他们在说谎,就说:“随便什么样的客栈都能,一间柴房也可以。”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兵荒马乱的,谁会出门赶夜路,客栈没有生意,关门了。”
      另一个人说:“客栈老板都跑得没影了,我们这里前几天刚刚打了一仗,老百姓吓得躲到山上,城墙被攻破,城里很多房屋都烧毁了。军队走了后,一部分人才下山回到城里。”
      二师叔问:“谁跟谁打呀?”
      一个打火把的人说:“鬼才知道。穿绿的,穿蓝的,穿黑的,穿黄的,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谁知道是谁跟谁在打。打来打去,遭殃的是老百姓。地里的包谷眼看着熟了,没人敢收,都烂在了地里。”
      二师叔说:“是的啊,打来打去,打啥意思嘛,就不会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是实诚人,就让我们住在了靠近城门的一间房屋里。说是靠近城门,其实已经没有城门了,城门已经被炮弹轰为碎片,又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师父只有五天的时间,现在两天都过去了。
      如果五天内,还找不到那个女人,大掌柜的会不会杀了师父?
      我想,会的。大掌柜的都杀了三个算命的,再多杀一个,他也毫不在乎。师父在我们相术江湖上是成名人物,但是在土匪江湖上,应该没有人听说过他。
      江湖和江湖不同,就像行业和行业不同一样。

      天亮后,我在县城十字路口,又看到了神行太保留下的小刀暗号。这次,小刀是雕刻在一节烧焦的木头上。
      我们刚刚转过十字路口,突然一个人倒在了马车前面。车师傅紧急拉住闸,跳下马车,看到那个人人事不省,满身是血,一下子吓呆了。
      那个人倒下后,周围一下子围上来了七八个人,他们闹嚷嚷地喊着:“撞死了人,撞死人了。”
      车师傅怀中抱着鞭子,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想下车,二师叔拉住了我,他悄声说:“稳住。”
      那伙人看到车师傅衣着寒碜,又被吓傻了,就来到马车前,他们打量着我们,看到我们衣着光鲜,就喊道:“下车下车,把人撞死了,谁也不要走。”
      二师叔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摸出几枚银元,递道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轻声说:“水做的生意,没多少子儿,排琴们肘山去。”
      那个人听二师叔这样说,想要接过银元的手赶紧收了回去。
      二师叔硬塞到他的手中,说:“兄弟要赶路,不能陪众位大哥。”
      我听懂了二师叔说的话,他说我们做小本生意,没有多少钱,这点钱让他们拿去喝酒吧。
      那伙人把那名昏过去的人抬在一边,马车轻快地离开了。
      我问二师父,这伙人是什么人,二师父说:“还是一伙燕尾子。”
      我说:“那人满身是血。”
      二师叔说:“是猪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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