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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镜止水

[短篇小说] 《幽谈惊梦》李昱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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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生订了客座楼的雅座,刚叫了一桌酒席正与曹应庭相对而酌,大戏台上便已响起开场锣。那女旦凌飞瑶刚一亮相,就得了个满堂彩,还有几人冲至台前将钗环首饰直接扔到凌飞瑶脚下的,场面十分的热闹。陈生早订了两个大大的花牌放在戏台的旁侧,他刻意讨好,是以在每个花心中都缀上了小银锭,银光闪烁格外引人瞩目,待凌飞瑶亮相,陈生站起身大声叫好,后台早有人知会过凌飞瑶,说有两个外乡公子送了两个惹眼的大礼,是以凌飞瑶向着陈生与曹应庭遥遥点头,浅施一礼。曹应庭淡然抬头正碰上凌飞瑶含笑而顾,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一惊,一个心说:果然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另一个心道:何曾见过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片刻回神两人都是将目光调转开来,唱戏的唱戏听戏的听戏,一切如常。
  待戏罢散场回到住所,陈生意犹未尽,重新叫了一桌酒菜,席间他问道:“曹兄今日看见凌飞瑶,觉得如何?”曹应庭面嫩,故意淡淡道:“寻常女子而已,我并未记住样貌。”陈生忽然放声大笑。曹应庭奇道:“贤弟笑什么?”
  陈生大乐拍桌叫道:“书痴啊书痴,可惜那凌飞瑶向你频频含笑,岂不是俏媚眼儿做给瞎子看,白白浪费功夫。”
  曹应庭听罢心中一动,暗暗回想方才情景,戏台之上那双凤眼的确仿佛脉脉含情,一时间心如撞鹿,表面上却并不露出声色,继续与陈生推杯换盏闲,将此话嘻哈而过,夜深待陈生安寝,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月色正好,他独自饮了几杯酒,借着酒力在条案前将白天所听戏文中略感单薄的一段三仙桥,重新填词。三更后才合衣而眠。
  第二天陈生起早见条案上改过的戏词,大感惊奇,看着熟睡中的曹应庭笑道:“原来也并非全呆,嘴上不说心中却有。”心中促狭心起,竟将这段三仙桥放入怀中,待到曹应庭醒来,看见桌上空空如也,心中生疑却也不好意思向陈生问及,两人相约去闻香楼听戏。凌飞瑶在戏台上看见陈生和曹应庭遥遥点头示意,待一场戏后草草卸妆就过来作陪,几句寒暄之后,陈生忽然从怀中将那段三仙桥掏出递给凌飞瑶,笑道:“此乃曹兄将在下灌醉后偷偷写的,我特意袖来给姑娘看看。事出意外,曹应庭一时间大窘,只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凌飞瑶听后面不改色,双手将戏词接过细细观看,先看到词头上有一行小字:“戏罢卸妆垂手立,婷婷一树碧桃花。”她微微而笑。
  待看了几句正文,凌飞瑶忽然神色大变,显出恭敬讶异之态,细细看了几遍之后,她面露喜色,抬头望着曹应庭双目盈盈,轻声道:“此乃未完之作,曹公子可否将其写完?”条案上摆放着现成的文房四宝,为的是供客人点戏之用。曹应庭爽快地走到条案前,稍加思索便提起笔将整段唱词补写完全,然后转身交给凌飞瑶。
  凌飞瑶双手接过,边看边点头,看完后似是有些情不自禁,竟然以手击桌打板,照着纸上戏文清唱起来。唱得几句,邻近桌子的客人便纷纷聚拢来听,一整段唱罢,众人山呼叫好。
  凌飞瑶将戏词小心折好放入怀中,然后笑意盈盈地对着曹应庭深深敛衽道:“飞瑶多谢曹公子,历来写词之人不解曲意,写曲之人又难度词情,所以这世间少之又少的好词难配那少之又少的好曲,胡乱参搭便是霄壤之别。难得遇到像曹公子这样能解曲意又度词情的才子,成全了这段戏文。”
  曹应庭连忙还礼道:“姑娘过誉了。”
  此时后台有人高喊:“有客官点了戏文,请凌姑娘上妆了。”凌飞瑶含笑不语,转身匆匆而去,片刻后有一打杂小童拿一张素笺递给曹应庭,打开看时,见上面一行俊秀的蝇头小楷:“日落,闻香楼内院。”小童附在曹应庭耳边轻声道:“我们姑娘说了,请曹公子届时独自前往。”曹应庭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将素笺放入怀中。日落时分,他借故打发了陈生,果然独自来到闻香楼内院。
  凌飞瑶早早备好一桌美酒佳肴,是夜二人饮酒畅谈,凌飞瑶虽然是个戏子,却聪颖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曹应庭大感意外,立时对她另眼相看,直至天明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遂定下了次日之约。
  自此之后两人日日在闻香楼后院约会,半月之后,两人渐生爱意,在闻香楼定下白首之盟。曹应庭承诺凌飞瑶,即日启程归家禀明母亲,待来年春天再回来来迎娶凌飞瑶。
  一月之后曹应庭与陈生回到家中,曹应庭将自己与凌飞瑶在闻香楼定情一事告知母亲与妻子,曹母与曹妻听后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陈生乃是曹妻远房表亲,曹妻次日找了个借口独自外出,暗中将不下百金的首饰放进一个包裹赠与陈生,求陈生为自己助言,劝解曹应庭打消娶妾之念,陈生原本对凌飞瑶有意,眼见她与曹应庭私定终身,心中早觉不爽快。如今曹妻带着重礼前来边哭边求,当即点头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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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数日之后,曹母寿辰,曹妻特意请了戏班来家中庆贺,暗中与戏班老板定下戏文,在庆生戏中夹杂一出《檀香街》此戏说的是一个女戏子与秀才相恋,秀才进京赶考时,戏子向秀才要一颗门齿作为聘订。秀才金榜题名带着十个檀木箱子的聘礼前来迎娶,为试探戏子的情意,故意乔装成乞丐来至门前,戏子见状冷语相讥,秀才伤心之中向她讨还自己的门齿,那戏子将一个箱子搬出,令秀才自寻,秀才开箱,见其中满是牙齿。。。。
  曹母看到此处,当即冷脸皱眉,曹妻查看婆母脸色后,故意大声呵斥戏班改戏。
  曹母冷着脸将曹应庭支开后,转头问坐在身边的陈生:“你倒给我说说,你兄长看中的这个戏子,是个怎样的相貌人品?”
  陈生连忙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道:“倒有个八分的人才,双目盈盈,姿容秀丽,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只是。”他顿了顿皱眉道:“只是,听说此女心高气傲,向来不肯与人为妾的,不知为何见了我兄长几日之后,就缠磨着与他定下了终身。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知她这样做惯了戏的女人,水袖中还有多少人所不知的把戏。”
  曹母轻轻点头,陈生又接着道:“男女之情最忌无因而至,突如其来。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谋算。西施之美人所共知,最终致君王以色亡国。她这样一个出身僻壤小手小眼的女子,兼之半个身子陷于风尘,乍看见曹兄这样家财丰厚的人物,哪有不动心思的,我却不信她有多少真情实意在里面。
  曹母听后面沉似水,沉默不语。次日暗中派一名沉稳的老家人前去江南打听凌飞瑶的底细,过了不久老家人回来后言道:“凌飞瑶自幼生于优伶之家,家中俱是擅弄音容之辈。听说此女手段非常,四乡八里多有男子为她倾倒,被她搅扰得心神如麻,愁苦欲绝,她自家却不为所动,对众人笑谈情思。”
  曹母听后勃然大怒,对曹应庭呵斥道:“这样的女子恐怕不比良家女子爱惜名节,顾及廉耻。即便是娶回家中也是自寻烦恼,哪有这样的女子,为了几句戏词就可以与人私定终身?你快快打消这个念头,从此安心在家读书。”
  曹应庭生性懦弱,对寡母惟命是从惯了,虽然心中爱慕凌飞瑶,毕竟时日尚浅,情心不坚。这几日妻子夜夜哭闹,寻死觅活。惹得他心神不宁,兼之身边人众口一词的数说凌飞瑶是个轻浮不检点的女人,曹应庭心中渐渐萌生退念。眼见母亲口气如此强硬,他叹了口气,想着,似凌飞瑶这样的人大约是不会久等的,日子一长自己不去迎娶,她自会另寻他人,此事也就作罢。念及至此,曹应庭并未坚持己见,轻轻点头就算默认。
  谁知母子两个正在说话间,门外忽然有仆人来禀报说,大门外有一南方口音的年轻女子求见曹公子,她自报姓名叫做凌飞瑶。
  曹母与曹应庭闻听大惊,曹应庭一时间心神大乱,来不及和母亲商量便疾步走出门外,远远看见烈日下,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挽着个素布包站在大门前的紫槐树下,正是凌飞瑶。
  曹应庭见她风尘仆仆,面带憔悴,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上前接过包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凌飞瑶相思多日终于看见心上人,心中喜悦无比,不禁面上飞红也是垂首不语,两人各怀心事正在尴尬处。
  却有老家人走过来道:“少爷,老夫人让请凌小姐进入内房叙话。”
  曹应庭无奈只得引领着凌飞瑶向后院走去。
  进入内堂,凌飞瑶落落大方毫无拘谨扭捏之处,行完礼自己站在曹应庭身边。曹母面不改色的看着她问道:“姑娘的事情,我儿已经对我提及了,你们既然订的期约是明春,姑娘怎么会突然自己找寻到寒舍来?”
  凌飞瑶目光转向曹母身边的老家人,笑道:“这位老伯不久前突然来到飞瑶家乡,一力向众人打听飞瑶的身世境况,我猜必是与曹兄有关联,我堵不住众人的胡言乱语,所以便贸然尾随而来,想向您当面解释飞瑶的为人,此举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老家人神情紧张地附在曹母耳边道:“我归来时,的确发觉这个女子一路尾随,怪我未曾多想。”
  曹母点头道:“姑娘真是个聪明人,既是如此,我们就直来直去好了,听我儿说,短短几日你凭几句戏文就向他托付了终身?如此作为是否太有悖常理啊?”
  凌飞瑶微微笑道:“天下万事都在常理之中,单只一个情字除外。”
  曹母听后面现不悦道:“好一张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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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凌飞瑶连忙道:“飞瑶是说,我对曹兄是真心爱慕,其他一切都可不做计较。”
  曹母冷笑道:“你可以不做计较,我却不行,我们曹家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凌飞瑶看着曹母怔怔地道:“那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将飞瑶拒之门外了?”她转头看着曹应庭道:“曹兄,你怎么说?你与我在闻香楼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曹应庭面现难色低头不语,见凌飞瑶这样直言不讳,屋中人都是一愣。老家人附在曹母耳边道:“老夫人,这女子如此心计重重,刚强倔强,恐生事端啊。”
  曹母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凌飞瑶,忽然话锋一转:“倒也不是如此说法,姑娘若真有铁打的心意,老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距此处十里之外有座落雨山,山顶上有间禅堂,姑娘如果能不假他人之手一力修缮,老身便认你是我曹家妇。”
  凌飞瑶听后面露诧异之色,心中不解这修缮禅堂与曹家娶妇有什么关联,但总归是有望达成所愿了,她是个爽快的女子,觉得此时再问缘由,就如同讨价还价一般,显得心意不诚,当即转身双目炯炯望着曹应庭道:“既如此,曹兄,我必达成老夫人之命,只盼你莫失闻香楼之约。”然后转身向着门口大步而去。曹母稳稳而坐,看着她的背影面现得色。
  待凌飞瑶走到二道门处,曹应庭忍不住疾步追出,从后面一把拉住凌飞瑶急道:“姑娘千万不可前去,凡人万难修复此座禅堂。”
  凌飞瑶见他追来心中正在欢喜,没想他却说出这样话来,冷声道:“为何?”
  曹应庭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姑娘才貌双全,在下原本也觉不堪匹配,如今只有多谢姑娘错爱了,还请早日返乡另择高婿。”
  凌飞瑶微微愣怔,低头不语,半晌才轻声道:“分别才刚两月,你所说所做便如如云泥之别。难道你心中也如旁人想的一般?”
  曹应庭闷声道:“母命不可违,你我今生无缘了,你。。。。走吧。”
  凌飞瑶心中气苦道:“果然是三人成虎,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心中带着些意气,说罢甩开曹应庭的手大步而去。
  曹应庭呆呆望着她娇俏单薄的背影,想着她一介女流,不远千里孤身一人追寻而来,却落得如此收场,心中凄楚难言,有心追上去从此两人浪迹天涯,想想家中高堂幼子,想想功名前程。想想众人所言:一个戏子。。。。终于长叹一声狠心回头而去。
  凌飞瑶雇车来到落雨山下,仰头看去只见山体陡峭如削,色黑若铁,全无上山路径。所幸她自小练功身段灵活,当下绕山找到一面不甚陡峭的小坡攀援而上。落雨山虽不高,却因没有植物缺少抓手,足足两个时辰,凌飞瑶才艰难爬上山顶。
  凌飞瑶待脚履平地,站稳身形放眼看去,见山顶乃是大约两亩的平地,悬崖边果真伫立着一座由大块石砖垒就的禅堂。凌飞瑶大喜,疾步过去观看,只见那禅堂破败的并不十分厉害,单单只是一面墙的破损,散落的不过是百来块石砖,心中顿觉轻松,进到禅房之内,见屋中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桌上还摆有石笔与石砚,砚中残留着些朱砂之迹。凌飞瑶走过去手抚石桌,只觉光滑无比,举手看时,见手掌上竟然是纤尘不染。
  她微感讶异,心想莫非此时还有人居住?当下走出禅房,环顾四周只见整座山都是石头,无土无水,寸草不生,飞禽走兽踪影皆无,更无半个人影。
  她不及多想复又回到禅堂前,开始试着挪动四下散落的石头,所幸不甚重。以她的气力大可举起。她不由轻笑自语:“无土无水又能怎样?不过是费些气力将砌墙材料自山下运至山顶,再按着断墙砖缝砌起来罢了,此事能有多难,说的如登天入地一般。”此时天色渐晚,凌飞瑶也不急于一时,按着来路下山,在山脚下找了家小店就寝。
  第二日清晨她梳洗完毕简单用过早饭,便命店家用糯米熬成一锅浓汤,自己将一袋黄土用米汤细细和成稀泥,再小心地用三层雨布包裹好负于身后。然后重新上山。
  凌飞瑶一面攀着岩壁一面心中暗想,即使每日只砌十块砖,有月余也大可完成修缮。届时看曹母还有何话说,曹兄也必能知我心意。越想心中越畅快,很快就攀到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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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到禅堂前,她解下泥包拾起一块石砖将糯米黄泥涂于石上,转身往墙基上放去,谁料想,砖上突然冒出一阵轻烟,黄泥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凌飞瑶愣怔当场,一时难以相信眼前情景,不禁双手微微发颤,她匆忙将泥重新抹在石砖上,瞪大双眼细看。熟料,泥在顷刻间复又化为淡淡青烟,石砖上依旧纤尘不染。见此异象她大惊失色,手中石砖脱手而落,人颓然跌坐在地上,心中骇然:怎么如此古怪,这却是什么缘故?怪不得曹兄临别时言语支吾,说什么你我今生无缘了,他必定知道此事的缘由,需得找他问个清楚。
  她匆匆下山回到曹府,门房早已受过曹母叮嘱,对凌飞瑶冷口冷脸爱答不理。凌飞瑶丝毫不以为意,温言道:“劳驾请曹公子出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她长途奔波劳顿,身在异乡接连受挫,不觉有些神情恍惚。在路上胡乱行无处可去,便重新回到落雨山,爬上山来到禅堂前。此时仿佛身上气力陡然消失,她颓然跌坐在乱石中,心中气苦难言。想自己一向眼高于顶,千挑万选看中这曹应庭,不惜私定终身,不惜离乡背井,不惜屈做小星,事到如今一片痴心付与流水。那曹应庭眼看自己身处艰难之地,不但毫无怜惜之情反说些冷言冷语来嘲讽,这般的冷漠可见丝毫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她看着脚下的石砖,不由得泪落如雨,一时心中大恨,忍不住挥掌击在砖上。用力过猛,手掌心陡然一阵刺痛,凌飞瑶疼的皱眉吸气,举手看去,手心处已经被石砖断边划开了一道创口,鲜血涌出,凌飞瑶举着手,呆呆看着血滴落在脚下的石砖之上,只觉心如死灰。
  一月之后,曹应庭之妻求父亲上下疏通,为曹应庭在江西补了缺,曹应庭性子虽唯诺,心中毕竟也记挂凌飞瑶,曾偷偷派家人去落雨山打听消息。家人回来禀报说,有人看见凌飞瑶离开曹府的次日就雇车回乡了。曹应庭听后怅然若失,却也如放下心头大石,遂坦然携妻上任。
  曹应庭离开家乡五年,满以为可以将凌飞瑶忘个干净,谁知相思日渐加深,始知自己不能忘情。遂暗中派人去凌飞瑶家乡查访,派去的人回来言道:“因五年前凌飞瑶无故失踪,凌家班早已经解散。”曹应庭大感意外,当夜做了一梦,梦中见凌飞瑶独自站在落雨山禅堂前。自此之后他整日心慌意乱惴惴难安。终于决定告假回乡亲自去落雨山看个究竟。曹妻闻听,执意跟随丈夫一同回乡,她心中却不甚担忧,一是早已事过境迁二是绝不相信有人真的为一句承诺苦守荒山五年。
  长途舟车劳顿,曹应庭所坐的马车终于进入房山县境内,夫妻二人在车中昏昏欲睡,忽被头顶几声响雷惊醒,紧接着听见车窗外大雨倾盆而下,路边人人放下手中活计,站在雨中欢呼雀跃。
  曹应庭心中一惊自车中一跃而出,目瞪口呆看着天上飘落的大雨,儿时的传闻忽然在心中闪过:哪日落雨山禅堂得以修缮,哪日就会天降瓢泼。他忆及梦中景象,脸色大变,推开前来拉扯他的妻子,拔出腰刀割断拉辕马的绳索,翻身上马直冲着落雨山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路上大雨如泼,难见路径,脚下坑洼泥泞,马蹄几次险些陷入泥中,曹应庭频频扬鞭只管一路策马急行,待来到落雨山脚下,他翻身下马径直向山上爬去。
  口里止不住喃喃念着:“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
  待他带着一身风雨爬到山顶,不禁呆怔住,整个落雨山如同被个透明的罩子罩住一般,不见一点水痕,悬崖边小小的禅堂前果然站着个一身素衣长发披散的女子。与自己梦中所见场面一般无二。
  曹应庭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那个身影,慢慢向她走去,只觉脚下如坠大石,举步维艰。越走越近,女子的容貌越来越清晰,曹应庭忽然心中大震。那女子正是凌飞瑶,只是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样貌消瘦,倒越发显得一双妙目灵动有神。曹应庭见她背后的禅堂中隐隐现出红光,禅堂倒塌的一面墙壁已然修缮完整。
  他一时愧悔无极。“飞瑶。。。。”两个字刚一出口声音已带哽咽。“我几乎不能相信。。。。”
  凌飞瑶淡然的看着曹应庭一步步走近,面上毫无吃惊意外的神色,她轻声道:“信?曹公子乃无信之人,如何去信他人。”曹应庭急道:“当年,我以为你走了,我只道世上没有修复这禅堂办法,我只道你会知难而退。我若知道你情深至此,万万不会抛下你一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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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凌飞瑶微微一笑道:“去与留,修与不修皆在有心无心。”说罢径自向山边走去。待曹应庭惊觉,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长发与衣袂轻轻飘动,不似凡人一般的绝美。
  “飞瑶!”曹应庭大惊,奔过去正要拉住她。
  凌飞瑶猛回头一脸正色,厉声道:“站住。我为我心不为你。”
  曹应庭应声站住,急道:“我必娶你为妻,飞瑶,我必会娶你为妻。”
  凌飞瑶淡淡一笑,嘴边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旋道:“曹公子说笑了,以你的高才,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之理?如今飞瑶心愿已了,凡尘苦楚我也不愿多挨了。。。。。”曹应庭大惊失色疾步向前扑来,还是迟了一步,
  凌飞瑶转身向着山下纵身一跃,娇小的身形如飞鸟般一掠而过,转眼消失在瓢泼大雨之中,曹应庭看得心胆俱裂,扎煞着双手,身子晃了几晃跌坐在石地上。
  大约呆怔了两个时辰,曹应庭才觉得三魂七魄归复原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缓步走进禅堂,向着修复一新的墙壁上看去,只见墙上那副求雨观音图重新显现于墙壁之上,如玛瑙般通红透亮,隐隐发散着红光,令人难以直视。在观音像旁,如今还多了一首蝇头小楷写就的红色小诗。
  落雨山下不落雨。
  情深重诺惹人疑。
  禅堂五载看日暮,
  君门咫尺无消息。
  只道此意无凭寄,
  谁知一掌洞天机。
  磨石刺血终成泥,
  我心如水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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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语花娘》

  重和元年,徽宗与金军定下“海上之盟”,意图收复燕云十六州,宣和五年春金军攻辽大捷,后将燕京及其附近六州之地归还宋朝。徽宗大喜遂派西北监军蔡攸前去接收。蔡攸在还朝途中偶见一座奇山,方圆约百里高达数千丈,山顶不时有紫气升腾。
  蔡攸一时好奇心起,当下带数十名官兵沿山路上至山顶,发现此山顶部平坦如刀削,建有大片楼台庭院,户户朱门粉壁雕梁画栋,建造工艺精美绝伦世所未见。山上居民个个衣着华美,言语中对人毫不设防,问明蔡攸身份后立时有人将他与随行兵士请到家中,并摆下盛筵开启美酒款待众人,杯箸交错间蔡攸问及此地是何所在,山民道:“此山名为紫府山,本国名为紫府国。山上居民都乃地仙后人。”
  蔡攸听后半信半疑,加上他多饮了些酒,略带调笑道:“如此说来贵国的来历非比寻常,想必定有些尘世间未闻未见的奇珍异宝,不知可否取出令我等开开眼界?”
  紫府国民也笑道:“您来自泱泱大国,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未闻未见过,不过我国中倒是有几样东西,乃是祖先传下之物,凡尘中绝无仅有。只是要想观看,需上奏本国国君。”说着便有两位紫府国民离席而去,一炷香的功夫,那两人小跑而回喜笑颜开地道:“国君已然准奏,请贵客前去观赏。”
  蔡攸听后大喜过望,待酒足饭饱之后紫府国民将蔡攸等人引到山顶中心一座高墙大院外,开启一扇巨大木门之后。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内中有一茂盛的花园,洞壑宛转,怪石林立,其中树木形状怪异,花草香气有异于百花,宋使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觉看了心旷神怡,闻香神清气爽。园中飘散紫色烟雾,令人感觉如置画中。蔡攸等人看后赞不绝口后。
  蔡攸本想立即下山,无奈紫府国民苦苦相留盛情相邀。足足过了三日之后才放蔡攸等人下山。蔡攸回朝后将此事当成奇闻异事上奏徽宗,谁知说者无意,听者留心。徽宗顿时对紫府国的奇花异树心生向往,想想自己乃是一国之君,天下一草一木皆归自己所有,怎么倒有这样的好东西连自己都未闻未见。
  徽宗在皇宫中招募有众多的道人术士,下朝后招一名术士询问。那术士道:“古人确有将神仙住所称为紫府一说,听此情景只怕那些山上人所言非虚,真是地仙后人也未可知。”
  徽宗自幼喜好丹青,尤其擅长画花草树木,一听有此一说不由得心中大喜,顿生一念要将紫府山上的奇花异树都描摹下来,结集成册。徽宗此时刚刚收复燕云之地,正意气飞扬踌躇满志。此念一动竟立时宣旨派大军与蔡攸一同前去紫府山,将山上奇花异树搜缴回京以做御画之用。蔡攸闻旨大惊,没想到自己一语之失竟为那些忠厚的紫府国人招致如此祸事,回想自己所受的盛情款待,心中愧悔无极,只叹自己身份尴尬,又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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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5:21 | 显示全部楼层
蔡攸带着兵将再次来到紫府国,紫府国民夹道相迎。蔡攸上前婉转求花,被紫府国民断然拒绝,蔡攸无奈,将徽宗圣旨拿出宣读,紫府国民毫不为所动,反而声色俱厉地大声呵斥蔡攸作为全无道义。
  宋国兵将遂大举发兵攻上紫府山,紫府国民围成人墙挡在花园四周,宋军将领下令放箭,一时箭出如雨射杀多名护花的紫府国民。紫府国民大惊失色,有的抚尸痛哭,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诅咒发誓,但是终不敌宋军人多势众被打得四散奔逃,连国主也不知所踪。
  蔡攸无力阻止,看着眼前情景连连捶胸叹息。
  宋军兵士当下刨的刨挖的挖,一月之后,终将花园中所有奇花异树带回汴京。徽宗见后龙颜大悦,命人在御花园中单辟一园取名紫府园,将所有奇花异树遍植于此园中,并在园外派御林军日夜看守,紫府园中定下规矩,所有宫女太监入园都要在指定的池水中沐浴然后换上园内统一的服饰,出园也要沐浴更衣并且灌肠催呕,再接受重重检查方可出园,此举是以防有人将花子花枝裹带而出。
  自从那些奇花异树植入紫府园中,却无一例外地停止生长,枝叶萎靡,花朵凋零,徽宗一见大急,立时昭告天下悬赏万金招募治园高手。各地花匠园丁纷纷争相而来,进入紫府园后却都目瞪口呆,谁也无法辨明这些花草的来历秉性,不知如何下手施救,都无功而返。也有急功近利者贸然而为,却将那些花草整治的每况愈下,徽宗大怒之中重办了几人,从此之后再无一人敢来应召。
  眼看紫府园中花树渐渐枯萎,徽宗又气又怒遂派人在国境周边四散消息,所有附属国若能进献治园高手的,可免十年供奉。数月之后,有一北方边陲小国使者突然来访,言道本国有一女子,自幼天赋异禀,能听懂百花言语能令枯枝重发,人称语花娘,如今我国国君闻听圣上急需治园高手,特派我护送语花娘来为圣上稍解烦忧。
  徽宗听后大喜,当即命来使将语花娘带上金殿,来使下去片刻领上一名头蒙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身材窈窕,细腰丰臀玲珑有致。发如泼墨却并不挽起,任由披散垂于腰际。身穿雪青冰花纹大袖长裙身披彩帛,腰上系着一条穿缀着明珠玉佩的玉环绶。
  来使面露微笑,揭开那女子的头纱,轻纱飘起露出一张绝世美人面,朱唇皓齿肤如凝脂,秋波流转顾盼清扬,柔情绰态媚于言表。
  群臣见她站在金殿之上,神情自若毫无扭捏羞涩之态,忽而面露笑容,如孩童般一派天真,心中均觉新奇有趣。有的人却也替她捏起汗来,恐她生于荒蛮之地不懂大国礼仪,难免有甚行差言错冲撞天子。
  谁知语花娘不等宫人教导,一笑之后跪下对着徽宗施三拜九叩之礼。徽宗乍见她的绝世姿容已然龙心大悦,旁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又见她如此温婉顺从,心中顿生爱惜之情,走下宝座亲手将她扶起,相对间语花娘双眸盈盈如水,徽宗越看越爱,立时全部心思都扑在这艳丽无匹又娇憨可喜的佳人身上,哪里还有心情问及朝政。当下手挽语花娘宣旨退朝,并令几名亲近宠臣陪同一起游览紫府园。除徽宗之外众人都按规矩沐浴更衣,然后一同入园。
  众人沿蜿蜒曲径穿过层层竹林松柏,转弯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小桥流水假山游廊,奇花异树遍布于花园之中,园中升腾着淡淡紫色烟雾。
  语花娘一见园中花树,便面带讶异地道:“陛下的紫府园当真堪比王母的瑶池,这些奇花异树能归于陛下之手,实在是国之祥瑞,几位大臣立即随声附和。徽宗听后心怀舒畅面露喜色。说话间众人看见路边有一棵叶如鼠耳的茶花,枝干嫩绿光滑如琉璃般清亮,语花娘停下脚步伸出纤纤玉手握住枝叶,忽然间花枝摇摆,语花娘的长发无风自动,徽宗与众臣都屏息不语,在一旁看她有何作为,片刻后语花娘松开手笑道:“此株茶名为胭脂茶,春夏开花,色如猩猩之血鹤顶之朱,花朵若被摘下经年累月颜色不褪,只是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与陈茶共烹之,则味如新摘嫩茶,最妙的是冲一次水变幻一种茶香,重重叠叠滋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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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5:52 | 显示全部楼层
众人听后都是啧啧称赞,倍感奇特有趣。众人沿小路继续前行,远远看见几名太监正在刨挖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见徽宗一行人走来俱都停下来跪倒行礼。徽宗问及枯树,有主管太监道:“此树刚移栽来时倒还茂盛,一月之后枝叶凋零,不久前连树干也变得枯黄,如今正要将它拔除。”
  徽宗见那树冠高耸如伞,生的甚是粗壮,不由心中微感惋惜回身问语花娘道:“可还能救活吗?”语花娘上前抚摸树干片刻后笑道:“万万不可拔除,此树甚为有趣,待我弄来,她将手指放在枯木的枝节处,轻轻搔挠,片刻后那树忽然左右摇摆,发出如少女般的咯咯笑声,根系骤然破土而出,如虫足般带着树身向前挪移了数寸,然后根系重新入土,众人大惊一起后退几步。语花娘笑道:此树名为躲痒树,需有人每日与它玩耍嬉戏方才生长,以米酒浇之可开花,花开如斗香气浓郁,闻之可解烦忧。”
  众人一起大笑道:“果然有趣,不是亲眼所见哪里想到世间有此种奇物。”
  往前走了数步又见一树,树枝直如桅杆,叶长如海藻纠缠于树干之上,叶蔓之中结着核桃大小状如牡蛎的青色果子,走近能闻到树干发散出浓郁的鱼腥气。语花娘道:“此树名为轩朗珠,挂果之时需海水浇灌,果实方可成熟,待到成熟之时果子呈金黄色,抛开外壳内中多藏有珍珠,与海中蚌内所取之珠一般无二,中空有孔浑圆温润,且一年四季变幻颜色,得一串如得多串,贴身带之可保蛇虫鼠蚁不侵。众人听后赞叹连连,心中均想这语花娘果然有些本事。
  众人继续前行,语花娘远远看见一片花丛就面露惊喜,只见那些花,红叶黄枝枝叶间开着些状若小鸟的花朵,花朵的颜色也是红黄相间,颜色异常鲜艳。徽宗见她一幅喜爱的样子也笑道:“这花又有何玄妙之处?”
  语花娘含笑不语,径直上前冲着花丛猛地大喝一声,花枝上顿时发出啾啾鸟鸣,那些状如小鸟的花朵忽然离开枝头腾空而起,在花园上空盘旋飞舞鸣叫不停,看得徽宗开怀大笑。
  语花娘道:“此花名为黄莺儿,花开如鸟型,若突然受到惊吓,花朵便会化作真鸟飞离枝头,一个时辰之后方才飞回重新化为花朵。”
  整座紫府园走下来,徽宗听语花娘将园中奇花异树的来历一一讲明,心中对这些奇花异树更加珍爱。命语花娘将园中百花调理茂盛做为御画之用,语花娘立时进言道:“轩朗珠必要在周围遍布奇石,方可令果实成熟,躲痒树喜好四处游走,若无节制恐会力竭而死应用五百年以上的古瓷粉碎成灰,做成半亩大小的磁灰田将之圈养,那黄莺儿也得结一张金丝大网将其遮罩住,否则花儿飞去不回,此花便会枯萎而死。只是这结网的金丝必须要新婚女子所带的金钗打就,否则没有效用。”
  众臣听语花娘所要之物,这样耗费周折,都是面露难色,徽宗却毫不以为意,立即下旨着杭州府设立“造作局”,苏州府设立“应奉局”专门督办此事,这两府令一大批差官四处搜罗奇石古瓷与新婚女子的金钗。无论官宦百姓,若家中藏有此物,差官就带了兵士直闯而入,以黄封贴之,此物便成了进贡之物。若有微词轻则杖刑,重则监押。有的人家所征的花石高大搬运不便,兵士立时便拆屋毁墙运出。
  那些差官与兵士借机对百姓勒索,是以被征花石的人家大多倾家荡产,大宋百姓为此四处逃难流离失所。那些搜刮来的花石大批用官船运至东京。若逢船只不够,就截劫运粮的商船,把商船上货物随便倾倒于码头之上,改装花石,为此而征用了大量民夫劳力。一时间民间怨声载道,咒骂声迭起。
  运送途中有成千上万的民夫日夜奔忙,此条线路被称为“花石纲”。
  待材料运送至御花园中,语花娘使用时出手散漫毫不爱惜,真正用的倒在少数,大半材料都白白耗费了,不久她却又频频索要,说要在紫府园周围都铺满奇石古瓷,而金丝网也要结在整个紫府园的上空。徽宗一一答应,令造作府照办。
  过了不久,徽宗殿前有一位术士偷偷向徽宗禀奏道:“微臣偶见语花娘头上升起团团紫气,时时面露金光,且言谈举止怪异,恐非常人,陛下与之相近吉凶难测,她之所求次次劳民伤财,损毁国之元气激发民众戾气。恐有妨江山社稷,应将她重重治罪以安民心。徽宗听后大发雷霆将进言的术士重责后出逐。自此之后再无人敢进一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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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徽宗见语花娘姿容出众性情温婉,更难得与自己嗜好相投,早有封妃之念,语花娘是将来常伴君侧之人,徽宗哪里肯让他人蜚短流长。
  封妃之言微露端倪,语花娘略有耳闻,一日趁四下无人她突然跪于徽宗面前面带戚容道:“奴婢来时家父刚刚去世,因戴孝之身恐怕有妨圣驾,容奴婢一年后解下重孝再侍奉陛下。”徽宗虽感不快,但无奈语花娘之话入情入理只得强忍纳美之念,好在佳人已在身边,封妃不过是假以时日而已。
  春去秋来,语花娘日夜调理紫府园中花树,各种奇花异树日渐繁茂,花开不断果实累累。徽宗看在眼里心中欢喜,忽然一日宣旨,要于中秋佳节册封语花娘为妃。朝中群臣纷纷上奏道贺。
  眼看佳期将近,不想语花娘忽然大病不起,徽宗下令御医前去诊治,可是说也奇怪皇宫中所有御医都难解病因束手无策。最初徽宗还有些心急,怕误了封妃之期,后来见语花娘病的实在不成样子,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头发脱落肌肤如削,兼之浑身恶浊之气难闻,徽宗一见之下,皱眉掩鼻拂袖而去,封妃之事再不提起。
  语花娘仿佛对自己的病情并不担心,每日依旧忙着在御花园中查看指点,对于别人惊异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一月下来,样貌变化更加惊人,原本一个倾国倾城的尤物竟变成一个弯腰驼背鸡皮鹤发的老媪,走几步就咳嗽不断气喘连连,尤其是背上还生出一个硕大的瘤子高耸如锅,已经连腰也无法直起。
  终于一日,语花娘在园中昏倒,紫府园的宫女与太监连忙将她抬回寝室,没想她转眼之间就已奄奄一息,语花娘托宫女向皇上转奏道:“奴婢身染怪病如今自觉药石无用,恐难侍奉圣上委实有负皇恩,望圣上将奴婢交与族人带回故土,以免落得客死异乡。”
  语花娘病后容貌丑陋可怖,徽宗看在眼中早已毫无兴趣,心中厌烦之极,正想将她打发出去,听她此言正合心意。且如今奇花异树都已清楚来路,离开她也可如常侍弄。是以立即准奏,着人四处寻找她的族人。几天之后那送她进宫的使官忽然不请自来,听说此事,面露戚容叹息连连,马上要带语花娘回返故乡。徽宗令众宫女为语花娘洗浴净身,并交女官检查一切无异后,遂将她交给使官带走。
  自此徽宗心中如同放下一块大石,不由暗自庆幸,倘若是早早将这厌物封了妃,此时发病岂不贻笑天下,当下心情大好,并转封另一江南美女为妃。
  语花娘走后三天,紫府园中所有花木一夜之间尽皆枯萎凋零。徽宗又惊又怒督促园中宫女太监按着语花娘留下的方法侍弄,谁知语花娘先前所说的办法忽然全失作用,花木枯萎之状毫无起色,一个美轮美奂的花园转眼变成满目萧瑟的荒园。
  一日徽宗站在颓败的紫府园中,忽然有清风掠过,地上落叶瞬间聚集成字,字迹大小如饭碗清晰可辨,有宫人望之低声念道:“坐井观天。”徽宗大奇,立时宣旨召殿前的术士们前去观看,众术士看此情景面面相觑尽皆惊叹不已,却无一人能解字中之意。
  徽宗费尽心思人力如今却只落得双手空空,心中气恨之极,将园中所有宫女太监重重的责罚了一番全部逐出皇宫。
  宣和二年睦州青溪县农民方腊因不堪“花石纲”“造作局”官差勒索,假托“得天符牒”,率众起义,宋军大举镇压。宣和七年金军又派重兵围困汴梁城,徽宗内忧外患兼之国库空虚,义军过处所从百姓甚众,徽宗方知自己已经尽失民心,连连叹息当日不听术士之言,如今悔之晚矣。惶恐之中将帝位传于太子,是为钦宗。靖康二年汴梁沦陷徽宗、钦宗二帝一同被俘,金人将两人一同押送北去并戏封徽宗为“昏德公”。
  世间唯有嗜欲二字最是可怕,不加以节制便如无底之洞,纵有江海之水也不可填满,徽宗为一己嗜欲毁人家园田地,害人骨肉分离,无疑自毁长城。
  绍兴五年四月,徽宗被囚于五国城一枯井之中,后“坐井观天”而死,正应落叶之言。
  两年后,有一名被逐出皇宫的太监坐船出海,船触暗礁沉没,那太监被迫跳海求生,所幸他出生于江南水性甚好,随海浪漂泊至一小岛上,为岛上居民所救。他见岛上奇花异树一如徽宗之紫府园,心中大为惊异,却也不敢开口询问。不久之后的一日,岛上居民载歌载舞庆贺女主生辰,那太监站在人群之中,见一辆凤辇自眼前经过,辇上盛装端坐一笑意盈盈的绝世美女,正是当日语花娘,太监看后目瞪口呆,当下旁敲侧击地,向救助自己的岛民问询此岛的名称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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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7:36:10 | 显示全部楼层
岛民笑道:“我国名为紫府国,原居于中原紫府山上,宋帝为抢夺我国中宝花,至我国民流离失所,我国女主擅用幻术,称自己能听懂百花之语,令人将自己献入宫中,后将花之精魄种子藏于后背的瘤中带回,并召集我国国民移居至此地。方才过去的正是本国女主。”
  太监听后惊出一身冷汗,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竟将自己做美献上,心中恍然大悟,当日语花娘种种怪异要求与言行都是暗藏深意。回想如今国破家亡心中感慨,是夜大醉。
  次日酒醒后,那太监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条小船之上,船上食物淡水一应俱全,茫然四顾,发现不远处的紫府岛正在快速向远处漂移,太监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此岛竟如大船可以在海上行动自如。
  那太监后来安全返回故土,将此事对多人提起,却无一人信他所言,他为此终日饮酒,后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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