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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天下霸唱2014新作:《无终仙境(殃神:鬼家怪谈)》从殃神的传说到惊奇探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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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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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01 | 显示全部楼层
      【6】

      我们三人吃惊不已,涅涅茨人是在大冰原上找到的西周玉刀?那么说辽灭犬戎之后,犬戎穿过林海尽头的山裂,躲进了亘古以来鸟兽绝迹的大冰原?

      大冰原上的封冻期长达八个月,寒潮一阵接一阵,走不出一里半里,准会活活冻死。涅涅茨人告诉我们,冰原上的危险,一是寒潮可怕,二是可能会遇到狼,都不好对付。而且在寒冬之时,天上有个大得无法形容的东西,很可能会下来吞吃人畜。

      我问涅涅茨人:“吃人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涅涅茨人比画了半天,形容出来只有“恐怖”二字,他说完用手指向天空。

      我们三个人又来到洞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天上铅云如山,在呼啸的寒风中,从西伯利亚上空一层一层涌来,受到山脉阻挡,在空中越积越厚。凛冽的寒风卷起漫天飞雪,一股强大的冷空气正从高寒西伯利亚冰原上空移过来。

      我认为涅涅茨人所说的危险,应该是指肆虐的暴风雪。我们前几天在狍子屯听大舅说过,暴风雪称为白灾,会引发野兽和牲畜的惊慌。1968年那场引发狼灾的暴风雪,大兴安岭以西的草原上受灾尤重,牲畜因风雪恐慌不安,辨不清方向,因而狂奔不止,自相践踏,摔死和冻死的多达百万。在冰原上猎鹿打鱼的涅涅茨人,畏惧冻死人畜的暴风雪,并将之形容为吞吃人畜的怪物,那也不足为奇。

      我心想:戎人古坟在山里,我们还可以去找一找,在冰原上那是没指望了,不出去则可,出去全得冻死,不知等到转年,还有没有机会……

      我正在胡思乱想,涅涅茨人取出几块干粮放在面前,双膝跪地不住地磕头,口中大呼小叫。我问藤明月:“他又在搞什么鬼?”

      藤明月说:“涅涅茨人祭祀祖先时,要放一碗水或是一些吃的东西,转天看到水和吃的少了,会认为是亡故的祖先取走了,他是不是在祭祀先祖?”

      臭鱼说:“摆到这儿的水会自己减少,难道真让鬼给取走了?”

      我说:“你不用少见多怪,咱们那儿也有这样的风俗。过去两口子到娘娘宫烧香,给老娘娘磕头求子嗣,走的时候拴个泥娃娃,带到家供到桌上,跟前摆一碗饺子,转天一看饺子没了,还当是泥娃娃吃了。要按迷信传说,泥娃娃吃了谁家的饺子,准会来谁家投胎,这家就有孩子了。”

      臭鱼说:“可不是让泥娃娃吃了吗,要不然饺子怎么没了?”

      我说:“你见过泥娃娃成精了会吃饺子?那是半夜让耗子吃了!”

      臭鱼说:“要是吃的东西还在,又怎么说?”

      藤明月说:“按当地人的风俗而言,那是凶兆。”

      我说:“什么胸罩儿,还裤衩呢!他再这么装神弄鬼,我可要骂他妹夫了!”

      说话间,涅涅茨人拜罢先祖,打手势告诉我们,祖先显灵护佑,天上吃人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下来。可是我往山外眺望,天上厚重的灰色云层,正在形成一个无比大的旋涡。西伯利亚寒潮受到山脉的阻挡,使得云层在低空形成了气旋,笼罩在冰原上。诡异巨大的旋涡云团,令人为之胆寒,仿佛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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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14 | 显示全部楼层
      【7】

      我说:“涅涅茨人迷信祖先可以指点吉凶,我可只相信我见到的。”

      藤明月说:“我也没见过这么恶劣的天气,可能很快会有暴风雪。”

      我有心打退堂鼓,找不到戎人古坟,我和臭鱼也许会没命,那只是也许,又不是马上会死,我们是活一天挣一天,而在大冰原上遇到寒潮,那可是说冻死就被冻死了。

      涅涅茨人忙比画说,冰原虽然广袤,但是他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不到一箭之地,正在山下,遇上暴风雪,也来得及退回来。按他所言,这是个值得冒险的距离,不过一箭之地才多远?出了山是什么都没有的冰原,戎人古坟在冰层之下?

      我们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让涅涅茨人带路,下去看一看。为了避免被冻伤,一行人把身上能裹到的地方全裹住,打好皮绑腿和护膝,再从山脸子上的洞口直接溜到下边,回望来处的冰山雪岭,险峻巍峨。

      风雪交加,天上铅云翻滚,寒风吹起冰粒,打在帽兜子上“啪啪”作响,身上立时结了一层冰霜。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涅涅茨人如何辨别方位,他带我们避开寒风,不停地向西走。四个人一条狗,在冰原上渐行渐远。之前我告诉过臭鱼,知人知面不知心,要对涅涅茨人多加小心,但是大冰原上寒风呼啸,无法使用弓箭,涅涅茨人十分质朴,也不像会有歹意,让我担心的倒是这恶劣的天气。

      涅涅茨人走出一段,他在冰面上支起一个木筒,趴在上边听了半天,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又带路往那边走。我不解其意,涅涅茨人祭过祖先鬼神,在冰层上侧耳一听,随即找出了方向,他用这么迷信的法子带路,还不把人给带沟里去!

      空中旋涡形的云层更低了,一场带来强降雪的风暴,正在降临大冰原。雪雾随风弥漫,能见度极低。以往在苦寒之时,涅涅茨人也不在冰原上放鹿,因此缺少判断恶劣天气的经验。他有如大祸临头,连打手势让我快走。很快就会有暴风雪,要加快脚步前进。我心想:他的祖先果然不灵,虽然没走多远,可从这里返回洞口,上山时多半会冻死,只有咬紧牙关再往前走,到了涅涅茨人找到鸟纹玉刀的地方,或许可以躲过雪暴。我又对身后的藤明月和臭鱼打手势,天气变得太快,来不及返回山洞了,只好听涅涅茨人的,看他带我们去什么地方躲避。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冰原上的寒风更为凛冽,大黄狗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它全身绷紧,身子前压,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我们往四周张望,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全身冰霜的野兽,徘徊在白茫茫的雪海之中。

      【8】

      我以为是犬戎传说中的巨獒,可那全身结满冰霜的野兽,个头与狍子屯的大黄狗相近,似乎是北蒙古荒原狼。

      自60年代打狼运动以来,西伯利亚的狼群几乎绝迹,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狼了,仅仅没有了成患成灾的西伯利亚狼群而已,少量的西伯利亚荒原狼以及三五成群的蒙古荒原狼仍比较常见。蒙古荒原狼耐得住严寒和饥饿,习惯成群行动,仅有两三头狼的情况下,绝不会主动袭击四个人,它只是在我们周围打转。寒风强劲,涅涅茨人无法开弓放箭,他紧握猎叉,同不远处的蒙古荒原狼对峙着。狍子屯的大黄狗,见了比它大出不少的狼,也不退缩,随时准备扑上去咬。蒙古荒原狼见无机可乘,转身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天越来越暗,风越刮越紧,雪越下越大,严寒使人的头脑变得迟钝,但是我还能意识到:再找不到躲避风雪的容身处,可要在冰原上活活冻死了!

      我们在冰原上遇到的暴风雪,虽然还不能跟1968年的那场白灾相比,却也足够将人冻死。四个人顾不上疲惫和冻伤,拼命往前赶路。然而跟暴风雪一同到来的,还有三五头饿狼,可能是刚才那头蒙古荒原狼引来的。一双双暗绿色的狼眼,在风雪中忽隐忽现,一旦有人倒下,蒙古荒原狼就会立刻扑上来。我们只得互相拉扯而行,在暴风雪中举步维艰。

      走不多远,我已冻得手脚发僵,身上没了知觉。我心想:不好,今天不在冰原上冻死,也得让蒙古荒原狼给吃了!

      刚有这个念头,走在我前边的藤明月脚下打滑,险些倒在冰层上。我急忙将她扶住,但是手都冻麻了,竟让她带得我一同摔倒,二人挣扎不起。有头蒙古荒原狼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它见有人倒下,扑上来便咬。臭鱼抡起打狍子用的钉棒,用力扫向扑上来的蒙古荒原狼。

      蒙古荒原狼不躲不闪,一跃而前,张开獠牙咬住棒子,却被杆棒前边的钉刺戳得口中淌血。蒙古荒原狼凶残成性,紧咬住棍棒不肯松口。臭鱼使劲往后拽,一人一狼争夺杆棒,谁也抢不下来。走在前头的涅涅茨人转过身,用猎叉刺进了蒙古荒原狼的腹部。蒙古荒原狼腹破肠流,在苦寒的冰原上被戳穿腹部,那是别想再活了。

      另有一头蒙古荒原狼窥觑良久,趁机扑向藤明月,但是身在半空,就已被狍子屯的大黄狗给扑倒。猎狗体型虽不及蒙古荒原狼,但是面临强敌毫不退缩,与蒙古荒原狼咬在一处。臭鱼从死狼口中拽出木棒,抡起又来打这头狼,怎知蒙古荒原狼同猎狗咬得难分难解,全身都是冰霜,分不出是狼是狗。臭鱼不知如何下手,他也是急中生智,意识到狍子屯的猎狗毛厚耳垂,是耷拉着耳朵的,而蒙古荒原狼则是两耳支起。臭鱼当即抡起大棒,用力往蒙古荒原狼的腰上砸去。他之前说过——狼怕打腰,因为腰腹是狼的命门。臭鱼手起棍落,一棍将狼腰给打断了。猎狗借机咬住了狼的脖子,那头蒙古荒原狼仰天张口,发出一声惨叫,但是狼嗥狗吠和人的呼喝之声,都被冰原上的寒风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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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21 | 显示全部楼层
      【9】

      臭鱼一棍子打倒蒙古荒原狼,由于用力过猛,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顺势在冰面上滑出好远。涅涅茨人用猎叉刺倒之前那头蒙古荒原狼,余下的几头蒙古荒原狼只顾上前争扯死狼,我们才得以脱身,四个人带上猎狗,拼了命地往前奔逃。暴虐的寒风卷动着飞雪,使大冰原变成了一片雪海,涌动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卷动地上的积雪,在冰原上翻起了白色的波浪。一阵吹动雪雾的寒风过去,可以看到铅云密布的天空,如同将要吞下一切的大洞。下一阵寒风吹到,一行人又被漫天的雪雾遮住。寒风凛冽,冰霜如刀,令人难以抵挡。

      我们只好堆起一道雪墙,抵御寒风。我扯掉围巾,喘了几口粗气,紧张之余,身上也不觉得冷了。可是躲在这里不动的话,过不了一会儿,将会全身结满寒霜,与身下的冰原冻在一处,再也别想起来。我听得远处寒潮肆虐,风声如同狼嗥,不知那几头蒙古荒原狼走远了没有?

      臭鱼说:“原以为多带土炮仗、二踢脚,足够吓退蒙古荒原狼,怎知遇上风雪,什么响动也听不到,还不如从狍子屯多带几条狗。”狍子屯的大黄狗听得明白人话,听臭鱼说到它,摇着尾巴过来邀功。

      厚重的云团漩涡形成了垂天而下的雪龙卷,方圆几十里的冰雪全被它卷了进去。我们之前听过涅涅茨人的形容,以为只是寒潮带来的暴风雪,可没想到是席卷一切的雪龙卷。雪龙卷覆盖了几十里,暴风经过之处,卷起的冰尘会在一瞬间将人畜撕成碎片。

      我们在狍子屯听过一个降妖的传说。相传,成吉思汗在蒙古草原上东征西讨,有一次打了胜仗,杀牛宰羊犒劳将士。当时有一位将军喝多了,在大汗面前失了礼,成吉思汗一怒之下,下令将他斩首示众。将军酒醒之后大惊,跪地叩头,恳请成吉思汗开恩,让他在临死前讲个故事。得到准许之后,将军连说带唱,在帐前叙述了一个降妖的传说。成吉思汗听得入了迷,听完了前边还想听后边,于是免掉了这个将军的死罪。

      从此,蒙古草原上的说唱诗人到处吟诵那位将军叙述的降妖传说。蒙古将军叙述的传说,提及天上有条白色巨龙,拥有移山倒海之力,常下来吞吃人畜,为害一方。我之前听到这个传说,以为是个神话,也没放在心上,想不到竟有如此可怕的天灾。无边无际的冰原上,仅有我们四个人和那条大黄狗了,在从半空坠下的白色巨龙面前,渺小得还不如蝼蚁。

      冰原上涌起怒涛般的雪雾,涅涅茨人又趴下来听冰层下的响动,他接连找了几个地方,又抡起冰凿往冰面上砸。此时狂风呼啸,刀子似的冰霜一阵阵打在身上。

      【10】

      我见到涅涅茨人的举动,心想:辽灭犬戎之时,天气也是这么冷,他被吓傻了是不是,几尺厚的冰层,怎么进得去?怎知涅涅茨人凿了十几下,脚下的冰面居然从中裂开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几尺厚的寒冰,怎么会突然裂开?怔了一怔,我意识到涅涅茨人听冰层下的响动,应该是在找冰水潮。融化的冰水潮,会使冰层形成裂隙,上边仅是一层薄冰,深处有冰穴存在,冰原中的断层可能正是戎人消失的原因。我趴在冰裂边上往下看了一眼,黑咕隆咚见不到底。

      在冰原上躲不过天灾,冰裂之下也是一切不明。如果真是融化冰水潮形成的洞穴,那可与山洞完全不同,山洞中的地形固定,千年万古不变。尽管冰壁也是坚硬无比,却由于季候和冰水潮的作用,使得冰穴的形态随时发生变化,从没有人先后两次进入过一个相同的冰穴,内部或大或小,千奇百怪,凶险无比。

      不过情势紧迫,又有心一探究竟,我们也没什么豁不出去了,权当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但见到冰壁走势倾斜,陡峭溜滑,打这儿溜下去容易,再上来可就难了。倘若冰裂走势在深处转为垂直,不免摔个粉身碎骨。

      我们站到冰裂前边,看到深处黑漆漆的,谁也不敢下去。再看身后,风暴卷起了一面雪墙,前风夹带的冰砾如同千百把飞刀。涅涅茨人的狍子皮睡袋落在十几米外,不等他过去捡,狍子皮睡袋已经被寒风卷到半空,转眼间撕成了碎片。四人大骇,一个接一个从倾斜陡峭的冰壁上直溜下去。

      冰裂下有融化的冰水潮,人从冰壁上滑下来,立时落进冰冷刺骨的水中。冰水不深,刚刚齐腰,却寒冷无比,里边虽然有防水挡寒的鱼皮衣,但是大衣和夹袄全被冰水浸透,穿在身上又沉又冷,在寒冷的冰水中挣扎不起。好在有狍子屯带的大黄狗,它张口咬住我们背上的狍子皮睡袋,将我们一个接一个拽到没有水的冰层上,它也摇头摆尾,使劲抖去皮毛上的冰水。

      冰裂中漆黑无光,耳听高处寒风呼啸,声如鬼哭狼嚎,许久不绝。四个人冻得全身打战,赶紧脱下冰水浸透的大衣。冰穴中又冷又湿,仅穿里边的鱼皮紧身衣,狍子屯猎户说的穿鱼皮,上边有鱼皮套头,四肢也有鱼皮手套和鱼皮鞋防护,不仅防寒防水,走到冰面上还不会打滑,可是冰层裂隙中不断有冰水滴落,一身上下全湿透了,若不引火取暖,四个人一条狗都得冻死。

      我眼前漆黑一团,招呼大黄狗叼来一个狍子皮睡袋,摸到个打火机照亮。藤明月从狍子皮睡袋中取出头灯照明,我们眼前一亮,只见冰壁近乎透明,呼吸出的白色气体让人感到更加寒冷,光束投在透明的冰壁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波纹,甚至可以看到冻在冰层深处的鱼,也不知是什么鱼,只是大得吓人,千奇百怪的透明冰穴中,尽是前所未见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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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鱼

      【1】

      我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冻伤,脸上和手上都生出了冻疮,如果不是里边有鱼皮衣,胳膊腿儿怕是已经冻掉了,处境十分危险。好在深山老林中的松枝,油性极大,落在水中仍可点燃。只要有两三根油脂多的松枝,点起个火头,别的湿柴扔进去也可以烧,正所谓火大无湿柴。四个人找来散落的松枝,拢了一堆火取暖。

      我感到脑袋发沉,耳中嗡嗡作响,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恍惚中感到有一条大舌头在舔我的脸。我全身冻得发僵,竭力睁开眼,发现其余三人也都蜷缩在旁,火堆烧得仅余残灰,到处结满了冰霜。狍子屯的大黄狗正用舌头舔我的脸,又咬住我的衣袖,要将我拖出来。

      我冻僵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怔了半晌,方才意识到凶险。如果不是狍子屯的猎狗叫我起来,我们即便是钻进睡袋,也有可能被活活冻死。我感到四肢已经冻僵了,脸上的鼻涕都结成了冰,可能把手伸到火堆中都不会有感觉。我强行支撑起来,使劲摇动一旁的臭鱼,叫他赶紧用松枝生火,又去叫藤明月和涅涅茨人。

      涅涅茨人身边带了鱼膏,他让我们涂抹到冻疮上。臭鱼又生了一堆火,但是将松枝全扔进去,也不够烘干大衣。我抬头看看高处,之前下来的冰裂已经重新冻结,冰壁虽陡,使用冰爪也该攀得上去,可是仅穿鱼皮衣上去,非得在冰原上冻死不可,还不知道暴风雪会持续多久,少则一两天,多则十天半月,那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臭鱼说:“冰层下边是个什么地方,鱼都冻住了?”

      藤明月说:“似乎亘古冻土中的寒泉,冻结成了冰穴。”

      我见冰原下的裂隙长得不见尽头,问涅涅茨人:“你是在何处找到的西周玉刀?”

      涅涅茨人的箭袋冻成了一个冰坨子,一根箭矢也抽不出来,他正拿到火堆前烘烤,听我问起,他往左右看了看,伸手指向冰层中的鱼。

      臭鱼气不打一处来:“忍饥挨冻走到这儿,你就让我们看这个?”

      涅涅茨人比画说没错,西周玉刀就是从鱼腹中掏出来的。

      我说:“西周玉刀又不是渔肠剑,怎么会在这条鱼的肚子中?”

      藤明月让我们先别急,她打手势同涅涅茨人交谈,我和臭鱼却在旁边干等。

      臭鱼对我说:“到这儿可什么都没找到,还给不给他金盒?”

      我说:“等他带路返回山洞,你再将金盒给他。”

      臭鱼说:“岂不便宜他了?不如给他二十块钱,让他又买肉又打酒,又娶媳妇又过年。”

      我说:“你的钱也太值钱了,你跟他说不明白,不如给他金盒,别让他以为你我言而无信。”涅涅茨人不认识戎人金盒,只以为金子值钱,可他的西周鸟纹玉刀也不下几千年了,双方交换,彼此都不吃亏。

      我跟臭鱼说了几句,忍不住去问藤明月:“有没有打听出结果?戎人古坟是否在冰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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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2】

      藤明月将她问来的情况转述给我们,1968年狼灾结束之后,西伯利亚狼群近乎绝迹,涅涅茨人得以在冰原打鱼猎鹿,开始有了这个屯子,但是蒙古荒原狼以及残余的西伯利亚狼仍对涅涅茨人和牲畜构成威胁,所以只有二十几个涅涅茨人住在窝棚中,并在周围竖起木栅,用来抵御蒙古荒原狼的袭击。

      冰原本是湖泊,可在一年之中,有长达八个月的封冻期,湖底是万古不化的冻土寒泉,上一轮还没有化冻,下一轮的严寒又到了,生存条件极为恶劣。进入风雪交加的漫长寒冬,湖冰全被冻结,涅涅茨人无法打鱼,被迫迁到鹿群出没的山林中。前些年边境上形势紧张,涅涅茨人无法进山,困在暴风雪肆虐的冰原上无处可去,能吃的东西全吃光了,正当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人听到冰原下边发出一阵巨响,涅涅茨人跟随声响找过去,惊见冰面从中裂开。几个胆大的涅涅茨人涉险下去,凿出了冻在冰层中的大鱼,因此得以活命。涅涅茨人十分迷信,不知有冰水潮活动,寒风吹过冰原,深处的裂层发出回响,还以为冰层裂开是祖宗护佑,从来没有人敢往深处走。

      这个在原始森林中用弓箭射猎的涅涅茨人,其祖辈在冰原下凿鱼之时,捡到了一柄西周鸟纹玉刀,虽然认不出来头,可也知道是有些年头的古玉,一直传了下来。涅涅茨人为了得到金盒,将我们带到冰原上,在他看来,金子是最值钱的东西。

      我和臭鱼面面相觑:“想来是古代戎人带了从中原掠来的宝藏,经此进入冰穴,西周玉刀掉在了冰层中,又被打鱼的涅涅茨人得到了。”

      我问藤明月:“除了这柄西周玉刀,他们还在冰原下找到过什么?”

      藤明月说:“那倒没有了,1968年后才有人踪,之前冰原上的狼太多,很少有人。”

      我们看了裂层中的情形,看来戎人躲到冰原之下,那是八九不离十,生火的松枝快烧完了,困在这儿不动,有可能会被冻死,打算往深处走。

      我问藤明月:“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藤明月说:“干粮和火柴进了水,都不能用了。”

      臭鱼说:“狍子皮睡袋也都浸水结了冰。”

      我说:“不能用的带了也没用,能用的背在身上带走。”

      臭鱼说:“冰裂这么长,往哪走?”

      我说:“你看冰水潮往哪个方向流动,咱们也往哪个方向走。”

      藤明月说:“冰裂深处一切不明,大伙要多加小心。”

      臭鱼说:“小心什么?巨獒?”

      我说:“巨獒虽然凶猛,却只是野兽,我更担心遇上鬼怪!”

      臭鱼说:“别吓唬人了,哪有什么鬼怪。”

      我说:“没有小姐不叫洗浴,没有鬼怪,好意思叫古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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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43 | 显示全部楼层
    【3】

      臭鱼说:“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戎人打进中原,掠走了很多国宝还有个大美人儿?”

      我说:“如果是周幽王的宠妃褒姒,那可是倾国之姿的绝色美女。”

      臭鱼说:“戎人要是将褒姒这个大美人儿冻在寒冰之中,说不定咱们还能看见。”

      我说:“冻在寒冰中几千年,那得成什么样了?”

      藤明月说:“周围都是冰锥,你们可别只顾看美人,当心一头撞在上边!”

      我见冰穴深处景观奇异,前路不明,那柄一尺多长的短刀可不敢离身。打狍子屯带出来的土炮仗、二踢脚,其中一捆受了潮,另一捆外边裹了油纸,可以正常使用,一人分了几个,装进挎包中带上。狍子皮睡袋和大衣、夹袄、鞋子全冻成了冰坨,带上去也没法穿,不得已放在原地。出发之前,我让臭鱼把金盒给了涅涅茨人。

      我对他比画说:“不管冰原下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你带我们到这儿,也担了许多风险,吃了不少苦头,金盒给你了,不必用玉刀交换。我等置身绝境,应当齐心合力,同进同退,那才有望脱困。你跟着我,必须听我的话,等会儿找到戎人古坟,无论得了什么东西,少不了有你一份。你要觉得自己可以单干或是想留在这儿,等暴风雪过了再逃出去,我也不拦你。”

      涅涅茨人得了金盒,对我不住地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明白我说什么,只见他将金盒揣在怀中,背上楛木弓,插好箭袋,又捡余下的一根松枝,捆上布条涂抹鱼膏,绑了一根火把,看来是要跟我往深处走。狍子屯的大黄狗,跑去一旁将臭鱼那条钉了铁钉的杆棒叼了过来。臭鱼手中有了棍棒,胆子也大了,他打开头灯,带了大黄狗在前边开路。

      我们一行人跟在大黄狗后边,在忽宽忽窄的冰隙之间穿行。走势倾斜的冰裂,正斜面平滑如镜,反斜面则有无数冰锥,那是因为融化的冰水从裂层上徐徐落下,又被高处的寒风冻结,变成了一根根倒悬的冰锥。置身在凶险莫测的冰穴中,我们才发现鱼皮衣有许多好处,鱼皮手套和鱼皮靴上的粗大鳞片,可以防止在溜光的冰面上打滑,鱼皮又有韧性,不至于被坚冰划破。固然有鱼皮衣和强光头灯,在这复杂多变的冰隙之中前行,也是十分艰险。四个人走走停停,行出许久,冰裂仍然不见尽头。

      此处与大兴安岭以东的江川不同,过了大雪节气,江川结冰厚达几尺,冰层下也有江水流动,冰原之下则是亘古不化的永久冻土。融化的冰水潮,说明有洞穴通往深处,冰层裂隙可能长达十余里,甚至更长。我们在湿滑寒冷的冰隙之中,必须手脚并用才可行动,冰面比镜子还要光滑,如果不是穿了鱼皮衣,只怕寸步难行。

      我问藤明月:“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停下歇会儿?”

      藤明月说:“我还走得了,你不用担心。”

      我说:“之前我擅作主张,将金盒给了那涅涅茨小子,你可别见怪。”

      藤明月说:“对人言而有信,也是理所应当。”

      臭鱼说:“他倒会说便宜话,反正快冻死了,还要金盒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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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51 | 显示全部楼层
    【4】

      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我二人要不是听了崔大离的话,去挖那口棺材,也不至于惹出那么大的祸!没惹上那么大的祸,又何至于大老远跑到这儿送死?”

      臭鱼说:“后悔有什么用?生有地死有处,这都是命!”

      我说:“我没后悔,只不过觉得连累了藤老师。”

      藤明月说:“到这儿来是我自己的决定,怎怪得你?再说,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活命和发财更为重要。”

      我说:“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我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那个境界……”

      话说了一半,走在前边的大黄狗忽然叫了两声。我们立即停下脚步,抬头往前看去,但见冰裂深处有一道亮光。

      距离较远,当中又有寒冰阻隔,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晃来晃去的似乎在动。涅涅茨人抽出弓箭,扣在弦上。我拦下他,让他先别放箭,过去看明白是什么再说。四个人穿过冰裂往那边走,对面那道光亮也往我们这边移动,双方越来越近。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摸出了怀中的短刀。臭鱼也是如临大敌,握紧了棍棒。忽听一声犬吠,打冰锥后边跃出一条猛犬,既不是狍子屯常见的猎狗,也不是犬戎传说中的巨獒,身长短尾,个头不小,双目有如铜铃,样子极为凶恶,见了人立即上前扑咬。那猛犬扑得虽快,涅涅茨人的弓箭更快,“嗖嗖嗖”连发三箭,将猛犬射倒在地。不等它再次跃起,臭鱼上去补了一棍子,打得狗头开花。

      臭鱼说:“冰层下边怎么会有野狗?”

      我说:“不是一般的野狗,这是猎熊犬。”

      我曾听说过关东有人用猛犬打熊,三四头猎熊犬可以将巨熊咬死,我却从没见过这种猛犬,因为如今不让打熊了。大兴安岭以西的冰原之上罕有熊迹,更何况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熊都已经钻进树洞蹲仓了,猎熊犬却是从何而来?

      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冰锥后边又走出一个人,头戴狼皮帽子,手中端了一支猎枪。我以为遇到了冰原上的猎人,正想说是猎熊犬扑上来咬人,我们是被迫将之击毙。怎知对方见了有人,也是吃了一惊,举枪要打,却绊在死狗身上,一个踉跄扑过来,正撞在一根竖起的冰锥上,戳了个透心凉,两条腿蹬了几下,当即死于非命。

      四个人骇然呆立,没想到会出人命。

      臭鱼说:“你们瞧见了,他可是自找的!”

      我捡起“狼头帽子”带的猎枪,心中不觉一动。那是单筒杆儿炮,有四十发黄铜弹壳,装进黄铜弹壳的火药可以调配,装得越多杀伤力越大,虽然是单筒,装填速度却很快,比鸟铳杆儿炮先进得多,近乎于猎枪。以前打巨熊才用得上,如今可没人用了。风雪肆虐的冰原上,只有为数不多的蒙古荒原狼,打狼可没必要带大口径猎枪,也用不上猎熊猛犬。再说寒潮来到,冰原上的涅涅茨人都躲进了大山,谁会在这个时候到冰原上打猎?

      我打手势问涅涅茨人:“你认不认识这家伙?”

      涅涅茨人摇了摇头,他见“狼皮帽子”带了头灯和绳索,便动手摘下来,又从那人的背包中找出了干粮和炸药。

      藤明月说:“枪支炸药、猎熊猛犬、头灯长绳……”

      我大吃一惊:“是为了对付冰原下的狼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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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5】

      臭鱼说:“不是打狼的,那是来找戎人古坟的?”

      四人正在乱猜,只见远处有光束晃动,又有人往这边来了。我们感觉到情况不对,来不及搬开死人,仅将死狗推进冰裂,然后关掉头灯,躲进了冰壁裂缝。

      我低声告诉涅涅茨人:“别让大黄狗出声!”

      话刚说完,两个狼头帽子走到了近前,二人一胖一瘦,他们见到让冰锥戳穿的死人,先是“咦”了一声。

      前边的胖子说:“吴老六,你手下这都是什么炮手,全他妈笨手笨脚,没一个顶用!我说这孙子上前边找路,怎么去了半天不见回来,原来摔在这儿见了阎王!”

      那个叫吴老六的炮手说:“二老肥你可别忘了,啥叫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都是难免的,你刚才不也摔了好几次了?”

      二老肥说:“孙子,你他妈是杠头啊?我说你一句你顶我两句?”

      吴老六说:“你一口一个孙子,我顶你两句你都受不了?要不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我先在这儿捅你两刀!”

      二老肥说:“孙子你别跟我卖狠,我还真不信你这个!你等我找我大哥去,你不等我你可是我孙子!”

      我和臭鱼躲在冰壁后边,听到两个“狼头帽子”的对话,皆是大吃一惊,那个叫吴老六的炮手,我们没见过,听他说话是边上口音,关外的炮手不同于猎人,全是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专干盗猎抢劫一类的勾当,跟过去的土匪没有两样。那个人称二老肥的胖子,我和臭鱼见过几次,他还有个大哥,人称大老肥。大老肥是个狠主儿,背了好几条人命,那可不是好惹的,有根有叶有势力。二老肥色厉胆薄,什么本事都没有,说话还特别招人恨,经常借他大哥的名头,到处耍横。二老肥遇上惹不起的,永远是那一句话:“你等我找我大哥去,不等我你是我孙子!”

      我正纳闷儿的时候,后边又来了二三十个“狼头帽子”,一个个身背杆儿炮,如狼似虎一般,头灯火把照得冰裂间一片通明。为首的一个竟是“对儿九”,还有个冷艳女子,二十来岁,仙鹤似两条长腿,那是九伯的侄女官锦。

      我见这荒无人迹的冰原上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还有几个是我认识的,意外之余,也感到后背发冷。只听大老肥阴沉沉地说:“你们在前边吵什么?”

      二老肥说:“哥哥,这孙子他敢不服你!”

      吴老六白了二老肥一眼,没搭理他,对大老肥说:“在前边探路的炮手,摔在冰锥上戳死了,他跟了我好多年,家里边上有老下有小……”

      大老肥说:“吴老六你尽管放心,我从不亏待兄弟。”

      吴老六说:“肥爷,你让兄弟我把能找来的炮手全找来,又牵上二十多条猎熊犬,你可知道,三条猎熊犬咬得死一头大熊,那家伙老能吃肉了,光给它们吃肉得吃多少?我可一直寻思,有多大的活儿,犯得上这么兴师动众,挣的钱够兄弟们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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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6】

      九伯不动声色,只对大老肥使了个眼色。

      大老肥会意,告诉吴老六:“你也知道,不是惊天动地的东西,九伯可不会出山。”

      我和臭鱼背后发冷,听他们说话这意思,竟是九伯带了一队炮手,来到了冰原之下。

      吴老六说:“九伯收山太早,我们兄弟只恨生不逢时,要不也跟九伯发了财了!”

      二老肥说:“孙子你这样的还惦记着发财,你长那脑袋了吗?别他妈做梦了,你以为你放个屁就能把自己崩天上去?”

      吴老六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着大老肥的面却也不敢发作,他手下好几十个炮手,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倒不怕大老肥,而是不想因为跟二老肥斗气,耽误了挣钱,只好装成听不见。

      大老肥瞪了二老肥一眼,让他趁早闭嘴,又接着对吴老六说:“以前你是没赶上好时候,如今可也不为迟。古坟中埋了多少稀世珍宝,我之前已经跟你说了。必是身上有‘仙虫’的人,方才有命进去,但是谁吃下‘仙虫’也活不成。挑水胡同西南屋下有口棺材,棺材中是个明朝宫女,‘仙虫’不在别处,在明朝女尸身上。九伯是何等眼力,早看出来了,可是不敢拿,在挑水胡同摆摊儿卖东西,是为了盯着西南屋下的棺材,他放下多少大买卖不做,等了那么多年,一直苦无良机。后来九伯放出风去,引来一个五行道余孽三姥姥,到挑水胡同取宝,三姥姥没那个命,死在西南屋了,结果有俩胡同串子,误打误撞吃了‘仙虫’,命大没死,说起这二人,那还是九伯的世侄。俩孙子吓坏了,跑来请九伯指点。九伯为了免于打草惊蛇,当面也不说破,只给他们指点了一条路,让他们去找戎人古坟。俩孙子为了活命,来大兴安岭到处找。前些天他们在挑水胡同,说起发现了一个屯子,住在当地的人,皆是当年辽军征伐犬戎的后裔。挑水胡同一个叫张有本儿的,那也是在九伯手下混饭吃的,听到这俩人说的话,赶紧跑去告诉九伯。九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这才让咱们多找人手,一路追踪过来,来到冰原之上却没了踪迹!”

      我和臭鱼听到大老肥的话,心里边又惊又怒。原来九伯盯上西南屋下的棺材,已有几十年之久,他可真等得起,我们是上了他的当了,想不到大老肥、二老肥、张有本儿等人,全是他的手下。此时一想,他又不在挑水胡同住,摆摊儿卖东西,何必在少有行人的挑水胡同,我们真是太大意了。

      大老肥又说:“九伯说他们上不了天,至多入地,看来古坟也在这下边。”

      吴老六说:“九伯神通广大,他看准了不会有错,至于他那俩大侄儿……”

      大老肥说:“他们两个活宝没用,找到古坟之后,你按老规矩来。”

      吴老六说:“妥了,活的不好整,死的却不难。”

      大老肥说:“冰裂又窄又滑,你让炮手们谨慎些个,当心摔在冰锥上被戳死。”

      吴老六说:“我这些兄弟,个个身手了得,摔死一个只是意外。”

      大老肥说:“摔死一个或许是意外,可他带的枪支和猛犬怎么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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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15:42:12 | 显示全部楼层
    【7】

      吴老六挠头道:“枪支也许掉到什么地方了,狗怎么也没了?跑哪去了?”

      大老肥说:“一定是遇上那四个臭贼了,你们快把其余的猛犬都放下来,往前仔细搜寻!”

      吴老六应了一声,立即吩咐后边的炮手,带上二十几条猛犬过来。

      我听得寒毛直竖,人在冰裂中行动迟缓,猎熊犬却不受地形阻碍,嗅觉又敏锐,可以对猎物穷追不舍。凭我们这几个人,怎对付得了几十个炮手,还有那么多猛犬?我躲在寒冰之后,透过对面火把映在冰壁上的光亮,可以看到九伯阴沉的脸,换了个人似的。我心中越想越恨,不觉咬得牙关作响。藤明月在一旁听到那些人的话,她也明白了七八分,按住我的手,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臭鱼忍无可忍,正待发作,然而那些猛犬来得好快,转眼间犬吠声就到了近前,对着我们躲避之处大声狂吠。几十个狼头帽子发觉有异,齐刷刷转过头来往这边看。限于冰裂狭窄,猛犬虽多,却不能一拥而上。在吴老六的呼喝声中,一头猛犬先扑了上来。涅涅茨人从冰壁后边探出身子,对准猛犬射了一箭。我一看躲不成了,心中发起狠来,搂杆儿炮放了一枪,“砰”的一声硝烟弥漫,回声在冰裂中传来传去。那些人见我们手里有杆儿炮和弓箭,急忙闪躲。

      官锦叫道:“别用猎枪,小心冰层崩裂!”

      说话声中,已有几根冰锥掉落下来,炮手们连忙喝住猛犬,一时不敢上前。

      大老肥喊话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来帮你们的!”

      臭鱼忍无可忍,骂道:“你别装王八蛋了,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全听见了!”

      二老肥对大老肥说:“哥哥,他骂你装王八蛋!”

      大老肥怒道:“我听见了,不用你再说一次!”

      二老肥说:“不是,我可忍不了这个,他敢骂我大哥,我非给他大卸八块不可!”他边说狠话,边将脑袋往下缩,躲在冰壁后边,生怕中箭挨枪。

      官锦叫道:“九伯说没必要两败俱伤,你们扔下杆儿炮,放你们走就是。”

      我说:“你趁早闭上你的鸟嘴,别等我骂你。你想要我们的命可没那么容易,我手上还有一捆炸药,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等到阎王殿上再说谁是谁非!”

      二老肥说:“别在那儿咋呼,有能耐你把炸药点了,不点你是孙子!”

      我说:“二老肥你别跟我来这套,有胆子你过来,不过来你也是孙子!”

      一直不动声色的九伯抬脚踢开二老肥,说道:“世侄,何必这么仇生死的?你祖上到关东山挖过棒槌,你也该明白炮手的规矩。炮手出来干活儿,一向不留活口。我要不那么说,岂不是坏了行规,炮手们如何能够服我?其实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你先出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和臭鱼当然不信他的话,可也想不出对策,双方僵持不下,均是进退两难。

      藤明月问我:“你们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我拣紧要的对她说了一遍,我虽然称呼“对儿九”为九伯,却是打祖上论下来的,并非亲戚,即便是沾亲带故,“对儿九”也下得去黑手,他带的那些炮手,全披了狼头帽,武装到了牙齿,分明是一群虎狼,落到他们手中别想活命,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跟他们周旋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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