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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转帖] 正面抗日战场——从“我的家在松花江上”讲起-----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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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6 23: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满洲事变”将在华北重演,这一消息在东京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卢沟桥毕竟不是柳条湖,29军也不比当年北大营的东北军。此时在29军负军事主责的是冯治安,面对日军如此兴师动众的大演习,他迅速作出了反应。

  北平城里开始实施夜间特别戒严,各个城门都增加了卫兵。除固定哨兵外,为了防止日军晚上偷袭,又加了流动哨。

  在城外,北面和东面都修筑或加固了散兵壕,南面则禁止日军在卢沟铁桥附近自由行动。

  此时的北平实际已处于日军三面包围之中,能够联系后方,或者说唯一的退路,就是卢沟桥和宛平城。倘若宛平失守,则北平将成孤城矣。

  冯治安派了一个营(金振中营)在那里驻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营,而是加强营,相当于团,除有4个步兵连外,还有1个重机枪连以及轻重迫击炮连各1,应该说,不管是人员还是武器配备,在29军中都属上乘。

  这样的强力部队,长官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营长金振中曾参加过中原大战和长城抗战,是个光凭鼻子轻轻一嗅,就能闻出战争味道的老兵。

  丰台日军忽然说他们玩腻了,得换个地儿继续演习。

  到哪里去呢?到长辛店。

  长辛店是金振中所属团部(吉星文团)所在地,而且这里可与宛平相互支援,极其重要,如何能让日军随意染指。

  金振中当即予以拒绝,而事后也证明,长辛店成了卢沟桥得失的关键所在。

  日军要过,咱们不让他过,双方针尖对麦芒,枪对着枪,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

  站久了腿是要酸的。日本人没像我们一样练过站桩,扎过马步,所以挺不住了,只得怏怏退回丰台。

  但是该来的日子总是还要来的。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7月7日。

  日军眼看无法穿堂入室,索性就在你家门口耍枪弄棒。

  驻丰台的一个中队(清水中队)开到宛平城北的龙王庙和大瓦窑附近,开始进行军事演习。

  在地图上,龙王庙位于宛平西北,大瓦窑则在宛平东北,这三个地点各距1500米,成为一个等边三角。

  在历史上,本来宛平城和卢沟桥是面朝东拱卫北平的,但因为身后的丰台被日军所据,就不得不回过头来,拿枪对着与北平差不多方向的丰台,用这种方式来保卫北平!

  现在北边又有日军在演习,等于被两面包围。金振中感到一股火药味似乎正扑面而来。

  一定得去看一下才放心。

  但是你如果穿着军装,带着枪跑过去,不仅难以探到实情,还一定会触发事端,所以必须化妆侦察。

  金振中一个人换上农民装束,扛把铁锹靠近了日军演习区域。

  论打仗,金营长是个绝对的内行,而且一直跟丰台日军做邻居,他们的“演习”,也不止见过一回。他只用余光瞥两眼,就知道对方在“演”些什么了。

  兵锋所向,并不是宛平城,而是卢沟铁桥!

  (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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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6 23: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卢沟桥实际上有两座桥,我们通常所说的有石狮子那个是石桥,它以宛平为拱卫城,另一座是宛平以北800米的铁桥,其专为平汉铁路而建。

  平汉铁路之重要性不言自明,而在金振中眼里,日军的此次演习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除步兵枪上栓,弹上膛外,还有炮兵和坦克协同,赫然就是要对卢沟铁桥发动的一次立体进攻。

  人家已经在准备动手了。金振中在调头返回营部后,即把包括驻守铁桥的排长在内的连排级军官召集起来开会,以进行防御部署,同时迅速将侦察到的情况报告给旅长何基沣。

  当时负军事主责的冯治安尚在保定,听何基沣说卢沟桥前线军情紧急,赶紧返回北平坐镇。

  金振中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但问题是,即使知道日军摩拳擦掌,29军也不可能“先发制人”。

  冯治安遂与何基沣约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贸然开火,但对方只要启衅,坚决还击。

  秦德纯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报告。

  此时,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卢沟桥那里一定要发生一些什么事了,而“主公”不在,若论肩头的压力,他比冯治安更重,因临时应对,孰轻孰重,前进后退,皆系于一人。

  他必须为自己作出的决策和判断负责。

  当天下午,秦德纯匆忙邀集北平学界在中南海商谈时局。

  中国的传统政治,向被认为是缺乏民主,完全专制的政治,但钱穆先生却认为,这是对历史的误读。

  按照钱大师的分析,中国历朝历代,除少数民族主政的元清以外,都达不到我们头脑里认为的那种“君主专制”。

  汉家王朝,自秦代以来,即有君职与臣职之分,内朝与外朝之别,皇权不过是国家统一的象征,全国行政无论是法理还是事实,大部分都是由宰相或文官集团掌控的。

  不专制,就应民主,我们古代有民主?说到这里,大家都可能会掩口而笑。

  钱穆说,有的!只不过这种民主所表现出来的,不是老外所谓的拉选票,而是“求诸贤者”。

  洋人们的观念是少数服从多数,他重“量”,与之相反,我们中国人实在太多,所以传统上一直是重“质”,即以贤者来代表多数,要是你不贤,哪怕你人再多,都可能是瞎嚷嚷。这就跟现在上网,看了一堆评论,然后汇集起来的收获,没准还不如某位仁兄博客上的一篇小文多呢。

  何谓贤者?在朝的那些叫士大夫,在野的这些就叫社会贤达。

  民国时代,能够称得上社会贤达的,非大学里的教授莫属。当时即如宋哲元这样粗人出身的地方诸侯,对动辄喜欢“指手划脚”的教授们也得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以得“敬贤”之名。

  现在眼看中日双方有一触即发之势,秦德纯这个华北的“宰相”又来“问政于野”了。

  “秦宰相”先作了一个形势分析报告,告诉大家,日军已占领了丰台,又叫嚣着要侵入长辛店演习,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接着作了表态:无论多么艰险,请诸位相信,宋哲元和29军绝对是可靠的,是抗日爱国的。

  轮到贤达们发扬民主了。

  (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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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8 23: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教授们平时“书生论政”,几乎没一个不以批评国民党和华北地方政府为己任的,不过临场表现却有不同。

  罗隆基居然冒冒失失地来了一句:这说不定是好事呢,华北形成缓冲,国民党退出,正好让我们其它派别来“玩一玩”,活动一下。

  胡适在旁听得真切。这位老夫子素以儒雅待人著称,但关键时候也有火气。

  他当即拍案。

  这叫什么话!我平素也批评政府,常说国民党的不是,但你得看什么时候,如今大敌当前,国民政府位居全国之中央,等于日本的天皇。如果我们政府要天皇退出日本,你认为他们日本人会干吗?!

  再说,国民党是因为抗日才被逼出北平的,其它派别,只要你抗日,日本人一样不会容许你存在,除非你投降或者做汉奸。

  胡适的话赢得了在座大部分教授的认同。罗隆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遂再不出一言。

  钱穆曾有一个论断,认为我们中国与异邦异族相比,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有“士”这一流品,而其他族群是没有的。

  民国初期的这些教授们,已无法完全与古代的“士”相提并论,然而身上多多少少还存有传统士族才具备的影子:虽无世家贵族的尊崇,却有超然独立之人格,虽无高居庙堂的显赫,却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

  特别是在国家有难,大家都觉得一片茫然的时候,士农工商里的这个“士”更要有勇气发出自己的声音。古语有云:众人之诺诺,不如一人之谔谔——你是文化精英,所以决不能唯唯诺诺,虚应故事。

  经过集思广益,“名士”们的“民主”终于在秦德纯这里得到了“集中”,其中又以胡适的意见为代表:“29军必须站在国家的立场才有力量,离开了这个国家的立场,无论是谁,决不能有力量”。

  秦德纯的心由此安定不少。民意告诉他,无论前面压力有多大,都不能轻易向日本妥协,而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国家作为支持。

  夜幕已经笼罩了卢沟桥和宛平城。

  金振中确实没看错。日军当天的假想敌,正是守卫卢沟铁桥的29军。

  日军联队长牟田口后来透露,第1联队其时训练的重点就是“奇袭计划”。他们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驻北平的部队负责,准备执行“要人的监禁”。

  哪些“要人”会被他们“荣幸”地列于名单之上呢?

  就是所谓的“抗日的中央派”,包括秦德纯和冯治安这些人,甚至宋哲元也在其中。

  秦冯的下场,是要被绑架到北平的日本宪兵队,从此不准乱说乱动,而宋哲元,则要由济南特务机关长“陪同”到天津,那里已被日本人视为是亲日氛围浓厚之地。

  另一路,则由驻丰台部队负责,从事“卢沟桥的占领”,把北平周边的这最后一个口给封起来。

  但是丰台日军人数少,比不上29军,因此就更需要靠“奇袭”,或者说准确一点,是夜袭。金振中所亲眼目睹的,正是这样一个夜袭模拟训练场面——在中队长清水节朗大尉的指挥下,部队先假定天近黄昏,这时候要接近对方主阵地,然后潜伏至黎明天亮,再发起冲锋。

  当然,模拟毕竟还是模拟,准备也还是准备,与“九一八”相比,如果说那天晚上,日军就有意识地要发动对北平的全面进攻,确实言之尚早。但在潜意识里,他们早已唯独天下不乱,巴不得能有一颗火星溅出来并形成燎原之势。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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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8 23:14:43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多年后,我们得以看到清水当晚写的日记。

  在他笔下,那是一个无风无月但天气晴朗的晚上。远远地,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宛平城墙和士兵移动的剪影。

  然而,这样的夜晚又注定不能平静。在古龙等武侠名家的笔下,它甚至每每会成为一场武林大浩劫的前奏。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宛平守军突然听到城东北日军演习区域响起一阵枪声。

  从枪声判断,这是步枪子弹,而且是实弹射击。

  由于中日枪械不同,双方的枪声是有区别的,日军的是“噗通!噗通!”,而中国军队是“卡科!卡科!”。

  在那个诡异的晚上,响起的是“噗通!噗通!”。

  此时指针指向10点40分。

  指挥演习的清水中队长却认为,枪声是从29军阵地传过来的,按照日方统计,共有18响。

  据他描述,当时他还观察到了一个情况:黑暗之中,但见在宛平城的城墙和卢沟铁桥这边的河堤上,各有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在一亮一亮。

  我们如果经常看反特片,就会知道,这一般都是“特务们”晚上进行相互联络的信号。清水没有机会看这些反特片,不过既然成天指挥针对卢沟桥的演习,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对29军发动进攻,那“阶级警惕性”自然不会低。

  由于当时的现场不可能装有探头,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揪着小日本的耳朵,让他瞧个仔细。不过根据田中隆吉在一本回忆录中的记载,天津特务机关长茂川秀和曾在一次饭局中向他透露,那一连串枪响正是其唆使人干的,为的就是要装神弄鬼,挑起事端。

  如果有证据证明茂川是在吹牛的话,这些枪声更可能是日军自己打的,因为在演习中,日军分为两股,清水的对立面就是担任假想敌的部队,他们枪里装的都是实弹,开枪也最合情理。

  当然了,光凭这18声枪响就要寻衅闹事,未免还太勉强了一点。

  “幸好”,还有下面这一出。

  听到枪声后,清水命令号兵吹集结号,把部队按小队为单位集合起来,以做好“应战”准备。但在队伍排列成行,查点人数时,却发现一个二等兵失踪了。

  日本是个出漫画家的国度,天生就很善于编故事。清水连人都没找,先把这几个元素给联想到一块了:枪声、信号、失踪,串连到一起,就是一部极富蒙太奇色彩的恐怖片。只不过,清水还宁愿它是一部侦破片,而他本人就是片中的柯南探长。

  具体案情大致是这样的:宛平城内的29军派人摸过来,开枪打伤或打死了我们的士兵,然后用信号联络城内守军,把人或是尸体带了过去。

  “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清水的第一反应是“断然膺惩”。

  决定“膺惩”之前,他派传令兵向大队长一木清直进行报告。一木一听,全身的血液都快兴奋得要沸腾起来了。

  还等什么,打啊。

  但打的命令光他下没用,得请示老大牟田口。

  这个时候,步兵旅团旅团长河边正在秦皇岛检阅第2联队,其职务由尚在北平城内东交民巷的牟田口代理。

  牟田口就是“奇袭”计划的制定者,但是从史料上看,他的这两个“奇袭”计划似乎并没有能够得到更高层的同意或认可,因此一直处于“个人的构想”阶段,一个都没有真正付诸实施过。

  这么好的计策却不能用,都不知道上面那些头头脑脑是干什么吃的。牟田口的“不愤”是可想而知的。

  突然一天,他看到了机会。

  (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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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28 23: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当一木在深夜打来电话,告诉他,29军竟然“非法开枪”,而且己方还失踪了一个士兵后,他的血马上就和一木一样“热”了起来。

  机会就在眼前,等去你去改变命运。

  但牟田口跟一木比,毕竟有所不同,旅团长不在,他就是总负责人,还是得惦惦事情的份量的。

  29军敢开枪“寻衅”,这究竟是有计划的全面进攻,还是“局部的突发事件”呢?

  牟田口命令北平宪兵队进行侦察,弄清北平城里的29军高层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答复是“无异动”。

  判断就出来了,“非法开枪”纯粹是“局部的突发事件”。

  弄清“全面”还是“局部”,对牟田口下决心举足轻重。如果是前者,他就不得不有所顾忌,因为没人让他与29军全面开战,倘若因此捅出大娄子来,就不好玩了。

  但如果是后者,就轻松多了。

  此前的两次“丰台事件”,牟田口都经历过了。在这两次事件中,中方无一例外都做了让步,可这不仅没让日本人感到满足,还让他们觉得中国人“骨头贱”:你不“膺惩”一下,对方决不会卖你的帐。

  两次“丰台事件”,都捡到了谈判桌上捡不到的便宜,并最终使29军让出了丰台,而中日双方又没有扩大到“全面作战”的程度,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再说,开了枪,丢了兵,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那是老天降下来成全我们的,机不可失啊。

  牟田口传下命令,双管齐下:里面,由北平特务机关负责向驻宛平城内的29军进行交涉,外面,除由一木率大队主力到宛平城外部署作战外,另派第1联队副联队长森田彻统领1个步兵中队和1个机枪小队前去增援。

  按照他的想法,外交讹诈后面跟着军事压迫,大小总能捞着一票。

  11时40分。

  在卢沟桥的第一枪响起1个小时后,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出马了。

  松井的脑子还算正常。说29军先开枪,这事谁也没见着,就连开枪后留下的子弹壳这样起码的“证物”都没有,纯粹是日军的一面之辞,中方如何会承认呢。

  再说丢失一个士兵的事,那是你自己没看好人,关人家什么事。

  对于官兵的这个“疏忽”,松井只好用他那外交头脑自己弥补:士兵不仅丢了,而且大家都看见,他是“被迫进入宛平县城”的。

  现在这个兵就在宛平城里面,所以我们要求进城检查。

  秦德纯斟酌后,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松井给撂倒了。

  你自己先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卢沟桥是什么所在,那是我们中国的领土,谁允许你们到那里演习的?!

  这是违背国际公法,妨害我国主权的行为。

  既然你们前提都违背了,那什么“非法开枪”啊,“走失士兵”啊,提都不要提,我们一点责任没有。

  至于松井提出的要“进城检查”的要求,秦德纯说不行。

  深更半夜的,你们兴师动众,出现“误会”怎么办。

  不过他说话向来都留有余地——尽管如此,姑念“两国友谊”,等天亮后,我们可以出动军警帮你们找,如果找到人,我们也没那份闲心供他饭,会“即行送还”。

  话是这么说,秦德纯也知道情况严重,哪里能真的等到天亮再处理此事。

  (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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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5 23: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12点。

  秦德纯亲自打电话给宛平县长王冷斋,要他迅速查明并及时处理,以免事端扩大。

  王冷斋叫来金振中营长:查,赶快查。

  一个兵一个兵查过去,没人开枪,再清点弹药,都在,一枚短少的都没有。

  开枪是不可能了,再让警察全城出动,找找有没有那个失踪日兵的影子。

  哪里有啊。

  王县长连夜亲赴北平报告自查情况。

  被日本人折腾了整整2个小时,此时时钟指向2点。

  第一次的答复,自然都不会让日方满意。松井一仍蛮横:没什么好说的,不让我们进城搜,我们就把宛平城包围起来。

  明明既未主动开枪,也没绑他们人,秦德纯意识到,此次日军来者不善,明火执仗的样子,又要来打劫了。

  他拿起电话,通知冯治安、金振中等诸将校,做好应战准备。

  秦德纯出身于保定军校,对打仗并不外行。牟田口知道通过观察29军高层的动静来决策,他也派金振中时刻注意丰台日军的行动。

  备战的同时,交涉仍须进行。

  王冷斋一到,秦德纯即刻派他和“政委会”的其他官员一道,去北平特务机关部和松井“理论”。

  事情进行到这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结果:那个该死的日本二等兵又回来了。

  原来这厮是因为肚子疼,跑出队伍小解了一下,然后因为天黑,又跑错了方向,与大队人马背道而驰。

  其实从“离奇失踪”到返回,不过仅仅是20分钟的事,也就是说,在7月7日晚上11点的时候,清水的“剧本”已经被证明是一个荒唐的“剧本”,绑架之类纯属子虚乌有。

  从清水到一木,由于没有电话,中间的沟通当然也有一个过程。可这个过程再长也不会太长,因为一木自己带着一个大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这是大约7月8日凌晨2点零3分时候的事。

  就算传令兵跑得慢,现在你们都见面了,还能再装作不知道“失踪士兵归队”的事吗?

  在王冷斋到达特务机关部之前,松井也已经获知了这一消息,真是丧气得很。

  对于那个在不该“肚痛”的时候偏偏“肚痛”的日本兵,不光被搞得深更半夜都睡不好觉的中国军警切齿痛恨,就连这些揣着坏心眼的日本人也一样骂其“该死”。

  为了帝国利益,你干脆就找个没人角落切腹算了,让别人永远都找不到你,这样我们才好光明正大地进宛平城啊,怎么你又腆着个脸跑出来了呢。

  骂归骂,事情却还不能就这么算了。不仅不能算,这里面尚大有文章可做哩。

  看到王冷斋进来,松井不得不先交待:刚才我接到一木大队长的电话,说是失踪士兵已经归队了。

  中方人员听到此处,大多松了口气。

  人既找到,不就什么都结了吗。

  可是心里一块石头还没完全落地,松井却已黑下脸,劈头打过来一记杀威棍:宛平的29军向我们开枪,由此产生的责任和后果,应由中方承担。

  (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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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23: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跟这些惯于找茬的日本人打交道多了,王冷斋知道他们什么奇谈怪论都说得出来,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他转而发问:枪声来自何处?

  松井摸了摸脑袋:听说是宛平城东门外。

  王冷斋站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城东门外根本就没有中国驻军,由此可以推知,枪,绝不是宛平守军放的。

  松井张着嘴,半天没合拢。他本应跟清水、一木统一好口径,说枪声来自宛平城的,但急智向非日人特长,玩抢答往往都很容易弄巧成拙。

  本想占点优势的,没想到还被对方率先找到了漏洞,松井颇有骑虎难下之感,只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说的这是真的吗,你能保证?

  王冷斋胸有成竹:完全可以保证。

  我已经下令对宛平守军进行彻底检查,所有官兵的子弹都查过了,一发都不少。

  那么问题来了,这第一枪是谁放的呢,显然不是我军,而是日军。

  松井一愣的当口,王冷斋又奉送他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们自己开的枪,还倒打一靶,真是可笑。

  松井气坏了。本以为可以震住对方,没想到一个“第一枪”之辩就偷鸡不着蚀把米,首先把自己给装到筐里面去了。

  现在唯一称得上重磅炸弹的,就只剩下了“失踪之谜”。

  松井一本正经地说:还是请王专员说说士兵失踪的经过吧,他是怎么失踪的,究竟是被什么人掠去的。

  这个问题就像是从面团中硬生生拉出来的。

  王冷斋简直啼笑皆非:你们士兵失踪,又不是我扣留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自己去问他一下,不就全清楚了。

  机关长的“荒唐提问”把他的下属都快给雷倒了。见场面即将陷入尴尬,特务机关顾问樱井赶紧上来“补位”:话虽没错,但你要知道,这个士兵是在你们的辖区里失踪的,如果不是“中国抗日分子”进行绑架,还能是他自己把自己藏起来不成?

  王冷斋冷笑一声:是不是他自己藏起来的,也得问问他自己。或者他想学习当年的南京领事藏本,喜欢玩躲猫猫也说不定呢。

  一说到“藏本事件”,松井和樱井就像被揭了伤疤一样跳了起来。

  这不一样,不一样,怎么能拿来作对比呢。

  王冷斋说,好,那我们暂时撇开“藏本事件”,先来分析一下,看看“士兵绑架事件”有没有一点起码的真实性。

  首先,这件事发生在深更半夜。那个时候,宛平城门早就关闭了,日军是在城外演习的,请问他是怎么进城的呢,莫非他翼生双翅,会凌空飞翔不成。

  其次,你们说他是被绑架的。请问,谁看到了,有没有人证物证?

  最后,毫无疑问,看到这件事的人一定也是你们的人,那我倒要请问一句:这位仁兄当时既然看到,为什么不及时组织营救呢。

  王冷斋不愧名士,其出色辩才和严丝合缝的逻辑推理能力不是松井这些人所能向背的。只寥寥几句话,就点出了事件中的诸多破绽,一下子便使气势汹汹而来的日本人陷入了被动之中。

  (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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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23:06: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松井张口结舌,他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拿起了强词夺理这个法宝。

  那我们的人失踪了总是事实吧。不进城搜查一下,怎么知道不是被绑架的呢?

  那位一惯给上司打掩护,扮恶人的秘书斋藤也连忙跳出做配合,张牙舞爪地叫道:一定要进城搜查,否则的话就施以武力。

  王冷斋岂能相让,遂疾言厉色地予以回击:这是你们计划中早就准备好的吧。如欲讨诸武力,29军一定奉陪到底!

  一到这种时候,松井就知道很难再进行下去了。跟王冷斋打交道这么久,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了解吗,这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烂铜豌豆”。

  暂时是讹诈不成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松井说,要不这样,大家“和为贵”,由双方派代表去宛平城进行一次实地调查,等调查明白后,再作妥善处理,怎么样?

  其实事情都明摆着,跟中方浑不搭界,照理我们完全没有任何义务要陪他们去“调查”。

  可是日本人依据的不是“道理”,而是“强权”,一旦把后面这个东西拿出来,即便理在我手,又有王冷斋这样的能辩之士,亦无奈他何。

  大家看《左传》,上面能言善道之士不要太多,他们往往只要赋《诗》见意,讲清楚道义二字,就能喝退对方百万兵,使强国放弃进攻弱国。

  《左传》不是小说,所以基本没有吹牛,只不过它是春秋时候的历史书,记载的是春秋往事。虽然孔子对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很不满意,称之为“礼崩乐坏”,甚至发狠要“乘桴桴于海”,乘船跑天边外国去,但其实春秋那就算好的了,孔子他老人家如果有幸能看到后面的战国,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春秋有“文武周公之治”的余绪,对“忠信”还是比较讲究的,连孔子自己都说,十户人家里面,一定有一家跟他一样(“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这是什么水准,大家也应该知道了,所以其时能诞生我们的“万世师表”,并不偶然。

  国与国也是如此,彼此都能讲点道理,你能把我说服,证明我确实理亏了,哪怕我力气比你大得多,哪怕长途跋涉劳师远征,我也只好收拾起刀枪,乖乖回家。

  可是,战国以后就不一样了,“天地本无主,惟强者居之”,谁拳头硬谁有理,从此就再没有一言可退兵这样的奇迹发生了。

  现在日军还在宛平城外,你就是再能说,他们暂时也不会退,因此王冷斋没法拒绝松井组团“联合调查”的要求,只能依言而行,和日方代表一起坐上汽车去宛平。

  不过,所谓“先调查后处理”,也实在是日本人落于下风之后的“拖刀计”。

  调查什么呢,看一下晚上关了城门后,日本兵是否爬得进去,还是问一下那个兵:你肚子疼,为什么不当众拉稀,偏要躲到没人的地方去拉,结果害大家一顿好找。

  松井觉得很没劲,兴冲冲赶来要打仗的一木更是不愿就此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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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23:08:22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他站在宛平城东北角的沙岗高地,此处离宛平城仅有1000米的距离,不仅地理位置显要,而且可对宛平和卢沟石桥形成直接威胁。

  和松井一样,一木也是恨得牙痒痒的。

  那个“该死”的家伙,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现在跑回来干什么,坏吾大计。

  转念一想,人是找到了,可“非法开枪”的事不是还没解决吗?

  牟田口原本交待一木,去“现场”后往地上多瞧瞧,看是不是能找到对方开枪打过来的子弹壳,如果能找到,就不怕29军“百般抵赖”了。

  无奈,地上子弹壳倒有,但都不是29军的,而是演习日军自己的。

  要是29军真的朝我们开两枪就好了。

  想到这里,一木忽然“灵机一动”。什么子弹壳不子弹壳,嘴长在自己身上,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马上挂通牟田口的电话,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支那军队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地开枪射击,进行“主动侵犯”,我们是不是要予以还击呢?

  牟田口毫不犹豫地回答:这还用说吗,他们要是再次射击,自无不还击之理。

  这一问一答结束,牟田口马上就回过神,明白了一木话中之意。

  嘿嘿,这小子看见失踪士兵回来了,不甘心,还想挑事。

  问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幼稚”的问题,他想干什么?还不是想让我下达开火的命令,这样假使出了事,就可以把责任推给我了。

  牟田口没猜错,一木还真是这么想的。

  就像当年酒井隆对待梅津和杉山元那样,诳骗上级,背黑锅你来,立功我去,拼全力为众生!这在日本军界还是很有传统的哩。

  不过一木这次看低了自己的上司。牟田口虽然一样好战,想打仗的心甚至比一木还来得迫切,可是他希望这口黑锅由一木来背。

  牟田口眉头一皱,忽然计上心来。

  他没有马上放下电话,而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故意把嘴巴从话筒挪开,假装自言自语道:受到敌人攻击怎么办?——太简单了,一个军人不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啊。

  我们知道,打电话时,要是你不希望话筒的另一端听到你的“自言自语”,最好是用手把话筒掩住,可牟田口却没这么做,结果那边的一木听得清清楚楚。

  一木能做到大队长,那脑子自然也不笨,知道牟田口的“自言自语”其实就是告诉他——想打你就打吧,不用向我报告。

  打,我还不愿意?!关键是要你同意,负起“领导责任”来啊。

  可是看这样子,牟田口根本就没这种“觉悟”。他要跟下属玩智商。

  这一木并不好惹,他偏不接招,而是继续装“二”,向上司追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开枪射击也没有关系?

  有这样的部下真是让人头疼啊。玩了半天二人转,也没能让对方上当。

  好个牟田口,他亦不直接回答一木的问题,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既如此,事关重大,请核对时间。

  一木看了一下表:早晨4 时 23 分。

  好了,戏就演到这里吧,大家心照不宣,双方都不用担责任了,而向中国军队正式攻击的时间也定了下来。

  那就是7月8日早上4 时 23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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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23: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刚刚凌晨3点,但是天津和北平同样陷入了一片紧张空气之中。

  此时由于司令官田代因病在床,其职务由参谋长桥本群(陆大第28期)暂代。桥本群的动作很快,得报后第一时间就调集人马应变,同时命令正在秦皇岛的河边火速返回北平进行指挥。

  与此同时,秦德纯和冯治安也都接到了金振中打来的电话。

  金振中报告,附近演习的日军不仅未撤,还得到了丰台一个大队的增援,他们已进抵宛平附近。

  这些日军中,包括了4门山炮和1个机枪连,配备如此重武器,摆明是要来攻城的。

  如何应对,金振中向文武两帅分别请示办法。

  秦德纯的答复是:即以宛平城与卢沟桥为吾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

  冯治安的回答与秦德纯有惊人的相似:寸土不许后退,国家存亡,在此一举,如果爆发冲突,卢沟桥就是你们的坟墓!

  但在双方正式交手之前,政治和谋略的先行较量还是必须的。

  牟田口听松井说,王冷斋等人愿意到宛平来一道调查实情,心里就忐忑起来。因为他也知道己方发难的理由着实过于勉强,是经不住“调查”的。

  万一出洋相怎么办。

  牟田口便让人给王冷斋等人带话,说你们别急着去宛平,还是先到我这里来叙道叙道吧。

  牟田口是前线日军的临时总负责人,王冷斋自然不能不前去一晤。

  一见面,牟田口就将上一军:你能为这一事件负全责吗?

  此语,既是威胁,也包含着一个险恶用意。

  王冷斋马上察觉出了话里玄机。

  如果答否,那你来干什么,有什么资格来进行调查。但假如答是,那就更上当了。牟田口会说,呶,你自己承认的,你们为事件负“全责”,全部责任。

  鬼子用心,着实恶毒。

  王冷斋没有正面作答,他回答得很“细腻”:

  我身负的是调查使命,在这方面我有中方“全责”。

  至于事件的责任应由谁负,现在不是还没调查处理完吗,所以谁也不能随便主观臆断。

  没把王冷斋给绕进去,牟田口心有不甘。

  调查太麻烦了,要不我们还是就在“当地”处理一下吧。日方由我们这个联队负责,中方由你负责。

  连王冷斋“敷衍上面”的借口,牟田口都给他找好了:

  事件发生在宛平地面上,你是一县之长,有便宜处置之权。倘若上面问起来,你就说事情紧急,来不及请示,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也。

  王冷斋何等样人,如何肯上他这个当,坚决拒绝。

  事情一定要先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根本谈不上如何处理。

  骗不了,诱不成,牟田口知道这位县长不是一般的人,只得同意放他们去宛平“先行调查”。

  在牟田口这里又浪费了半个小时,前往宛平的路上,王冷斋亲眼看见,日军正分乘8辆汽车往宛平进发。

  事态紧急,快走。

  当王冷斋一行坐车到达宛平城东北的沙岗时,发现这里已布满日军。他们伏卧在地,正在做射击准备,而步兵炮已对准了龙王庙的29 军阵地。

  攻击龙王庙,意在卢沟铁桥。

  调查小组的汽车要进宛平城,却进不去,因为被一个人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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