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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都市妖奇谈----可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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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1:5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雾飞花(八)

雾飞花(八)

灵云道长平生不善与人交往,又不喜欢出门,大半辈子来离开这座山的次数都可以数得过来。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唯独这位慈云大师和他相交了几十年,虽然彼此数年得见一面,心里却都把对方视为知己。现在慈云大师伤痕累累地逃到这里,难怪灵云道长会惊慌。

好在灵云道长的医术确实高明,加上慈云大师几十年的修为打底,经过了两天三夜后,慈生大师终于睁开眼。

“灵云……”他看见几天几夜守在他身边的老友也顾不上感激,一把抓住灵云的手:“快去……救我寺的僧人……救……苍生……”他的口齿不很清楚,可还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听完他的话后,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的神色都更加凝重起来。

灵云道长给激动的慈生喂了药使他入睡后,用商议的目光看着徒弟们,他对自己的处事能力和应变能力都颇觉不足,所以有事总是先和徒弟们商量。

“师父,让我去!”玄机马上请战。

“师父,我……”南羽看看玄机,小心地说:“听慈生大师的说法,敌人不但实力强大,而且数目众多,恐怕师兄会双拳难敌四手,我愿意陪师兄一起去。”

玄机心里不愿意和她一起行动,但也知道她说的有理,所以没有反驳。

灵云沉吟片刻说:“玄机,你去请你叔父上山来帮忙照顾一下慈生,咱们师徒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人物!”他为了老朋友受伤的事十分激动,一向不喜欢出门的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要远行。

玄机和南羽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喜色。


暮色朦胧,江南水乡的一条乡间小路上走来了三条人影,三人中两男一女,都是道人打扮,向收工的农人客气地打听着路,这就是灵云道长和玄机、南羽师徒三人了。

“师父,再往前走十里路就是伏马山,我们是找个地方落脚还是连夜赶路?”玄机回来向灵云道长禀报。

灵云道长看看天色,想想他们三人的脚程,也不忍心让徒弟们太累,便说:“找个地方住一夜吧,明天怎么也会到了。”

玄机马上说:“刚才问了村人,在村口山脚有座破庙,荒弃已久了, 我们可以去那里歇歇脚。”他早就料到了师父会这么决定,所以事先打听好了。

灵云道长一笑:“好,就去那里住一夜。”

荒落了不知多久的土地庙总算还有个屋顶可以让人栖身,师徒二人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便各自靠着墙壁休息,其实三人中真正睡的着的也只有灵云道士而已。

玄机的应敌经验比师父和南羽加起来都不知丰富多少,他知道现在离敌人越来越近,当然不肯睡熟。而南羽一路走来,每个夜晚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她知道自己身为僵尸,在夜里本来就比白天更强大的力量,而且她比人类需要的睡眠本来就少的多,所以就默默地主动承担了守夜的任务。

现在玄机和南羽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但是彼此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守护让对方承担而去休息,破庙中只有灵云道长均匀地呼吸声响着。

“什么人!”玄机忽然一声暴喝。接着他扔下一句:“保护师父!”都没有去管闯入庙中的敌人,挥剑冲了出去。南羽横箫当胸,冷冷地看着进入庙中的那个“人”。

“啧啧,好漂亮的脸蛋,跟了两个道士可惜了的。”这个男子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嬉皮笑脸地对着南羽上下打量,评头论足:“多漂亮的身段,那件袍子实在煞风景。这么冷的脸孔,好一个冰美人,合我的胃口。”南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中渐渐透出杀机来。

“好凶的眼神,实在不是美人该有的,让本公子调教调教,你就知道女人应该什么样了。”男子一步步向南羽走近。

南羽在瞬间有些慌乱,她必竟是从来没和任何人动过手的(酸与那次不算,当时她的神智不清晰),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始向敌人攻击,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优雅地用箫在空中虚划,一道红光把自己包围了起来,然后她把箫贴近唇边,吹出了几个音符。

箫声一响,响一声男子便退一步,响一声男便退一步,当南羽一个音符吹完,男子已经退到了破庙门口,他脸上露出惊色,不敢再小看这个对手,抢在南羽再次吹出音节之前,化作一道黑气向她扑来。其实南羽此时只要坚持吹奏,箫声中的法力就足以把对方逼退,可是她一见对方扑来,自己先慌了手脚,忙挥箫去招架,反而让对方一轮猛攻占了上风。十余招后,南羽渐渐冷静下来,她发觉这个对方并不象外表表现的那么可怕,自己的法力并不输给他,这才能照着平时所学,一板一眼的还击。

她的对手这时心里却开始越来越惊讶,僵尸本来决对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不但初生的僵尸连普通人类都可以对付(打倒架上柴火烧掉),就算给他们几百年的时间修炼,其他的妖怪们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必竟这种妖怪为了生存(就是为了吃)要付出的时间太多了,(当然僵尸化为犼后,就神力通天,连龙也不畏惧了),比起其他妖怪,总是稍逊一筹,可是眼前的这个僵尸却与众不同。

南羽口中念诵的是正宗的道家的咒文,使出的法力却令对手难以分辨她是人是妖,当对手见她极不熟练的使用法术,心中窃喜自以为占了上风时,她的攻击忽然又灵活和猛烈起来。其实南羽此时如果不是谨慎地采用防守为主的战术的话已经可以取得胜利了。她做为僵尸身体此人类和其他妖怪的肉体要结实,元神又有上古的神器护持,法力方面也因为吸收了神器的力量和中等妖怪不相伯仲,她平日习武的练习对手不是灵云道长就是玄机,不但灵云道长剑术高明而且玄机还有极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这三年中,南羽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实力早已比她自己,比灵云道长、玄机所认为的都高强了许多。

今天这个来偷袭他们师徒的妖怪,仿佛是专门来向南羽证明这一点的一样。

当玄机提着那个被他追逐出去,直到杀掉的妖怪的尸体回来,静静地看了一阵南羽和对手争斗后,忽然大喝一声:“还不以攻为守,让他尝尝我主通观的手段!”

南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玄机的判断,一扬箫向对手喉咙点过去,而她的对手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失去了,玄机挡住了庙门,而灵云道长站在庙顶的那个窟窿正下方,正扶须看着南羽的表现。

南羽一轮疾攻,十余招后她击飞了对手的兵刃,把玉箫指在了他的喉咙上。玄机走上前来利落地在对方身上贴了数道符咒禁制住对方的行动,然后向灵云道长禀告说:“师父,今夜一共有两个妖怪来暗算,一个被我杀了,一个在这里。”灵云道长点点头,他打量着这个被南羽生擒的妖怪,寻思着从这种被派出来打探、巡逻的小妖口中,可以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慈生大师原本是一座名叫南山寺的住持,因为他生性和他的老朋友灵云道长差不多,没有治事的才能,所以早早就把住持的的位子让给了自己的大弟子,自己闭门修行参禅,偶尔也四海漫游,过的逍遥自在。

半年前慈生大师前往普陀山参佛,在那里盘了许久,直到二十天前才回到南山寺。然而他不等走进寺就发觉了寺中妖气冲天,血腥扑鼻,察觉他走近,十几个妖怪向他扑了上来。好在慈生大师法力高强,边战边退,不但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抓住了其中一只妖怪,逼问出了发生的事。

虽然人间界居住有大量妖居,也有很大一部分妖怪吃人作恶,但是妖怪们都能遵守一点:人间界属于人类。所以他们不会去干涉到人类社会的进程,天下太平也好,改朝换代也好,这些大事妖怪们严格地不去参与。这是诸神大战之后颛顼帝定下的天条,妖怪们想兴风作浪宁愿去别的空间,也不愿意去触怒这位执法严明的天帝。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

有一只妖怪在人间界修练了三千多年,自觉神通广大,以杀戳和吃人为乐地过了许多年后,忽然冒出了要统治人间界的念头。他的这个打算根本上说起来是很可笑的──一个妖怪想要统治人间界,就等于在向天帝宣战,颛顼帝一统天地,最后连其他四方天帝也不得不向他服,一个稍有点道行的妖怪却敢向他的权威挑衅,不仅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甚至连去实行的可能都不存在。这个妖怪虽然自大,可总算还没到冲昏了头脑的地步,于是就想出来一个瞒天欺地的办法。

对于天界来说,只要不是人类以外的种族来统治人间界就行,换句话说,只要是人类,他们在人间界任凭怎么折腾也不会受到干涉的。这个妖怪的计划就是,让天界以为是人类在发动战乱,改朝换找就行了。

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可是真的实行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一个法术首先要找到一个能凝聚天地灵气的地点做为施法的地点,然后就要用人的皮肉血骨四样东西来施法:共需要刚出生的婴儿三十六名、十岁孩童三十六名、二十岁的青年三十六名……以次来推,直至七十岁老人三十六名,用这些人类做为原料,就可以使他的气息变的和人类一样,就连天界也难以分辨觉察了。

他一开始行动,自然就有了些想分一杯羹的妖怪、仰慕他力量的妖怪来投靠他,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招兵买马,当然是“妖手”多多益善,只是这么一来,每个妖怪都要用二百八十八个人类来施法才能组成一支妖怪兵队,开始这个法术就更迫在眉睫。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他们选中了南山寺做他们的施法据点。当年建寺的高僧千挑万选的灵山宝地,却给这座寺院带来了灾难。

南山寺中虽然有不少和尚,其中也不少高手,但几百个妖怪突然涌来,和尚们毫无准备,法力最高的慈生大师又不在寺中的情况下,在那个夜晚被妖怪们大获全胜,和尚们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南山寺也就成了妖怪的巢穴。

慈生大师知道事情始末后又怒又急,他即惊于这些妖怪的野心和残忍手段,又担心自己的徒子徒孙,加上他又是个直性子人,竟然孤身闯进了寺中,在他一路降除了几十个妖怪后,妖怪们的首领出手打伤了他。慈生大师逃出南山寺后知道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对付这些妖怪,于是一路抵抗前来追杀的妖怪向玄通观逃去,也幸亏他道行高深,才在一波一波的袭击下终于到达目的地,见到了灵云道长。


玄机把手一松,那个成了俘虏的妖怪拼命呼吸起来,玄机冷酷地看着他,妖怪知道自己再不说实话他马上会再开始折磨自己,匆匆喘了口气后忙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们到底有多少妖怪?已经伤了多少人命?那寺里的和尚都怎么了?”玄机恶狠狠地问。

“寺里的和尚全被大家分着吃了……”妖怪看着玄机的脸色,虽然害怕却没敢说慌,“其它的我不知道,我们只负责巡逻而已,要不是看见她……也不会……”

玄机又逼问了一阵子,这个妖怪始终没有说出更多的情报,看来他确实只是个小喽罗,只是因为看见南羽的姿容,一时起了邪心而已。玄机手起掌落将这个妖怪击毙,向灵云道长说:“从他的话听来这附近还算安静,看来我们联络的同道们都还没到,我们是先一步赶过去,还是等等王道长他们会合了再去?”

灵云道长沉吟一下说:“晚一天不知道他们要多害多少人,我们先过去,大家见机行事就是了。”

玄机点点头,虽然知道敌人数目众多,但他其实也想直冲进去。他把两只妖怪的尸体扔给南羽说:“吃饱养好精神,我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南羽从刚才玄机下手折磨那只妖怪时就不忍地移开了目光,现在看到两具尸体躺在了脚下,惊慌地近退了半步,向玄机摇摇头。

“现在不是衿持的时候,不补足体力,待会难道要师父保护你?”玄机总不会相信她不喜欢饮血,“你想吃还是吃的好。”

“不!”南羽忽然提高了声音,她对玄机是一和谦让客气的,现在却直视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愤怒。

“玄机,去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别惊吓到村民,南羽,弄点吃的我们吃了好赶路。”灵云道长及时分开了这对徒弟。自从离开了玄通观,这一路来玄机和南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南羽一心要做人,玄机却总要一天几遍的提醒她:你是妖怪,我防着你呢,也难怪南羽忍不下去,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同行的有个妖怪玄机会紧张也正常,只是苦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天天在里面充当和事佬,灵云道长为此头疼极了。

“师父。”南羽捧了早饭送上来,灵云接过来后看着她说:“南羽,你师兄经验比咱们俩丰富,多听他的点没错,”他小心地措辞,免得南羽觉得他这个师父偏心。

“我知道师父,我不会再和师兄顶嘴了。”南羽用玄机听不见的声音对灵云道长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路走来心情越来越烦燥,不知道是在害怕和群妖怪作战,还是害怕见到那些受玄机联络前来除妖的同道,自己终究是一只妖怪啊。


雨越下越大,南羽几乎连对手的面孔都看不清楚,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四面都依稀传来格斗喊杀声,南羽已经无法确定师父和师兄在什么位置。一名不知哪个门派的道士被一只妖怪追逐过来,南羽挥箫为他挡住了敌人,那个道士看清楚南羽后吃了一惊,竟没有回头帮忙,消失在雨幕中,使南羽变成了一以敌二的局面。

南羽没有空感叹,全神贯注地对付敌人,一对一这两个妖怪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要她以少对多她的经验就颇显不足,有些拙于应付起来。又有两个道士和一个和尚掠过身边,其中一个道士大概以为南羽也是妖怪一伙的,顺手向她就是一剑,他身边的和尚却手疾眼快,一举禅杖挡开了他的攻击,口中说:“她是玄通观弟子,自己人。”

“玄通观?”道士想不起这次来除魔卫道的有这么一个门派了。

“玄机的师妹。”

“喔。”两个道士恍然大悟。

“得罪了!”道士一边向南羽赔礼,一边两人双剑合击,把南羽其中一个敌人引了过去。南羽身边的压力一轻,立即挥箫取了剩下的那个对手的性命。她想向那三位道士和僧人道谢时,发现他们各自加入了战团,都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南羽抹抹脸上的雨水,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因为雨势太大,她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战局现在怎么样了。

各大道观、寺庙收到玄机发出的求助信件后,都认为这件事关重大,纷纷派出了自己门派的精英前来相助,最后聚集到这里的大约有二百多人,而这时的妖怪一方也有了防备,他们在南山寺周围布下了几个阵式,又在人类方面大举进攻时召来了这场大雨,凭借天时、地利和人类展开了战斗。

“南羽!南羽!你在哪里?”

南羽发呆中玄机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运足了力气,声如洪钟,在雨声,格杀声中依然清晰的如在身边。“师兄!”南羽没有玄机那么深的功力,对方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发足向玄机的方向奔去,在这种充满杀戳血腥的战场,她的心进而其实很不安,她希望能留在师父身边,那怕是靠着玄机也好。

“南羽听着,你立刻把这场雨停止!这样下去我方伤亡太大!”玄机远远地命令。

“我?”南羽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这不知道是多少妖怪联手制造出来的,凭自己怎么可能止的住?

“你好歹是只僵尸!难道这么点事也做不到!”

“我……”南羽听说过僵尸可以令天地干旱的传说,可是自己也行吗?

“原来你是僵尸!”一个和尚出现在南羽面前,直直地盯着南羽。南羽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和尚却兴奋地说:“这位道友,请你快些止住雨势吧!家师和几位师弟都失散了,贫僧担心的很。”他显然并不在乎南羽是僵尸的事,禅杖一晃说:“贫僧为你护法。”

“南羽,师父追敌人已经进庙去了!”玄机的这一句话打消了南羽的全部顾虑。在这种情况下孤身进入敌穴有多么危险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南羽在这一瞬间恨不能自己马上变成真正的僵尸好把雨停下来。

南羽向天空仰起头,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僵尸止雨的办法。

在她身边,一些道士和尚剑客把她围住,而一些想阻止她的妖怪开始向这些护法者发起了攻击。

“如果我是僵尸的话……不,我就是僵尸,我是僵尸,快点把雨停止,停住!”南羽在内心,承认着自己的僵尸身份,她的眼睛渐渐泛红,向着天空发出一声人类绝对不会发现的咆哮。

水妖们的妖力和僵尸的力量开始抗衡,在缓慢的拉锯战中,僵尸的天性终于占了上风,一个时辰过后,天空中浓厚的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隙,阳光洒了下来。

“呜……噢噢噢……”随着南羽的一声大吼,天上的云层迅速退却,远在庙的深处,三个水妖纷纷吐血倒地,这场比拼是僵尸获胜了。

夕阳洒进山林中,一时大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南羽还站在那里仰头向天,目色血红,口中还在低低吼叫着。

“南羽,我们去找师父。”玄机飞身从树梢掠过来,在她肩上一拍。

南羽一下子回过神来,目光也恢复了常态,她看着不远处嵬峨的庙宇,担扰地皱起了眉头,师父独自进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大雨消失后,人类在再次和妖怪们展开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有些性急的人已经开始向庙里冲去。玄机和南羽也在其中,玄机一马当先,先跃进了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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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2:01:50 | 显示全部楼层

雾飞花(九)

“师父!师兄!师父……”南羽有些惶恐地跃过地上的血池,心惊胆寒地把目光从一池血水中浸泡的人皮、人骨、内脏上移开,满室的血腥味让她快窒息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血原来也会有让她作呕的气味。南羽在进入庙内时因为一个妖怪阻挡慢了一步,等她赶上来,除了地上看见几具妖怪的尸体外,玄机和前面的同行者都不见了踪影。玄机是以前多次到过南山寺的,南羽却第一次踏入这里,加上妖怪们在里面布了不少阵法,没有玄机带路,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南羽从走廊绕回来,发现自己走了半天,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建有血池的大殿里。

“这位道友……”

虚弱的声音响起时把南羽吓了一跳,因为她开始根本没有觉察这里有生灵,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大殿的角落中中塌倒着一尊释迦摩尼像(这里本来是寺庙供奉佛像的大殿),原本宏伟的塑像断裂成了两截,形成了一个拱隙,一个和尚就躺在那里面向南羽呼叫。概是前面进来的同行者受了伤倒在这里,南羽发觉他确实是个人类后,把箫向腰间一插,快步向他奔去。

“大师,您怎么样?”

和尚已经无力说话了,只是向南羽伸着手,乞求地看着她。

“大师……”南羽手刚刚触及和尚,想把他扶起来,忽然听到身后血池中“哗啦”一声大响,南羽转身拔箫,刚好来得及看见一条人影从血池中跃起,挥剑向自己扑来,南羽来不及多想便举箫招架,眼看对方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南羽忽然把身体一侧,把箫撤了回来。对方的剑直接刺进了南羽身后那个正要挣扎起来的和尚喉咙,和尚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叫,顿时断了气。

那个人影浑身是血,连五观都被血液朦住了,提着同样被血染红的长剑,回头对着南羽,南羽取出自己的手巾递过去轻声说:“师兄。”玄机抓过手巾胡乱抹了抹脸,这才喘了口气。刚才他喊破自己的身份,一来是想试试南羽认不认得出来,二来也是口鼻被血糊住了,实在喘不过气来,没法发出声音。他赞许的看了南羽一眼,虽然是他们经常彼此切蹉,但南羽在一瞬间里仅凭身法就认出他来还是让他佩服。

南羽却在担心地看着那个血池,喃喃地说:“难道他们……已经……”

“已经成功了。”玄机咬牙说着,踢了地上那“和尚”一脚:“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了我们中间,忽然出手暗算,般若寺的大师被他杀了两位,我跌进血池之前也伤了他,哼,他大约以为我死了吧?”他的背上有条极大的伤口,显然是被人背后偷袭留下的。

“完全感觉不出他是妖怪,即使死了以后也没有显出原形。”南羽看着脚边那个“和尚”,担忧地说:“不知道他们完成了几次,一共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如同混进大家当中,防不胜防……万一,万一师父他也遇见!”

玄机一下子停下了擦血的动作。

灵云道长的个性他这两个徒弟最清楚,如果他遇上这种通过法术把自己变的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妖怪的话,他是一定会上当的,玄机和南羽不约而同,拔腿就向外跑。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一边呼唤一边向寺庙的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时看见妖怪、同道的尸体,又往前走不远,又是一座大殿,殿中也是神像被推倒,建了一个血池,穿过这里走不多远,又有一座建有血池的大殿。

“南山寺一共有三座大殿。”玄机计算着,“按慈生大师说的时间,他们占据这里已经有四个月,施一次法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么算来,那样的妖怪应该有六个。刚才被我杀了一个,还有五个……”

“也许别的同道也除去了几个呢。”南羽向好处猜测。

“但愿……”玄机舔舔嘴唇,没有往下说。

前面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院落,玄机说:“那里是慈生大师原本住的院子,妖怪们的首领很可能就在这里,师父肯定会到这里来的。”

南羽喃喃地说:“好安静。”

玄机也审视着这个小院落,里面果然安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这里他以前为师父和慈生大师传递物品来过数次,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当整座寺庙妖气冲天时,这里还是那么肃穆庄严,“果然太静了。”玄机说着,举步向前走去。

进入一门之隔的小院,却象穿过了一层无影的幕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凉凉习习,翠竹摇曳,玄机甚至以为自己的一身血腥皱了皱鼻子。

“师父!”南羽透过竹林,看见了站在院中空地的灵云道长。

灵云道长手持长剑亮出架式,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在他周围围着五个各执兵器的人,也是纹丝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原来全在这里。”玄机一看到那五个“人”就发觉他们和自己刚才所杀的那个一样,是完全没有妖气的妖怪。看来妖怪们完成的法术果然是六次,只是其中的五个都被灵云道长一人牵制住了,根本没有能加入外面的战斗。这五个妖怪不仅是其中最强大的五个,而且也是他们的首领和主要头目,灵云道长此举不仅拖住了妖怪们的主力,大大减少了人类的伤亡,也使他们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人类才能那么轻易地攻进了庙中来。

“师父!”玄机心里涌起一股自豪和骄傲,师父的法力果然是最强的!他扬剑长啸一声,扑向了最近的一个妖怪,与引同时,南羽的萧刺向了另外一名敌人。灵云道长一下子从以一敌五变成以一敌三后,松了一口气,僵局被打破了,师徒三人和各自的对手展开了苦战。


“血池大法……”孟蜀用手把弄着杯子,“我听过这种法术,想不到真的会有妖怪去做。不过施过这种法术后,在一甲子之内法力会减弱四成,他们还真是豁出去了。”

南羽目光闪动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我和师父、师兄事后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有那么大野心的妖怪,真的交起手来却并不是那么强大。这一点我们讨论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原来是那个法术的关系。”她曾经翻阅了很多典籍,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法术的记载,当年那个元凶死了以后,其他的妖怪对这个法术都一无所知,所以直到现在听孟蜀说起,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法术还有这样的“副作用”。也亏了是活了几万年,见多识广的孟蜀才连这些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的法术也有所涉猎。

“我想那个妖怪只知道这个法术可以让他隐藏妖气,法力会消弱这件事,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然以他的野心不会任由自己的法力减弱的。”

“说的也是。”孟蜀又为南羽斟上一杯茶,静静地等她再讲下去。


南羽和对方的高手对战,开始心里有些胆怯,可是十几招后,慢慢估摸出对方并不比自己更强大,在她不远处,玄机是稳稳地占了上风,只有灵云道长被三人夹击,处于防守的位置。快点收拾了对手去帮师父,玄机和南羽心里都是这样的念头,就连一向手软的南羽不知不觉也下手狠毒起来。

这五个妖怪心里却都在叫苦,以他们原来的实力,五人联手根本不会把这三个道士放在眼中,可是自从经过了那个法术,他们外表确实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了,法力却也打了折扣,而且连他们的首领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所以这次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人类的身份混进人当中(所以他们才穿着道装、僧袍)伺机行事,可是被灵云道长冲进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赶来的他的两个徒弟,也是身手不凡,几个妖怪中已经有人开始打算逃走了。

“杀!”玄机大喝一声,一剑结果了对手,马上向围攻灵云道长的敌人扑过去,几招之后南羽用箫击断了对手的颈骨。局面变成了三对三后,师徒三人赢的更是轻松,不出一刻钟,已经各自取胜。

灵云道长收回剑,看看两个徒弟,看看正冲进来的其他同道,心里知道这次是人类赢了,松下了一口气来,只是没想到战斗比想像中的轻易许多。

各派一起清点战场,搜寻没有死的妖怪也求助同道,这次各派一共折损了十五名好手,却杀掉、擒获了三百余名妖怪,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连那些失去了同门的人脸上的悲凄也减少了许多。南山寺经此一劫已经被妖气沾染,无法再恢复成那个佛门净土了,所以大家寻出里面的和尚遗骨葬在山坡上,一把火烧掉了寺院。

冲天火光中众人依依惜别,各赴归程,经此一役,玄通观的名号在同道们心中响亮了不少,特别是法力高强的灵云道长和身为僵尸的南羽,更是令不少人表示出相交的意思,好在这些外务有老练的玄机出面应酬周旋,帮灵云道长和南羽躲过了少好奇的目光。

站在山坡上看着最后一批同道走远,灵云道长又看了一眼南山寺中熊熊的火光,老朋友的寺院没有保住,可是至少妖魔已除,他弟子们的仇也报了,总算可以回去给慈生一个交待。灵云道长叹息一声,转身向山下走去。

“师父!”玄机忽然叫。他从刚才就一直在皱着眉头思索什么,现在叫住了灵云道长和南羽说:“师父,我们再回去寺里看看吧!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灵云道长看着他,虽然不解,还是点点头。

大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有些地方的火势已经弱了,师徒三人从一道还在冒着烟的断墙处跃了进去。此时的南山寺早已面目全非,血腥气和烟火之气扑鼻,使灵云道长和玄机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有南羽不是很在乎,独自走在前面探路。

“我总觉得这次赢得太轻易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蹊跷。”玄机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把灵云道长和南羽又拉了回来。

他们沿着上次的路线,穿过了几座烧塌的大殿,一直走到了里面,除了不时的炼焦的妖怪尸体,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事物,又走那个小院落前时,玄机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灵云道长也笑说:“没事最好,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火势怕一起风还会烧起来呢。”

南羽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向一条突然出来扑向灵云道长的身影迎上去,刚才玄机说“没事”之时,她已经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箫插回了腰间,此时来不及拔出来,赤手空拳便扑了过去。他们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又速度分开,南羽发出一声呼叫,被对方打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但有了南羽这一阻,对方偷袭灵云道长的举动便失效了。

灵云道长和玄机双双拔剑,对着这名人类模样的男子,他的外貌虽然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妖气却强烈逼人,他双手一扬,亮出双刀冷笑:“就是你们这些狗道士坏我大事。”

“原来你才是那些妖怪的首领。”

这个妖怪正是这次事件的原凶,那些妖怪们的首领。大家都以为他用血池大法一定会第一个用在自己身上,其实不然,这个妖怪心思细密,对于这个法术也不放心,所以先向自己的部下施了法,发现这个法术果然会影响法力后,他更加不敢贸然用在自己身上了,本来想多试验几次后,找到不损失法力的办法后再用,没想到只试验了六次,灵云道长就带人大举进攻,毁了他的巢穴,也杀尽了他的部下。这个妖怪机灵地没有和人类正面对决,发现大势已去就隐藏了起来,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些烧”的想法等人类离开。

人类的大队人马走了,灵云师徒三人却又半路上折了回来,妖怪看见他们三个,特别是灵云道长曾一人牵制了他的五个得力部下,恶生心头,向灵云道长突施暗算,幸亏南羽的感观比人类敏锐,及时发现了他,虽然仓促中被他打伤,却也挡下了他暗算灵云道长的一招。

“罪魁祸首,今天把你碎尸万段!‘

“坏我大事,今天把你们千刀万剐!“

玄机和妖怪各自在口头上也不相让,不等交手就相互叫骂起来,灵云道长却担心地看着南羽,直到见她扶着墙站起来才松了口气,不等南羽加入进来,一妖二人已经展开了厮杀。


“那是个很强大的妖怪,我至今为止见过的妖怪能比他强的,不超过五个。”南羽至今想起那场恶战还心有余悸。

“喔,那么强大的妖怪?你也活了一千年了吧,竟然还能记得他,可见他的实力不错,我倒想见见。”孟蜀笑说。

南羽看他一眼,心想:再没有什么妖怪能比你更可怕,和你一比,倒觉得他不算什么了。

孟蜀马上看透了她的念头“哈哈”一笑,“时间久了,老忘了自己也是妖怪,后来怎么样了,你们师徒三人赢了对吧。”

“侥幸而已……”


妖怪被玄机刺瞎了一只眼睛,又被灵云道长削掉两根手指,几乎发起了狂来,一脚把玄机踢飞,重重一脚向倒地的灵云道长踩下来。南羽就地滚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妖怪一扬手,一刀砍进了南羽的肩头,南羽惨叫一声,却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用力把妖怪拖离了灵云道长身边,妖怪的刀卡在南羽肩骨中一时拔不出来,抬腿踢了她的胸口一脚,南羽张口吐了一口血,却还是没有放手,反而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脚腕,咔嚓一声轻响,妖怪的腕骨竟然抵不住僵尸的力量,被她一口咬断了,妖怪怪叫一声,用力甩了两下腿还是甩不开她,使劲拔出刀来向她当头砍下。

“南羽快逃!”玄机半跪在地上,手一扬把剑抛向了妖怪的背心。妖怪回手挡开这一剑,南羽趁机站了起来,但依旧拦在妖怪和灵云道长之间:“师兄,快带师父先走!”玄机却挣扎着站起来,拾起了灵云道长的剑说:“我拦着他,你先救师父走!”

灵云道长断了几根肋骨,骨碴刺进了肺部,现在连呼吸都泛着血沫,根本说不出话来,耳中却清楚听见两个徒弟都在争着要拼命护自己逃走。当他听见玄机的惨叫声和南羽发出的怒吼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用已经断了的手臂在地上一撑,坐了起来。

妖怪正一刀向玄机砍去,南羽冲上去,用自己的手臂挡了下来,玄机趁机剑一挥,把妖怪剩下的这柄刀也击飞了。但是他伤势太重,无力继续攻击,反而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血来。

“别伤我徒儿!”灵云道长大叫一声,向正准备取玄机和南羽性命的妖怪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和他纠缠在一起。他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换两个徒弟平安,所以用力抱着妖怪向烈火熊熊的一座大殿滚去,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师父!”玄机和南羽连滚带爬追过来,灵云道长已经和妖怪双双滚进了那座已经快要烧塌的大殿的烈火。妖怪奋力挣扎,可灵云道长虽然身受重伤,临死前的一击依旧凶狠无比,妖怪连击他的后背数掌都没能使他松手。他们的纠缠中头顶一声巨响,大殿的顶梁终于被烧断,当头向他们砸下来。

“师父!”玄机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灵云道长,把自己的躯体护在他上面,闭目等待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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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2: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雾飞花(十)

雾飞花(十)

大梁却没有顺利地落在他们身上。

南羽站在烈火中,双手托住了那条殿梁,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终于把僵尸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

玄机抱起灵云道长冲出了大殿,顾不上自己身上冒出的火苗,一边为师父拍打身上的火,一边高声叫:“师妹,赶快出来!”

灵云道长一松开手,那个妖怪行动立刻得到了自由,他冷笑一声,面现狰狞地向双手托着着火的屋梁不能移动的南羽一步步逼去,南羽双眼盯着他,准备他一走过来就松开手和他一起葬身火海。

“师妹,快出来!”玄机焦急地叫着,他已经看出南羽的打算了。

一条人影忽然冲进了火海,口中大喊着:“妖孽,我要你给南山寺两百弟子偿命!”紧紧抱住了那个妖怪,同时一掌把南羽击飞了出来。玄机张手接住南羽,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连连翻滚才扑熄了身上的火焰。

此时大殿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塌倒下来,把刚才那个人和妖怪一起压在了下面,在这样本来就是各派高手用法力引着的大火中,就算他法力再高也逃不出来了。

“慈生……”灵云道长垂下泪来。

刚才冲上来的和妖怪同归于尽的,正是一路悄悄跟随他们而来的慈生大师,他终于还是自己亲手为南山寺的弟子报了仇。

“师父,您怎么样?”玄机扶着南羽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我还好……”灵云大师一句话没说完,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玄机和南羽慌忙扑到他身边,发现他只是重伤体力不支昏迷后,玄机松了口气,躯体一软倒在了师父身边,只剩下南羽勉强支撑,她又看了那还在燃烧的大殿一眼,一手抱起师父,一手抱起玄机,一步步走下了山去……


灵云道长站在山坡上回首看了老朋友的埋骨之地,长叹一口气,带着玄机和南羽踏上了归程。师徒三人的伤势都很重,等他们可以长途跋涉,已经是距离那声恶斗两个多月的事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灵云道长对朋友的圆寂也释然了一些,保是心情依旧郁郁不欢,只是沉默地走路。

经过这次恶战,若说有什么收获,就是玄机和南羽之间原来的心结荡然无存,有了这次的携手出生入死,他们终于可以真正看待对方象师兄妹那样相处了。

“师父,前面有个小村庄,我去找个地方住一夜。”身上未愈的伤势并不允许他们过于劳累,玄机每天都是催着早早休息,现在又快步向山下的小村庄跑去,抢先去打点一切。

南羽目送玄机消失,目光停留在那个小村庄上,那忽然触动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南羽,我们……”灵云道长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却看到她双目直直地在发呆,“南羽,你在看什么?”

南羽向村庄的方向走了几步,她没有听见灵云道长的话,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那些篱笆舍,那竹篱间一片片开着的无数红花--带着她心底最害怕的东西跳上她的心头。

“南羽!”

灵云道长的喝止并没能制止住她,南羽发出一声,转身冲入了山楂,一路奔跑,吼叫声还在一路传来。

“师妹!你去哪儿?师父,这……”找到了肯借房子给他们住的农户回来的玄机,远远看见南羽的背景,不解地看向灵云道长。

灵云道长担忧地看着南羽消失的方向说:“记得南羽曾说过,她曾经在一个小村杀过一个女子,就是因为杀了那个似乎认识她的女人,南羽才一点点找回人性的,也许就是这里……”

“她又想起做僵尸时的事了。”玄机皱起眉,“师父,我们得快点把师妹找回来才行,不在她也许会因为受不了悔恨出什么事!”


南羽坐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道士,目光中渐渐露了杀机。

“师妹。”玄机轻轻叫,但回答他的是一声绝对不会是人类发出的低低咆哮。

“师妹,我和师父找了你三天了,快跟我回去!”玄机又向前走了几步,南羽威胁地举起了手重重拍在树上,打的木屑乱飞。

“你以为自己还是僵尸!你忘了自己是人了吗!忘了自己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吗!”玄机知道南羽因为心中的悔恨折磨再次遗失了本性,所以一边严厉地盯着她,一边说着她最在意的话继续向前走。

玄机的这番话让南羽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但很快就又开始吼叫,并且猛地向玄机扑了上去,玄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却没有抵抗,任由她把自己打倒在地,又举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玄机始终没有还手,目光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一分。

南羽手上的力气渐渐放松下来,呆呆地看着玄机的脸,终于垂下了头喃喃地说:“杀了我吧,我是妖怪,我吃了人,你杀了我吧。”

玄机拍拍她的肩,摇了摇头。

南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玄机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说:“回去吧,师父在等着你。。”

南羽用力摇着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最恨妖怪吗!我吃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不快杀了我!”

“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师妹,那个僵尸不是早被你赶出这个身体了吗。”

“没有!我还是妖怪!我永远都成不了人类!”

“你已经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还说什么傻话。走吧,回去吧,我们两个还要孝顺师父,还要把师门发扬广大,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再不然,用救人来弥补杀过的如何。”

“师兄……”


“你就是从那时起不再杀人的。”孟蜀问。

“嗯,若再造杀孽我什么时候才还的清。”南羽淡淡一笑。

“难怪你用的全是道家的功夫,原来你真是正宗的道家弟子,只是玄通观这个门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别见怪,也许是我孤陋寡闻。”

南羽摇摇头,黯然地说:“差不多二百年来,玄通观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没听过也正常。”

“哦。”

“师父去世后,师兄把玄通观建设的很好,鼎盛时期我们观中有二百多名道士,连我都收了两个徒弟……”她回忆着门派的繁盛时期,露出了笑容,“可是后来……”

“是战火吗?”孟蜀问。

“嗯。”那个时代正好有人类历史上的一次改朝换代,孟蜀能猜到也不奇怪,道士们的木剑可以降妖除魔,可是却挡不住人类的利剑铁骑。


“师兄!师兄!”南羽一挥手甩开扑上来的士兵,跃入了庭院。院中一片混乱,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凌晨时分杀进了道观,道士们促不及防,惨叫声响成一片,玄通观顿时变成了一个屠场。

南羽手中的武器是灵云道长去世时留给她的玉箫:他把掌门食物桃木剑给了玄机,玉箫却给了小徒弟,玉箫划了个弧形,抵在一个士兵脖子上,南羽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玄通观一干人等私藏兵器,聚众图谋,将军下令围剿,抵抗者就是格杀!”不等那个士兵回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立马的宣布便解释了一切。南羽垂下手叹息一声,朝廷无能,不思抵御外敌,反而草木皆兵,玄通观反而只是因为弟子众多,个个精于武艺,玄机为人又清高自许,不愿为朝廷高官效力,便招来了这场灾祸。

“师父……”一声惨叫传来,南羽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名亲传弟子被官兵一剑刺穿了胸口。

“住手!住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去,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官兵有上千人,个个手持利刃,身披铠甲,观外还有弓箭手搭箭待射,玄通观的这些道士的武艺法术,学的全是怎么对付妖魔,此时如何是这些专门训练来作战杀人的人类军队的对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名弟子身首异处,她自己拼命去救助他们,又救得了几个人。

观里的道士开始还不敢对官兵痛下杀手,后来看到这些官兵竟然是打算对道士们赶尽杀绝,才纷纷拼命反抗起来。

玄通观内喊杀声一片,但是到下去的却全是观里的道士。南羽带着几名弟子奋力拚杀,勉强还能自保,但是那些落了单的、只有三五个人合力的弟子,却在官兵的屠戮下人数越来越少。南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弟子被刺死后又被斩下了头颅,又看见观里年纪最幼的小道士被两名官兵夹击,怒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官兵们踩过地上的尸体,涌入观里的越来越多,道士们反抗的声音微弱下去。

玄机舞剑带着十几名弟子竭力拼杀,向南羽这边汇合过来,他身上伤痕累累还是全力护着弟子们,一边还在呼喊:“师妹,带弟子逃到后山去!”那名人类军官纵马驰向他,当头一剑劈下去,玄机举剑抵挡,只见那柄玄通观代代相传,不知斩杀过多少妖魔的桃木剑竟在青锋宝剑下应手而断,玄机也倒了下去。

“师兄……”南羽的惊叫在看到那些官兵还在一刀一刀砍向玄机后,化为了一声如雷咆哮,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当她空手撕开一匹战马,折断了几十柄武器,势如破竹的冲向玄机时,一个人类士兵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尖叫:“妖怪!”

“妖怪!”

“救命!有妖怪!”

“妖怪啊……”

“……”

这时连长官也约束不了惊恐的士兵,在南羽双手的舞动下,不一会冲到观里的军队便撤退的干干净净。

“师兄,您怎么样?”南羽来到玄机身边,把他的头抱起来。南羽现在还是青春少女的模样,玄机却早已白发苍苍,看起来到有七分像当年的灵云道长。他向着南羽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的颅骨已经被劈开,这样的伤势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师兄……”数十年来师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南羽心里已经真地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长,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由号啕大哭。

“南羽……我……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把玄通观管好……”他目光掠过那些幸存的弟子,越来越悲怆,最后落在南羽脸上:“拜托……”玄机向南羽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南羽的手,良久以后,玄机把满是鲜血的半柄木剑放进了她手中,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苦笑:“有你在玄通观,不会失传……”说完吐出一口气,停止了呼吸。

“师父……”

“师祖……”周围幸存的弟子立刻哭声鼎沸。

南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茫然地站起来,发现不知何时生起了雾,天地在她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朦胧,再次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对我而言,那场雾从来没有散过……我的人生一直还在雾中。”南羽以手托腮,茫然的看着远方,“弟子们总是走在我前面,我曾经眼睁睁地送走好几代弟子,到了今天,玄通观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时至今日,世人谁还会去修道?没有弟子,我又怎么去把门派发扬光大?”她更像是在问自己,所以孟蜀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上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云层后,周围被白茫茫的大雾包围了,南羽放下茶杯,缓步向雾中走去,身边的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珍重。”

南羽走在迷雾之中,渐渐看见了远处的灯火,雨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打开伞,汇进了下班时间匆忙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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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2: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周影的一天

  周影的一天
  虽然火儿和刘地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闹,把家里弄的一团混乱,连瑰儿最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团,可是周影还是在火焰、利爪、热油、破碎的家俱之间气定神闲的吃完了他的晚饭。七点钟一到,他准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照例问了一句:“火儿,你来不来?”

  “不去不去,我讨厌那个人类!”火儿正一口向刘地啄下,含糊不清地说,刘地也不示弱,举起电视机扔过去,瑰儿大叫着:“我新买的电视!”挥着还在冒着热油的锅向刘地就拍。

  “那我自己去了。”周影不紧不慢地开门走了出去,不等门关上,一只茶杯就撞到了门上,摔得粉碎。

  “周先生,出去工作啊。”路过五楼,正带着林睿出门的林青萍向他友善的招呼,林睿也乘巧地叫了一声:“周叔叔好。”

  周影吱唔着,尽力摆出一副与邻里打招呼的人类的样子,谁知道林睿眼着便又是一句:“周叔叔你是不是又和老婆打架了?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呢。”

  周影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林青萍忙责备林睿一句:“小睿,不许乱说。”

  “对了,楼下王奶奶说周叔叔和阿姨是没结婚就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叫夫妻打架对不对妈妈?”林睿又天真无邪的加上一句。

  “小睿……”林青萍无法圆场,只好拉着儿子匆匆走了,林睿得意洋洋地带着那幅狐狸笑容回头又冲周影挤挤眼。

  林睿明明年纪比瑰儿大,却叫瑰儿阿姨?周影困惑地摇摇头,觉得如果这件事瑰儿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自己还是不要说漏嘴的好。至于家里例行的战斗,看来已经影响到了楼下的人类,这不太好,下次叫火儿他们打架之前,先施一个消音的法术吧。周影盘算着,快步走下了楼。

  周影按照约定的时间,七点一刻到达孙剑家楼下,孙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周影等了五分钟后只等到了孙剑一个电话:“周影,我今天不能去了,你忙自己的工作吧。记住啊,可疑的人可别让他上车,昨天又有一辆出租车出事了!我队上有任务,明天再给你电话!”孙剑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躁,说完便佳了电话。

  周影看看手中的手机,因为人类都有,所以他也弄了一个,看来对于不会法术的人类来说,它还是挺有用的。

  这一阵子因为年末的关系,立新市的抢劫出租案子忽然又猖狂起来,也许象刘地说的,犯罪份子也在创收准备过年了(看刘地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最近那些被盗也不敢报警的官僚也不知被他光顾了多少,眼见刘地的腰包是鼓了起来)。孙剑和他的同事们面对这样的案子,当然也就忙碌了起来,周影的出租车就成了孙剑每晚守株待兔的场所,他跟着周影出夜车已经坚持了几好天。

  今天没有了孙剑跟班,周影自然不再专门到那些偏僻街道去,按照老习惯开向了闹市区。

  繁华闹市的灯光流转,人流彻夜不息,连医院门口也总是忙到深夜。

  周影看客人下了车,记起已经几天没见南羽,等他停下车走到大门前,却看见南羽已经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看他了。

  “越要找你了,越几天不见你。”南羽和周影并肩走着说。

  “找我有事?”

  “提醒你一句话,明天就阴历十一月初十了。”南羽看他面无表情,估计他也想不起来,就又加上一句:“瑰儿生日。”

  “哦。”周影依旧没什么反应。

  “你很该送点什么吧?我和火儿、林睿……多半刘地也不会忘的,大家都多少准备了点心意,难道你反而忘了。”南羽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人类过生日,可是都会相互送礼物的。”

  “人类都送!”周影大悟,他从没送过别人什么礼物,想了半天问:“你们送什么?”

  南羽嫣然一笑:“这我可不说,你自己去想吧。我还有病人,回去了。”她向周影点点头走了回去,走几步看周影还在原地思考,不由笑意更浓了。

  周影一个晚上一直边开车边在想礼物的事,直到后半夜才下定决心跑到商场里买了样东西,一出商场门就看见有人远远招手叫车,谁知不等他把车开到跟前,那几个人转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

  周影开车跟了上去,有些奇怪地问那三个“人”:“你们刚叫车了吧?”

  那三个“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颤巍巍地取出钱包递进车窗,带着哭腔央求:“周大爷,我们瞎了眼……我们不坐了……”

  “人类的出租车不坐不收钱。”周影好心提醒他们。

  “是,是,他们……我们坐就是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他们虽然害怕坐进这辆死亡的士,可是更怕招车不坐被周影当成在戏弄他下场会更糟。

  “请问去哪里?”周影按下计价器。

  “路,路口……”他们看见火儿不在车里,略微松了口气。

  “路口?”从街中段走到路口去路也不过两分钟,他们还要打辆车,果然还是有钱的妖怪比较多啊。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不过上帝是谁周影一直没弄明白),周影把车按客人的话停下来,那几个“人”扔下钱包就跳下了车。

  “只要五元。”周影叫。

  “不用找了,不用找了!”那几个“人”跑的更快了。

  真是有钱的妖怪,打五元的车给五百元小费,周影感叹着。记起火儿本来叫自己给它带零食回去的,不过算了,人家都付过车钱了。周影连钱包一起塞进了口袋,提醒自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零食,呆会就去鹿九那里买头猪回去给火儿吃。

  凌晨三点左右孙剑又打来电话,郑重的告诫周影小心可疑的人物:“这不仅是抢出租车的犯人的问题!明白吗!我可是犯了纪律在警告你!自己开夜车小心点!这个城市危险太多了!”孙剑在电话那边因为周影一如平常的口气嚷嚷着,“城市大了,什么人都有!你听我的没错!我是警察!”

  周影放下电话,看刘地拖着刚抓到的猎物下了车找地方享用去了,心想孙剑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这城市危险真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刘地分一半给火儿带回去,一个人径直拉开车门坐在了他身边问:“拉不拉?”

  “请问去哪里?”周影问。

  那个人说了一个地址,周影想了一会才说得那是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居民区,因为拆迁那里现在住户很少,周影难得去那个地方。他按下计价器发动了车,想起孙剑的那套理论,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去偏僻地方的客人,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文质斌斌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象能抢劫的人。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也不是从外表就看的明白的,刘地看人一向八九不离十,周影却没有他这个本事。

  那个人见周影在看他打个“哈哈”:“师傅不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吧?听说最近抢车的事挺多,小心点也对,不行你把我放在××街头上,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不要紧。”周影对人类劫匪没什么防范意识。

  “干哪行也不容易啊,那些劫匪也缺德,那么多富商高官不去抢,专门对付出租车,也不想想你们日夜辛苦挣那几个钱容易吗。”那个客人似乎不愿意让车厢沉默着,一边感叹一边掏出烟来点上,又递给周影一支,周影摇摇头。

  “师傅干这一行几年了。”

  “两年。”周影对于人类的这个问题固定作这种回答。

  “不容易吧。”

  “还行。”

  那个客人是个健谈的人和周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周影随口答话,其实一共也没说几个字,只是听对方自己在唠唠叨叨。

  路往城市边缘,两侧的高楼大厦便越少,灯光疏落,人迹稀少起来,在一条没有路灯的街边,客人忽然叫周影停下了车,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要去路边方便一下。

  周影把车靠着一个看起来盖了一半便停工了的工地停了下来。

  那人匆匆忙忙的下了车,蹿进了路边的阴影里,不一会用手帕擦着手小跑着回来,一边还歉意地说:“多喝了点酒,真不好意思了。”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时,却猛地把手帕捂在了周影脸上。

  周影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手帕上传来,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一时到愣住了。

  那个人见周影不动了,立刻取出一条绳子,用极为熟练的手法把周影四肢捆了起来。然后拖着丢进了后备厢。直到后备厢关上,车子被发动起来,周影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抢劫了。

  想想以前从来没被抢劫过,现在可以增加一样做人的经验,周影便安静的在后备厢呆了下来,他心里有点庆幸今天火儿没跟来,不然自己就不能完整的体验被抢劫的过程了,而且这样一来,火儿嘱咐的零食也就有着落了,一举两得。

  周影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孙剑打来的,心想被抢劫的过程中接电话似乎不符合人类的行为,就只给孙剑回个信息,告诉他过会儿打回给他,心里又称赞了一番人类的发明在不能用法术的情况下的确好用。

  车开了很久,停下来的时候周影算算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六点钟要回家吃早饭,迟到瑰儿会生气,七点还要陪瑰儿去鲜花市场进货,七点半要交车给朱兵,周影计算一早上的行程,不知道抢劫时间一持续多久,会不会耽误事?又担心自己买的礼物还放在车厢里,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个人吃了。

  后备厢被打开,满天星光透了进来,周影似乎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了,眨了眨眼。

  “你竟然醒了。”那个人有点意外,却还是把捆的象粽子的周影拖出了后备厢,扔在草地上。

  周影静静看着他,等待抢劫的一下步骤发生。

  “胆子大还是吓傻了?”那个人亲切的抚摸了一下周影的脸。“不用担心,我不抢你的车,也不要你的钱,咱们聊聊天怎么样?”他柔声的向周影说,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茫。

  “你不是抢劫我?”周影平静地语气中有一丝失望。

  “不是,我干吗要干那么下流恶劣的事!”那人有些愤慨地高声,又压低声音“嗤嗤“的笑着,趴在周影耳边小声说:“我啊,只是饿了。”他口中吐出的气弄的周影耳朵很不舒服,周影便侧侧头看着他。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他着周影坐下,笑眯眯的问。

  “没有特别喜欢的。”周影从来不挑食。

  “喜欢肉吗?”那人又进一些。

  “我吃素。”

  “吃素!哈哈哈哈!”那个人象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吃素!你是人类,人类是吃肉的!你为什么要吃素!人类应该什么肉都吃,什么肉都吃!把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吃光了还要吃,还吃肉!一代一代,吃肉活着,吃肉长大!只吃肉!”

  “电视上现在提倡吃素。”周影一向为自己的饮食习惯符合人类的潮流自豪。

  “谁说的!人吃肉!吃肉!吃肉!你爱吃什么肉?”那人把鼻子贴在周影鼻子上问。

  “我吃素。”看来这个人什么记性?自己说了没三分钟他又问,周影只好很有耐心地又回答了一次。

  “你说人肉好不好吃?”那个人伸出舌头舔舔周影的脸,灿烂的笑着问。

  “人肉……中等吧。”周影综合火儿、刘地、林睿、瑰儿等平时的评论中肯的回答。

  “喜欢人肉吗?”那个人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把刀,在星光下闪着寒光,“吃过吗?人肉,喜欢吗?”

  周影家的餐桌上虽然隔三差五的有人肉出现,周影却真的没吃过,只好摇了摇头,可惜这个人绑架错了对象,这个问题他和刘地去讨论就好了,刘地平时人吃的多。

  “我……吃……过……很好吃!我很喜欢!”那个人用刀拍着周影的脸,带着迷恋的神情说。

  “吃同类不太好。”周影评价。妖怪们相互捕食,也有的妖怪吃自己同类的妖怪,可是吃同种族的妖怪的妖怪在其他妖怪们眼中总是低妖一等的,有点被视为没开化的野蛮妖族,人类一向自诩很高,吃同类不太符合他们给自己的地位。

  “那味道……香滑的血、美味的肝……小孩子嫩、女人香,男人吗……筋道……”他一边用刀蹭周影的脸一边评论着。

  “你肯定不是妖怪。”周影本来怀疑这是个伪装的比较好的妖怪,现在看着不象。

  “妖怪才吃人对吗?不,你错了,人才吃人,妖怪不吃,世界上没有妖怪,只有人,人就是妖怪。人什么都吃,也吃自己,吃肉,弱肉强食,知不知道,人说的,人吃野兽,野兽也吃人,人吃人,人也吃人……知不知道,弱肉……强食。”他指指周影,又指指自己。

  “弱肉强食,这我知道,刘地和火儿都喜欢这法则。”周影觉得妖怪比人类更明白这法则才对。

  “你知道所以才不怕是吧,你知道自己该被我吃……可是你为什么不叫,叫啊,惨叫着才好吃!给我叫喊啊!”说着他一刀向周影肩上刺了下去。

  周影淡淡地说:“说真的,我觉得食物大喊大叫的不太好。”

  那个人惊讶地看到自己的一刀象刺在棉团上一样,陷入了周影的肩头,然后周影站了起来,身体像橡皮的一样扭曲了几下就摆脱了绳子。他看看表自言自语:“快五点了,得赶快往回走,用缩地术的话还来的及买早餐的材料。”

  “你,你……‘那个人后退了几步,十分吃惊的样子。

  “我是妖怪。”周影向他解释,“我不吃人,可家里的孩子吃,我答应要带零食回去给它。”

  “妖怪!妖怪!”那个人似乎恢复了理智,大声惊叫起来。

  “你即然很喜欢吃肉,就应该不介意被吃才对,妖怪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很少遇见接受这个理论的人类,这个人比较特殊。

  “救命……救命……”那个人大叫着跑起来。只是他自己把停车的地方选在了极为偏僻的郊,再大的喊声都很难被听见。

  “食物大叫大闹的不好。”周影静静地对他说。

  周影想起自己答应过一会给孙剑电话时已经上午九点钟了。他买早点、送瑰儿进货、上班,和朱兵交班,哄火儿睡觉……完成了一系列规定性动作以后,才在阳光下坐下来修炼,这时手机上闪起了孙剑的电话号码,才令他回忆起这个承诺。

  “你睡了没有……”孙剑无精打采的声音传过来。

  “没,我忘了给你电话。”周影马上认错。

  “忘了忘了吧,那会我也没空接……出来吃早饭,我有事告诉你。”

  “早饭……九点了?”

  “大哥,我刚下班,几点下班几点吃饭,天经地义!来胖胖粥店,我请。”孙剑打着哈欠挂上了电话。

  周影抓抓头,不知道一天吃两次早饭合不合适。

  周影赶到指定地点,孙剑一个人已经点了东西呼噜唏哩地吃起来,口里含着一口饭招呼,“坐,吃什么自己要。”

  “我吃过了。”

  “对啊,某人和女朋友同居,有人做饭、洗衣服,真幸福啊,嘿嘿嘿……”孙剑眉开眼笑地瞄着周影。

  “瑰儿住对门。不住一个房子就不叫同居。”周影认为应该这么解释。

  “对门,嘿嘿嘿,租两套多浪费,把那套房子退了吧,这社会多开放啊,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孙剑才不相信那一套。

  “你找我什么事?”

  “差点忘了正事。”孙剑点点头,“幸福生活安全也很重要,我告诉你……”他四下看看,周围没人,几个服务员也站的很远才又说:“我昨天晚上出大事了,一个全国通辑的变态杀人狂确定到了本市。”

  “杀人狂?”周影老在电视里听见这个词。

  “我从没见过那么变态的凶手……”孙剑回忆起昨天看的案卷,一阵反胃,扔下了筷子,他小声向周影说,“他吃人肉。”

  “哦。”周影面无表情的答应一声,看来吃人的人还真不少呢,自己家厨房里也有一个。

  “他先用麻醉剂把受害人弄昏,然后弄到没人的地方,活活的杀死,生吃……别提多恶心了……”孙剑又是一阵反胃。

  周影点着头同意:“生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周……影……你是不是没神经,我在说变态杀人狂吃人的事……”孙剑快受不了周影那副千年不变的面无表情、处变不惊了。

  周影忙掩饰:“那是你们警察的事,和我们老百姓挺远的,我当在听故事。”

  “立新市人口是不少,可是我老担心你那种态度,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不管什么人就让他上车,还让他坐前坐,半夜三更的,不管去多偏的地方你都拉,这多危险,万一上车的是劫匪,是杀人狂,是变态狂……”孙剑苦口婆心的对周影进行着安全教育。

  “我会小心的。”周影安慰他。

  “我跟你说,那个变态杀人狂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静白皙,近视眼,一般戴着眼镜……最近见这样的人别拉。不过放心,不用多久我就会抓住他的,决不能让他在我们立新市做下案子!”孙剑信誓旦旦地说。

  周影喃喃地重复:“中年、白皙、戴眼镜……”

  “对,记熟了!小心点。”孙剑对他的态度表示赞许,“我一定会抓住他的!决不让那种悲剧在立新市上演!”孙剑回忆着那些案件中的一幕幕,咬紧了牙。

  周影小心翼翼地问:“孙剑,你很想抓他?”

  “不抓住这样的恶魔,我还算什么警察!不把他绳之以法,誓不为人!”孙剑越说越热血沸腾,用手砸着桌子。

  “糟了,也不知道下锅了没有……”周影知道瑰儿有时候会把肉炒好了备用,喃喃自语着。孙剑打着哈欠回去执行公务之后,周影飞奔回家去看自己的厨房。

  中午刚到,刘地就溜达着进了屋子,仰躺在沙发上问:“饭好了没有?”

  “我还没做。”周影看看时间,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便站了起来。

  “又是你做?瑰儿不回来?瑰儿……”刘地躺着呻吟起来。

  “瑰儿去开店之后,午饭不回来,在店里吃。”周影洗洗手,准备去做他最拿手、也是唯一会的炖肉、炖菜了。

  “那我走了,我宁愿去饭店吃。”刘地向门口晃去。

  “站住!”一声暴喝传来,火儿箭一般地从厨房冲了出来,跳上周影的肩头大叫:“少了一整只人!少了一整只人!一定是刘地偷走了!”

  “谁稀罕,我昨天晚上刚吃过。”

  “影刚帮我抓回来的,还新鲜着呢!一定是你偷走了,还给我!还来!”火儿大叫大嚷,不依不饶。

  “火儿,那个人是我拿走了。”周影忙安慰它,“我把他给孙剑了。”

  “什么?你明明已经送给我了又把他送给别人吃?你这等于是偷我的东西送人!你是怎么给我树立榜样的!你这样会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火儿最近学会的时髦的词汇越来越多了,反正它知道周影有一半听不懂,先一股脑的说出来把周影弄晕了再说。

  刘地耸耸肩:“你要是有一点半点以周影为榜样,天下可就太平不只一点半点了……”

  “刘地……你对我的优秀品质有什么意见吗?”火儿眯起眼。

  “没有,我对你的优秀品质一点意见也没有,因为你根本没有可以称的上‘优秀’的品质。”刘地马上笑嘻嘻地回答。

  “死地狼……”火儿扇着翅膀,准备把失去食物的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对长辈没大没小,这是什么品质啊?我是周影的朋友,论理你得叫我叔叔吧?”刘地还在火上浇油。

  “你死了我就不用叫了吧,刘叔叔……”

  “哼哼,你没听过祸害活千年吗,我这样的大祸害,再活一千年也没问题……”

  眼见刘地和火儿又要例行开始饭前战斗周影忙出来阻止,他刚买回来的电视还没开箱呢,再摔了有些可惜,“对了,南羽说今天瑰儿生日,你们知不知道?”他及时地转移了那两人的注意力。

  刘地十分失望地说:“南羽告诉你了,真没意思,本来想看看你不记得她生日,瑰儿是什么表情的。”

  “你心肠真坏!”火儿踢了他一脚,“影,我本想提醒你的,可是后来忘掉了,不过我给瑰儿准备了礼物──我要买齐所有的材料,开盛大的宴会来庆祝!还要摆上鲜花!”

  “就是说瑰儿要为自己的生日宴会做饭,还要用自己店里的花来装饰,那她也太可怜了吧?”刘地深表同情状。

  “你是说瑰儿过生日让影帮她做饭,她就不可怜吗?”火儿反问。

  刘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此刻厨房里,周影正在把大块的肉和大片的白菜叶子扔进清水里,然后放在火上煮,而周影这时记起了瑰儿做饭要加调味品的嘱咐,又打开那些瓶子、罐子、把什么糖醋、胡椒粉随便倒了些在锅里。

  “火儿,刘地,吃饭了。”

  “我走了,我找地方吃饭去了……”刘地捂着嘴穿墙而去。

  “跑了正好,乐的我自己吃。”火儿坐在锅上,挑着肉块开始吃,影做的饭味道虽然比不上瑰儿,可没有那么多怪规矩:什么吃前洗手啊(火儿:我哪来的手可洗?),什么不许上锅子、不许在厨房吃啊,什么不许吃完在窗帘上擦嘴啊……所以火儿一般吃的还是很开心。

  “影,别忘了吃了饭去买菜,准备给瑰儿过生日。”它边吃边吩咐。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周影才把几大包东西全搬进了屋里,火儿清点一下也够五、六十道菜的原料了,才放周影回去修炼,周影刚刚重新坐回阳光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周影,我,那个变态杀人狂抓住了,晚上咱们继续去抓劫车的,老地方,不见不散。”孙剑疲倦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抓住了?”周影算算,请林睿的鬼使顶着那具尸体在街上跑了也有好几钟头了,孙剑总算抓住了。

  “不过抓了个死的。”孙剑为不能把犯人送上刑场还有点遗憾,“他拒捕,我一个同事开了一枪,他吓的从天桥上摔下去了,被好几辆车这一个压碾啊……恶……不说了,再说晚饭也吃不下了……我先回去补个觉,晚上见。”

  火儿一直伸着脖子在听,眨眨眼回过了味儿来:“那就是我的那只整人,我一口还没吃呢!还给我,死警察!还给我!”它抢过电话就叫,幸亏孙剑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上了。

  “影,你说吧,怎么赔偿我!”火儿在周影头上跳来跳去,它也不是特别喜欢吃人,就是看不得自己的食物给了别人。周影把火儿从头上拿下来,它马上又跳上去,再拿下来,它再跳上去,反正它知道周影最后非让步不可,果然,反复了十几次后,周影说:“我今天晚上再给你抓一个。”

  “说定了,我今天晚上要跟你去,看着你点……啊呼呼……下午觉都耽误了,现在开始睡……”火儿达到了目的,便收起翅膀,蜷在周影膝盖上呼呼大睡起来。

  周影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向西方的太阳,再次开始了修炼。

  “为了瑰儿的生日,干杯!”

  大家一起举起杯来庆祝,瑰儿兴奋的脸颊红红的,在大家轮番的劝酒下大口的喝着香槟她在立新市的妖怪中人缘特别好,一听说她的生日,大家送来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礼物,要不是大多数妖怪害怕火儿和刘地不敢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周影家的小房子还真容不下那么多人。

  现在宴会上只有周影、刘地、南羽、火儿、林睿和瑰儿请来的猫妖黑冰,这么廖廖几个人面对瑰儿做的一大桌子菜,要拼尽全力吃才能看出成效。

  “泉先儿送的衣服,她亲手做的,还缀着珍珠,放进水里都不会湿,可怎么是唐朝的式样?罗天送的他新出的专辑?!有点可怕的礼物,瑰儿你最好别听;鹿九送了两头活猪,你准备怎么做啊?在家里屠宰不成?咦,这串项琏很漂亮,终于看见适合女孩子的礼物了,这是谁送的……”刘地一点也不客气地乱翻着瑰儿收到的礼物,手里拎着一条贝壳串的项琏头问。

  “是我刘前辈。”黑冰恭敬地回答。它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上,用爪子捧着酒杯喝饮料,比起又抢又闹的刘地、火儿他们来显得极有教养,“我请九师兄代我买的。”

  “唉,一大群妖怪不如一只猫懂得送礼。”刘地感叹着,“瑰儿,我送你一样好东西。”他从背后取出一个盒子,一下子打开来:“最新潮的性感内衣……你可以穿给周影看。”

  瑰儿立刻胀红了脸,把一大块豆腐堵进了刘地嘴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偷眼看看南羽。

  南羽笑着站起来:“我也不会做别的,绣了几条丝巾,瑰儿出门可以戴戴。”南羽的刺绣手艺极为精湛,瑰儿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我的。”林睿一边还在吃,一边递了一个游戏光盘过来。不等瑰儿开口,火儿先叫起来,“你买到了,我先玩!瑰儿,你再送给我吧!”

  瑰儿嘟起嘴:“他本来就是给你的。”

  “是吗,那我拿走了。”火儿一把把光盘夺了过去。

  “反正我没来白吃啊,我送过东西了。”林睿满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说着。

  “唉……”瑰儿用手推推那一大堆礼物。说是生日礼物,其中有的也确实价值不菲,可是除了南羽的丝巾和黑冰的项琏,没几件可以派上用场的,“等一下,这是什么……”瑰儿从礼物堆里挖出一个盒子,看着上面的字念:“脑白金……不会吧……谁送这种东西,我有那么老吗……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白金?”

  “真的,谁送的?”

  “哈哈哈哈……瑰儿,你也需要防止衰老了吗?”

  大家立刻笑成了一团。

  “是我放在那里的……”周影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

  “你……”屋里的笑声瞬间停止,接着又暴发出了更大的笑声。

  刘地把那盒脑白金举在周影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买的……哈哈哈……不愧是周影,哈哈哈……”

  “我看见广告上人类都在买。”周影还是不明白别人在笑什么。

  “看来人类的广告真是做给你这种人看的,只要大张旗鼓的宣传大家都买×××你就一定跟着去去买。”刘地拍着周影的肩说。

  周影觉得这是夸奖,这不就说明自己更象人类了吗。

  瑰儿看看周影,一把从刘地手里把盒子抢回去:“还给我,周影送给我的。”

  “你拿去干什么用啊?”

  “我吃。”

  “那是给老头老太太吃的。”

  “等我成了老太婆时才吃。”

  “那早臭了。”

  “你管我!”瑰儿看看周影脸上的神情,抱着盒子珍重的放在了柜子里,一边向周影眯起眼睛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那就好,南羽不肯告诉我给你买什么才好,我想了半个晚上,本来还以为送菜刀更好。”

  “咕咚”刘地张着手向天,倒在了地上。

  瑰儿的生日宴会进行了一半,火儿、林睿就和刘地为了最后一块炸肉开始例行战斗,瑰儿在南羽和黑冰面前,开始还表现出“我是有教养的家庭主妇”的形象,温和地阻止他们,但是战斗发展到她收到的礼物也遭了秧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卷起袖子,抓起锅子、盆子向刘地他们砸下去。

  南羽和黑冰聪明地躲进了卧室,周影却依旧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他那一份饭菜。不论是开水、火儿的烈焰还是利爪、盘子,他都稳如磐石,眼都不眨一下。

  “周前辈果然道行高深,泰山崩于前而气不啊。”黑冰无限崇拜的赞叹着。

  周影吃完了做饭,从燃烧着的沙上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就向火儿问:“火儿,我要出去了,你去不去?”

  “不去,等我赢了再说。”

  “哦,南羽、黑冰,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好。”

  “多谢周前辈。”

  南羽和黑冰小心地绕过战场,向门口移动。

  瑰儿看周影和南羽并肩走向门口,咬了咬嘴唇,不过马上传过身,举起一个盘子丢向刘地。

  七点三十分,红色现租车停在了孙剑家楼下,“你迟到了。”孙剑站在路边,对着周影伸出手表。

  “我去送了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一个女的,一只猫。”

  “……重色轻友!”

  车驶入了闹市,周围的人流越发拥挤起来,路边两名男子伸手拦车。

  “开过去,说不定是他们!”孙剑的话中带着兴奋。

  周影把车开过去,看着客人上了。他把车开向市郊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灯火万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在越来越习惯这样平凡安静的人类生活了,也许这样下去,自己越来越象人类吧。

  “别动!我们可有枪!把钱拿出来!”身后的客人忽然厉声说。

  周影回头看着他们……

  人类这种平淡、安静、日一复一日的生活,他真得越来越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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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6 12:59: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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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3:33:41 | 显示全部楼层

鬼屋

鬼屋
  “我们去鬼屋探险怎么样?”

  张宁一提出这个建议,立刻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大好的暑假,刚刚摆脱了考试的折磨,去干点什么不好:游乐场、电影院、游戏厅、网吧、练歌房、上山、下海、打球、谈恋爱……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去什么“鬼屋”探险,真是幼稚。

  “不去算了。”张宁失望地一摇头,少数服从多数,“本来还想去看看,那座空屋真的没人住,又设备齐全的话,我们以后可以把那里当成聚会地呢。”

  “设备齐全的鬼屋?”

  “是啊,听说那里有水有电,家具、电视、电话、电脑……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住。

  “有这么好?”大家有些感兴趣了。

  “对,就是这么好,而且还是幢两层小楼,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说是个别墅呢。”

  “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住?”大家不相信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那里闹鬼,主人都死的死逃的逃了,当然没人住。”张宁不耐烦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地方玩。”

  “别走啊,再说说鬼屋的事吗。”朋友们异口同声叫起来。

  这条小街一侧的这些二层小楼又老又旧,虽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不过在少年们眼里差不多可以和“文物”划上等号了。虽然确实带有庭院,每户的庭院里也或多或少长了些花木或者杂草,可这样的建筑显然与别墅这个概念相去甚远,十几户房屋中只有三五户透出灯光来,其它的都蹲在黑影中,不知哪家的门窗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加上不知名的夜鸟鸣叫,这些位于城市一角的房屋,到是很有鬼屋的架式。

  “没人到这里来拍鬼片太可惜了──这些房子怎么还不列入规划拆除呢?”高籍明感叹说,“浪费了这么好的地皮。”他父亲是位房地产商人,他也耳闻目染,对这些事知道不少。

  张宁摇摇头:“听说早就计划要拆了,可是有几位房主现在人在国外,有的联系不上,有的不能回来签字,也就这么一年两年的拖下来了。”

  走在最后的蔡彻耸耸肩:“张宁,你对这里的事知道的到不少啊?”

  张宁白他一眼:“我表哥是个警察,上次这里那起案子就是他来察的,鬼屋的事也是他说的,错不了的。”他借着路灯的微光一户户数着门牌,走到一户门口停下来说:“4号,就是这里了。”

  “鬼屋,偏偏又是4号……”严韦行走上去打量着说:“不过这所房子还真的……”他耸耸肩,没说是“真的”什么。

  眼前这座房子庭院里的草木比其它的院落要茂盛的多,而且院中干净整洁,花木掩映间一条石子小路通向门口,连杂草和落叶都看不到。走到屋门前,青石板的台阶,有些泛黄的木门,门上悬挂一串风铃,风一吹“叮叮咚咚”作响。面对着这样一座一点也看不出诡异的房子,严韦行却打个寒颤,他迟疑一会向伙伴们说:“这里,这里恐怕真的……我们回去吧?”

  其他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严韦行一向自称可以看见或感觉到那些“东西”,而且听说他的祖父还是个捉妖为生的“道士”(不过文革中自杀了),他的外公曾经做过和尚(后来因为爱上外婆还俗了),他的姑母是半个神婆什么的,反正他那一家人都神神道道的。对于他说的那些事,朋友们一向受信不信的,只当做好玩而已,可是现在他这么说着,神态却很认真。

  张宁试探着问:“不是吧,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

  严韦行摇摇头:“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啪!”高籍明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是你衣服穿少了!别装神弄鬼了,走,走,我们进去。”

  “张宁不是说这里死了两个人吗,说不定你是因为这样才冷。”蔡彻不怀好意地“奸笑”着说,“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这些,干脆我走在前边好了。”说着他开始找起进门的办法来。

  据张宁的那位警察表哥说,这座房子原来住了一家三口,主人有一天全家去看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男主人走前面开门,女主人领着小孩子在后面锁院门,男主人先进屋去了,但当女主人锁好门转过身来,却看见屋里还没有开灯,“停电了吗?”她也没有在意,边问边向屋里走,进门的时候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一个人躺在脚下,借着微光,她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吓得大叫起来。她冲过去开灯,这次灯一下子就打开了,她在灯光下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闻声赶来的邻居们发现这对夫妻都倒在地上,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着,而更可怕的是,在这所房子的客厅里还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两个男人,张着嘴瞪着眼,脸上满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的表情,而心口都各有一个洞,里面的心脏都不见了。邻居们立刻报警,把夫妻二人送医院,照顾孩子。警察介入后发现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找不出死因,身上即没有外伤,也没有心脏病脑溢血等症状。妻子只是开灯后看见客厅里的尸体吓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只有那个三岁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仿佛看见了什么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那位男主人也是开门的一瞬间遇见了什么“东西”才因此失去了生命呢?

  后来那位妻子因为打击太打住进了疗养院,孩子被他的祖父接去抚养,这座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连里面的家俱都没有人去动过。至于那两个死去的男人,警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出他们的身份,这个案子便这样成为了悬案,放进了装的满满当当的存放无法侦破的案件的柜子里。

  案发之后,这附近的居民便常常在夜里听见座房子里有哭叫声、救饶声、鬼嚎声,以至于4号房子隔壁的住户也纷纷搬走,这座房子中闹鬼的传闻便这样传开了。

  现在张宁、严韦行、蔡彻、高籍明四个少年却想进去探险。

  “我总觉得有鬼的事是我表哥在吓唬我的。”张宁左弄右弄,终于把客厅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边向里爬一边说:“他总是把他办过的案子里编进些鬼怪去吓我,所以这里不一定有鬼呢,但是是空房子的多半是真的,他不会扯那么容易穿绑的慌的。”

  “我看也是,世界上哪来的鬼?”蔡彻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进去。

  高籍明兴致勃勃地说:“我到恨不能是真的,你们想‘见鬼’多刺激啊!”他边说边推严韦行,让严韦行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回头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少年们站了一会,视力逐渐适应了这个客厅里的光线。

  客厅不大,摆了一整套藤椅,一张大理石茶几,靠墙的地方立着博古架,摆了几件花瓶、铜鹤一类的小东西,却没有电视机或音响这类的东西。

  “你说的电视、电脑一应俱全在哪儿呢!”高籍明去打张宁。

  “这么多房间,人家不一定要放在客厅里啊。”张宁也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摆设过于简朴了一些,但还是嘴硬。一楼只有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储物间,少年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二楼去看看,高籍明打着一个小手电照着楼梯,张宁和严韦行跟着,蔡彻断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都关着房门。

  高籍明随手推开了对着楼梯的那一间。

  这间房间大概是最大的一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阳台上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主人没有把它用做卧室,而是布置成了一间书房,除了门窗的位置,四壁都摆了直到屋顶的书橱,里面满满地放着书。窗下是张大书桌,摆了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砚台上还架着笔,镇纸下铺着一张宣纸,他们伸头看了看,是一副没有完成的图画,画上缪缪几笔勾勒了一株扶桑的姿态,似乎画的就是院子里的那一棵。

  “好画。”蔡彻从小学过工画,看见这副画先称赞了一声,其他三个人对画都没有兴趣,“哗,这么多书,这有是卖书的吧?”张宁平时一看见书就头疼,正对着书橱吐舌头,高籍明却说:“看看有没有奇幻、武侠小说,从鬼屋里拿几本不犯法吧?”说着拉开橱门就开始找。

  “小心鬼找你要书!”严韦行打他一下,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虽然和高籍明兴趣不致),他也用手电照着书橱,看起里面的书来蔡彻和张宁虽然对书没兴趣,但是为了等他们,也随意流览着。

  “《幽明录》?《录异记》?《玉泉子》?这里书连名字都这么奇怪。”高籍明看着这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线装书嘟哝着,“连金庸都没有算什么书橱啊!”

  “也有不怪的。”蔡彻用手电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现代医学概论》,还有本《解剖学大全》,这里有有《黄帝内经》和《素问》,这里主人多半是个医生吧?”

  “也许是个兼琴棋画爱好者的医生。”张宁发现了几本棋谱,琴谱和书贴,于是说:“挺风雅的主人啊。”

  “我看到可能是个道士。”严韦行抽出了一本《阴符经》,见旁边还摆着一本《周易》便说,“不然谁会看这些?”

  “你家有里道士就看谁都是道士了,现在的道士和尚都是领工资在庙里上班的,也不一定看这些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世外高人!”严韦行家人信奉道教,所以很不服气高籍明的话。

  “世外高人?大哥,这里是立新市区,‘世内’的很呢!”

  “中隐隐于市!”

  “别跟我说古文,听不懂。”

  眼前两个人说着说着动了气,张宁忙出来圆场:“喜欢道教和琴棋书画的医生行了吧,人家爱好多也不犯法呀。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再去别的屋里转转吧?”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就是主人的卧室了,卧室和其他几个房间一样,布置简单,靠墙放着床和衣橱,窗口下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张古琴,看来正象张宁说的,主人还真是琴棋书画样样喜欢呢。严韦行和高籍明又就这张琴是“古筝”还是“瑶琴”争了起来,张宁和蔡彻只好又边圆场,其实他们二个也不知道这张古琴应该叫什么,就是喜欢彼此抬扛,说了一会也就算了。

  他们随意打量着屋子,张宁从床上拿起了一件绣了一半的绣品好奇地说:“手工绣的,真少见呀。”

  那件绣品只绣了一半,隐约看的出绣的是一副山水,在上角还绣了诗句,工艺十分精美,不过这些少年对这种女人家的玩意没多少兴趣,随口称赞了几句,又随手放下。他们在卧室里随便看了看,再没发现什么可以感兴趣的事物,这间卧室的主人把房间布置的简洁的过份,甚至连女性常用的化妆品和日常的家用电器都没有。

  “可是……”蔡彻突然说,“张宁,你表哥说的那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不过他跟我说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张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照他的说法,这进而应该至少半个月没有人住了才对,可是你们看……”蔡彻用自己的白手帕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拿给大家看,“一点灰尘都没有,象刚刚打扫过的。”

  “难道……”严韦行的声音开始发颤,“难道真的有……难道……”

  “你白痴啊!”高籍明一拳敲在他头上,“说明这里根本不是没人住的鬼屋,我们走到人家家里来了!”

  “快走吧,我们快离开,被抓到就完了。”蔡彻紧张的说,“这算是私入民宅吧?张宁,你表哥是警察,你说我们被抓到的话判几年?”

  “判几年?一年不判回家我爸爸都打死我!”高籍明第一个向楼梯冲去。另外三个人了也忙跟在他后面,想趁主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严韦行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籍明,并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怎么了?”张宁用唇语问。

  严韦行手指楼下,同样无声地说:“有人。”

  四个人一起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主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蔡彻都快急哭了,不由说出了声音,高籍明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楼下的脚步声移动着,仿佛马上要上楼来了。

  “先躲起来。”张宁果断地对他们做手势。他四下看着,躲哪儿好呢?总不能躲进人家卧室里去吧,这时严韦行已经一把推开了他们没有进去的那最后一个房间,四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那脚步声果然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一直走进了卧室,但是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走下了楼去。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四个少年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严韦行又压低了声音在大家耳边说:“为什么他没有开灯?他宁愿摸黑上下吗?”

  “别管那么那了,也许停电了呢!”蔡彻不耐烦地说:“快想想怎么溜出去吧!”

  严韦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也觉得还是先溜出去要紧,他向同伙们建议:“看看这间屋里有没有窗户。”

  四个少年开始回头打量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冲北的窗户的位置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我们从这里爬出去。”张宁一把拉开帘子说。但是他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一声尖叫,半天才颤声向伙伴们问:“这,这是什么……”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但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比张宁好,一起对着眼前的事物发呆,好半天高籍明才说:“灵位……有这么多灵位……”

  原本窗户的位置被一张灵桌堵住了,灵桌上下三层,摆放了大约二十个灵牌,灵牌的前面还放着香烛。在被传说是鬼屋的地方一下子看见种东西,确实让人心里发毛。蔡彻大着胆子说:“也许人家比较传统,供奉着祖先的灵牌做纪念吧。”说完用手电去照那些灵牌,灵桌的最上层只摆了一个灵位,手电照出模糊的字迹,似乎是“先师灵云道长之位”几个字。蔡彻咧咧嘴,手也在发抖了。“这,这是什么……真是道士的家吗?”

  “别管这些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吧!”严韦行也隐约看见了,不止最上面那个,这里的灵位有好向个都写着“道号”,难道这里住的真是个道士?他心里没来由的焦虑,催着朋友们快走。

  “这里没有窗户我们怎么办?”

  “下楼看看,如果主人在客厅里的话,我记得厨房和客厅这是隔着一面墙,我们可以从那里的窗户溜出去。”

  “也好,下去看看吧。”

  “轻点轻点,下面有人。”

  四个人商量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关好门,开始下楼梯。

  整座房子里一片黑暗,主人竟然一直没有开灯,不过这也方便了他们行动,总算没有差错的走到了楼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穿过半开半合的走廊门,不被客厅里的主人发现地走进厨房里去。

  四个少年躲在门后向客厅里偷看,清楚地看见房子的主人正坐在客厅的窗边,那是个年轻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孔和手指出奇的白,她坐在那里,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路灯光线,一切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她在刺绣吗?”

  “可是她没开灯怎么看的见绣什么?”

  “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少年们用极低的声音相互耳语,外面的女子在这时停下了针线,向这边看来,她有一双黑白分明,明亮的眼睛。少年们各自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似首也没听见什么,不会儿就又开始绣了。她一直会在那里,很有耐心地绣个不停,里面的四个少年即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却又怕她会突然想上楼去撞个正着,把他们四个当小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张宁偷偷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女子终于动了起来,她站起来,在桌子上取了个杯子,倒了些水喝,并且同时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少年们趁着这个她转身的时机溜进了厨房。

  张宁走在最后,他过去之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发现,却看见那下女子正放下杯子,一滴深红的液体正从她嘴角滴下来,她伸手轻拭。张宁被朋友拉了一下衣角,急忙也进厨房去了,只是心里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女子喝的是血。

  这个房里里没有普通厨房常见的一切,锅碗瓢盆、饭橱炉灶统统没有,除了一个冰箱外空荡荡的屋子正对面便是窗户,窗户冲着外面的街道,这家的主人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意识,这样简单古旧的木制窗户对着街道,竟然连安全网都没有装,小偷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来,当然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四个只要不惊动外面的女子,很容易就可以出去。

  高籍明先过去,用极轻极慢地动作拔掉摊销,一点点把窗户推开,这期间其他三个人都守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注意外面的动静。

  “行了。”高籍明向大家做个手势。

  本来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时严韦行突然注意着蔡彻身后,张大了眼睛说了一个字:“血!”

  少年们一起看向他目光指的地方,那里立着厨房唯一的家俱:冰箱。在冰箱冷冻室的门缝里,深红色的液体正在渗出来。

  “血。”严韦行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一股寒意爬上这几个少年的心头,这个冰箱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至于有血流出来。张宁有些慌张地说:“别管了,我们快走。”他的心里想起刚才那个女子喝的东西。

  严韦行咬着嘴唇,大步向冰箱走过去,他的手握住冰箱把手时被张宁拉住了,张宁几乎是哀求地说:“别!我们走吧。”

  严韦行摇摇头,一下把冰箱拉开来。

  “啊……”

  惨叫声响了起来。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冰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张宁和蔡彻看清了冰箱里的东西后,先后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高籍明的胆子总算大点,打着战拉着严韦行的手臂,牙齿碰的咯咯地响着说:“是个人?杀人案……”

  冰箱里是一个被肢解了的“人”,头颅正对着外面,露着没有闭上的眼睛和牙齿,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长长的指爪屈缩着,旁边则塞着一些象内脏的东西。

  严韦行咽口唾沫,用干涩地声音说:“不是人,是个妖怪。”

  “妖怪……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高籍明强撑着用比哭还象哭的笑容说。

  “我们进来了不得了的地方……”严韦行看看地上昏过去的张宁和蔡彻,这种时候顾不了他们了,他推着高籍明说,“你快走,我想办法救他们。”

  “你说什么?”

  “走啊,逃走一个是一个。”严韦行一下子挡在高籍明身前,因为那个女子已经走进了厨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进了来看,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她的脸孔没有一点血色,那是一种应该不属于人类的苍白,她看看打开了的冰箱,皱了一下眉头。

  “逃!”严韦行命令高籍明。他自己心里也害怕的要死,但是实在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他拼命地想着父亲教给他的关于降妖的咒语,一把把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拽下来对着那个女子,希望可以有点用。

  高籍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却不肯自己逃走,抱起张宁向窗口拖着,一边还向那个女子威胁:“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这个朋友一家三代都是抓妖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你过来的话吃亏的是你,别过来啊,我可警告过你了。”他把张宁放在窗下,又回头来拖蔡彻。

  严韦行听他吹牛心里苦笑,自己哪里会什么法术,难道今天真的进了鬼屋,四个人全要死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开冰箱干什么呢?”女子叹息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严韦行面前,伸出了手。

  “南羽,南羽?你在不在家啊?哎呀,”瑰儿边走边东张西望,一下子撞在了桌角上,疼地叫起来。

  灯亮了,南羽走过来接过瑰儿手里的大口袋,关心地问:“你碰哪儿了?疼不疼?”

  瑰儿嘟着嘴:“你干吗不开灯啊。”

  “我喜欢在黑暗里想点事情。”南羽帮她按摩了几下,问:“你来替火儿拿那个妖怪吗?”

  “是啊,它和狐狸说要去打刘地一顿,只好我来拿了。”瑰儿嘴嘟的更高了。火儿、林睿同盟与刘地之间的战火每个月都要发生一两次,而结果往往是从外面一直打回家里业,把家里弄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要打扫要收拾的可是她。

  南羽无言地摇摇头,对于这种纠纷不发表任何意见。她说:“我放在冰箱里了,就去拿出来,你等等啊。”

  南羽走进厨房去用口袋装妖怪,瑰儿四下张望,她是第一次来南羽家里,惊讶于这里的简朴,一眼看见了那幅绣品,又欢乎起来,“南羽,你这个绣好了可不可以给我?“瑰儿拿着绣品追进厨房,却被地上躺的四个男人吓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指着胸口顺顺气说:“怎么会一下子出来四个人,吓我一跳──这也是给火儿的?我自己恐怕拿不过来呢。”

  “这个不是。”南羽忙说,“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象是要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不小心走进来了。我呆会送他们出去。”她把妖怪装好了,递给瑰儿,并且施了法术,让她提起来轻一些。

  “把你这里当鬼屋?”瑰儿张大眼睛笑了起来,她用脚后跟为轴打了个转,“你这里这么简朴,怎么看也不象鬼屋啊。”

  “我想他们本来想去十号吧?我这里是四号,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瑰儿好奇地问:“那个十号怎么了?是不是有……鬼……”她做了可怕的手势。

  南羽笑着说:“几个月前那里有两个小偷进去盗窃,不知为什么内,用匕首相互刺两个人都死了,尸体过了三、四天才被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出读书,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亲威为他打扫房子时才发现的──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就说那里闹鬼,连主人都被吃了,没有敢进去什么的。人类,真是会自己吓唬自己。”她正摇头苦笑,却看见眼前的瑰儿脸正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便疑惑地问:“瑰儿?”

  “十号……”瑰儿颤声说:“我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过来的……”

  “啊,那又怎么样?”南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见那里面有灯光……”瑰儿快要哭出来。

  “也许主人回来了吧?”南羽还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重点。

  “不是电灯光,是一团黄光在晃来晃去,在窗子里。”

  “也许是后面街上的车灯吧?”

  “一定是鬼火了……”瑰儿眼圈一下子红了,“好可怕啊,我回去还要走那里,怎么办……”

  “鬼火?”南羽终于明白瑰儿的意思了,“你弄错了,那里没有鬼的。”

  “万一有怎么办……”瑰儿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再从那里走了,我要叫周影来接我……”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的电话在哪里?呜呜呜,好可怕,我刚才看见鬼了……”

  南羽看着手里提着妖怪尸体却被谣传中的鬼屋吓哭的瑰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羡慕。她看看地上的四个少年,再看看慌乱地四处找电话的瑰儿,心想那件绣品今天晚上又坎法完成了。

  “瑰儿,我这里没有电话,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南羽,你真好!”

  “反正我顺便也要弄走这几个孩子。”

  “……南羽,呆会可不可以飞过去,不要从那间鬼屋门口走,我还是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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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3:40: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过去我是猫

  过去我是猫
  “糟了!糟了!我把勿忘我忘在车上了!”瑰儿一进她的店就叫起来,忙把手中的各种花卉往地上一放,要冲出去追那辆出租车,却看见一只黑色的大猫口中咬着那一大包勿忘我,一只爪子拉过几个竹子编成的花篮跟了进来。它放下东西立刻忙了起来,先把刚进货来的鲜花放进冰箱保鲜,又把一些已经盛开的鲜花插在水桶中待购,最后整理完那些架子上的花瓶后就抓过一个篮子开始插花篮。

  虽然没有手,它用后腿站着,两只前爪依旧忙得飞快,捡花、剪枝、打扫,不一会便利落地干完了。这时店里进来了客人,它马上跳到椅了上蜷成一团毛球,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哇,老板娘养的这只猫真大。”

  “是啊是啊。”

  “我要这个花篮,插的真漂亮,老板娘真是心灵手巧。”

  “呵呵呵,哪里,哪里……一百六十元,谢谢。”

  客人一走出,黑猫立刻跳起来,再去插一个花篮待售。

  “黑冰,你真是太厉害了!不如我不招工人了,你就一直帮我打工好不好。”瑰儿把门口竖的“招聘工作人员一名,女性,年龄不限,种族不限(这一句用了特殊办法处理,只有妖怪可以看见)”的大牌子拿了进来,讨好地向黑冰问。

  前几天一直在瑰儿店里打工的那个女孩因为母亲生病,匆匆地赶回故乡去了,这使瑰儿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她一时找不到帮忙的人,只好临时抓朋友来帮忙,周影带着火儿来干了一天,火儿烤焦了店里一半的花,还吃了一个客人;刘地来只干了半个钟头就和两位女顾客一起走了,再没回来,反而拿走了店里一百多枝玫瑰没给钱;南羽来帮了半天忙,就接了医院三个来求回去抢救病人的电话,坚持到下午也歉意地走了;鹿九来站了一天,一枝花也没卖出去,反而被人偷走了店里的钱匣子;泉先了自告奋勇来打工,她倒是个很好的店员,勤快灵巧又会招待客人,只是雇她的费用太高,而且她特别害怕周影,每次周影来接送瑰儿,店里都不免鸡飞狗跳一番,算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损失。

  最后瑰儿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雇佣了鹿为马的徒弟黑冰。

  虽然黑冰还不能变幻成人,可是它工钱低廉:一天三餐外加五元钱,而且听话、稳重,它有损坏店里的什么东西还可以向它的监护妖鹿为马要求赔偿(让火儿去恐吓一下)。

  瑰儿本来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让黑冰来试用一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它什么也不会干罢了,没想到黑冰的才能大出于瑰儿的预料,几天下来,它竟然比周影、刘地他们干得都好。

  黑冰虽然只是一只猫(黑冰:我是妖怪!)但它竟然有十分不错的艺术天赋,它插的花篮造型优美,总是卖得很快,它又特别爱干净,爱把花店收拾地一尘不染,基本上如果不是怕它开口说话会吓死顾客的话,瑰儿这个老板都可以省略不计,所有的活计它自己就全干了。

  “怎么样黑冰?来我这里长期干的话一天改为六餐(和火儿一样),工钱十元,外带让周影教你法术。”瑰儿卖力地拉拢着。

  黑冰端正地坐着,点头行礼说:“能够得到您的称赞真是荣幸,不过这样的事还要和家师商量一下。”

  “真有礼貌!你比我们家火儿强多了,真想让它跟你学学。”瑰儿忍不住把黑冰抱进怀里用力吻了一下。

  “谁?谁比我强?是谁?出来单挑!”火儿嚷嚷着冲了进来,它显然把“比火儿强”这句话理解为“比火儿厉害了”,先一翅膀拍掉几个花瓶,又一爪抓掉一只水桶,身上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在店里搜寻目标。

  “死火儿,又来搞破坏!”瑰儿向它扑了上去。

  “瑰儿,立刻把那个自称比我厉害的家伙交出来,窝藏他对你没好处!”火儿大叫着。

  黑冰见周影和火儿已经来接瑰儿了,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便向门外走去。

  “黑冰,你不是也住在桃源小区吗?我顺路捎你回去吧?”周影好心地建议。

  “多谢周前辈,我今天还要去九师兄的养殖场帮忙,不回去了。”说着向周影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它的背景,瑰儿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又能干,又有礼貌,又肯上进……这么好的猫怎么会让那个鹿为马拾了去呢?他根本就是在尽情利用黑冰,还不如让黑冰来我们家呢!”

  “我反对!我坚决反对养宠物!决不同意!养就吃了它!”火儿没在店里发现敌人,刚刚安静下来,听了瑰儿的话又大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咱们家养不活宠物的。”周影安慰它,“回家吧。”

  “回家吃饭!我要吃红烧肉。”

  黑冰一直站在路口等红灯,看着瑰儿和周影、火儿说说笑笑地上车而去,他们看起来是一个那么好的家庭,让黑冰不由不生出羡慕的情绪。不过自己要想成为那样的妖怪 ,还要过上不知多久,至少首先要学会变成人类才行。现在黑冰也不也去幻想那太遥远的事情,只是每天依照师傅的吩咐,努力地修炼而已。

  ……在很遥远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是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庭的……只是太远了,已经让不清楚了,那时自己还是一只猫……

  黑冰甩甩头,把那些回忆赶出脑袋。

  “黑冰?黑冰……”一个声音试探着叫。

  黑冰转过头,见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其中一个正蹲在地上,向自己招着手:“黑冰,黑冰,你是不是我家的黑冰?”

  黑冰静静地盯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辆都停了下来,黑冰立刻夹在人流中向路口对面跑去,不再去理那些“看,看,猫在过马路!”的好奇声,也不再去理那个孩子“黑冰,黑冰”的呼叫。

  那群小学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我第一次看见猫也会等红绿灯。”

  “很聪明的猫,也许是马戏团养的吧?”

  “小风,你认识那只猫吗?”

  “……它长得真象我们家的黑冰啊,不过好象不是,前几年我们家搬到不能养宠物的地方住,我妈已经把黑冰送到农村去了……可怜的黑冰,它根本不会抓老鼠,到了乡下一定会挨饿的……”孩子越说越伤心,一直向远方寻找着黑猫的踪迹,回忆起了曾经属于他的,那只跟他象小哥俩一样生活过的猫,不知道它在农村好不好?

  “原来他已经上学了?那时候还是个幼儿园的老被人期负的孩子,现在看来到有了不少朋友……毕竟好几年过去了。”黑冰从绿化带中走出来,看着马路对面那群孩子走远。

  “哼!人类!”它想起了什么,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向郊外奔去。

  “看,又是那只猫。”

  “对啊,它又要过马路吗?”

  “不如我们去抓住它吧?这么聪明的猫一定很好养。”

  “不行!我不许你们去抓它!”

  “它又不是你家的猫……对了,你不是说它很象你家以前的猫吗?就抓来给你养好了。”

  “我们家住的地方不许养宠物,不然黑冰也用送人了。”

  “我家也是。”

  “我也是。”

  “……那么抓来也没有用,大家都不能养。”

  “其实我很想养只小狗。”

  “我想养小乌龟。”

  “我想养蛇。”

  “将来我长大了,挣了钱,一定去住可以养宠物的房子。”

  “我也是。”

  “我也要住!”

  孩子们纷纷表着决心,那个男孩忽然回过头来对着黑冰,他从书包中摸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包装慢慢靠近黑冰。黑冰警惕地看着他。他蹲下来,把牛肉干推到黑冰面前:“小猫咪,我给你吃这个,这是我们家黑冰以前最喜欢吃的。”

  黑冰冷冷地看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的信号灯转换,黑冰马上转身跑过马路,把男孩和他的零食扔在后面。

  瑰儿从包里又是牛奶又是炸鱼、大虾、点心的拿了一大堆来摆在黑冰面前:“来来,快吃,这几天你又在这里卖花,又去养猪,一定很累了吧,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黑冰有礼貌的道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开始吃东西,不管多饿在它身上也不会出现狼吞虎咽的情形。

  “黑冰真有教养。”瑰儿摸摸它的头夸奖。

  黑冰虽然很不愿意再象猫一样被人抚摸,可是连火儿都整天被瑰儿抱来摸去的,自己总不可能比必方更摆架子吧。

  “也不知道火儿和狐狸他们俩忙的怎么样了,今天不会又不回来吃饭吧?”瑰儿自言自语,这几天火儿被林睿拉着在外面跑,总是不回来吃饭,害她只能自己做饭自己吃,太没成就感了。

  “对了黑冰,吃完饭帮我把这个送去医院给南羽吧。”瑰儿拿出她做的干燥花,南羽总送他绣品什么的,她就做了一些干燥花做为回礼,反正黑冰去效外会路过医院,就找它跑腿。今天周影被火儿他们支使出去了,呆会自己也要另外找车回家,所以早点关门吧。

  最近立新市发生了好几起儿童失踪事件,弄得父母们都高度紧张,林睿的妈妈也在自己繁忙的工作之余天天亲自接送儿子上学放学。林睿当然不怕什么拐骗贩卖儿童的团伙,可是他却怕看见妈妈劳累的样子,为了让妈妈放心他一个人上学,他找了火儿整天四处寻找那些拐骗儿童的人,准备来个一吃永逸。

  火儿要忙活当然余外要搭上周影这个跟班,这几天那些从事打劫、偷盗的无辜的犯罪份子也不知道被火儿烧烤了多少,却始终没有找到主题,他们也就那样整天在外面游荡,很少回家来。

  于是瑰儿也就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没劲,今天又不到下午四点就关了店门。

  黑冰迎着夕阳走在路上,这个时间行人比较少,对于脖子上挂着玻璃瓶的猫大惊小怪的人也就少。黑冰这一段日子过得忙碌,每天踩着时间赶工作快和人类的打工者差不多了,难得有这样一个下午可以悠闲的在太阳下散散步。在过去,它曾经度过了很长一段天天吃饱了就晒着太阳睡觉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一片模糊,好象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不行,现在的自己没有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黑冰克制住伸懒腰的欲望,大步向前跑去。

  来到十字路口时,黑冰习惯地向身后看了看,这几天因为它下班时间和附近小学放学的时间重合,所以它每天都遇见那个孩子,他总是想给黑冰东西吃,不过黑冰从来不理他。

  黑冰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一天,那么寒冷的天气中,那家人把自己拴在树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事。它成为妖怪之后,过去的生活有好多都忘的差不多了,只有那个画面清清楚楚印在它脑海中。

  它早已经不恨那家人了。

  人类总是那个样子的,而且他们当年不抛弃自己的话,现在自己也无法成为妖怪,这么一想反而要感激他们。

  它回头没看见那个男孩,才想起自己今天提前下班了,于是耐心地等着信号灯的转换。

  “咦,黑猫。”孩子的声音响起,黑冰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他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拉着一个男子的手说:“叔叔,你快看,那只猫长得跟我们家原来养的黑冰一模一样,我老在这里看见它。”

  “大概是只野猫吧。”男子没有什么兴趣地说。

  “叔叔等一下,我给它东西吃。”男孩又在书包里找出零食来去喂黑冰。黑冰凝视着他,不明白他这种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学校以外,又为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男孩的父母黑冰认识,它可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就吃一点嘛,为什么什么都不吃啊?我以后可能不能再喂你了啊。”男孩哄劝着它。

  旁边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说:“你爸爸在等着我们呢,别管这只野猫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向黑冰挥挥手:“再见了小猫咪,如果你遇见我们家黑冰,要帮我向它问好。”

  黑冰看着男子牵着那孩子走向路边拦车,更是睁大眼,那个方向不是男孩平时回家的方向。等等,火儿和九尾狐在抓什么人?拐骗儿童的犯罪团伙?刚才那个人就在说什么“爸爸在等着你”之类的话,而且那个孩子也说不会再回来了……难道……黑冰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个男子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催着孩子上了车。

  黑冰几步蹿过去,靠近那辆因为红灯正在等待着的车,看见孩子在车厢中正和男子说说笑笑,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拐骗了吧?然后他就会被卖掉,而且听说都是卖到山村中,那里的人类喜欢买男孩子(不是买去吃吧?)人类总是把动物卖来卖去,可是他们自己一定不喜欢被卖掉吧?

  不过人类的事,妖怪少管。

  黑冰转身就走开。

  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火儿在九尾狐正在的这些人,要不要去告诉他们呢?不过等自己找到火儿他们,这辆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就在黑冰思来想去的时候,车发动了起来。

  黑冰来不及多想,在车子驶出去的一瞬间扑到了车下,它双爪紧紧抓住车的底盘,把自己塞进了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零件中间。

  车越开越快,黑冰在车下也越来越难躲得稳,加上它的脖子上还拎着一个大瓶子,晃来晃去地老是碰它的脸,它用指爪死死抓住那个金属物品,随着车子的震动,指甲越来越疼,那金属也越来越滑,变得不容易抓住。

  如果那孩子不在车里,黑冰早用一个法术破坏轮胎让车子停下来了,不过它可不能保证那样做不会车毁人亡,也就不敢轻易出手。

  车子几次转变方向,路上其它车辆越来越少,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起来。黑冰被颠的头昏脑胀,好几次都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想想自己这样拼命,就好象是要去救那个孩子一样,不由有点好笑。

  不过黑冰一再提醒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火儿和九尾狐,他们是自己的前辈,平时很照顾自己(火儿也会照顾你?)所以自己理所应当为他们做点事。和那个男孩一点关系也没有。当自己还是猫的时候,那家的主人不就常说狗才忠诚,猫嫌贫爱富吗?那么现在自己都是妖怪,更没有义务去救那个男孩。

  不知前方出了什么事,车子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黑冰毫无防备,一下子被甩下了车。它灵巧地在落地之前就调整好了姿态,稳稳地站住,但是它脖子上那个玻璃瓶却应声着地,立刻化成了纷飞的玻璃碴,黑冰离的太近,身后又有车轮挡住,根本来不及闪躲,顿时被击中了好几片,不但身上马上流出了血,它的左眼也被打了一下,现在流着血,没有办法睁开了。

  车里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车下的事,不一会儿车子就又发动了起来。

  黑冰一咬牙,又冲上去,抓住了车底。

  车子再次上路,黑冰的情况却比开始糟了很多,它做野猫时受伤是常事,对于身上被碎玻璃扎近点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左眼却疼的钻心,而且就要睁不开了。它的爪子几次打滑,总是离被甩到车轮下只差一点,在这种情况下妖术根本没有用,总是做野猫时训练出来的敏捷救了它的命,有好几次它都忍不住要念出咒文把车子破坏掉,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我是为了找出那些犯人的老巢,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它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把爪子收的更紧。

  车终于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黑冰立刻从车上溜出来,钻进了一边的草丛。

  它四处张望,发现身处在城市边缘的山丘上,四周都上崭新的别墅和种植整齐的绿化植物。

  “原来犯罪集团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难怪火儿他们一直找不到。”黑冰想想自己和师父住的地方,再看看眼前的别墅,忍不住咋舌。不过犯罪份子用不正当手段弄到钱,花的当然也就大方,不象自己和师父、九师兄、周前辈他们要靠作工干活,刘地那样的妖怪可以住在这种地方也很正常,自己和师父这辈子就没指望了,只能等修成正果之后自己来造了。

  它在心里感叹了一阵子社会的不平等,发现那个男人领着男孩已经走进了别墅群,便悄悄跟了上去。

  黑冰身上的伤口其他上已经停止了流血,可是眼睛的血依旧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它几次用爪子去擦都没有用,看来只有回去请师父治疗了。对,看清那个绑架犯在哪一间房子就回去通知火儿和九尾狐,其他的事就和自己不相干了,自己是为了火儿前辈才来的,可不是为了那个孩子。

  黑冰一边跟踪,一边嘴里不停这么嘟哝着。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转过一个人工池塘,男人带着那孩子走进了一座三层的小楼。门闭之后,黑冰跳到了台阶上,认真把门牌念了几遍,点着头:“已经知道他们的老巢了,可以回去向火儿禀报了。”它转过身,竖起尾巴,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啊……”

  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了一声孩子的尖叫。

  黑冰一下子跃过门口,沿着屋子旁边的树木几下蹿上了去,然后纵身一跃,从二楼开着的窗户中进入了房子。

  房子很新,还散发着刚刚粉刷、装修过的味道,也没有几件家俱,黑冰小心地踏上楼梯,听到楼下正在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声音。黑冰正要侧耳听他们说什么,下面传来了“砰”的一声,接着男人们一阵乱叫:“别让他跑了!”“把他绑起来!快!抓住他。”

  黑冰大叫一声,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两个男人还是屋子里跑来跑去,笨拙地捕捉他们的目标,被当头跳下来的黑冰吓了一大跳,大叫了起来:“怎么还有一只!”

  “黑冰,又一只黑冰!”正跟在男人们身后欢跑的孩子也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黑冰发现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猫正想钻到沙发度下去,而那只黑身、白爪的猫外表看起来和自己一模一样。它抬起头,才发现那两个正在追猫的男人一个是把孩子带来的那个,另一个比以前虽然胖了一些,头发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高档了一些,黑冰还是认得出,他是自己原来的男主人,它一下子愣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姐夫,你到底买了几只猫啊!”男子悄悄地向黑冰的前主人问。

  “几只?这一只还是找了大半个城市的呢!又要象黑冰,又要是只成年猫----根本没有宠物店卖这么大的猫!还是都怪你,当时说好你会去接黑冰我们才放心把它拴在树上走,你竟然想错了日子,才会让别人把我们家黑冰偷走了!我和你姐姐还要编一大堆谎话来骗孩子!现在又去找只假黑冰来瞒他。”

  “可是姐夫,那时候我不是……”男子摸着头苦笑。

  “可怜的黑冰,遇到好主人还好,万一遇到不好的人家……”黑冰的前主人摇头叹着气。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黑冰怎么了?”男孩不解地眨着眼。

  “啊,小刚你看咱们的新家好不好?而且这是可以养小动物的了,我也帮你把黑冰从农村接回来了,你看,你看……”黑冰的前主人哄着儿子,“你妈已经去买菜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小刚就去新的学校上学,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他自从几年前生意失败不得不卖了房子,卖了地产,连心爱的宠物都不得不丢弃了之后,用了这么多时间去拼搏,今天终于可以对儿子说这句话,说完他自己眼睛也红了。

  “可是爸爸,它们谁是我们的黑冰啊?”男孩看着两只猫问。

  黑冰看看眼前的人类,再看看那只见到自己后正吓得拼命往沙发下钻,只露一条尾巴在外面的猫,心里有些明白了。

  “黑冰,你是黑冰吗?”男孩先向黑冰来,向它伸出手,“你受伤了。”

  黑冰向后一跃,摆出了攻击的姿态,男孩的父亲忙把他抱开。

  “喂,猫,出来!”黑冰向那只猫喝叱,“不然我就过去了!”

  那只猫吓得浑身发抖,从沙发下爬出来。黑冰发现这是只做为宠物长大的猫,它的身上撒了香水,连爪子都被剪掉了指甲,显然生活的不错,皮毛油光水滑,肥肥胖胖的。现在它正在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也害怕眼前这只有猫的外表的怪物怀疑自己抢了它的地盘,抖成了一团。

  “你叫什么名字?”黑冰问。

  “小黑,我是被卖给他们的,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猫缩成一团求饶。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黑冰,忘了那些卖掉你的主人在这里生活!—他们都是好人,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你……”猫看着这只怪物,不明白它为什么把自己的地盘让给自己。

  “我是妖怪,不用人类的养。”黑冰骄傲地说。

  “黑冰,你们谁才是黑冰?”男孩反复打量两只猫。

  “过去!他现在是你的主人了!”

  那只猫慢慢走到男孩身边,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凭着动物的直觉它知道这个人类男孩会是一个比原来的主人好上一百倍的主人。“黑冰,你终于认识我了。”男孩欢呼着把它抱进了怀里。

  “还有一只怎么办?它还受了伤?不如也留下养吧,反正这么大房子,不差多一只猫。”男主人热心地建议。

  黑冰转身向开着的窗户走去。

  “他三舅,去把窗户关上,别让它跑了!”男主人撸起袖子,准备扑向黑冰。

  黑冰纵身向前,向准备关窗户的男子迎面一爪,趁他吓得后退的时候从窗口蹦了出去,只听到身后他们还在叫:“快把它抓回来,它受了伤,得上药才行!”

  黑冰静静躲在窗外,听着孩子和猫嬉戏的声音,不一会听见了女主人回来的声音,孩子向母亲大声宣布“黑冰回来了”的消息。然后那座房子亮起了灯光,传来了饭菜的香味,传来了一家人乔迁新居的欢乐宴会声。

  黑冰一直等到屋子是停止了一切声响,熄灭了灯光,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它已经忘记了做家猫的日子了,依稀记得这个时间,猫应该会睡在小主人的被窝里吧,不过自己是妖怪,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向瑰儿和南羽道歉,因为弄破了她们的干燥花瓶子,还要去九师兄那里把落下的工作赶回来。

  它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房子。

  其实和那一家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错,毕竟那时自己是只猫,那是一种幸福的猫的生活吧。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妖怪,也许会为了谁可以留在那里和那只猫拼命的。

  受了伤的眼睛忽然变得那么疼,它仰头看着星空,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下来……

  黑冰跳过道路,向山丘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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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4: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荒山夜雨

荒山夜雨


  黑夜的山林一片寂静,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中仅有的几点星光也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使得整个林子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还能隐约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近处却连风吹树梢的声音都没有,树木、草丛一切都象静止中的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热和一份诡异,一只野狗无意中走近这里,却被鼻端触及的一丛腥气惊吓,夹着尾巴,呜咽着逃走了。

  树林中,一个庞大的物体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动作蠕动着。

  “哈哈,这次起来的这么早,看来你饿坏了吧!是不是很期待我来啊!”突然响起的放肆笑声打破了静谥。这时闪电划破了天空,随着闷雷滚过,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下了起来。在银链般击过天地的闪电光影中,可以看见站在林中发笑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毫无遮掩地站在暴雨中,当然不一会就浑身湿透,头发、衣襟、裤角都在滴水,他悠闲地把双手插在裤袋中,正在抱怨说:“为什么每次来见你都会下大雨呢?可惜了这身衣服,这可是名牌啊,好几千元一身呢。”

  他的对面,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缓向他靠过来。

  男子靠在树上,懒洋洋地说:“快点吃吧,别抱怨了──我都还没抱怨呢……什么,想吃女人和小孩!我从来不吃雌性和小孩子的,你死了心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声低低的咆哮从他身边响起。男子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给你弄女人和小孩子就吃我?你吃啊!吃了我看谁还会来喂你?不是我说你,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该在那里张口吃我闭口吃我吧,我可是每十年就来喂你一次,风雨无阻,排除万难,义务反顾,一诺千金……我可坚持了二百多年了,你也不想想你一次吃多少,积攒这么多东西容易吗?为了让你吃饱我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开源节流、自力更生……你没看我自己都饿瘦了……”

  又是一声咆哮响起,这次的声音里明显增加了威胁的意味。

  “你别冲我大呼小叫了,快吃吧,又不是我把你困在这里的,现在只有我记着你,把自己的食物给你吃,还来陪你聊天,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不一点不感动呢……”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那个庞大的影子忽然静止不动,须臾不见了,这时风雨忽歇,云层一下子裂开,月光洒在了大地上。

  男子依旧倚在树上,但是他的笑容不知何时收敛了起来,仰头看着皓月,良久长出了口气似的说一句:“又是十年……”

  轻风吹过卷来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取代了刚才令人倍感压仰和窒息的空气,一只田鼠出现在草丛中探头探脑,接着一只小虫跳过了草叶,这片树林仿佛一下子有了生机,男子伸手在那只小田鼠鼻子上弹了一下,当田鼠惊惶地逃回洞中时,男子也消失了踪影。

  虽然山并不高,路也不算崎岖,白若琳走了不到四十分钟还是开始喊累,同行的几名男性都向她伸出援手,她却有些刻意的靠近刘地,想把自己的行礼交给他。刘地歉意的笑笑,给她看自己手中已经拿的两个背包,最后还是周峰接过了白若琳的背包。

  “哼。”张倩听到身边的唐诗雅冷笑了一声,显然她对于刘地不接白若琳行李的事十分开心。张倩摇摇头,要不是怕太惹人注意,她真想把刘地拿着的自己的背包拿回来算了,免的一不小心卷进白若琳和唐诗雅之间的明争暗斗去。

  唐诗雅又跑到刘地身边,一会要从自己的包里取东西,一会又要拿水壶,一会又抱怨着山路难走,大大方方地勾住了刘地的胳膊。刘地对于女性挎他的胳膊显然十分欢迎,马上向唐诗雅贴的更近了。

  开明山距离立新市四十公里,是座没有经过人工开发、还依旧保持着自然风貌的山。最近城市青年流行登山运动,这座山势即不险要,方圆也不甚宽广,而且风光自然优美的开明山便吸引来了不少登山者,这些自幼生长在大都市的青年男女购备简单的用品,利用一个双休日就可以在山里尽情的享受自然美景和清新的空气,即可以放松身心,和朋友之间联络感情,又可以表示自己是走在流行最前沿的,所以每到节假日这座山便很是热闹起来,连山下的小村庄里都出现了专门为登山者提供用品、食物的商店。

  眼前这一行九人,也是一支这样趁着长假来登山的队伍。

  其中的四名女性都是大学的学生:宋真、张倩、白若琳以及唐诗雅。宋真是张倩的同班同学,这次登山就是她邀请张倩来的。宋真是个颇有男子性情的女孩,大方潇洒,平时喜欢仗义执言、打抱不平,张倩很喜欢这个朋友。白若琳是低张倩一级的学妹,S大学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才貌双全的校花的,而且这次一起来登山的五个男子中,来自S大学的三个全是冲着她来的;唐诗雅皮肤白皙,甜美可爱,虽然自从白若琳入校后她就成了“前任”的校花,但是她性格娇憨,不象白若琳那么清高自许,平时在学校中也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而且现在那个叫刘地的男子对她就显然比对白若琳更有兴趣。

  九个人中只有两个不是S大学的学生:宋真的男朋友陈术是个公务员,戴一副金边眼镜,颇善言谈,性格和宋真相仿,落落大方;而另一个男子叫刘地,却是半路上加入队伍的,他自称是市立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利用假期来爬山。刘地身材高大,五观英俊,而且言谈、打扮、举止都透着“新新人类”的味道,站在男性们当中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他一加入进来唐诗雅就粘上了他,就连已经有三名护花使者跟随的白若琳也忍不住对他格外注意。

  虽然年龄上相差无几,但是S大学的三名男生和陈术、刘地相比,就令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们三个也都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可社会人士的某种成熟正是他们缺少的。

  秦长路是S大学学生会主席,品学兼优的才子,而且并无傲气,毫不造作,领导能力出从,唯一是他太知道自己优秀了,未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气质。他追求白若琳已经一年多了,不过从白若琳今天对刘地的好感看来,秦长路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怕这次他跟进山里来也是徒劳无功;另外两个男生周峰和吴尚立原本是好朋友,但是自从他们一起追求白若琳后,就有些面合心不合。吴尚立相貌英俊,虽然和刘地相比还显不如,但是他身上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名牌,很会打点自己,平时也一向以美男子自居。吴尚立这个人虽然有些“臭美”,但是为人爽朗,讲义气,对朋友绝对没有话说,所以不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中人缘都很好,这次登山也是他先提议的;周峰是富商的儿子,他在花钱方面却和好朋友吴尚立不同,很有分寸,对朋友出手大方,自己却从不用钱招摇,而且他性格沉稳,言语不多,给人感觉是个很可靠的人。

  队伍中最后一个成员就是张倩。她在写作方面颇有才华,已经出版过两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在人村济济的S大学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女”。她的脾气多少有点古怪,常常喜欢用局外人的冷眼看事物,所以朋友不多,即使在这种一群年青人集体行动,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时刻,她也是用观察和倾听取代了融入其中,而从身边的人身上看出一个故事正是张倩最大的爱好。

  越过小山头后出现了一大片岩石地带,大伙从岩石上跳过,水在岩石之间的缝隙中流淌,登山野营的感觉越来越浓了,等他们越过这片岩石区,再走没多远便有一片青翠的草地,左侧有一条从那片岩石区流出来的溪流,右侧是古藤缠绕,斜生着几株小树的一座山壁,前面不远就是茂密的山林。

  几个女孩在溪中洗洗手、脸,在草地上采几朵野花,心里马上爱上了这个地方,一致嚷着要在这里宿营。活动的组织者吴尚立指着地图解说了半天,说最适合宿营的地方应该在前面一公里处,那里的风景比这里还要好,可是女孩子们根本不肯听,最后大家还是顺从了女性们的任性,在下午四点就早早动手搭建起帐篷来。

  一旦开始宿营,男性们就负责搭帐篷、捡木柴、清理场地,还要负责驱赶虫蚁让女孩子们安心,女孩子们则负责做饭──这样分工合作的话说来容易,一旦实际操作起来就没有想想中的简单。十分钟后,男生们就从搭帐篷的前线撤退下来,只剩下刘地一个人继续着他们未完成的事业。这几个男子看着刘地轻轻松松地哼着小曲,几下子就搭起一个帐篷时,再看看自己手上被绳子弄的伤口,实在无话可说了。当然他们也别想闲着,马上被女孩子们派去捡柴、打水、洗米。再过十几分钟,白若琳被烟呛到的咳嗽声、宋真被刀切到手的尖叫声传来时,已经搭完了五个帐篷的刘地出现在火堆边,一手接过宋真的菜刀,一手抱过张倩的锅,士净利落的地做起饭来。

  “哇,刘地的手艺真好!”饭后大家围在篝火边,喝着刘地煮的茶,一个个心满意足,唐诗雅马上称赞起来。

  基本上从搭帐篷到做饭,九个人的宿营工作是由刘地一个人包办了的,唐诗雅这么一说大家一起点头,连原本对刘地有点不满的三个男生也庆幸有他的加入起来。

  张倩看着刘地,心里对他的看法有了些改观:本来认为他是那种喜欢招惹女孩子,举止轻浮,属于绣花枕头范畴的男子的,现在看来他也有优点吗,刘地发觉她在看自己向她挤了挤眼,张倩转开目光,再次把他划入自己最讨厌的男种类中。

  不管张倩怎么想,刘地已经得到了另外三位女性的青睐,唐诗雅一直偎在他身边,几乎已经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了,白若琳则一直在称赞他的手艺,就连宋真也“吩咐”男朋友:“你要多向人家学习啊。”

  “人总会有优点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吃东西,所以才学着做菜。”刘地在自己因为白若琳的青睐而糟受到别的男性不快之前,巧妙的把话题转开,接着和吴尚立聊起足球来,看起来他至少在做人方面也比那几个学生圆滑的多。他似乎知道张倩在观察自己,又向她偷偷挤眼,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

  “……就是,再往上走不远,有一半埋在土里。”饭后,大家坐在星空月色下,品茶聊天,按各自的兴趣分成了几组:刘地、吴尚立和秦长路在聊足球,而唐诗雅硬凑在他们之中,不懂装懂地插嘴;宋真和白若琳在讨论昨天的连续剧内容,张倩捧着杯子,慢慢喝着水听她们说话;陈术和周峰则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窃窃私语。

  宋真推了自己的男朋友问:“在说什么呢?还要瞒着大家!”

  “没什么,”陈术笑着说,“其实我前些日子和朋友一起来过这里。那一次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碑,一直没弄明白是什么,刚才听说周峰对文物很有研究,正在向他请教呢。”

  “哪里哪里,我哪里懂什么文物,是我父亲喜欢收藏古玩而已。”周峰谦虚着,也旁敲侧击地表明了自己家里是有资格把收藏古玩当做好爱的。

  “喔,什么石碑?”大家的注意力被这个话题引吸过来了。

  “说来听听,也许真是古董呢!”吴尚立很有兴趣地问。

  “是块三十公分宽,露出地出二十多公分的碑。露出来的部分没有文字,刻着一只怪兽:九个头、人脸、老虎身子。我去过不少寺庙、道观、古代建筑,从来没见这种图案,今天想起来了,所以正问周峰呢。”

  “周峰,那是什么?”白若琳凝视着周峰问。

  周峰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爸爸吧。”他是个老实人,虽然意中人发问也不肯为了赢取她的好感吹牛,并且说:“不过我爸爸收集瓷器,这种怪兽恐怕他也……”

  “那是开明兽。”刘地插嘴说,他笑嘻嘻地说:“不是什么怪兽,是一种神话中的神兽呢。”

  “什么?”

  “神兽?”

  “你怎么知道?”

  大家一起又问起刘地来。

  “这里不是叫开明山吗,”刘地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干图书馆的,曾经翻过这附近的古代记录,据说古代的某个时候,这附近出现了一只九婴,它为害人间,吃人无数,这里成了一片汪洋……”他边讲边微微闭上眼,好象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在回忆往事一样。可惜他这番表演并没有收到使大家身临其境的效果,因为至少有四个人同时打断他的话问:“九婴是什么?”

  “就是一种有九个头的大蛇,可以操纵水火,是一咱很强大的妖怪。”

  “喔,我记得当年羿为民除害,射杀的怪物中就有这种东西呢?”张倩记起自己在哪里看过“九婴”这个名字了。

  “对,就是那种怪兽──这只九婴在这里兴风作浪,弄的民不聊生,这时有一只开明兽正巧路过这里:开明兽就是那石牌上刻的那样,九头、人面、虎身,是为天帝看护昆仑帝都的神兽。”这次不等别人发问,刘地自己先作了注解,“这位开明兽心地善良,为了驱除九婴与它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终于在这座山上把九婴制服。后来人们为了向开明兽表示感激,就把这座山命名为开明山了。我看那块碑多半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有的吧。”

  “刘地真厉害,连这些也懂!”唐诗雅先抢着叫起来。

  “照刘地这么说,那块碑就一定是古董了!”陈术显得很兴奋。

  “我们明天就去把它弄出来,研究研究!写个学术论文什么的。”周峰也很有兴趣。

  秦长路也高兴的说:“这样看来这块碑的年代还很久远呢!你们知道吗,九婴了、开明兽了都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是远古时代传说中的怪物,自从佛教传入我国之后,这些‘土生土长’的怪物已经慢慢被人们遗忘了。所以那块碑和那个传说,一定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是啊,那些‘怪物’在人们心目中都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了……”刘地一瞬间有些走神的自言自语,不过马上笑着说:“那么奇怪的东西不存在了还不是好事!什么九头蛇九头虎的,和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相比,当然是后者比较有趣对吧。”不过大家都没有留心他的话,而是都集中在要不要把那块碑弄出来的事上了,只有张倩忽然问:“那么,那个九婴后来怎么样了?”

  “九婴?”

  “是啊,照那个传说,它不是应该还在这里吗?就被封在这座开明山上?”张倩这么说着,想像也许它就在自己脚下的土地中,不由打了个寒颤。

  “其实还有另一个传说,说开明兽并不是封住了九婴,也不是杀了它,而是双方决斗之前有约定,输了的要任凭赢的处置,而九婴输了之后就乖乖的按照开明兽的要求留在这座山上,不再离开,也不再吃人,信守任对方处置的诺言。据说当时九婴曾问开明兽何时释放它,开明兽就说‘我下次路过这里就放你走。’然后它回归昆仑,不再从这里路过……”

  “这个传更可怕,如果那只九婴根本没有被封住的话,它岂不是随时可以再出来做怪。”张倩按着胸口说。

  刘地一笑:“就算它明知道那只开明兽永远也不会回来释放它,它也会一直等下去,一诺千金,认赌服输,这个家伙这一点到叫人佩服。”

  “呵呵,那只是个传说呢,”张倩笑起来,“不过真如传说的话,它确实让人佩服。”

  “是啊,传说……”刘地手搭膝盖,头枕在手臂上,笑着凝视着张倩。

  “刘地,你说怎么办好……”其他人已经讨论到挖出石碑的具体步骤了,唐诗雅娇声娇气地征求刘地的意见。

  “去看看再说。”刘地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到秦长路在和白若琳说“那块石碑也许是镇压九婴的法宝,一旦挖出来九婴就会被放跑”什么的猜测,更是耸了耸肩。他歪着头看着天空,忽然说:“要下雨了啊。”

  有几个人听了他的话随意的向天上看去,又一起叫起来:“怎么一下子阴天了!”

  天空中的皓月与繁星不知何时已经被翻滚的乌云取代,云层象是要从空中压下来一样,贴着山顶流卷,空气中的湿气也开始增加,似乎雨马上就会降下来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几天都是晴天吗!干吗下雨!”吴尚立挥着手向天空抗议。

  一道电光划过,雷声在空中炸开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就下雨了,大家回帐篷里去,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明天空气更好。”秦长路信心十足地说。

  “是啊,也该睡觉了,不然明天那力气爬山。”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各自向帐篷走去。一共五顶帐篷,张倩他们八个人带了四顶,刘地自己带了一顶,理所当然是他们两人共用一顶,刘地自己独住。刘地在那里叫着:“欢迎女士们来跟我一起住啊。”遭到了男子们的白眼,却得到了唐诗雅的笑容。

  再怎么样一个女孩子也是不能跑去和男人住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各自进入分配好的帐篷时,营地上只剩下了刘地一个人。张倩最后回头时看到他站在那里,仰头对着天空,脸上的表情在残余的火光中闪动不停,已经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了,张倩正想再仔细看,又是一个闷雷滚过,雨象瓢泼一样下起来,篝火在暴雨中微弱地闪动几下便熄灭了,刘地的身影也变成了雨夜中的一个剪影,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向上仰着头,似乎没感觉到雨打在身上似的。

  “倩,帮我拿那个。”白若琳的声音打断了张倩。虽然是今天刚刚认识,但白若琳已经很亲切地叫起了张倩的名字,在她的想法中,有才女之称的张倩是有资格成为她的朋友的,或许她永远不会明白,别人也许会有和他不一样的想法。

  “这个吗?”张倩把一个化妆包递给她。等张倩再回头向外看去,帐篷上当作窗口的透明玻璃已经被雨打湿,一片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刘地已经不在那里了。

  伴随着雨声、雷声和山林中特有的声音,略有些神经质的张倩很难入睡,她身边的白若琳已经睡的很熟了,张倩看着她苦笑一下,也许是和陌生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的关系,反正她是无法入睡的。

  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可以出去走走,张倩一向有在细雨中散步的习惯。

  当她稍稍打开帐篷的门时,雨和泥土混和的味道扑面而来,雨还在下,而且比张倩想象中的下的大,这种情形她显然没法走出去,那么就坐在这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正这么想时,一个影出现在雨中,并且很快向树林中走去。

  “刘地?”张倩马上这么想,即使仅有个背影张倩也认为是他(因为队伍中没别人象他那么高),“他下雨时还乱跑?”不过想到自己刚才也有一样的打算,张倩只好笑笑。

  雨忽然又大了起来,仿佛要吞没这个世界一样,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一声咆哮。对,张倩觉得自己没听错,那是一声咆哮,她无法想想山中藏着什么野兽,迅速回到床位上,闭上了眼睛。

  雨后的山林格外怡人,大家从帐篷中一拥而出之后,昨夜因为雷雨产生的郁闷就在清晨的空气、阳光和鸟鸣声中一扫而光了,宋真干脆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口中唱着什么“天多么蓝、山多么高、我多么快乐”之类的字眼,其他人有的在伸展四肢做深呼吸,有的在聊天,目光大多集中在一点上──正在做饭的刘地。不管怎么说,经过了昨天之后,心里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人都把他当作当仁不让的做饭的人选了。

  “周峰,吃饭。”吴尚立向帐篷里喊。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会吧,你还睡!起来,猪!”吴尚立走进了帐篷,抬脚向周峰睡的地方踢去,却只踢动一个空睡袋。“周峰那家伙哪去了?”吴尚立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问,“有谁看见他了吗?”

  陈术正和宋真借着大好的晨光躲在树下卿卿我我,不过总算听见了这句话,向山林中一指说:“我看见他进林子──好一会儿,还没回来吗?”

  又过了好一会,大家都吃过了饭,收拾了帐篷、背起行李准备出发了,周峰还是没回来。“也许他自己跑到前面去找那块石碑了。”吴尚立不得不连周峰的行李也背着,撇撇嘴这么说。

  “等陈术领路不更方便吗?”白若琳插嘴。

  “哼,他也许正在想着怎么瞒着我们把那块碑搬回家呢,怎么可能等陈术。”吴尚立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了对自己好朋友的不满。

  “放心吧,那么大的东西他搬不走的,我们快点跟上就行了。”秦长路拍着吴尚立的肩说,他到很想看见这两个情敌彼此不合。

  张倩淡淡笑了一下,觉得他们争夺女朋友好象小孩子在争夺玩具一样。余光中瞥见了刘地,后者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前方,皱起眉头,一脸古怪的表情。

  大家都呆在那里,良久,谁也不能动一下或者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的目光停在那块石碑边,周峰的身上。

  他已经死了。

  他凄惨的仰躺在地上,头上有一大块头骨陷了下去,眼睛还没有闭上,但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从胸口到腹部开了个大洞,血肉和白骨翻露着,呈现出空荡荡的腹腔。

  “啊……”

  唐诗雅疯狂地叫起来,转身就跑。她的行动提醒了其他人,大家一起拔腿跑了起来。张倩紧跟着宋真,觉得血腥的味道一直在脑后跟着自己,她闭上眼想把那副可怕的景像从脑海中赶出去,用力摇着头,突然撞上了一样柔软的物体。

  张倩发现自己撞在了刘地身上,刘地张开双臂,同时挡住了自己和同样闭着眼在向前冲的宋真,避免了她们撞在树上。在他身后,其他人或者扶着树,或者背靠背,或者干脆蹲在地上,或者大口喘气,或者干脆呕吐起来。

  “周峰死了!他死了!”白若琳叫的有点竭斯底里,周峰平时总是跟着她,向她献殷勤,她最难想象对方一下就死了。

  “报警,快报警!”吴尚立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力按着键,数分钟后又颓然把它扔在地──在这样的深山中,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秦长路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妖怪,一定是妖怪!因为周峰去动那块石碑,所以妖怪把他吃了!你们没看见他的内脏都没有了吗!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

  “别发神经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陈术大喝了一声,把大家从慌乱中惊醒过来,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好歹比其他人镇定一些说:“周峰是被杀的,你们没看见他的头骨被打碎了吗!他的内脏……也许是被山中的野兽吞吃了。我们现在必须保持镇静,先回山下去,再报警处理。”

  离开这里是所有人都巴不得的事,大家马上按照陈术的话按原路向回走去。按照来时的时间看,即使除掉玩耍欣赏风景的时间,恐怕大家还要在山上过一晚才行,想到山上有周峰的尸体,还可能有一个杀人犯存在,大这及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用小跑的方式向前赶着。

  陈术必竟比其他“人”大几岁,遇事之后大家不知道不知不觉把他当作了领头人,当天色渐暗,陈术计算了剩下的路程之后决定停在这里休息一晚:“下山的路最少还要走四个小时,在夜里走也许更久──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危险存在,大家还是休息一夜更安全。”虽然大家都急于逃离这里,但是还是听从了他的话。

  “都怪我不好,我不提议来登山就好了。”白若琳一边哭一边说,秦长路和吴尚立在两边轻声安慰她──现在先去了一名情敌却一点也不会让他们觉得高兴了。

  唐诗雅也在哭个不停,宋赵自己也含着眼泪,却还是哄劝着她。

  陈术坐在石头上,双眼紧盯着地图,手都微微发抖。这时张倩觉得这个队伍中最镇定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正在忙着搭帐篷、生火、做饭的刘地。张倩松开宋赵的肩膀,向刘地走去。

  刘地一边往土中固定帐篷的绳子,一边用脚移动一下火边的水壶,让它能更好的加热,张倩看见,他脸上甚至依旧挂着一抹笑容。

  “我来帮你的忙,这么多么人却让你自己来侍候太不公平了。”张倩这么说着,心里确实有些气愤,大家都经历了一样的可怖事情,却放手让刘地自己去做必需做的一切,好象他没看见那些情形一样。

  刘地耸耸肩:“我不认识他,所以不象你们那么伤心。”他说“伤心”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有些别的东西包含在了里面。

  张倩帮他把锅子从火上端下来,招呼大家来吃饭,看刘地还在和那些绳子搏斗,又过去用力帮着他扯。“行了,别把火气使在绳子上,去吃饭吧,啊。”刘地轻声向她说。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张倩脱口说出了心里话,“有点事做着,也许好点。”

  “有什么好怕的,明天就没事了。”

  “明天……”张倩苦笑一下,忽然一句侦探们常用的台词涌上心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她的背僵直了起来,对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现在弥漫在大家当中的气氛很奇怪,也许……她心中越来越怕,竟然开始发抖,急忙跑回火边去了。

  “凶手……那算什么,可怕的是……”刘地看向林中喃喃自语着,“你已经来了吗……”

  “凶手也许就在我们之中。”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偏偏为了明天有力气下山又非得逼自己吃一些,饭后谁也不再去碰刘地煮的茶,怕喝茶会让自己更加无法入睡,各自沉默着围坐在一起,谁也不提去休息的事。就在这时,秦长路说了那句话。

  大家依旧不作声,也许不止一个人心中想过这句话了。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而且如果有其他人目山来,路这这么一条,我们总会有点察觉吧!再说如果是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呢!”秦长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口气地说着。

  吴尚立低声咕哝了一句:“难道我们就有杀他的理由?”

  “当然有!”秦长路大声说,“你欠他很多钱吧?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家庭又不富裕,做为朋友的周峰曾借给你很多钱,现在你们为了……为了那件事,他也许会向你讨要,那么大的数目,你决对拿不出来吧。”

  “他从来没有借钱给我!他那么小气的人会借钱给我,做梦吧!我和他根本没有金钱上的纠纷,当然也不会为钱杀人!”吴尚立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说。不过大家都知道周峰对朋友一向大方,象吴尚立这样亲近的朋友不太可能和他没有金钱方面的纠葛,只是现在吴尚立这样撇清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谁也不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吴尚立这么加上了一句,“我不怕某人想诬陷我。”

  “我不是诬陷你,而是在说可能性。”秦长路平静地说,“不止你,我也一样,我们是情敌,我也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也不一定;还有陈术,你最近刚刚被降了职,而原因是得罪了周峰的父亲,他运用金钱做了手脚吧。”

  陈术抓抓头:“在昨天之前,我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啊。”

  “还有唐诗雅,你不是周峰以前的女朋友吗,他移情别恋,难道你不想杀他?”

  “明明是我甩了他才对!”唐诗雅急着叫起来,“谁会喜欢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家伙呀!”

  “张倩,原本是你该成为文学社社长的吧,你出过书,才华出众,人缘也比周峰好,结果却是他凭关系当上了社长,你会真的不会气?那你为什么退出文学社。”

  张倩苦笑着摇头,没有成为文学社社长是她自己推辞的结果,退出文学社则是因为她那一阵子因为一件怪事心情十分不好,几乎认为自己快精神崩溃了,根本无瑕顾及社团活动才这么做的,后来觉的也不是一定要社团中才可以写东西,就没再加入进去。她看着秦长路,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这么带有精神质的异长举动,一点也不象那个自信稳重的学生会主席。

  “你是和他不熟,可是你男朋友和他有矛盾……”秦长路已经指到了宋真那里,而宋真瞪着眼,简直快要和他吵起来了。

  “最可疑就是你!”秦长路矛头指向了刘地。

  刘地耸耸肩,笑着等他往下说。

  “你是半路突然跑出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们?又有什么目的?你可是自己一顶帐篷住,谁知道你干了什么!”

  “啊……”刘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他不理还在说的秦长路,向大家说:“女孩子快去睡吧,我们四个分两组,上、下半夜轮班,陈术,这里先交给你俩,我们先去睡了,啊……困死人了……”他打着哈欠,先钻进了吴尚立的帐篷,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他只搭了四顶帐篷,看来他早已想到自己独自住一顶会惹人怀疑,准备今天和吴尚立同住了。搭帐篷的工作全是刘地一个人干的,吴尚立也提不出什么异议,就连秦长路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大家慢慢走回了各自的帐篷。

  一阵风刮过营地,湿气弥漫,乌云集聚,天居然又阴下来,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暴雨骤至,把准备守夜的陈术和秦长路淋回了帐篷里。

  “怎么又下雨,嫌事不够多吗……”吴尚立埋怨着,刘地却一下打开了帐篷,盯着外面的雨幕。“你干什么?雨刮进来了!”吴尚立叫起来。“我看看他们回帐篷没。”“他们又不傻!”吴尚立没好气地说。

  “是吗……”刘地关上帐篷的一瞬间,风把一声轻笑丛林中送到了他耳边:“我不会出手的,记住,你也不许干涉啊……”

  张倩抱膝坐着,她对面的白若琳也睡不着,两人之间又没有话题,就那么沉默相对着,时间慢慢过去,雨声小了一些,白若琳好象已经睡着了,张倩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种事简直象个恶梦,可是这么梦却就连到了明天早上也不一定会醒来呢。

  “唉……”张倩轻轻叹息,她和周峰同是文学社的成员,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也很难接受他的死。那么如果凶手在我们之中的话会是谁?仔细想想大家都不可能有做案时间,不管是在那个石碑边杀害周峰还是杀了他后弄到那里去都要好几个钟头时候,大家之中谁也没离开那么久过。也许是独自跑在大家前面的周峰遇见了什么事才被杀害的,那个凶手也在这片林子中。张倩想到这里打个寒颤,似乎觉的一个杀人凶手就躲在林子中,盯着他们这一队人。

  可周峰为什么撇开大家一个人赶到前面呢?为了那块石碑?可他又不可能搬走?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会是什么缘故呢?难道这里真的有怪物潜伏?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

  她胡思乱想着,耳边听着雷鸣风啸雨,林中的各种声响,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也开始帮着刘地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唐诗雅呢?”宋真忽然尖叫一声。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队伍中又少了一个人,大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慌乱地寻找。“她吃饭的时候还在啊,一回头怎么就不见了?”

  “秦长路,她收拾东西时不是在和你说话?”

  “就说两句话,我没再留意她。”

  “谁看见她去哪了?”

  帐篷里,附近的树林,灌木后面……大家一通乱找,可是都没有唐诗雅的影子,不祥的感觉爬上大家的心头。

  “你们在干什么呀?”大家不知如何是她的时候,唐诗雅特有的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从树后走出来,不解地盯着大家。

  “你去哪里了?让大家四处找!”

  对大家的指责唐雅一点也不以为意,把而用委屈的样子看着大家:“我只是去……去……你们不用问那么明白吧!恋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大家确实有点神经过敏,紧张过度了。

  收拾好东西立即出发,大家急着快点下山,幸好山路上生满青草,虽然湿滑,但是反而不至于雨后泥泞难走,大家就沿着来时的路,用那时三倍的速度行进着。

  唐诗雅跟在刘地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地把头靠在他肩头。

  “你来干什么?”刘地你声问。

  “我还没有吃饱啊。”唐诗雅娇滴滴地回答,“你带来的那点东西怎么够吃。”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我当然是啊,我哪里不是了。”唐诗雅因为刘地的话嘟起嘴。

  “可是……”

  “我可什么也没干哦,你很清楚吧!”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戳着刘地的胸膛,“我可警告你,你也不要随便出手哦──除非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小狗。”

  刘地一把打开她的手:“我最讨厌被叫做狗!”

  “呵呵,”唐诗雅开心地笑起来,“你平时的灵牙利齿都哪儿去了?我记得你一开口就象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啊,现在怎么老实了?”她把整个身体挂在刘地身上,慢悠悠地问:“是不是这些人中有让你关心到意乱情迷,心神不定的对象啊,是这个吗?是这个?……”她用手指指点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子,从白若琳到宋真再到张倩,她在张倩身上划了个圈说:“还是她……”

  刘地目光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但下一秒钟就冷静下来,用他惯有的口气懒洋洋地说:“关你什么事?”

  唐诗雅一下子贴近了他的脸,甜美地笑着说:“那她就是我的情敌罗。”

  刘地拥住她的腰笑着说:“想做我的女朋友早说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以下台词剩略),我就知道这二百多年来你一直在暗恋我,象我这样英俊、潇洒、体贴、聪明、大方、沉稳、高雅、不凡……(以下剩略300字)的男人,没有女性能不为我动心吗!”

  “哈哈哈哈。”唐诗雅开心地笑了起来,和他相拥着向前走去。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张倩听到身后传来刘地和唐诗雅的耳语和嬉笑声,忍不住摇摇头。她却不知道,那“谈情说爱”中的两个人的目光,此时都停在她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尚立尖叫着向前冲去,却被陈术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叫着。

  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看着前方,心中都有这样大喊几声的冲动。

  在前面,原本的道路被阻断了:大雨引起了泥石流,泥浆、连根的大树一起沿着山岐倾泻下来,把唯一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白若琳一下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回不去了,我们被困在山上了。”

  “谁说的!”吴尚立大声叫:“没有路我们不会爬山!若琳你放心,我背也会把你背下山去的。”他指着山顶,豪气干云的向白若琳说。

  “这里不行,从地图上看这座山往前是一座断壁,而且看这山坡恐怕还有滑坡的危险,我们先往后退吧。”陈术一边研究地图,一边打量地形,然后建议说。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下山唯一的路,但是理智告诉他们,站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所以终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向后退去。

  “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唐诗雅一拍还对着堵塞的山路的秦长路的肩。

  “啊……”秦长路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吓得唐诗雅几步蹿进了刘地怀中藏起来,冲他叫:“干什么,好心叫你,你吓我干吗?”

  秦长路目光呆滞,看着大家时目光中还有难以形容的恐惧,粗重的呼吸着,好半天平静下来,喃喃地说:“没事,我没事。”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安,连向白若琳献殷勤的机会都放过了,任由吴尚立在白若琳面前拍着胸膛表示男子汉气概。张倩又摇摇头,也许是经历了这样的事使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秦长路也是,那自己也是吗……

  大家后退到了个小山坡上,看着地图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最后得到了两个结论:一是向相反的方向走,越过整座山,从另一面下山;另一办法是翻过山岭,走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山林看看能不能找到村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附近有几个村子,我们总可以遇上一个吧。”宋真指着地图向大家说。她心中极度不愿意走第一个方法,因为那样必须再走过周峰的尸体旁边。看来大家都有和她差不多的想法,一致同意了她的话。

  “那么大家走吧!”陈术站起来,领头向山上走去。

  张倩和宋真并肩走在一起,她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说她和陈术之间有种不对劲──这对情侣从昨天开始就很少彼此说话,在这么惊惶的时刻,也看不出他们彼此有多少关心。甚至现在在根本没有路的山上行走,陈术也不会过来扶自己的女朋友一把。张倩看看双手扶着白若琳的吴尚立,看看和唐诗雅挽着手的刘地,再看看独自走在最前面的陈术,不由皱起了眉头。

  宋真一把拉住张倩,使她没有在泥泞中滑倒。宋真的身手敏捷,看起来不比男子们差,所以她主动地承担了照顾张倩的任务。她扶好张倩,扫了一眼前面的陈术,爽直地对自己的朋友说:“别看他了,我和那个人没关系了!”

  “怎么会,你们前天还好好的!”张倩不相信地叫出来。

  “前天。”宋真冷笑一下,她看刘地的目光正往这边乱瞄,压低声音说:“回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总之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了彼此的感情出了问题,她本来是希望这次旅行可以弥补的(所以她才拉上了自己的好朋友张倩,想从她那里得到点精神上的支持)。可是现在看来……也好,不用再伪装出一副甜蜜的样子,乐的轻松。只是那件事……宋真微微闭了一下眼,如果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事情不就……

  张倩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赶路,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知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在泥泞中走了一天,傍晚大家不得不又在一处避风的小山坡右面停留下来,前面的山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远,地图上的村庄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家都又饿又累,垂头丧气地坐着,只有刘地在忙着搭帐篷、生火。

  张倩本来想过去帮忙,但是见唐诗雅前前后后亲热地跟在刘地身边,也就止住了,和宋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当风带着湿气吹来时,张倩抬起头,看见空中开始翻天覆地滚起了乌云:“又要下雨了。”

  一连三天,都是在这种时候天就会阴下来,然后就是瓢泼的大雨,加上同伴的死,泥石流,不知不觉中这雨也带了一种诡异和不祥,不止张倩,好几个人都在抬头看着天,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下雨啊,再下明天可怎么走?”刘地抱怨着,把一条绳子抛给唐诗雅要她拉起来。

  “你不喜欢下雨吗?下雨多好啊,可以灌溉万物,”她系好绳子靠近刘地低声说:“也可以在某个晚上去干点什么时,一下子就把痕迹冲的干干净净……”

  “你非在那里推波助澜不可吗?”

  “我可什么都没做──这一点很重要哦,我……什……么……都……没……做!”她拖长声调,加强语气地说。

  “是,是,知道了。”刘地悻悻地回答。

  “喂,你说下一个是谁?”唐诗雅偷眼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问:“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男人只有内脏值得一吃,女人吗……”她舔着嘴唇,似首在回味无穷,“整个儿吞下去也不嫌多啊……”

  “这么贪吃!”刘地气呼呼的,一下把一个桩子按进了泥土中。

  “嘻嘻。”唐诗雅毫不介意地笑着,跑过去坐在了张倩和宋真之间。

  这一天的晚饭更是沉闷,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除了吴尚立向白若琳吹几句牛,陈术向大家说明明天的路线外,谁也不出声,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条路线走不走的到,可也没人反驳。张倩和宋真靠在一起,她们毕竟是女性,经过这几天之后,身心都十分疲倦。白若琳坐在吴尚立和秦长路之间,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安全感。只是秦长路明显比她怕的还要厉害,吃饭时有几次筷子都落在了地上,根本起不到护花使者的作用了。八个人里只有刘地和唐诗雅似乎早把那件惨事、归路被堵等抛在脑后,坐在旁边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张倩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神经坚韧呢,还是该感叹爱情的力量伟大。她一闪眼间,却看见陈术也在看着刘地和唐诗雅,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微微皱着眉头。

  “轰”的一声巨响,雷终于在云层中发出了威声。秦长路象被吓住了一样,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大家也知道雨马上就会下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倩。”白若琳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倩忽然问,“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怪?不然为什么天一到这个时间就下雨,连我们回去的路也被堵了,你读的书多,你想想会不会……”

  张倩忙安慰她:“世上怎么会有鬼怪,到是人才可怕,想想杀人凶手就在这个林子里,心里就发毛,可是咱们人多,只要不落单,明天走出山去就好了。”

  “也许……也许是……”白若琳咬着嘴唇半晌终于说出来:“也许就是周峰的鬼魂不让我们离开这里呢!他死在了这里,所以不让我们走,所以……也许他还想害死我们……”她脸色惨白,显然被自己的想像吓坏了。

  张倩摇头说:“如果真有周峰的鬼魂,他也会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里好回去报警为他报仇才对啊,他怎么可能反过来害我们呢?特别是你,你想想,他爱护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她说这番话本来是为了安慰白若琳,谁知道对方听了之后更加慌乱,反而惊叫起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然后钻进睡袋中,瑟瑟发着抖。

  男女感情的纠葛中会产生什么确实难以预料,白若琳一定有什么认为周峰会怀恨她的理由吧?就连一向甜蜜的宋真和陈术,竟然也……张倩叹口气,伸手熄灭了手提灯,她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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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4: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地间全是雨声,今夜的雨下的比起前几天越发的大了,扑天盖地的雨势要把这个世界淹没一样。张倩默默地想着,再下上一晚,明天的山路越发难走了。难道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要把这一群人留在山上?张倩为自己的念头用力甩甩头。其实她是相信天地间有难以解释的神秘力量的,“薛瞳……”她的记忆中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个理应不存在,却又无比清淅的朋友的身影。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薛瞳斩钉截铁地说着,却又耸耸肩,双眼看着张倩说:“不过我说有妖怪你信不信。”然后顽皮地大笑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地,营地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张倩被吓了一跳,马上她就借着那人的体形分析出是刘地,借着又一道闪电,她看清了刘地的面容,他竟然也在看着自己的帐篷,脸上尽是深沉的神情。

  张倩心猛跳了一下,忙收回目光来。回想起来,这个刘地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什么图书管理员吗?他那轻浮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真面目?张倩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张倩必竟太累了,在雨声的催眠中渐渐入睡。她反复做着恶梦,一会儿被执刀的杀人犯追杀,一会儿追逐她的又变成了可怖的鬼怪,她独自在山林中奔跑,迎面又碰上了周峰的尸体,坐在那块石碑上,滴着血、带着笑容等着她说:“你新出的诗集呢?我看看写的好不好。”一会儿她的身边有了同伴,薛瞳拉着她,从那具尸体旁冲了过去,一边还在说:“不是说世界上没鬼吗,你看花眼了。”但是一眨眼间,拉着她的人又变成了刘地。这时后面的鬼怪追了上来,刘地把她一推,自己却被鬼怪一口咬住。

  “啊……”

  张倩惊叫着坐了起来。她冷汗淋淋,心口还在剧跳,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找来水壶喝了口冷水,她情绪才稍稍平息了一点,自己睡觉一向不沉的,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呢。她余光扫过,却惊讶地发现白若琳不在帐篷里。她一把拉开帐篷,外面雨已经停了,月光冷冷地照着,但营地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白若琳的影子。昨夜白若琳的话和她惊恐地样子一下子浮上了张倩心头,她顾不上许多,跑出帐篷叫起来:“刘地、吴尚立!宋真!大家快起来,白若琳不见了!”张倩用力去拍每个帐篷,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若琳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吴尚立冲着张倩大叫,仿佛是张倩把白若琳弄不见的似的。

  “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张倩心中有种难以解释的不安,向大家解释着,“半夜三更,她会去哪里?”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宋真看看唐诗雅,想起了她闹的那场“失踪”。

  “可现在是晚上她怎么敢一个人乱走──她昨天晚上还很害怕,说是周峰的鬼魂在害大家,她怎么敢自己出去。”张倩心中有很不祥的预感,语无伦次起来。

  “大家分头找!”陈术有点气急败坏似的叫着。

  “大家看,那是不是白若琳的脚印。”唐诗雅忽然说。

  地上有一长串的脚印,大家看得出那是一串凉鞋留下的脚印──在这个都穿了运动鞋、旅游鞋的队伍中,只有白若琳是天真的穿了一双凉鞋的,她还曾一直抱怨草叶钻到鞋里来,所以大家都记得十分清楚。大家的目光顺着鞋印,一直到了林子边缘,那里长草伏地,再也看不到脚印。

  “她到林子里去了。”张倩喃喃地说。

  “我们去找她,大家带上灯,记住千万别落单。”陈术口气中有种无奈,大家拿着手电,叫着白若琳的名字进了树林。

  开始大家还聚在一起,渐渐彼此的距离便拉开了,但是谁也不敢独自行走,三三两两地,而且彼此都看得见对方。张倩可以看见吴尚立拉着秦长路走的最远,宋真和唐诗雅一起走,陈术跟在她们身边,而自己身边却是刘地。张倩心里觉得,自己或许去和唐诗雅换过来的好。

  “看着脚下。”刘地提醒她。他手中的灯晃来晃去只是照路,也不呼叫白若琳的名字。

  “白若琳,白若琳!”张倩不管他,径自呼唤着,心中越来越焦急,不知不觉中路走到了头,面前出现了一道山壁,张倩便要转向别的方向。

  “别叫了,找不到她了。”刘地忽然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张倩一下子盯着她。

  刘地靠在一棵树上,向她耸耸肩。

  张倩几步冲到他面前,盯他的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

  “叫你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那个女人了。”刘地摊摊手,又说了一次。

  张倩心中冒出一阵寒意,看看周围,竟然是只有自己和刘地,其他人似乎都走远了,耳边隐约听到了吴尚立吆喝白若琳的一声,也已经是十分遥远。她深吸一口气,警惕地问:“你干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刘地一挺身子站直了,向她面带笑容地走过去。

  张倩迅速地向后退,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在他脸上,防备他的下一步行动,直到背靠上了一棵树。

  刘地来到她面前,用手撑住那棵树,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倩,忽然一笑:“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至少会救你的。”他抚抚张倩的头发,放开了她。

  “你把话说明白,白若琳到底怎么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张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刘地问:“真的想知道?”

  张倩点头,看着刘地的笑容,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是什么都知道的,她也想知道真相,既使会带来危险和恐惧也想知道。

  刘地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就跟我来吧,也许你知道了会后悔也不一定。你啊,好奇心总是这么强。”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了溺爱的口吻在说,张倩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听他的话,好象他非常了解自己似的。

  “我们以前认识吗?”张倩轻轻说出心中的疑问。

  “不知道。”刘地答非所问。

  “我觉得好象认识你似的。”

  “一见钟情?”刘地又恢复了那种油腔滑调。

  张倩白了他一眼,象刘地这样长相过于英俊,举止过于轻浮,对女性过于“热情”的男子,正好是张倩最不喜欢的类型,她偷眼看看刘地,觉得他不论从哪一方面都简直可以作为自己“最厌恶的男性”的标本来使用,不过不知为什么,呆在他身边却可以很安心,现在被他牵着手在密林中走,虽然夜风呼啸过耳,林涛阵阵,阴影憧憧,却反而把这些天的不安和惶恐渐渐抛开了。刘地的手有力而温暖,张倩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被一个男人拉着手,正想甩开他,却听见刘地说:“就是这里。”

  张倩四顾,见他们站在林子中的一片乱草地上,这里似乎离营地不远,隐约可以看见火光,不解地问:“这里怎么了?”

  “你不是找白若琳吗,她就死在这里啊。”刘地理所当然地说。

  张倩强笑一下说:“别开玩笑了。”

  刘地用脚点着一块被压倒下去的草丛说:“血还沾在草上呢,尸体原本躺在这里的。”

  张倩仔细看那块草地,长长的草叶上果然斑斑点点,沾了不少血迹,倒下的草的轮廓也象人在上面躺过,“你弄这些来吓唬我干吗?那里有尸体?”

  “她哪等的了那么久,看到美食当然一口就吞下去。”刘地似笑非笑地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看别的吗?”

  “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着刘地理所应当的说着这些,张倩快要歇斯底里了。

  “好,我从来不拒绝你的要求的。”刘地扮了个委屈的样子对着张倩,却又向前看看,轻声说:“说人人到,他来了。”

  “谁?”张倩也听到有脚步声踩着树叶走过来,忍不住问。

  “看了就知道了。”刘地低声说着,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张倩大惊失色,用力想从这个色狼怀里挣脱身体,刘地的力量却大的难以挣脱,他在张倩耳边耳语:“千万别出声,别动,也不用害怕,你只要好好的看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挡着。相信我,我是为了让你平安才留下来的,相信我。”在他温柔却坚决的声音里,张倩一瞬间失去了判断,任由他搂着自己一步步向后退去。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地和张倩也退到了山壁边,张倩见已经无路可退了,又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不知刘地打算干什么,而自己和他这个样子,让人看见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想到哪里去。她脑中在胡思乱想,刘地的步子却没有停,依旧一步步向后走,当藤蔓从面前重重挡住视线后,张倩四望,前面除了重的藤蔓外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左右和身后却一片漆黑,简直黑的象实心的一样,她伸手想向身边探索,却被刘地拉住了。

  “我们在山壁里……”张倩难以置信地问。

  “别怕,有我在。”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会,魔法吗?”

  “不是魔法,是妖术。”刘地轻轻地说,“看着前面吧,仔细看,真相们都走过来了。”

  “妖术?”不管前面会出来什么也不会比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更让张倩吃惊了,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刘地笑着叹口气,她这种性格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改不了呢:“记得吗,世界上是妖怪的。”他在张倩耳边说。

  “瞳!”张倩猛地扭过身来,眼睛张的大大的的看着他,“你认识薛瞳。她在哪里?她是什么人?”

  “记得吗,你说你一进大学就遇见了‘鬼’,心里害怕,所以我说我去陪你一年好了,但是只一年。”刘地轻轻地说。

  “你是……瞳……”张倩的心中,涌上了一些琐碎的回忆,自己一入学遇到妖怪的事怎么会忘的一干二净了呢?还有当时自己害怕,是谁在说“我去陪你吧,但只陪你一年哦,我可受不了总变女人。”

  “你,你……”张倩抓着刘地的衣服,很多回忆一起涌上来,她有种快昏过去的感觉,强打着精神说:“为什么一直戏弄我,我,我……”说着眼泪竟落了下来。

  “别哭。”刘地手臂收紧一些,他自己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矛盾,一直留在张倩身边他不是做到,张倩也一定会接受他,可是能有多少时间,五十年?六十年?还能更久吗?到时候陷进去了,可怜的可是自己。他是发过誓,再也不爱人类的。刘地伸手在张倩额头上按了一下,张倩的精神立刻平静了下来。刘地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哄劝说:“忘了吧,把刚才的事忘掉。来,看看外面,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刘地就怕看见她流泪,尤其这泪水还是为他而流的。

  张倩转身看着外面,对她而言,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被深深埋在记忆的底层了。

  在张倩和刘地说话的工夫,外面已经来了两个人,透过重挂的的藤蔓,张倩认出是陈术和秦长路,他们两个低着头,在草丛、灌木、树丛中翻腾着,似乎在找什么。

  “他们在找白若琳的尸体。”刘地低声在她耳边说。

  “可是……”张倩只说了两个字,一眼看见又一个人从树后走出来,却是吴尚立,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术和秦长路问:“你们在干什么?找到若琳了吗?”

  陈术摇摇头,向他走过去反问:“怎么会你自己?你把那两个女孩子扔哪了?”

  “她们很害怕,我把她们送回营地去了。你们两个一直不回去,刘地和张倩也不见了,我当然要出来找你们。你们翻草丛干吗?有线索吗?”他用脚踢踢草丛,一晃眼间却看见什么,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叫出来:“这不是若琳的……”

  不等吴尚立把话说完,秦长路从背后猛扑上来,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吴尚立奋力挣扎,他虽然身体强壮,但马上陈术也扑到他身上,在两个大男人的压制下,吴尚立的反抗很快就平息了下去,陈术捂着他的嘴,压着他的手脚,秦长路死死卡着他的脖子,十几分钟后,吴尚立双腿抽搐几下,就此不动了。

  张倩在吴尚立受到袭击的一瞬间就想冲过去,但被刘地紧紧抱住,她看完这悲惨的一幕,捂住嘴:“他死了……”陈术和秦长路杀了人,神色间却没有一点慌乱,他们原本端正的容颜上浮现着狰狞,拖着吴尚立的尸体推进了灌木丛中,然后彼此交谈几句,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之后,刘地稍稍放松了手臂。

  张倩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叫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刘地摇摇头:“她在那里。如果我出手救人,她也会动手的,那样的结果只会更可悲。”他在心里想,我只要保护你就好了,至于其他人,我也顾不得了。

  “他?谁?”

  “那个信守诺言,在这里呆了八百年的妖怪。”

  “九婴……你是说,那不是传说,而是真有一个妖怪在这里?”张倩看着刘地,却发现他的表情不象在开玩笑,“你是说,是妖怪杀了他们,吃了他们?”

  “她已经来了。”刘地说话间,一个纤丽的身影从树林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白若琳。”目光照在她脸上,张倩看见了那个失踪了的人。

  刘地摇头:“那不是你的同学白若琳──大概她喜欢变成自己吃掉的人的样子吧。”

  白若琳径直走到吴尚立的尸体边,一只手就把这个男人的尸体从灌木丛中提了出来,来到一个空阔的地方扔下,然后蹲下去,她用手指一划,吴尚立的尸体传出“嗤啦”的声音,张倩只来的及看到她的手取回了一样血色的东西往嘴边送,就被刘地捂住了眼睛。

  “她是妖怪!她在吃人!”张倩吓得发抖到几乎站不住,全靠刘地抱住她。刘地舔舔嘴唇:“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啊。”但马上醒悟过来,哄劝着张倩。

  “是她杀了周峰对不对?她是不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然后吃掉。”张倩很难平静下来,摇晃着刘地问。

  “她没有杀人,她只是吃了尸体而已。”刘地看着“白若琳”,心里也觉的可悲,那么厉害的大妖怪,迫于誓言现在只能在那里吃别人丢掉的尸体,还吃的滋滋有味,在过去,这样的食物她看都不屑于去看的吧。她受到的屈辱和压抑一旦爆发出来,后果太可怕了。

  “她立下过誓言,不离开这座山,也不伤害人类,她过了八百年这吃不到人的日子了,一旦有人在她附近杀了人,她的食欲就被勾起来了。周峰和吴尚立是男性,所以她只吃了内脏,至于唐诗雅和白若琳,就连骨头也没剩下了。”

  “唐诗雅她不是还在……”张倩说了一半自己想起这两天唐诗雅反常的表现,停住了说话,看着刘地。

  刘地点头:“唐诗雅是第二个被杀的,在周峰之后,然后她吃了尸体,变成唐诗雅的样子,跑到你们中间来,充满期待的等着下一道菜。”

  “糟了,宋真刚才和她单独在一起,会不会……被吃掉。”张倩冷汗都流下来了。

  “她不会杀人,她发过誓不伤害人类,现在也一样,她只是在那里等着吃而已。周峰应该是陈术杀的,也许是秦长路,总之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还有白若琳则是他们的同谋。大概他们三个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次旅行中要杀掉周峰。陈术先用文物石碑套住他,白若琳又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秦长路再和他竟争一下,然后白若琳再趁别人不注意对周峰说:‘我们两个提早走一步,单独去找石碑吧。’周峰肯定马上就答应了。可惜他一早偷偷来到约好的地点──第一天宿营的地方不远有道山崖还记得吗,我看在那里宿营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白若琳领头,你们这些女孩子们一闹,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周峰到了那里,白若琳当然不会出现,死神却在等着他,于是他就被推下山崖摔死了。这件事本来会被当作一次意外:周峰为了独占石碑天不亮就赶路,失足摔死,可是她在这里。”刘地看看还在吃的“白若琳”,“她吃了内脏,把剩下的尸体放在你们看的到的地方,结果就如她所愿,恐惶、心悸、杀机就这么在你们中间弥漫开了──不,她也做了一点事,她制造了泥石流把你们封住,围在这里,然后就张着嘴等。

  第二个是唐诗雅,杀她的人应该是秦长路,所以他看到她变的唐诗雅后那么惊惶。至于原因,是杀人灭口吧。不是说唐诗雅是周峰的前女友吗,她大概看了了什么蛛丝马迹,怀疑上了陈术,去向秦长路求助时却送羊入虎口了。

  第三个是白若琳,大概是他们两个合伙杀的。应该死了的唐诗雅没死,白若琳吓坏了,想坦白一切,就也被除掉。

  第四个吴尚立,看来那两个人杀人杀的上瘾了,下面……

  张倩被他的话说的神经紧张,牵挂起独自在营地中的宋真来。

  白若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面山壁面前,伸手拔开藤蔓,轻轻地在原地打个转问:“我这个样子比前一个怎么样?”

  张倩发现她近在咫尺,慌忙把脸埋进了刘地怀里。刘地笑了一下说:“我看还是上一个好。”

  “是吗?”她抖抖身子,又变成了唐诗雅的样子,忽然“嗤嗤”笑着问:“你猜我下面会变成什么样?”

  “真的要我说?”刘地耸耸肩,手却搂紧了张倩。

  “你随时可以走哦。”她甜甜地笑着,“可是如果你企图带走什么‘食物’的话……”说着她的手穿过了石壁,按在了张倩的脖子上。张倩觉得仿佛有一条冰冷滑滑的物体卷上了自己的咽喉,恐惧和窒息的感觉一起涌了上来,她感到刘地伸出了手,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刘地抓住了唐诗雅的手腕。

  “认识二百多年了,你第一次敢主动碰我。”唐诗雅咯咯笑着,手从刘地掌握中轻轻滑了出去。“你猜营地会发生什么事?我很期待的喔。”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后凭空消失了。

  刘地抱着张倩从山壁中走出来,抬头看着乌云又开始翻滚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别说带着张倩,就算自己想离开也是不易。

  只能等了,等明天……

  张倩醒过来时阳光普照,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宋真一看见她醒过来,抱着她便大哭了起来,“倩,你要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啊!刘地抱你回来时我还以为你会死掉,呜呜……”

  “我……”张倩用手臂撑起身体,努力回忆昏倒前的事,目光划过营地:陈术和秦长路并肩坐在一起,稍远一些,唐诗雅依偎在刘地身上似乎睡着了。而她躺在帐篷边,宋真守在她身边,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彼此保持着距离。

  “吴尚立……白若琳……”张倩隐约想起了什么,可是只要想进一步想下去,头疼的就好象要裂开一样,她呻吟一声,又无力地躺了回去。“白若琳一直没有回来,吴尚立也不见了。”宋真低低地说。

  再加上张倩昏迷着,这就是今天没有赶路的原因。

  刘地带着昏迷中的张倩回来时,谁也没有问为什么,就象白若琳和吴尚立没有回来,再也没有谁提议去寻找一样。大家就都那样默默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沉默和等待之中的时间似乎很慢,又似乎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天色又渐渐暗下来。

  “又要下雨了吗?”张倩的神智一直没有恢复,躺在那里仰头看着天喃喃自言。

  “是啊,又要下雨了。”宋真拍拍她的手说,“只要天一黑就会下雨。”

  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回帐篷里去避雨的打算,依旧那样坐着。

  “地,我饿了。”唐诗雅娇滴滴地向刘地说。

  刘地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说:“你吃了我算了。”

  “讨厌。”唐诗雅挥着手站起来。她好象打算自己弄些东西吃,四处翻找着,有意无意间走到了秦长路身边。

  “你要干什么!”秦长路怪叫一声跑开几步,指着唐诗雅叫。

  “做饭,你们不饿我可饿了。”唐诗雅白他一眼,从他刚才坐在地方拿起了打火机。

  “你倒底是什么?”秦长路忽然叫着,用力扯着唐诗雅的手臂怪叫起来,“我不管你是什么,我不怕!我会杀了你的,我要杀了你!”说完恶狠狠地卡住了唐诗雅的脖子,口中还在吼叫着,“杀了你!杀了你!”

  “你干什么样!疯了吗!”陈术忙冲过来,想把他们分开。

  “你别管我!我要杀了她这个妖怪!这次我一定杀了她!”秦长路脸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加大了力气。

  “啪!”陈术给了他一个耳光,教训说“冷静点,别闹了。”

  “冷静?哈哈哈哈哈”秦长路纵声狂笑,他推开唐诗雅向陈术走过去。唐诗雅摔在地上,似乎一时挣扎不起来的样子,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伸舌舔了舔嘴唇。秦长路向陈术逼去,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叫我冷静?你自己先冷静给我看看啊!你现在不也是浑身在发抖吗?你难道不是怕的要死吗!”

  “只有冷静下来我们才有希望走出去!”

  “走出去!哈哈哈哈,走不出去了,我们走不出去了!你看,周峰、吴尚立、白若琳、唐诗雅,他们全在这里,他们不会让我们走出去的!”

  “果然是你们杀了他们!”宋真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陈术和秦长路。陈术的目光和她遇在一起,几乎碰出火花来。“我早就知道你在和别的女人来往,那个人就是白若琳对不对。你因为职位问题,秦长路因为毕业后预定的工作被周峰用金钱的力量弄走,白若琳因为情感和金钱上的纠缠,所以你们三个一拍即合,一起谋划杀了他!”宋真一字一句地说,“然后是白若琳,她大概碍到你的事了,所以要杀她灭口,吴尚立呢?他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也死于非命了!”

  “哈哈哈哈,还有你!还有你!”秦长路象疯了一样,又向唐诗雅扑去。

  陈术沉着脸,一步步向宋真逼来,宋真毫无惧色,反而迎上了几步。

  “我早说过,女人别太聪明。”

  “我要是聪明,就不会爱过你这样的人渣了!”宋真毫不相让。

  陈术几天来也处于惶恐之中,但他没有象秦长路那样让自己失去理智,仔细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使这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一个活口都没有的话……他看着宋真、张倩、唐诗雅、刘地,三个女人好处理,唯独刘地……

  宋真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仰着下巴看着他,粗重地呼吸着。

  一阵风扑过,陈术及时的向旁边一闪,左臂还是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秦长路手中持着一把瑞士军刀,正向他逼过来,口中还在说着:“去死!你们全部去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就够了。”他身后唐诗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这个想法的原来不止自己,陈术缓缓后退,寻思着怎么对付这个疯子,活下来的人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宋真,宋真!”张倩挣扎着站起来想拉回自己的朋友,四肢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刘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轻轻把手放在刀子额头上。透过他手心传来了温暖,张倩竟然觉得自己一瞬间好许多。

  “好些了吗?我们该走了。”刘地握住她的手说。

  “走?”

  一声巨雷,雨顿时盖天铺地的下了起来,在雷雨中,陈术和秦长路纠缠在一起,脸上都露出无比狰狞地神色。在闪电中看到他们的神情,张倩的记忆一下子复醒了,不由发出了一声尖叫。她同时看到,唐诗雅已经爬了起来,满脸笑意地站在一边看着,等待她想要的那个结果。

  一瞬间天空亮了一下,好象厚重的云层被撕了个口子,连唐诗雅也抬头看了几眼。

  “快走!”刘地抓住张倩,拉着她就走,张倩跟他跑了几步,忽然喊:“宋真!还有宋真!”一把挣脱开刘地,转身向呆在雨中的宋真跑去,拉着她一起走。

  刘地跺一下脚,再加上一个人他更加没有把握了,可是他也知道张倩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朋友,他几步过来,一手拉上一个,撒腿向林子中奔去。

  在大雨中奔驰,雨水流入的眼睛又疼又涩,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景象,也不知道自己在奔向什么地方,只能看见白茫茫的雨幕,也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和自己呼吸声,心跳声……前面闪现出灯光,不停地晃动着,越来越近,直到分辨的出是车的两盏前灯。

  车?怎么会有车在这连步行都难以举步的山上。

  车是很普通的红色桑塔纳,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车顶上还有一个亮着“出租”字样的“帽子”,车前窗也有一盏“空车”的灯亮着黄色光茫。

  “上车。”不容她们多想,刘地把她们推进了车中,自己也迅速坐到了前座。

  司机按下计价器,车象箭一样冲了出去,在这片山林中用不亚于高速公路的速度行驶着,除了雨打在车窗上,雨刷来回刮水声,车厢中依旧一片沉静。车窗外,即使有了车灯照亮,仍然只可以看见一片雨的世界,天空中闪电不时亮起,雷声象在追逐着这辆车一样滚动。

  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灯照着的前方缓缓走来了个女子。

  “唐诗雅。”张倩和宋真都感了透心的寒冷,相互拥靠在一起。

  刘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雨声中,他那懒洋洋的声还是很清析的传来:“八个人留了六个,不少了,别那么贪心好不好。”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走啊,不过只有你。”唐诗雅一侧头,撒赖似的看着他。

  那个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也走了下去,站在刘地身边,他抬起手,缓缓亮出了一把单刀。

  张倩忽然发现车灯把刘地的影子投射在雨幕上,竟然是披着长发,伸长手臂前端生长着利爪的形象,在雨幕中不停扭曲着,而他身边的那个司机,却根本没有影子。

  一条红色的影子插进了他们之间,影子是火红色的,飞鸟的样子,仿佛连雨幕都能蒸发一样,在刘地和司机之间振动着翅膀,以至于雨中生出了一片雾气。

  “适刻而止,何必弄到鱼死网破。”刘地不紧不慢地说,“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别一点面子不给吗。”

  唐诗雅思忖了一阵子,忽然一笑:“那么,十年后再见了,别忘了我啊。”她说完挥挥手,轻身消失在了雨幕中。

  刘地和司机双双回到车上时,张倩明显听到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可以回去了。”刘地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张倩,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张倩张开眼,低低呻吟了一声。

  “倩,你可算醒了!太好了!”宋真一下子跳过来,她一只手摸着张倩的头,一只手按在自己头上,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已经不烧了。”

  “我在哪里?”张倩虚弱的张望着。

  “宿舍啊,不然在哪里。”宋真用热毛巾帮她擦汗,边说:“七天假期,你整整昏睡了七天,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又联络不到你家里人,都快急死了。”

  “是吗……”张倩记得自己是在放假前一天发烧倒下的,没想到会一直病了七天,她脑子里昏沉沉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一时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要去登山吗?难道为了我没去成?”

  “登什么山啊,”宋真手一摊的说,“我们散伙了,他和白若琳走到一块去了,我亲眼看见的。给了他一耳光,让他们去登山去了。”一时她的声音又低下来,看着窗外说:“幸好我没去,你知道吗,这几天一直下雨,开明山上发生了泥石流,路堵死了,也不知道山上的人怎么样,正在组织营救呢。”

  “泥石流。”这个词触动了张倩,她在病中似乎做过一个那样的恶梦,是有尸体、泥石流、暴雨和死亡的梦。梦中还有一个人,只记得他有一双很温暖的手……

  张倩撑着身子坐起来,用力摇摇昏沉沉的头,窗外的天空布满了乌云,似乎就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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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6 14: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神探在行动

神探在行动


  清晨,穿过云层的阳光首先洒在了都市中一座座高楼的楼顶平台上,在立新市的这一角,有数座楼的楼顶分外的热闹:在这里析人们有的晨运,有的练嗓,甚至溜鸟、溜狗,连买早点的小商贩都出现了一个。最近这附近的一个公园被开发成了商业区,人们找不到更大的运动场所,聚集在这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直到了八点左右,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散去,当最后一个人提着鸟笼离开后,一只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它带着猫类特有的警惕,趴在管道底下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确信外面的人类都走光了之后才欢呼一声冲了出来,先伸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在阳光下惬意地打着滚,一边还看了一眼刚才放鸟笼的地方自言自语:“他怎么从来不会把笼子忘在这里呢?喵呜,我很想和那只鸟玩玩呀。”

  它在地上滚了一阵子,跳上了栏杆,开始一边眺望风景一边梳理打扮,把上上下下的毛全整理了一遍后端祥着自己映在不锈钢护栏上的影子,满意地点头:“咖啡还是这么漂亮,喵呜。听主人说晒太阳有助于健康,我也觉得我再晒黑一点更好看。”它又在身上忙活一阵子,用爪子正正脖子上的蝴蝶结,再照“镜子”,除了黑毛比起白毛和咖啡色毛稍嫌少些,搭配的不是百分百完美外,实在找不出其它一丁点缺陷了,“主人说的果然没错,咖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它得意地大声宣布。

  咖啡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就是趁主人出门之后用妖术打开门(当然,它自己会咬定那是猫的正常能力,和妖怪无关),然后溜到顶楼上晒太阳、看风景,睡觉。只是最近到顶楼上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咖啡总要等上好半天才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对此它有一种这些人类侵占了属于它的地盘的气愤:“人类这种东西怎么会越来越多,吵吵闹闹打捞了别人的上午觉,真讨厌!”

  睡了个觉,又看着周围的风景吹了一会风,咖啡决定回家去品尝主人为它准备的牛奶炖虾仁和看电视。它竖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踱进了楼中去,当它自己坐着电梯回到自家门口时,眼睛才一下子睁大了:大门开着--难道自己刚才忘记了关门?

  咖啡几下蹿进屋里,数秒钟后,屋里传出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偏僻的小巷子中,一群野猫正在享受垃圾堆中的剩饭和难得照进深巷里的阳光,两条猫影的出现打破了它们的安宁时光,野猫们一起低吼着,向这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围上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嗯,好象是往这边走了……不,应该是这边……也许是那边……那么……”两只外来猫中的花猫一边在地上嗅着一边自言自语,并且转动着方向。

  “你再转就走回去了。”和它一起的黑猫冷冷的说。

  花猫白了它一眼,又趴在地上用力闻。

  黑猫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人的味道啊?”

  “我当然记得!”花猫颇有自信。

  “那我们为什么走了好几次回头路了?”黑猫责问。

  “那要怪那个人类不该走来走去的,再说我又不是一只狗,会出错也是应该的。”花猫为自己不象狗还很自豪。

  黑猫后悔的要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它的忙?还相信它的判断,结果是让它领着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离开这个街区,它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气出在了围上来的野猫身上,咆哮了一声阴森森地用人类的语言说:“滚开,黑冰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找死!‘

  野猫们凭着野性的直觉发觉眼前这两个外来象猫的生物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的气息,包含着一些可怕的气息,所以它们转眼就纷纷消失在了巷子的角落中,跑在最后面的那保黑冰扑上去一记上勾猫拳打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黑冰快走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和野猫打架?别磨蹭了,我必须在下午五点主人下班前回家,忙着呢!”花猫率先向一个方向跑去,口中还在咕哝:“出身果然很重要啊,野猫就是野猫,变了妖怪还……”

  黑冰气呼呼地盯着它,可是想到自己是亲口答应了帮它,终于忍下了这口气跟了上去。

  “快点,快点,我们马上就要抓住那个该死的贼了!”花猫咖啡咬牙切齿。

  咖啡今天早上到顶楼平台例行散步回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房门大开着--它上楼时忘记了关门,它慌忙冲进清点物品,结果发现家里丢了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那件东西很宝贝、很贵重、很值钱、主人很喜欢……如果找不回来主人会哭……呜呜呜……都怪我不好,是我忘了关门,主人会不要我了,我要变成野猫了,哇……”咖啡马上去找它的“朋友”黑冰哭诉自己将来受到的巨大惩罚。

  黑冰倒很怀疑养咖啡这种猫的人家里,有没有它说的那样贵重的东西让人偷,不过它快被咖啡尖锐刺耳的哭声逼疯了,随口说:“丢了东西去找回来就行了,你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人类。”

  “真的!”咖啡的眼泪一下子就一淌不见了。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不过黑冰也没有说这句会令自己招来咖啡一顿爪抓牙撕的话,而是问:“你知道是什么人偷走的吗?”

  “知道,我闻到屋里陌生人的味道!”

  “那就去找吧!把你家的东西夺回来。”竟然偷妖怪家的东西,这样人类就该受点教训。

  咖啡马上就决定去找,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它几乎不认识路,象它这种平时足不出楼的的家猫,能记住从自己家到黑冰家的路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它去这个城市的其它地方它说不定会迷路回不了家。这种情况下,黑冰做为咖啡的“朋友”,咖啡又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当然就义不容辞地担任了为咖啡带路的任务,和咖啡一起踏上了破案寻宝的的路程。

  两只猫一前一后拐出小巷,前面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咖啡本来气势汹汹地向前冲着,听到了几声刺耳的车笛后,捂着耳朵,夹着尾巴,一步步后退,躲到了黑冰后面。

  “哼哼,”黑冰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向前,瞅准机会,几个跳跃就从车水马龙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成功地到达了路对面。它回过头来得意地看了咖啡一眼,在绿化带中趴下,头放在爪子上,等着看咖啡怎么过来。

  “想看我热闹!”咖啡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了,“太小看我了,以为我没有过过马路吗!”咖啡昂然地向路边走去。

  “喵呜喵呜,喵呜……”

  几个正在逛街的女孩忽然听见猫叫,低下头,一只可爱的的花猫出现在他们脚边,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她们,发现撒娇的声音:“喵呜,喵呜,……”

  “哇,好可爱!”

  “小猫咪!”

  “太可爱了,毛茸茸的!”

  女孩子们发现了夸张的叫声,争相去抱咖啡,黑冰看着咖啡那样被人死死抱着,又亲又摸,还被夺来抢去,不由恐怖地咧开了嘴,但咖啡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享受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从女孩子们怀中挣脱出来,向马路边跑几步,又退回来向女孩子们叫,再跑向马路,再退回来……它重复了几次后女孩子们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小猫咪,你是不是想到对面去啊?”

  “喵喵喵喵。”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喵喵喵喵。”

  一个女孩子抱起咖啡把它抱过了马路。

  咖啡向女孩子叫了几声表示感谢,一躬腰钻进了绿化带,身后女孩子们还在讨论:“好可爱的猫咪喔,好想带回家养。”“对啊,它好聪明,象能听懂人一样(它不但能听懂,还会说呢。)”“可惜它有主人了,不能跟我们走。”“你怎么知道?”“没看见它系着蝴蝶结吗?那一定是它主人给它的。”“也许它要过那么危险的马路就是要去找它的主人呢!”“哇,好感人啊!”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远了,黑冰用力摇摇头,它真害怕这种“生物”,“她们真好,真象我主人。”咖啡的感叹更是让黑冰张大了嘴。

  “这边!”咖啡又改了一次方向,从这片住宅区的四号楼跑向了九号楼,但是不等黑冰跟上它,它又说:“这边!”冲向了七号楼。

  黑冰长叹一声,索性坐下来,甩着尾巴等它确定到底要去哪里。

  “这边,这边,这边……”咖啡在把这片住宅区的每一座楼都侦察了一遍后累得趴在地上喘着气,愤怒地宣布:“那个小偷一定是把这些楼全部偷了一遍!实在是罪大恶极!”

  黑冰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疯狂的小偷,它斜着眼睛看着咖啡,颇有点幸灾乐祸问:“怎么样,跟丢了吧?”

  “你懂什么!”咖啡一下子跳起来,“跟踪只是破案的手段之一,真正的侦探都是用推理和分析来抓犯人的。”

  “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是侦探吗。”黑冰听到了这么好笑的事,捧着肚子打滚。

  “哼,我以主人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抓住那个小偷的!”咖啡气呼呼地大叫。

  “哈哈哈哈,那你打算怎么干?”黑冰还是狂笑不止,它觉得这个整天自以为是的同类实在是太有趣了,现在竟然又以为自己是个侦探。

  “你等着瞧吧,我会把那个该死的小偷推理出来的。”咖啡信誓旦旦地说。

  “首先他是个男人,”咖啡摇头晃脑地分析。

  黑冰问:“为什么?”

  “女人都是文静、和气、善良、喜欢猫的人,怎么可能做小偷!”咖啡白了它一眼,这只妖怪怎么这么笨!

  黑冰翻了翻白眼。

  “其次,他一定是个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

  黑冰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偷了这么多地方,一定偷了很多东西,不高大有力能够搬走吗!”咖啡深深地为和猫智力的差距感到同情对方,所以很详尽地解说:“这么多户人家,一家偷一样东西,他也得是个大力士才行啊。”

  黑冰闭上眼,摆起架式装作睡着了,可是咖啡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所以我想他一定很好认,你要仔细观察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

  “那你就找吧。”黑冰打个哈欠,在阳光下翻个身,准备真的睡上一觉,咖啡却虎视眈眈地四下打量搜寻着,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视线内的每一个男人,它越看越觉得哪一个男人都象小偷,怎么办?对了,挑块头最大的下手,咖啡下定决心,找到目标,抬爪给了黑冰一抓:“快起来!我找到了!”

  黑冰一下子跳起来,瞎猫碰上死耗子(咖啡:谁是瞎猫!你没看见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吗?)竟然真的让它找到了!“在哪?”

  咖啡一指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那个男子看起来不象善类,横眉竖眼,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咖啡说:“就是他!我家的东西一定在他箱子里。”

  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类,不过自己可是妖怪,没有道理畏惧一个人类,黑冰磨磨爪子,准备出击。它想快点把欠咖啡的猫情还掉,免得以后老受它纠缠。

  “吃我猫爪!”

  不等黑冰做完准备动作,咖啡已经大喊一声扑了过去,那个男人被这只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的猫吓了一跳,慌忙一闪才躲过了这一爪,“再吃我猫牙!”咖啡落地后又疾冲过去,一口咬在了男人小腿上,男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嚎叫,他一伸手把这只可能得了狂犬病的猫抓在了手中,准备摔死它。“猫蹬腿!”咖啡后腿一蹬,在男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自己轻巧地落到了地上,又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该死的猫!”男人气极败坏,把手中的箱子一扔,空手来捉咖啡。

  “人类,我要跟你公平决斗!”黑冰跳出来拦在人类和咖啡之间,庄重地提出了决斗的要求,这是野猫之间战斗的规矩(黑冰:谁说是野猫的规矩的!这是妖怪的规矩!)

  “猫,会说话……”男人一时以为自己被有疯犬病的猫咬了后,病症立刻就已经发作了,难道自己马上就要变狂犬病人了吗?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谁是猫!我是一只堂堂的妖怪!”黑冰庄严地回答,这是它每一次以妖怪的身份向人类挑战,一定要维护最佳形象,让人牢牢记住自己。

  “妖怪?”男人用力摇摇头,看自己是不是幻觉,但那只黑色的大猫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两眼恶狠狠地盯在他脸上,又说:“来吧,决一胜负,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把偷来的东西还给我们。”

  “妖怪啊……”男人发出一声惊叫,转身就跑。

  黑冰一个猫步冲过去,高高跃起,对准对方的后脑就是一爪。男子被吓住了,脚下一绊坐在了地上。

  “小偷,把我主人的东西还给我!”咖啡大叫着,竟然举起那个皮箱向男人扔过去,“咚”地一声,那个男人连惊吓带头部撞击,倒地昏了过去。

  黑冰把箱子弄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难怪咖啡可以把它举起来扔。它忍不住向正在嗅那个男人的咖啡问:“你说是东西在哪里呀?这里什么都没有。”

  “糟了,”咖啡怪叫一声,把黑冰吓一跳。它指着男人说:“这个人气味不对,不是那个小偷。

  黑冰一头摔进了那口箱子里。

  “这里有个人昏倒了!”

  “快打110!”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昏倒的男人被发现了,人们吵嚷进来,而两只凶手却躲进了花坛中争吵着。

  “你说的那么肯定,却连气味都没有确定一下!”

  “我是依照推理找到他的,又不是靠气味!”

  “现在怎么办?伤害了无辜,万一师父知道了会处罚我的。”黑冰很慌张。

  “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欺负十次邻居家的小孩和狗主人也从来不骂我。你快点把那个师父

  换掉,找上一个象我主人那样的主人吧。”咖啡对于自己的恶劣行径根本不以为然,依旧不死心地说:“我的推理很严密的啊,哪里弄错了呢?我再从头推一次好了。”

  “首先小偷一定是个男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其次……”

  黑冰气得闭上眼不去理它,要不是师父还叮嘱过自己要感恩图报,这只花猫又“救过”它的命,它一定立刻扑上去咬它一顿。

  “其次……其次……,对,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小偷偷了东西怎么可能拿在手里走来走去呢,他一定是有运送赃物的工具啊!开车的人!小偷一定是开车的人!黑冰,我们去找有没有可疑的车!”

  黑冰垂头丧气地跟着它,已经干脆自暴自弃地任它支使了。

  “豪华轿车?不可能,开这么好的车的人不会去偷东西的。”

  “自行车?不可能,这也太小了,我偷东西都不会用它。”

  “小货车?小货车!一定是这个!黑冰快,它要开到别处做案了!”说完向那辆车冲去,“唉,又有无辜的人要倒霉了……”黑冰叹息着,拖着尾巴,耷拉着耳朵,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过去。

  咖啡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正在抬一大箱东西往车上搬,又谨慎地先吸吸鼻子,就这个味道,自己家里出现的陌生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站住!小偷!”咖啡抱着百分百的把握冲了上去。

  “走开小猫,小心踩到你!”正在搬东西的人用脚踢踢咖啡。

  咖啡大叫一声:“猫爪!”跳起来一爪抓的那个人的脸,那人吓得向后一闪,躲过了咖啡的一击,但是手中搬的铁制家电却因此而松开,重重砸在了他的脚上,使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怎么突然松手!弄坏了你赔啊!”他的同伴叫起来。

  “那只猫突然抓我!”受害者捂着自己很可能已经骨折了的脚趾呻吟。

  “一只小猫就让你……”他的大话还没说完,咖啡已经张口向他咬去,大喊一声:“猫牙!”“哇呀!”这个男人用力一挥手才把咖啡打开,心有余悸地说:“疯猫?”

  “再吃我一记猫爪!”咖啡轻巧地落在地上,马上象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又扑向那个还要拒捕的小偷。

  黑冰走过来,看看正在和两个人类英勇搏斗的的咖啡,又看看那辆小货车,皱起了眉头,它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黑冰……”咖啡的一声惨叫象被掐住脖子一样突然断掉,黑冰猛地一回头,发现它就是被掐住了脖子。那个男人虽然手上、脸上被抓的血痕累累,却还是把咖啡抓在了手中,正掐着它的头准备把它往地上摔,黑冰顾不上许多了,救猫要紧,它大喊一声:“住手!”扑向了那个男人。

  与其说是突然扑来的又一只猫吓住了那两个人,不如说是它口中运用的人类语言吓坏了他们(黑冰:废话,我说猫话他们听得懂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再摸摸对方的头,确定有没有发烧,黑冰趁机咬了那个人的手,把咖啡救了出来。

  “我决不放过你们!”咖啡怒火冲天,准备再次出击。

  “天啊!这是怎么了!”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出现在现场,“我的空调!我的空调怎么摔了!叫你们抬去修!怎么给我弄成这样!”

  “对不起,可是刚才有两只猫……”一个男人试图向这位气势汹汹地女士解释。

  “我不管为什么!你们得给我赔偿!我要投诉你们!”检查过自己家的后,女人的声音更响了。

  “可是,那只猫还会说话……”

  “猫会说话?这里哪有猫?猫怎么可能会说话!我要投诉,投诉你们用神经病当员工!”

  黑冰早拽着咖啡躲进了草丛,它看着那辆小货车上喷的油漆字,一个一个地念:“XX空调为您服务。”(别小看黑冰,它可是跟师父学过全本三字经的)

  “什么意思?”咖啡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

  “就是说,那是一家空调公司的维修车。”黑冰颓丧极了。

  “原来他们一边修空调一边偷东西,可恶!”

  “……是你又弄错了吧……”

  “怎么会错!他的气味明明留在我家里。”

  “你家最近有没有修理过空调?”

  “这么说来……”咖啡努力回忆,“昨天空调是坏了,然后……”

  黑冰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耷拉着尾巴向远处走去,口中喃喃地说着:“再见了咖啡,你当我忘恩负义好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千万别再来找我了,别了……”

  “黑冰,你不能走,我主人的东西怎么办?黑冰……哇……没义气,忘恩负义……哇呜呜……”咖啡放声大哭,可是黑冰没有回头,一步步走进了热闹的人流。

  “没有找到……主人的东西没了……我不能回家了……”咖啡含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家门,这个时间主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平时她应该早忙着自己给自己做泡饭、洗澡,抱着自己亲吻了,可是现在……

  “主人,咖啡对不起你,咖啡没脸见你了,咖啡要去过野猫的生活了,呜呜呜,也许明天咖啡就变成可怕的妖怪了……呜呜……我不愿意……”咖啡哭得浠呖哗啦,就是不敢进门去。

  “咖啡!你怎么在这里!”主人的一声大喝传来。

  咖啡一闭眼,主人生气了,要惩罚自己,主人你打我吧,呜呜呜……

  “咖啡,你怎么在门外边?你怎么出来的?”年轻女子把手中的大提包一扔,扑了过来抱咖啡进怀里,“天啊,难道我早上把你关在外面了!天啊,可怜的咖啡,你看看,身上弄的这么脏,都怪我不好,可怜的咖啡,可怜的宝贝!”女子把咖啡反来复去的亲,小心地抱进屋里。

  主人是还没有发现她的东西少了,马上就要发现了,马上……咖啡闭上眼,等着暴风雨来临。

  “咖啡,给你看好东西,咳咳咳……”女人献宝的一下子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画框,画框里面镶了一副手工绣的国画,那时下很流行的一种叫十字绣的工艺品,而画的内容是一只和咖啡很象的猫,“好看吧?我绣了半个月,今天拿去装上了框子,可以把它挂在客厅里--这可是我的宝贝咖啡呢,咖啡,你看喜欢吗?”

  咖啡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不是……

  “我要让所有人一进门就看见我的宝贝咖啡……”女子边说边开始找钉子、锤子,准备挂上去。

  “主人……原来是你……”咖啡再也忍不住了,一头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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