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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5 23: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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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妒祸
“吁——”勒住了马车,驾车的车夫跳下马来,揭开了车帘,恭恭敬敬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少爷。”
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轻袍缓带,帽子正中结着一块名贵的青玉,显是大家出身。踏出马车,少年抬头打量了一下那幢破旧的房子——只见门前杂草丛生,门上金漆剥落,屋顶满茬的椽子都已经烂得露出了头,只有从门口那仅存的一只石狮子身上还能依稀看出这里曾是一家朱门大户—— 少年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破,不是说张家是永辉县的首富吗?”
“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打张老爷过世,张家又没子嗣,老太太虽然厉害,挡不住族里那些泼皮们三头两头地来搅事,后来过继了一房儿子,又是个没良心的种,钱财一到手,就什么也不管了,听说老太太最后两年常常连饭都吃不上,简直是活活气死的……”多嘴多舌的车夫三两句就道尽了张家这十多年间的沧桑,让那少年人听得直摇头。
“原来如此……”叹息了一声,少年人打消了本来要进去一看的念头,转身上了马车:“回去吧。”
“啊——”车夫的惊诧是有由来的,虽然他是从城外接的这位客人,不过一路上健谈的车夫已经从少年人的嘴里打听出来,他是从山西赶了几天路程到的本县,特地来寻张家的,怎么临了只是这样看一眼就打道回府了?不过这事也轮不到他来多管,只好满腹疑惑地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一扬鞭,驱转了马车又向来路而去。
辚峋的马车声中,那个少年回转头,最后望了一眼已经将近倒塌的张宅,闭上了眼睛。一丝苦笑浮在了嘴角。
……在这个县城里,大约没有人知道,其实自己就是张老爷唯一的骨血,嫡生的独子……
——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张老爷在六十岁的时候,终于不顾太太黄氏的竭力反对,硬是娶了一房小妾。小妾的肚子很争气,过门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身孕。正巧此时例逢张老爷各地钱庄到了收帐的时候,张老爷出门前便把小妾托付给黄氏。本来想着黄氏虽然妒悍,但这是关系到张家后代香火的事情,总要看待三分。没想到黄氏早就对张老爷纳妾憋了一口恶气,张老爷前脚出门,后脚就命人扒下了小妾的锦衣罗裙,把她赶到下房和粗使丫鬟一起劳作。每日里更是打骂不休,有心要寻机堕落她的胎儿。
好在那孩子命硬,竟然挣到了十月生产。黄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等孩子一落地,就买通稳婆把孩子扔了,只说生了一个死胎,又说那小妾命硬克子,打发牙婆将她远远地转卖掉。等张老爷回来,人去屋空,不但小孩没有着落,连大人也无影无踪。张老爷急怒攻心,一头栽倒在地,当晚就咽了气。
张老爷一死,那些早就觊觎他家财的族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三天两头地到张家借贷,黄氏不胜其挠,央着族长替自己过继了一房儿子,谁知那人也存心不良,开始装得甚是孝顺的样子,骗得了黄氏的信任扣,将值钱的房屋地契席卷一空,扬长而去,末了还对黄氏道:“你连自己老公的亲儿子都不要,我这个假儿子算什么?”
那些贪财的族人本来见她过继了儿子,都暂时收敛了几分,现在见此情景,又纷纷寻畔滋事,甚或有明抢的。族中的正直之人,都恼她当时手段太狠,绝了张员外一脉香烟,所以也无人出来主持公道。不过七八年间,偌大的家产便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虽然黄氏后来也派人去找过那个被丢弃的孩子,但稳婆只记得是把孩子丢在了一辆空置的煤车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线索了,永辉县邻近大同,每日有近千辆煤车出入,要在其中找一辆毫无标记的煤车,何异于大海捞针?
晚年的黄氏一个人锁闭空屋,终日悔恨痛哭,以泪洗面。
——有谁能想到,那辆煤车本属大同最大的煤矿,主人莫员外正好也是年老无子,那个婴儿被无意中带到莫家后,莫员外见这个婴儿长得玉雪可爱,喜得如获至宝,马上就收养了下来。
多年后辗转打听,才算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由来,莫员外心善,忙叫家人陪着儿子去认一认自己的亲生父母,谁知到了当地,张家已经可说是家破人亡,再也没有相认的必要了。
“唉……”莫清松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坐在破屋中,泪流满面,凄凉之态令人唏嘘……而那样悲惨的晚景,说起来,却只是源于她昔年心头那一点点如炽的忌妒之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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