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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向日葵的祭典》(完)偶遇酷似亡妻的女子,能否揭开真相?作者藤原伊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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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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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4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倒不怎么看得出来,而且他现在关注的是更诱人的巨作吧。”

    “的确如此,不过还有一件事实,他留有不少尚未被金融机构收作抵押的美术作品,当然现在也只是些不良资产而已,但他对那些作品的爱护,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倾注的感情。”

    “只是为了保证经济价值采取的保护措施吧。”

    “或许不排除这一可能,但我也曾参观过他保存画作的场所,其中的保护措施堪称完美。包括名画在内的美术品收藏全数保管在一间仓库里,仓库似乎是经由合波的旧仓库改造而成,内部十五摄氏度恒温,湿度保持在百分之六十,消防采用喷出惰性气体装置,安全保障也力求万无一失。对于画作来说,他提供的环境远比糟糕的美术馆更为舒适。”

    “是吗,那间仓库在哪儿?”

    “应该位于晴海大道尽头,说来距离贵府所在的银座并不算远。就在江东区的东云,东京湾旁古旧仓库群中大放异彩的存在,那里的确值得一看。”

    “在泡沫经济时期改造那样的仓库也是小事一桩吧,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的确,对他而言可算一种悲剧。”点头表示认同之后,原田牢牢盯着我的双眼,“抱歉离题了,我并没有拥护田代社长的意思。”

    “关于拥护这一点,也和你提到的信义挂钩吧?我可不明白你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

    “没错,这是非常微妙的世界,我无法从中脱身,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接下来,还是让我们话归原题吧。”

    “你打算从哪儿开始?”

    “在我进入房间稍前,二位正进行到一半的对话,也就是关系到三十岁的年龄问题。”

    “还真是后退了一大段距离,不过接下来就由宏来决定吧。”

    宏惊讶地瞪着我:“什么?”

    “接下来的话是否要让他听,这由你决定,我个人是没什么兴趣。保险起见提醒你一句,从继承权考虑,不管发现任何属于祖父的东西,你都有一半所有权。所以说,就交给你决定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抗议般嚷嚷起来,“如果真能找到高的画,难道你也没兴趣?”

    “就这意思。”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凝视着我,良久才问出一句“为什么”。

    “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们寻找的东西当真存在,肯定会引发骚动,而且是不得了的大动静,我个人不太希望被卷进那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中,麻烦事能免则免。”

    他一脸试探地盯着我打量一番,而后才往下表态:“要说避免麻烦,我的想法也一样。”

    “真是聚集了不少怪人啊,”原田苦笑着从旁插嘴,“不如暂且听听我的建议吧,秋山先生,早些时候我在新干线里提出的内容当中,有一点同田代社长的想法存在关键性的不同,他要求您无偿地提供帮助,而我们会为您提供合理的报酬,当时为您开出的条件现在依然适用。此外,我们会承担一切后果,即是说,纵使出现您预想的骚乱,我们会悉数承担,任何名誉上的损害也由我们照单全收。应当向二位支付的酬劳,也就是金钱,我们会依言提供,并且保证二位的个人隐私完全不受侵犯。以上是我们基于诚意作出的承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可是那伙人怎么办?”宏向我征求意见,“那些道上的大叔也知道这件事,难道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吗?”

    “早晚得报警吧,反正事到如今可不缺逮捕他们的理由。不过先前他们提到的伪造信用卡事件如果属实,你身为外部参与者也脱不了干系,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那是我自作自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原田搭话了:“我们和京都府警察本部也说得上话。”

    我转而看着他:“别误会,我们并没有和你讨价还价,这是他早晚必须面对的问题。否则他就会像你一样和田代纠缠不清。这是我和宏之间的对话,你就在旁乖乖等着就成。”

    “失礼了。”

    说完这话原田就不再吱声,宏歪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一小会儿后才抬起脸来。

    “秋山哥,我在想,你这样也太卑鄙了。什么都让我一个人决定,你只是想逃避责任吧?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小鬼吗?”

    “我始终是个小鬼,责任或是麻烦之类的东西统统能躲就躲,长久以来都是这样。要说卑鄙我也只能认了,大概我就是这种人,事到如今也不打算纠正了。”

    “哎,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知哪里好笑,他哧哧地轻笑起来。而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由我拍板也不算难事。”

    他重新看向原田:“先前我记起来的是在幼儿园时发生的一件事,小时候我闲得没事就爱挖土,结果土里埋了一堆玻璃碎片,把手给割破了。我一边流血一边扯着嗓门哭,然后读小学的老姐舔着手指帮我止血,我记得她那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是跟你说过吗,满三十岁之前不能挖开这块地,地下有防空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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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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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6 08:41: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防空洞?”原田和我异口同声。

    “没错,防空洞。话还没完,‘祖父他老人家说过,不到三十岁就不能给才能下定义,所以在那之前不能挖开这里’老姐对我这么说。当然咯,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可能记得不是很准确,不过不到三十岁不能下定义的说法听起来很奇怪,就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不过大概连老姐自己也不明白这句话在说什么。刚才的场面和当时的情景很像,你的手指也被大叔弄破了,我就突然想了起来。那以后老姐似乎也把那些话给忘了,我都没听她再提起过。”

    “不久之后你就去了东京吧?”

    “没错,所以说我对祖父只有一丁点儿模糊的印象而已。他老人家单独留在京都,只有保姆阿婆照顾他,我只在放暑假时不时回来一趟,然后读高中时祖父就去世了。还有啊,我家祖父完全不跟老爸说话,是个脾气超怪的老头子,他多半不爽自己的儿子甘愿当个小上班族吧。我在祖父看来只是个小鬼头,他最信任的人是老姐。不过这都是老姐在京都读小学时的事了。也确实没错,这个家里最靠谱的就属老姐,所以我想有些话祖父大概只对老姐说过,就是这样。”

    原田随即追问:“你当年挖土的地方在何处?”

    “就在外头,屋外的庭院里。”

    “庭院?”

    “你闯进屋前不就待在院子里嘛。所以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家的庭院也够大了,可是一棵树也没栽,感觉跟京都的其他院子不一样。地下肯定藏了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防空洞。不知老姐有没有想起祖父的话,是已经挖过了,还是放在一边儿没管?反正我是完全不知道。”

    原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宏的面孔。

    “可是为什么说不到三十岁不能下定义?”

    “不知道。”

    三十岁、才能、定义,原田喃喃自语。我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却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终于,原田平静地转向宏:“请问有铲子之类的挖掘工具吗?”

    “都在庭院的仓库里。”

    “你愿意和我共同作业吗?”

    宏果断摇头。原田又向我看来,我也不含糊:“同上。我已经过了从事体力劳动的岁数。”

    “伤脑筋啊,”他叹着气说,“二位就这样无视我付出的体力劳动吗?我还以为方才秋山先生快挨刀时,自己表现得相当活跃呢?接下来的作业是为了发掘属于二位的财产,即便如此也没人愿意帮忙吗?”

    宏打起响指看着我:“你看怎么着?”

    “理论上讲得通,也有一定说服力,”我回答,“我看我们就帮帮吧。”

    “感激不尽,”原田动身前回头看向宏,“不过贵府庭院很大,能说明具体范围吗?”

    “挨着河岸的角落,靠墙的那一个。现在堆着不少土,很容易找。那儿以前是花坛,不知怎么会埋着碎玻璃。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或许是防止有人捣蛋吧。在我丁点儿大的时候,那里还种着花。”

    “你说花坛?”

    宏点头:“嗯,从前那儿种着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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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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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4:57 | 显示全部楼层
    18
    长长的沉默延续着,僵局最终被原田打破。

    “座谈会是时候告一段落了,就让我们着手进行单纯的体力劳动吧。”

    宏扑哧一笑,随即站起身来,我也慢吞吞地起立,跟在他俩身后往外走去。迈出房间时,我回头看向宽阔的和室,眺望着覆盖于墙壁的数块方框,那是英子搜集的六幅100号画作,那是我的年少时光。此时我才发现,这的确是年轻男子独居的住所,不可能得到精心的打扫,房间四周和榻榻米四角全积着厚厚的灰尘。我不禁苦笑,岁月已然逝去,自己的年少时光也正像这样掩埋于尘埃之下。早已遗忘的那段年月,早已没有什么值得提及,也早已没有能够诉说的对象。关闭隔扇的同时一并闭锁了过去,两者从视野里消失。

    “我去确认一番那伙人的情况,当然,我想他们也不会造次。”原田对我俩交代道。

    目送原田的背影消失于走廊后,我看着正走向里侧大门的宏。

    “今年一月,原田都你问了你些什么?”

    宏的回答正如我所料,老宅的历史,家庭成员,特别包括我和英子的相关情况,房屋构造,诸如此类。这都在意料之中,之所以向宏确认也只是保险起见。那时的对话当然不会提及高,不过原田这人办事周全,他想必在宏出门时不留痕迹地仔细检查了家里的每个角落。说不准他还若无其事地向周围住家打听了情况,过去畑间家也和邻里有所往来,宏本人倒是独来独往。

    来到庭院,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满院都是恣意生长的繁密杂草,几乎已到及膝高度。草香之中传来潺潺水声,我隔着墙根望向对岸。河边的行人多了不少,这是周六的午后时分,临近夏至的季节。六月烈日高悬于空,虽然已有少许西斜,庭院中依然遍布刺目的光线。我眯缝起双眼望向半空,这回换宏提问:“我还有一点没弄明白,谁是里什莱?”于是我转述了新干线上从原田那儿听来的故事,他瞪圆双眼打了个响指。

    “听那些大叔讲话我也弄清了大致经过,加上你这条附录算是明白了。这么说,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岂不是世纪大发掘?”

    “或许吧,不过之后的麻烦也一并包括在附录里。”

    这时原田回来了,他也因室内外的光线差眯着眼,除此之外,他优美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原田望向庭院一隅,说了句“原来如此”。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院子角落里有一座小小的古旧木屋,我知道那是间仓库。

    “能够进去吗?”他礼貌地向宏征求意见。在宏点头应许后,原田打开并不严实的大门进入其中,很快又重新出现。还未适应的刺目光线仍让他眨着眼,他用双手抱着三把铁锹,那是相当古旧的款式,结实的木柄和锈迹斑斑的金属部分彰显着浓浓的时代气息。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样的仓库里有这样的铁锹存在,这一事实本身就不寻常,果然让人无法不去在意地面之下的情况。”

    “的确不普通。”接着我看向宏,“对了,刚才你说这下面是防空洞,我还从没听过英子使用这种古典的单词,你父亲提过这件事吗?”

    他摇头。

    原田提出了另一种看法:“既然如此,或许还谈不上防空洞。”

    “那你说会是什么?”

    “只是地下室而已吧,”我接过话,“要说防空洞,只在‘二战’期间才会有人修这种东西。恰好京都并不在空袭对象之列,不过直到战后本地人才知道这一事实。所以说,假设你家真挖了防空洞,起码你父亲多少会提到几次。”

    宏不解地歪着头:“可我当时听到的确实是防空洞,有什么必要专门换种说法?”

    “不排除障眼法的可能。设在庭院一角的地下室无疑太过特殊,为避免被外人挖掘,甚至还埋藏了用于防范的玻璃碎片,对生于明治年间的老人来说,或许还是防空洞的说法听起来更加自然。”

    “换句话说,畑间寿彦老人早在‘二战’爆发之前,就已出于某种目的在庭院地下开辟出一定空间。这样的解释或许更为合理。”

    “这也得建立在地下室当真存在的前提下。”

    原田看着我点点头。

    “只能眼见为实,看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努力进行体力劳动了。”我环视着庭院:“似乎会花上不少时间呢。”

    他俩也望向相同的方向。从房门到墙根,满是高而密的杂草,草根想必已经深入地面之下,为挖掘作业增加不小难度。宏所指的花坛部分正深藏在草坪背后,我分开杂草靠近墙垣,用脚在地面一阵试探,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处平缓的隆起。宏和原田也来到身边,我用眼神向宏示意,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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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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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前花坛就在这里。”

    “至少我们该庆幸现在并非盛夏。”

    说话间,原田已经脱掉外套,他只身着一件衬衫拿起铁锹,我看着他将生锈的金属部分插入地里,将泥土连同杂草一并铲至身后。他裸露的肌肉立刻渗出汗湿的光泽。这名男子即便这般姿态,仍让人备感优雅,就仿佛观看着某种美好的构图。宏耸耸肩膀,也展开了同样的作业。我看向自己的左手,曾根在手指上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看来是没法找借口旁观了。我脱下夹克,这才意识到口袋里的重量,我完全忘了自己还揣着一把勃朗宁。我把夹克搁在杂草堆上,随后握着铁锹将尖端埋入地面,冒出的汗水立刻浸湿了衬衫,被切碎的草叶和根茎也逐渐附着其上。

    清除杂草的根须果然很耗时间,不过之后的工作就相对简单。往下的土壤很软,其中夹杂着不少玻璃碎片,不过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大量存在。

    “奇怪啊,”宏嘟囔起来,“我记得小时候这里明明铺满了碎玻璃来着。”

    “幼年时期的记忆总是跟成长之后的印象相去甚远。”

    “或许吧。”他说,“对了,我倒想问问,什么三十岁啦下定义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刚才你们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低声道:“或许是一种才能的悲哀吧。”

    “啥玩意儿?”

    原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加入谈话:“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到底指什么?”

    “我也没弄明白详细内容,要翻译的话,大致就是这层意思吧。”

    “你答得还真随便。”

    “更具体的解释也不是没有。”

    “比方说?”

    “比方说,佐伯佑三。”

    原田看着我,似乎扬起了些许笑意。

    “佐伯佑三?”宏问道,“画出的东西跟郁特里罗注释1很像的那个画家?”

    “不是跟郁特里罗很像,是在郁特里罗之上的画家。他刚满三十岁就客死巴黎,我记得是一九二八年吧。这位佐伯还跟加歇见过面,后者是奥维尔的医生,和高有深交,佐伯也目睹过加歇收藏的高的作品。”

    “我说,能麻烦你说得稍微简单些吗?我的脑子不如二位灵光,也不太懂画画方面的东西。”

    “是这样,”原田接过话头,他的手中仍然重复单纯的往返运动,“在日本西洋画界的黎明时期,由黑田清辉在一八八五年左右起头,画家们纷纷奔赴法国。前往绘画发源地,近距离接触那里的作品,对他们来说可以开阔眼界。不过就当时而言,能够出国远游同时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一点无法否认。恕我失礼,宏君的祖父或许也正是那一权威主义的信奉者。在开阔视野的同时,还伴随着这样一种可能,赴法画家不问经验经历,盲目地将某某画家的作品同自己进行比较,最终因双方才能的差距备受打击。”

    “那,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祖父见识了佐伯佑三在三十岁之前画出的作品,然后擅自认定自己没法超越对方,于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画画。是这意思?”

    “或许正是如此,”我回答,“不过这里只是拿佐伯佑三举个例子而已。佐伯要比你祖父年轻十岁左右,他赴法留学也在二十来岁,从这点考虑两人在巴黎并没有交集。之后你祖父应该有机会接触佐伯的作品,并且意识到定义的含义。所谓定义的内容,我认为是指某一画家毕生留下的作品中所包含的一切成果。既然你祖父是名画家,那什么定义之类的说法当然只会指作品达到的成就或是高度,或许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正是佐伯佑三吧。当然,也可能并非如此,或许是佐伯之外的什么人。”

    原田从旁补充,“比如因《海产》闻名的青木繁注释2,他离世时年仅二十九岁。”

    “你祖父似乎是在四十岁左右断了绘画的念头,和高去世的三十七岁接近,又正好处在在大战爆发前,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愿协助军方绘制战争画,所以就此停笔。或者我们可以从高展现才华的年龄入手,他在纽南完成首幅杰作《吃马铃薯的人》,是在三十岁左右。又或者你祖父这句话还有更加简单的解释,只有在见识了足够多的不同作家和作品之后,才会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方面的才能,所以他强调必须到三十岁左右。不管怎样,他最终设定了三十岁这一标准,或许想借此向什么人托付什么东西。归根结底,哪条理由都不奇怪,就算上面列举的说法全都包含在内也不奇怪。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可能性。”

    “好吧,”宏哼哼道,“虽然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就像刚才说的,画家在目睹他人才能时,通常会燃起超越他人的热情,很多人会为之忘我努力,不过多数也只会无功而返。无名而终的画家相比有作品传世的画家,前者是后者的不知多少倍。不过愿意付出努力总是好的,还存在一种少数派,他们一旦产生无法超越他人的想法,就会立刻放弃努力。的确存在这类人,在察觉才能的差异后立刻放弃美术创作,越是面对压倒性的才能,这种倾向就越发明显,比方说洞悉高才华的时候。怎么说,这种人大致该被称做夹着尾巴逃掉的失败者吧。”

    “换句话说,你也是这种丢脸的失败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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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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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完全正确。”我表示赞同。

    “那祖父也和你属于同一类型?”

    “不清楚,我不可能对他下什么定论,不如说根本没可能弄明白上世纪人的想法。人类这种生物的行为始终带着谜,没法用数学方程求解。”

    原田首次停下手中的动作:“意识到自身才能的极限本就是一种残酷,如果在足够成熟前经历,则可称之为悲剧。秋山先生所言才能的悲哀,恐怕正是如此吧。”

    或许原田想到了一度做过画家的仁科,或许他正拿我俩的年龄作比较吧,他面无表情地重新展开作业,独自一人默默挥动起铁锹。我短暂凝视着他的动作,这男人很职业,一旦有明确目标,就连进行这样的单纯作业也能保持高度集中。我和宏也加入单调的工作中,再次涌出的满头汗水反射着阳光,滴答滴答地往下直落,已经没有擦拭的意义了。三人沉默不语,各自进行着作业。

    不短的时间过去。

    突然传出金属的碰撞声。

    声源来自原田脚下。“这里有异物。”

    我望向他手指的那片地面,泥土中隐约可见锈迹斑斑的铁板。

    “嗬,竟然还真有地下室。”宏嘟囔着。这的确像是什么东西的入口,原田和宏加快速度铲开周围的沙土,铁质表面逐渐暴露在眼前。相反,我的动作却不快反慢,最后索性手握铁锹盯着逐渐从泥土中现出的铁板发呆。疼痛随后传来,我低头一看,左手的伤口裂了,不知何时血已经流到铁锹木柄上,渐渐扩散开来。

    挖掘作业已经完成,平坦的金属表面终于展露全貌。这是块一米半见方的铁板,已经布满红色的锈迹,和周围的杂草形成鲜明对比。在闷热的青草气息中,唯有此处飘散着遥远年代的静谧,西斜的六月阳光越发映照出表面凹凸不平的锈痕。

    原田将铁锹插入铁板缝隙,金属板轻易被撬了起来,似乎并不厚。他抬起金属板一端拉向一旁,地面随之现出一个轮廓清晰的黑洞,阳光可及之处能看到向下延伸的古老木质阶梯,再往深处则是漆黑一片。

    “只要不超过60号左右的作品都能轻易通过这一入口。”原田低喃着看向我,“您认为呢?”

    “这就交给你俩去验证了。”

    原田露出惊讶的表情:“秋山先生,您不打算进去吗?”

    “没这资格,我又没怎么劳动。”

    没错,虽然理由不同,但我的确没有入内的资格。当我看向方形的黑暗时,这种感觉油然而生。照宏所讲的故事,这下面明显藏着什么东西,属于宏和我的东西,或许自己理应亲自前往,但我的确没有这种愿望。地面之下或许正安眠着某种存在,某种或许让某人认清自身才能局限的存在。我窥视着黑不见底的空洞,那里有希望的残骸,那里有热情的腐尸,那是埋葬着某人梦想的坟场。

    “明白了,”原田似已心领神会,“不过得先备好手电筒。”

    “我这就去拿。”

    “我去,”我驳回宏的自告奋勇,“我手指的伤口裂了,顺便找块创可贴。东西在哪儿?”

    “厨房,”宏答道,“两样都在厨房的柜子里。”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我分开杂草丛向屋里走去。

    手电和创可贴都立刻找到了,我包好伤口后又去走廊一侧的客厅看了看。三个男人都靠坐在墙边,看起来像某种室内装饰。其中两人还和我最后看到时一样,只有田代相对来说不太给人木乃伊的印象,胶带只绑在他的手肘到手腕之间,外加双脚。或许是原田手下留情吧,又或许他只是对胶带的黏性有信心。曾根被封着嘴,微睁着浑浊的双眼呆看着我,一旁的鹭村也默不做声地盯着我。

    出声向我搭话的是田代。

    “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稍微进行了一些露天作业。”

    “什么露天作业?”

    他多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傲慢口吻吧,或许他已经太过习惯目中无人,以至于丝毫不去考虑自己的处境。

    “是你无法想象的单调体力活,不过拜劳动所赐,或许很快就能发现你们寻找的东西。”

    这回是缓慢的语速:“怎么发现的?”

    “这得感谢曾根,是他给了提示。”

    “提示?什么提示?”

    “他割了我的手指。”

    “这给了什么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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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再往后就是商业机密了,就连媒体采访也不能说。”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我很是花了些时间思考,才弄清他想问什么,他是指我预备寄给媒体的那些信。我露出笑脸:“肯定是胡说啊。不过从最终结果来看或许不会有太大差异,等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就会联系警方,有没有信对你来说都一样。”

    他注意到我手里的电筒,盯着它好一小会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可我不太想听,我得回去了。”

    在我转过身时,田代自顾自地展开了话题,“是验尸官也没告诉你的内容,即便这样你也不想听吗?”

    我回过头:“你指什么?”

    “你夫人死于自杀,你真这么想吗?”

    我稍事思考后看向四周,曾根的小刀哪儿去了?那东西后来怎么处理了?这段记忆似乎被剔除了。我回到厨房拿出一把尖头菜刀,见我拿着菜刀回到客厅,田代露出了怯意。我一步步走近,他的神色越发充满恐惧,直到我将菜刀降至地面,切断绑住他双脚的胶带,他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我甚至听到他舒了口气。

    “去另一个房间说吧。”

    我拎起田代移向走廊,接下来的交谈我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走出房门时我顺手拿起一旁的胶带,这东西之后或许还会派上用场。接着我开始考虑该去哪里,回到这里之后我只进过两间房,没办法,最后我只好督促着田代上了二楼的大房间。

    房间里的模样丝毫未变,由我绘制的油画依然挂于墙壁之上。我和田代相向而立,从他的手腕到指尖是一大片褐色,那是胶带留下的颜色。他的双臂被固定成祈祷的姿势,我越过手臂,将菜刀抵至他的胸口。

    “接着刚才说吧。”

    他似乎皱着眉:“先问一句,这些100号当真全是你画的?”

    “没错。不过我不想听废话,你的感想我已经听人说了,接下来你要敢再提我的画,你身体的某些部位多半就该见血了,我似乎也被传染了曾根的嗜好呢。最后再问一次,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知道了,”田代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我通过某种途径打听到这样的说法,根据验尸报告,你夫人的死因是自杀。她当时怀有身孕,而你本人似乎也不清楚夫人的自杀动机。”

    “然后?”

    “是他杀。或者该说是接近他杀的事故吧。”

    “理由?”

    “是经历整个过程的当事人亲口所说,也就是犯人的自白。”

    “犯人是谁?”

    “是原田。”

    “他的动机?”

    “当然是梵高的那幅画。他认为你的夫人理应知道第八幅《向日葵》的存在,于是对她不停逼问,最后害她失足从阳台坠下,连同你的孩子也同时死亡,就是这样。”

    “七年之前,原田对高的画作应该还毫不知情吧。”

    田代露出一脸狼狈。

    我将菜刀换至左手,电筒则放在榻榻米上。握拳的右手自发运动起来,朝着正前方送去。驱动右手的力道未经控制,拳头下一秒正中田代面部。动作停止之后,我恍惚注视着眼前的画面。田代的身体浮至半空,并以惊人之势猛烈撞上身后的墙壁。准确地说,被他用力撞击的并非墙壁,而是挂在墙上的100号油画,画作表面的颜料也随着外力纷纷剥落。我很不爽。田代倒在榻榻米上呻吟着,他的唇角流着血,头埋在积得厚厚的灰尘堆里。

    我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给我记好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揍人,揍的还是根本无法抵抗的人,可是我没有半丝后悔。事实上,你比无能更加不如。你是打算在我和原田之间挑起不和吧?真是瞎忙活。无能似乎无法让你满足,还得再加上愚蠢。你只能说一些不经大脑的拙劣之言,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低劣的人类,完全没有下限。虽说以美术爱好家自居的笨蛋不在少数,但我真不知道其中还有你这样的大猩猩存在。”

    我用胶带再次绑住他的双脚,直到胶带用完。我只是默默地重复着缠绕的动作,如果继续对话,我准得吐出来。

    我拿起电筒站起身,就这么出了房间。来到室外,在阳光普照下做了深呼吸,才多少算是冷静了下来。像这样对阳光报以感激,数年来还是头一遭。

    原田和宏正悠闲地坐在方形洞口旁的杂草堆上,察觉我走近,两人抬起头来。

    先出声的是宏:“真能磨蹭。”

    我只能叹气:“和无能的家伙白耗了些时间。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能有那种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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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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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田代社长说了什么吗?”原田了然地问道。

    “说你杀了英子。”

    他无言以对地摆了摆头。

    “当初是你主动接近那人的吧?亏你有这种闲情。”

    “这是业务需要,”他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色彩,“为了完成工作,总免不了接触自己不待见的人物,这就是做业务的法则。”

    “我说,差不多该进行地下探险了吧?”宏提议。

    “您真不打算进去吗?我想下面的空间应该并不大,立刻就能知道结果。”

    见我摇头,原田点点头,接过电筒,而后踏上了通往地下的阶梯。宏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立刻没入狭窄的黑暗中。

    我抬头看向天空,相比刚进入庭院时,现在太阳已经大幅西偏。手表已显示下午五点了。我想着眼下的季节何时才会天黑,却发现自已成天窝在家里,已经丧失了判断日暮的常识。

    贺茂川依旧哗啦啦地哼唱着,我将视线投向对岸,远远的河岸边有人慢跑前行,有自行车行驶而过,有孩童奔跑追逐,还有不少老人沿河而坐。眺望一番形形色色的身影后,我拾起脱在一旁的夹克,衣袖被子弹割得不轻,估计已经没法穿了。我伸进衣兜确认了一下勃朗宁的触感,回想起首次挥拳揍人的手感。当时如果带着这家伙,说不准会就势使用它呢。外面不会听到屋内的枪声,事实上曾根开枪时也没人察觉,好像是这样。就算被人听到,在这个国家估计也没多少人能意识到那是枪声。我呆呆地胡思乱想着。

    随着时间推移,地面的颜色终于开始变化。

    原田的头从洞口探出,视线对上后,他简短地汇报起来。

    “看来《向日葵》不在这里。”

    “这样啊。”

    “听您的口气似乎挺高兴?”

    “至少不用卷进麻烦就能了结了。”

    “并非如此,或许您可以将现在的境况理解为更大的麻烦……”

    “怎么说?”

    “我只是说它‘不在’这里,它已经被移走了。”

    宏也出现了,他怀里抱着一大块鼓鼓的东西,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古旧的油纸。油纸保持着折叠状态,好多张重叠在一起。

    他的语调带着失望的消沉:“这下头窄得很,只用石头围出了三张榻榻米左右的空间,我都快犯幽闭恐惧症了。”

    我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他们在下面花了好几十分钟,“可是你们待在下面的时间还挺长。”

    “是为了寻找痕迹。”

    “痕迹?”

    原田从宏怀中接过油纸,在一旁的铁板上铺开。总共有五幅,全都很厚实,几乎没有变色,而且每一幅都有间隔整齐的折痕。

    我抬头看向原田,他立刻解释起来:“在当时,能够防止湿气的就只有油纸而已,而且从折痕判断,它们都用于包裹相同尺寸的作品。”

    “30号左右的折痕。”我说。

    他闻言颔首:“梵高于一八八九年一月在阿尔完成的《向日葵》临摹作都在30号左右。”

    “不过30号是很常见的尺寸吧。”

    “对当时的日本美术界来说已算相当大型的作品,在畑间老人生活的时代并不常见,而且我们还发现了别的证据。之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是为了仔细搜索地下的每个角落,仔细到恨不得使用放大镜的程度。”

    原田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雪白的布料叠得整整齐齐。他郑重地打开手帕,露出两块小碎片,每块都只有两三毫米大小。虽说已经褪色,我仍然立刻认出那是油画颜料的碎渣。我凝视着躺在手帕上的小碎块,不禁喃喃自语。

    “铬黄里混着锌白。”

    “正是如此。”原田说,“梵高在写给弟弟提奥的信中时常要求汇款,同时还要求提供大量颜料,量最大的是铬黄,此外对锌黄和氧化锌也有相当的需求。此外,对这两种颜色的需求也集中在某一特定时期。而这也正是他从阿尔寄出的信件中提到的色彩。”

    “也就是说,”宏插嘴,“那幅《向日葵》曾经在这里待过?”

    “除此之外不作他想。《向日葵》的确曾在这里待过,其后却被什么人移走了,这就是事实。现在《向日葵》依然存于某处,这一可能性极高。”

    原田站起身来。

    同时枪声乍响。

    原田中枪倒下的身影闯入视野一隅。

    注释

    郁特里罗:Maurice Urillo,莫里斯·郁特里罗(1883-1955),法国画家,以别具一格的荒凉街景画著称。​​​​​

    青木繁:近代日本美术史上最为著名的西洋画画家之一,包括《海产》在内的未完成作品居多,以日本古代神话为主题的浪漫画风具有不同于西洋画的个人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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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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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6:25 | 显示全部楼层
    19
    我趴下身的同时高喊:

    “宏,去地下!”

    宏的反应相当迅速。侧视着确认他安全窜入地下后,我望向前方,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人影,接着我将视线集中至二楼,房间的窗户正开着。对方或许从窗口开枪后立刻躲进屋内,或者就埋伏在眼前的杂草丛里,只有这两种可能。从枪声响起的方向判断,多半是前者。

    仍在一旁的夹克进入视野,大致在一米开外。我贴着地面分开草丛,顺利从衣兜里取出了勃朗宁。我打开保险,冲一旁低声呼叫起来。“没事吧,原田?”

    “不碍事。只是贯穿手臂而已,没伤到骨头,对方的手枪是22口径。”虽然带着些许呻吟,但他的口吻十分冷静。既然还能作出这种程度的判断,看来至少不用为他担心。

    “你也去地下。”

    “好的,您呢?”

    我放开嗓门大声嚷嚷起来:“这边也有武器,是曾根的38口径。”如果对方有谁能听到,或许多少能起些效果。

    屋内并未传出回应,反而是原田在慢慢移动之余提醒道:

    “在这样的住宅区里交战会略显张扬呢,当做运动会又太煞风景,参赛选手过于危险,或许会有邻居忍不住拨打110。为了梵高着想,现阶段还是尽量避开警察为好。”

    我沉思着看向左右邻舍,相邻的两户人家之间隔着石墙,就算想窥探院里的情况,在墙外至多也只能看到二楼而已。现在似乎并没人注意到我们这里的异常,就如原田所言,22口径发出的枪声脆而短,若非熟知个中差别,人们多半无法将它同焰火或者引擎爆破声相区别。河对岸也是一派寻常景象,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算有偷窥爱好者,不带望远镜也没法发现这里的异样吧。再有,现在已是日幕低垂的黄昏时分,光线也逐渐暗淡下来。不过,若是持续传出砰砰声,还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在相安无事的沉默中,已过去十来秒。我环顾四周,原田的上衣映入眼帘,我匍匐着取过他的上衣,接着一个翻身躲进地下。

    我站在台阶上向外张望,虽说我方无法转移,但就射击来说不乏优势,先前掘出的沙土恰好可以当做防御的沙袋。

    我看向待在台阶下的原田:“伤得怎么样?”

    “上臂有出血,只需止血就行,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用刚才的手帕不就得了。”

    在微光中,原田小心翼翼地将颜料碎块放进衬衫口袋里装好,宏则用手帕包扎着他的左臂。看样子并不需要太过担心,不过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镇定自若,着实让人惊讶。听他一如往常的语调,仿佛只是被蜜蜂蜇了一下而已。就算子弹没留在手臂里,通常来说痛得满地打滚也不奇怪吧。

    我重新望向房屋二楼,顺便把上衣递给原田。

    “有件事想问你,你检查过名古屋车站那群家伙的随身物品吗?”

    “检查了,他们并未携带枪支,难道是藏在存储柜里?”

    “我还有一个可能性更大的假设。你的手机是在上衣里吧,银座的送报小伙就没给你捎什么话吗?”

    “糟糕,”原田带着些许苦笑,“我全给忘了。我在客厅窗外埋伏时关机了,之后就忘了重新开机。因为现在和您在一起,我本想已经不需要另外获取情报。我太大意了,原来如此,是东京组出动了。”

    原田登上台阶,走到能够收到信号的位置。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操作着手机,重复了数次按键和接听动作。

    “果真如此,佐藤君发了三条信息,根据最后一条的内容,在贵府搜查的那伙人已于下午两点离开,由于无法和同伴取得联系,他们决定先前往京都。佐藤君似乎是在路边零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这东西能借我用用吗?”

    原田一脸惊讶地将手机递给我。

    “宏,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听着从下面传来的回复摁下按键,对方立刻接起了电话,随之传来低沉的喂喂声。

    “叫你们的负责人接电话,那位无能社长。”

    虽说对方没给回复,不过稍后就传来了不同的说话声:“秋山君是吧?”是田代本人,看来就算在他们之间,对无能的理解还是通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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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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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6:37 | 显示全部楼层
    “似乎连东京的候补成员也加入了。”我说,“明明正赶上经济不景气,也只有你们才会觉得人手不足。”

    “还真能说大话,就算你们现在察觉也已经晚了。”

    “你的无能总算是越发凸显了,不,这回该叫无谋才对。莫非你希望在这种宁静悠然的居民区展开枪战?”

    “我个人当然希望尽量避免这种无谋之举,不过如果你们在动什么歪脑筋,我也只好选择事与愿违。”

    田代表现得游刃有余,这种从容不迫并且有备而来的态度让我有些担心。他前一刻才被我狠揍一拳,对他来说那恐怕算是相当稀罕的经历。从这男人的性格考虑,冲我大吼大叫才更正常。

    “我们正考虑打一通110呢。”

    “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你们得做好陷入窘境的心理准备,至少你弟弟就真得去牢里待着了。”

    “渎职、非法携带枪支,外加杀人未遂,数罪并罚,你认为你会被判得很轻吗?”

    “给你一个忠告好了,你们最好意识到一条更加单纯的罪行。”

    “单纯的罪行?”

    “在这个家里的什么地方似乎发现了装有兴奋剂的小包,而且是足够用于贩卖的分量,也不知是被谁藏在这里。”

    “哼,还真是相当老套的手段,你是好莱坞的B级片看多了吧,就算检测宏的尿液也不会有阳性反应。”

    “既然如此你们就去试试吧,看看警察会怎么对待有前科的嫌疑人。”

    “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没什么条件。我一直在二楼看着,你们什么也没找到。唉,看来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我们也只好日后再作打算,接下来该撤了,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

    手机里传出轻笑:“你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让人不痛快。不过你过去展现的才能,是我唯一认同的一点,所谓艺术家嘛,大抵也都是惹人厌的性格。”

    接着电话被挂断,我盯着手中的手机沉思,形势似乎正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电话里说了什么?”宏从下方问道。

    我向宏转述了田代的发言,他立刻愤慨地嚷嚷起来:“真是鬼扯,竟敢说我是卖药的?!”

    原田发话了:“他们当真撤退了吗,或者说他们已经有了某种眉目?”

    我继续思索着:“冲你开枪的地点似乎是在二楼。”

    “我也这么认为。”

    “大概相隔二十五码,也就是二十二三米,应该在手枪射程之内,开枪的是曾根吧。”

    “多半如此。”他答道,“但对他而言,只要有心完全可以在这种距离一枪毙命。刻意造成擦伤才是最难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瞄准手臂中央,这是我的推测。从结果而言,虽然命中了手臂,但这仍只是一种警告。”

    “也只能这么想。就眼下的状况,无论如何田代也不会允许枪杀出现。不过他们为什么针对你?有什么必要发出警告?”

    “之所以瞄准我,可能是出于减弱我方战斗力的考虑。”

    宏适时插嘴:“刚才最先站起来的不就是你吗?”

    “这也是一种可能,”原田点头,“或许并没有特定目标,我们三人中的任意一位都行。”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对方的想法并不算复杂,田代只是希望把我们限制在这里,暂时不让我们靠近主屋,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的确,不过目的何在?”

    我抬手示意对话中断,有别于流水的轰隆声隐约传来,声音来自房屋另一侧不算宽敞的大街,是引擎的鸣叫,而且不止一台。

    侧耳凝听的原田轻声传达着信息:“有三台,看来他的撤退宣言并不假。难道他们真的放弃了?不对,怎么想都觉得蹊跷,而且其中之一是卡车的引擎声。”

    “卡车?”我反射性地重复,俯视着仰头站在下方的原田,绑在臂膀处的手帕现出白色一角。

    “原来如此。”我轻叹。

    “原来如此什么?”宏不解地问道。

    “得求证一下。”

    我用手机拨了104,随即传出自报姓名的温柔女声,其中还带着些地方口音,NTT注释1的京都号码咨询热线还不赖。

    “玉井金融公司京都分部,请问在哪个区?”我报出需要询问的公司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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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6-2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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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6-17 08:26:56 | 显示全部楼层
    稍事等待之后传来答复:“您是指京都营业所吗?”

    “对,京都营业所。”

    接着我按下刚刚打听到的号码:“您好,玉井金融公司。”一名女性接起电话,事务性地问候道。

    “我是总公司融资审查部的田中,请让所长听电话。”

    “融资审查部?是指融资审议室吗?”

    “部门现已更名。事关重大,请让所长接电话。”

    估计这家营业所的规模并不大,电话那头传来轻声呼叫:“松本所长,本部打来的重要电话。”

    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我赶在他提问之前抢先开口。

    “我是总公司的田中,事关紧急。想必田代社长已经向你下达了业务命令,打这通电话是为确认最新进展,现在你们那边办得如何了?”

    “唉,我也措手不及呢,”他的说话声带着惊讶,“真没想到会接到社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要求立刻调派两台汽车,外加一台大型卡车。这可不容易啊,还专门指定要四吨的带篷卡车。”

    “是本公司用作抵押动产回收的卡车吗?”

    “是的。”

    “很好。你接到社长的电话是在什么时间?”

    “五十分钟之前吧。通常来说从乌丸三条这里开车到下鸭需要半小时左右,不过为了准备社长交代的大量保护泡沫,车先去了融资方的电器店,中途大概耽搁了近二十分钟吧。”

    “明白了,看来一切顺利。辛苦你了,之后再联络。”

    我切断电话。

    “怎么回事啊?”宏说,“你也开始投身欺诈活动了?”

    嘘,我示意他安静,数台引擎的空转声骤然拔高,一会儿后渐渐远去。寂静降临,耳边再无嘈杂之音。

    “没事了,我想他们已经走光了,屋里也没留人。不过保险起见,由我打头确认一下情况。”

    我不等他俩作答就率先走出洞口,呈之字路线穿过庭院抵达主屋后,避开房门,转而来到客厅窗外,确认内部无恙后翻身进入屋内。我环视四周,慢慢来到走廊,确认没有任何人影后才打开了通往庭院的大门。薄暮笼罩的古都晴空一望无垠,太阳已经沉入沿河排开的人家之中。

    我向庭院那边提高音量:“进来吧,没人了。”

    随后出现了两人的身影,以淡淡的火烧云为背景,一双剪影向我走来。

    来到门前,宏好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去二楼就明白了,大概。”

    “二楼?”

    我率先登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大房间前,隔扇就这么大敞着,随后走近的原田倒吸一口冷气,自新干线一见之后,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他吃惊的模样。房间正面的墙壁上留着一处空白,方形区域内的颜色和周围墙壁略有不同,大小刚好符合100号尺寸。

    原田终于回过神来:“秋山先生,您的作品缺了一幅呢。”

    “怎么回事?”宏不明所以,“田代那家伙就这么喜欢你的画?”

    “不,是他们发现了目标的藏身之处,他们拿走的是高的《向日葵》。”

    两人默契地瞪着我。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原田慢慢靠近墙壁,用于支撑100号作品重量的两根细铁链还留在原处,正无力地低垂着。

    “这里原本挂着那幅马口铁作品吧,将门扉以类似浮雕的手法进行创新呈现,还大胆地使用了包括漆料在内的多种色料。”

    “没错。”

    “恕我失礼,我事先检查过所有作品,包括背面,当时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都只是裹着画布的寻常胶合板而已。”

    “在画的内部。”

    “内部?”

    我点头:“那幅画是我高中时完成的作品,参加过透流展,得了评审特别奖,题目叫《出口》,受瞩目的原因之一就是特殊的创意。就像你说的那样,门扉是主题,使用马口铁做出浮雕效果,又用合叶和画布相连,形成双重结构。不过我想评审和参观者都没发现另一个小机关,其实构成门扉的马口铁只需上下移动数厘米就能打开,在内部还留有空间。马口铁和画布之间存在一厘米左右的缝隙,画布被遮住的部分还画着开门之后的室内景象。这是我抱着恶作剧的念头设下的小机关,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人例外,只有一个人旁观了整个制作过程,只有英子从头到尾见证了这幅画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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