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作品] 翡翠帝国（蛇从革新作）

zszszs

十一

　　楚山河无法再继续陪着潘家钟在缅甸呆下去，向潘家钟告辞，要回重庆。
　　潘家钟知道楚山河是在惦记家人，临行前对着潘家钟说道：“如果重庆也被占领，你就带着家眷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比重庆安全。”
　　楚山河知道潘家钟的意思，在当年的那次密谈之后，潘家钟再也没提起过那个日本人，但是楚山河知道，潘家钟和那几个革命者一样，他一定和日本人有联络，只是没有让自己知道而已。兄弟二人，表面上仍旧是同生共死，但是为了这个事情，隐隐有了分歧。只是两人都不愿意挑明而已。

　　楚山河回到重庆的当日，全城就想起了警报，无数市民都在街上奔跑，躲进防空洞。楚山河出生入死已久，不愿意和普通人一样躲起来。而是走在街上，看着天空中的日军飞机盘旋，然后投掷炸弹，扬长而去。楚山河正看着繁华的山城，被日军空袭，多处房屋燃烧起来。那些还没有躲进防空洞的市民，都惊慌失措的在街道上奔跑，呼儿唤女的声音此起彼伏。心中焦急，连忙跑向自己的家里。
　　家里已经空荡荡的，只有管家一人在守着楚宅。楚山河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飞机，这一轮轰炸已经结束，城市里的警报渐渐平息。楚山河从管家口中得知，家中所有人都去防空洞躲避去了。接着街上有人在纷纷相告，家附近的一个防空洞被炸弹袭击垮塌，里面几百人都埋在里面。楚山河听见这个消息，发了疯似的向那个防空洞跑去，看见身边有无数人，都和自己的方向一样。到了那个防空洞附近，楚山河看见很多人都在用手中的一切工具挖掘，一具具尸体抬出来，死者的亲属哭天抢地，一时间，耳边净是哀号。
　　楚山河茫然无措，心里空荡荡的。也操起工具，加入挖掘救人的行列，但是挖了许久，都没看到自己的亲人。地下的死人，彷佛无穷无尽，怎么也挖不完。楚山河没看到有人抬出尸体，就过去查看，发现不是自己的家人后，就又去挖掘。现在楚山河，非常后悔，为什么不早些时日回来，却偏偏和潘家钟耗在缅甸。
　　一连挖了好几个小时，楚山河累极，瘫坐在废墟上。这时候，他看见几个人快速走到自己的身前。
　　“楚大哥。”刘志云在人群中看到了楚山河，一把把楚山河扶起来。
　　楚山河看见刘志云身后站着自己的母亲和陈淑和，陈淑和两只手，各自牵着一个小孩。小孩怯生生的，看见奶奶抱着一个陌生人痛哭，只是愣愣看着。
　　楚山河对刘志云说道：“把我家人交付给你，看来真是没选错人。”
　　“我那里有半点闪失。”刘志云说道，“不过我们运气也很好。”
　　陈淑和牵着儿女，和楚山河对视。楚山河走到她面前，把两个小孩都抱起来，叹一口，向着家里走去。两个小孩看见这个一脸伤疤的汉子，搂住自己。男孩吓得哭起来，女孩虽然也怕的厉害，却不做声，只是盯着楚山河的脸看。
　　这是楚山河第一次抱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zszszs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重庆作为战时陪都，成为日军轰炸的主要目标。从长江下游运送来的工业物资源源不断从长江上的船只运送到重庆。国家战乱，面临日军铁骑的侵略，江山丢失大半。但是对于重庆来说，却从一个西南重镇，一跃成为国家的核心。街上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日占区逃来的富商巨贾，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都聚集在这西南一隅。
　　楚山河在这种世态下，不知道觉得高兴，还是悲哀。
　　刘志云是个很有远见的帮手，他敏锐的遇见到了时局的变化，早早的就在重庆花费不菲，购买了两艘木船，到了日军逼近，物资大撤退的前夕，刘志云找到了重庆巨商卢作孚，用两艘船入股民生公司。在大撤退中，分的民生公司巨额利润。
　　来自全国的商贾聚集重庆，楚家的珠宝买卖日益兴旺。战时社会混乱，物价飞涨，人人朝不保夕，惶惶度日，珠宝生意比和平时期更加红火。楚山河看见刘志云在这一年来，把楚家的产业经营到了自己从未想过的高度。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这是国难财。”一日，楚山河在账房里对刘志云说道，“受之有愧。”
　　“战争迟早有结束的一天。”刘志云说道，“我只是个商人，做自己的本分而已。”
　　楚山河知道自己和刘志云终究不是一路人，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自从回到重庆，楚山河看到国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有刘志云打理家族事务，自己整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每日里胡思乱想，年轻时候的想法渐渐升起来。在没有空袭的时候，楚宅上下，井井有条，众人和睦。
　　楚行书和楚行画两人，也对父亲渐渐熟稔。不再害怕楚山河狰狞的面目。楚行书读书聪颖，每日里在房间里念书。而妹妹却不好读书，整日里跟男孩一样，疯的没有边际。楚山河也觉得这两兄妹应该换个性格，但是看着楚行书的模样，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而楚行画却不知道遗传自己的哪一点。
　　楚行书每次看见楚山河，都是恭恭敬敬的叫“父亲”。而楚行画，却和平常老百姓一样叫楚山河“老汉”，楚山河第一次听到就觉得有趣，询问老太太，这丫头是跟谁学的，跟个码头上苦力的女儿一样。
　　老太太就说这哥哥倒还罢了，就是妹妹每天喜欢跟着刘志云到处跑，他妈也管不住，在码头上接触的人多了，学了些粗鲁的言语，不像个大家闺秀。
　　楚山河对陈淑和也不再是那么冷漠，虽然一直不同房而住，平日见到也会说说家里的琐事。陈淑和能见到一家人团聚，心里想着自己的父亲被楚山河逼死，但是楚守正的死，也是自己父亲的一手陷害。这仇恨，不能永远延续下去。一日在楚山河喝醉之后，在楚山河房间帮楚山河擦洗干净扶上床歇息。自己在床边站立良久，就和衣睡到楚山河身边。
　　夜间楚山河酒醒，发现陈淑和和衣而卧，躺在自己身边。窗外月光照射进房内，映在陈淑和脸上。楚山河第一次注意到，陈淑和容貌端庄。从前自己心里都是仇恨，那里注意得到陈淑和的美丑，现在心里渐渐柔软，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的确是个品貌双全的好女人。楚山河看了陈淑和良久，心里叹口气，慢慢把衾被盖到陈淑和的身上，盖到胸口处，陈淑和的手把楚山河的手腕抓住。两人沉默，楚山河内心犹豫不决。陈淑和把楚山河的手按在胸前，楚山河内心融化，最后终于把陈淑和挽在怀里。
　　陈淑和默默把衣服解开，楚山河说道，“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陈淑和用手掌把楚山河嘴捂上，“都过去了。”

　　楚山河终于把身上的重担全部放下，一心一意的过起居家的日子。生意他不用操心，家里有陈淑和打理，也不用自己费心。楚山河心宽体胖，日益富态。若不是日军空袭愈演愈烈，楚家的日子，就完美无瑕。终于一日，空袭警报响起，楚家上下早已对空袭习以为常，正在慢慢收拾，准备去防空洞躲避。一枚炮弹正中楚宅的西厢房，顿时火起，慌乱中，那里找得到人去扑救。
　　楚山河清点家人，发现楚行画不知去向。陈淑和疯了一样冲进燃烧中的楚宅寻找女儿。楚山河把妻子拉回来。陈淑和仍旧要冲进去，楚山河让刘志云拉住陈淑和，自己跑进楚宅，寻找楚行画。老太太看见孙女不见了，儿子又在失火的屋里，看着房檩断落，墙壁倒塌，坐在地上哭出声来。
　　刘志云眼看楚山河身处险境，连忙吩咐家丁把楚山河救出来。楚山河在已经晕厥在屋内，幸好家丁来的及时，把他拖出火场。
　　一家人惦念楚行画，都不肯离开，不顾空袭的危险，眼看着楚宅的化作废墟。楚山河身体硬朗，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就醒转过来。
　　空袭结束，楚山河看见陈淑和正和老太太抱成一团痛哭，嘴里念着行画。这丫头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楚山河冲过去一把把女儿抓住，摇晃着女儿的肩膀，“你死到那里去了！”
　　楚行画一脸不在乎，“在街上，看飞机飞的好低。”
　　楚山河心里哭笑不得，作势要打女儿。却被旁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给拦住，“你也太不小心，怎么让小孩在这时候在街上乱跑，我看见她一个人，把她带到防空洞。”楚山河这才知道，女儿是被这个汉子给救了。正在盘算怎么酬谢。
　　那汉子却对着楚山河笑着说道：“楚家少爷发达了，忘了我了么。”
　　“宋世择！”楚山河终于分辨出了这个满面胡须的汉子，竟然是自己年幼的好友。

zszszs

楚家没了宅子，众人只好在郊外租了一个农户住下。楚山河当年和宋世择一别，竟有十年未见。他也曾打听过宋家状况，宋家的家人早就搬家，不知所踪。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了宋世择。楚山河惦念旧情，和老朋友饮酒，席间问起宋世择的状况，宋世择却避而不答。
　　“当年我说过。”楚山河说道，“你资助我的钱财，我一定要十倍奉还。现在你的日子看样子也不是太好。。。。。。”
　　“我正是来找你要钱的。”宋世择笑着说道，“这个真不假。”
　　“要多少？”楚山河问道。
　　“五万大洋。”宋世择笑着说道，“要现洋。”
　　“明天就让志云拿给你。”楚山河一点都不含糊。

　　两人喝的半酣，倒是宋世择先沉不住气，“你就不问问我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不问。”楚山河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
　　“我是北边那边过来的。”宋世择压低声音，“是联络员。”
　　楚山河说道，“我知道你的志向，当年我就知道了。你在街上发传单嘛。”
　　“我们缺钱。”宋世择说道，“我一直在筹钱，我们会记住你的帮助。”
　　“你不要给我宣传什么思想了。”楚山河说道，“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
　　“楚家这些年生意做得 很大。”宋世择说道，“可是还有很多人，不能像你一样，而且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你觉得公平吗？”
　　“我走不了你那条路。”楚山河摆摆手，“我只能看你我交情份上，资助你们。”
　　宋世择告辞后。楚山河和家人商量，应该居家迁徙到缅甸，在潘家钟的势力庇护下，会安全很多。刘志云赞成，劝说楚家都暂时到缅甸躲避。可是路途遥远，老太太那里经得起颠簸。商量良久，最后决定楚山河夫妇带着儿女去投奔潘家钟，老太太留下，刘志云也留下操持生意。
　　楚山河走前，再次给老太太跪下，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次分别，就不再有机会和母亲有见面的机会。只是楚山河自己没想到的是，不是自己见不到母亲，而是母亲见不到自己。

zszszs

十二

　　战乱时期，路途遥远，楚山河带着妻小一路艰险，终于平安到了腾冲，潘家钟得到消息，派人迎接楚山河家小到了自己的地盘，楚山河一家和潘家住在缅北深山中的村寨里。楚行画本来老大不愿意离开，临走的时候，不停询问刘志云为什么不一起到缅甸。但是到了潘家，立即就把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看见村寨里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都有自己的枪支，开心的很，马上和那些男孩混到一起去了。楚山河向潘家钟介绍自己家人的时候，都找不到女儿去了那里。楚行书倒是安安分分呆在屋内读书。
　　潘家钟和楚山河又是快两年未见，兄弟相逢，亲热的很。
　　席间楚山河了解到，潘家钟和当年暗自联络的缅甸革命者，已经各自发展，割据在缅甸各处，脱离英国人的统治。他们的目标就是趁着二战的战乱，英国人在印度本土焦头烂额，趁机起事。
　　两兄弟正在叙旧，楚山河看见楚行画扛着一把枪冲到房内，后面跟着几个少年追赶。潘家钟的警卫看见楚行画是个陌生人，立即警觉起来，一把把楚行画的武器给夺了下。
　　楚山河急了，把女儿一把扯到身边，“你又在闹什么？”
　　潘家钟哈哈笑起来，“这是你儿子吧，刚才见面的时候还挺斯文的，我还说你儿子一点都不像你。”
　　楚山河一脸尴尬，把楚行画盘在头上的头巾给扯下，“这是我女儿，比男孩还顽皮。”
　　“可惜了。”潘家钟说道，“是个女孩。”
　　楚行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潘家钟，“我认得你。你是潘家钟，是大土匪。”
　　“我是土匪。你父亲又是什么？”潘家钟听了更加开心，“你听你父亲说的吗？”
　　“不是，是刘志云说的。”楚行画说道，“刘志云早就把你和老汉的事情告诉我了。你们当年一起爬山崖，偷石头，然后当土匪。”
　　楚山河见楚行画没大没小的跟潘家钟说话，脸上挂不住，可是潘家钟却一点都不介意。正在打量楚行画，一个少年跑了进来，对着楚行画喊道，“你说只借去玩玩，快还给我。”
　　楚山河认得这少年是潘家钟的大儿子潘兴华。潘家钟对儿子骂道，“你有什么用，连抢都给女孩了。”
　　“他说他叫楚行书，是楚伯伯的儿子。”潘兴华说道，“我才把枪借给他。”
　　“瞧不起人吗？”楚行画摆了摆一头长发，“女孩就不能拿枪？”
　　潘兴华看见楚行画是个女孩无疑，立即傻了。

　　潘家钟让潘兴华退出去。楚山河看见潘家钟脸上笑吟吟的，知道潘家钟在想什么。
　　“就这么定了。”楚山河笑着说道，“早点让她定亲事，我也省心。”
　　楚行画聪明的很，一下子就知道两个大人在说什么。楚行画说道：“我不嫁人的。”
　　“你不嫁人，你父亲和母亲不在了，依靠谁去？”潘家钟笑着问道，“看你喜欢弄刀使枪，在我家不是正好。”
　　“我父母不在了，还有刘志云。”楚行画说道，“我是女人，长大了又不能打仗。”

　　楚山河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是自己认为的小丫头，她的语气完全不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心里也可惜她是个女儿，不然真的能和潘家钟一样，成就一番事业。楚山河叫来陈淑和，把楚行画带回房间。和潘家钟继续说话。
　　其时，日军已经入侵缅甸，民国政府的远征军，正在和日军在缅甸作战。果敢的杨家也民国政府军联合，和日军对峙。潘家钟对楚山河说道：“我的仇，马上就要报了。杨家的日子长不了。”
　　“杨家现在有政府军的支持，你报仇不是更加艰难。”楚山河好奇地问。
　　“我有消息，国民政府这边，也是想趁机铲除杨家土司的地位。”潘家钟说道，“我已经谋划布置很久，到时候，你会帮我吗。”
　　“你和我是一条性命。”楚山河说道，“但是我有一句话要说。”
　　“你是不是劝我，现在不是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候。”潘家钟说道，“可是这机会错过了，我一辈子都可能报不了仇。”
　　“我之所以到你这里避难，国家已经沦陷大半，日本人的作为，我看得清清楚楚。”楚山河叹口气，“我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商人，现在国家还在支撑，就是靠着缅甸这边的补给线还在，如果日本人把缅甸都给占领了，国家政府退无可退，你我就都成了亡国奴。”
　　“我是汉人，我祖上本就是跟随永历逃到缅甸的武官。”潘家钟说道，“我潘家一直都不愿当亡国奴，始终没有接受满洲人的招安，也不愿意在英国人的治下当汉奸。可是，杨家呢，他们也是汉人，谁给的好处多，就归附谁。我们潘家被杨家和英国人剿灭的时候，政府在那里？”
　　楚山河的脸沉了下来，他毕竟一家大小在潘家避难，而且和潘家钟生死相交，的确不愿意产生分歧。潘家钟把楚山河当亲兄弟，看见楚山河的脸色不善，也就不再提这些事情。

　　一晃数月而过，这段时间，杨家和政府军和日军不停交战，打了大大小小的仗无数。潘家钟的地盘却风平浪静。政府军这边，隔几日就有人来劝说潘家钟顾及民族大义，参加对日作战，恩威并施。潘家钟不知道是听了楚山河的劝告，还是受了威胁，分派了一部分人马进入国民军编制。并且把最亲信的部属安排过去。
　　楚山河见到潘家钟立场的改变，心中的芥蒂消除，安心在潘家住下来。

　　几个月之后，潘家钟村寨来了一个客人，就是普通的商人打扮。潘家钟和楚山河会客，三人在客厅里坐着喝茶，楚山河越看那人越眼熟，不等潘家钟介绍，猛然想起，这人不正是当年在缅甸寺院里和尚中的一员，和自己一样缅语说得怪腔怪调的日本人。楚山河心中咯噔一下，才明白潘家钟一直私下和日本人有联络，他根本就是首鼠两端。楚山河想到这里，也没有太过于责怪潘家钟，毕竟潘家钟要维持自己的势力，就必须在夹缝中求得生存。
　　楚山河正在暗自思考，这个日本人的来历，潘家钟告诉客人姓木，是日本的朋友，因为长相和缅人不同，就化名姓木，扮作中国人在缅甸境内往来。
　　“朋友？”楚山河看着潘家钟。潘家钟避开楚山河的眼光。
　　木先生却对楚山河非常热情，不停的询问楚山河在重庆的生意如何，结交了多少达官贵人。楚山河从木先生的话中，突然明白了，这个日本人一定是暗中打听好了自己的底细，而且潘家钟也曾说起过，自己得到过一些政府的高层消息，要对付杨家。
　　现在坐在楚山河面前的，就是个一个日本方面的情报人员。楚山河心中愤怒，脸上也看不出来。但是眼神中的敌意，潘家钟却看在眼里。潘家钟脸色尴尬，坐立不安。木先生不动声色，只是和楚山河谈论他生意上的事情。
　　楚山河一时不好发作，看在潘家钟的面子上和木先生周旋。木先生越说越深入，慢慢暗示楚山河，他这么一个大的商人，没必要躲在缅甸的山林里面，何不回重庆，继续经营自己的生意。
　　“拜你们日本人所赐。”楚山河冷冷说道，“我家已经被你们给炸的片瓦不剩。”
　　木先生马上向楚山河致歉，说要赔偿楚山河所有的损失，而且可以资助楚山河扩大生意，并且一定照顾楚家的安全。。。。。。不仅是楚家，还有楚家在缅甸的矿产。
　　楚山河站了起来，对着木先生说道：“你拿我石矿来威胁我么。”
　　木先生讪讪而笑，辩白自己没有这个意思。楚山河的石矿在战乱中一直维持开采，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看来也是潘家钟和日本人妥协的条件。
　　木先生把话题转了，继续说楚山河如果回到重庆做生意，不放多接触一下政府的高级官员。。。。。。。
　　楚山河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木先生的用意，对着木先生骂道：“你若是想活着回去，就不要再说下去的好。”
　　“你当政府那边没有人和我们私下联系吗？”木先生说道，“我敬重楚先生的能耐，中国政府和我们已经在开始谈判，大家和平共处岂不是更好。到时候楚先生也是共荣的功臣之一。”
　　楚山河见木先生把话说明白了，反而不向木先生发火，而是慢慢喝了口茶。对着木先生说道，“我这人没什么用处，你抬举我了。如今两国交战，你让我给你们当汉奸，你就没想过，我今天会怎么对付你吗？”
　　“我是潘兄弟的客人。”木先生笑着说道，“这里不由你做主。”
　　楚山河看着潘家钟，“你怎么做？”
　　潘家钟铁青着脸，对着木先生说道，“你先回吧。不送了。”

　　楚山河知道潘家钟不会在这里杀了木先生，他还要靠着日本人的支持找杨家报仇。但是这口恶气，一时半会那里咽得下去。看着木先生走远，恨恨吐了口唾沫。然后对着潘家钟说道，“你还把不把我我当兄弟？”
　　“我只想报仇。”潘家钟说道，“你当年为了报仇，不也是做了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这是你教我的。”
　　“可是我没教你当汉奸！”楚山河喊道。
　　“我本来就不是政府承认的中国人。”潘家钟说道，“那有什么资格当汉奸。”
　　“你放屁！”
　　两人的争吵，把家眷引过来，看着这对亲如手足的兄弟，突然翻脸，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zszszs

楚山河与潘家钟有了龃龉，闷闷不乐，每日里就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心里有了回家的念头。好几次，潘家钟想找到楚山河谈话，都被楚山河冷冷拒绝，潘家钟事物繁忙，也没有时间跟楚山河耗。半月之后，楚山河看到潘家钟正在召集部下，调动人马。楚山河知道潘家钟筹备已久的机会要到了。眼见潘家钟安排完毕，正在整装待发。楚山河想了一会，找到潘家钟，“你我兄弟一场，没有你，我的仇也无法得报。”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和日本人断绝了往来。你相信吗？”潘家钟说道，“我不像你，有那么多民族大义，但是我把你当兄弟。”
　　“真的没有日本人插手？”楚山河追问。
　　“这些年，我带着这一帮部下，勉强在这里生存下来，必须要依靠他们的势力。”潘家钟说道，“我的确是打算这样维持下去。”
　　“事情有了变化？”
　　“政府对杨家很忌惮。”潘家钟说道，“已经在暗中筹划。前几日土司去了中国，现在他们回来了。我的机会来了。”
　　“给我一支枪。”楚山河说道，“我跟你去。”
　　潘家钟吩咐随从答应了楚山河的要求。两人相视而笑，又回到当年联手在缅北闯荡的心境。
　　“我一直在想。”潘家钟说道，“如果你不回老家，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这一带最大的势力了。”
　　“不会。”楚山河说道，“我只会耍小聪明，而你是想着长远大事的人。你比我更能忍。”

　　两百个人马在潘家钟的带领下，穿越林间小路，想着目的走去。就是杨家土司现在居住的地方苦菜林。潘家钟把情况跟楚山河说了，杨家土司去了中国，现在回来，在政府军的保护之下。
　　“我们的力量，无法和政府军作对。”楚山河听到这里说道，马上就看见潘家钟用手拂了一下鼻子。
　　“你说过政府要铲除杨家的势力？”楚山河明白了，那些政府军根本就不是在保护杨家，而是在软禁杨家，但是估计杨家影响，顾忌到英国人的立场，这种事情就需要找一个外人来做。而潘家钟正是最好的选择。怪不得潘家钟志在必得。
　　潘家钟说道：“驻扎在杨家临时居住附近的夏营长在前几日已经派人联络上我。明天早上，我在苦菜林对付杨家人，他在大水塘同时剿灭杨家的部下。我们做了事之后，可以把事情推到日本人身上。”
　　“你们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我的军队编制进政府军抗日。他们给我一个番号。”潘家钟说道，“把日本人赶出缅甸之后，扶持我做果敢的头领。”
　　“日本人那边怎么办？”
　　“我一直瞒着他们，”潘家钟说道，“就是不想在复仇之前，和日本人翻脸。”
　　“如果日本人知道你想法，现在趁着你报仇，来对付你怎么办。”楚山河问道，“这也他们对付你的好机会。”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潘家钟说道，“先报仇再说。”
　　楚山河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zszszs

凌晨时分，潘家钟的人马到了苦菜林。潘家钟和楚山河站在山腰，看着前方的一个山坳，山坳最下方，几个房屋隐约可见，房屋里有几盏灯火未灭。潘家钟看着那几间房子，对着楚山河说道，“那天晚上，我妈突然把我叫醒，然后我就听见屋外枪声响起来。我妈让我快跑，顺着小路跑。。。。。。我再也没见到过我 的父母。。。。。。。”
　　楚山河看见潘家钟的脸上杀气已盛，鼻翼在不停抽动，他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楚山河想起自己当年和陈淑和成亲当日，应该也和潘家钟现在心思一样，渐渐被潘家钟的情绪感染。握枪的手，越捏越紧。
　　潘家钟在不停张望，他在等人。果然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支部队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潘家钟的部队。来人呼哨一声，潘家钟回应一下，暗号对上。那支军队的军官走到潘家钟身边。
　　“潘头领？”那个军官问道。
　　“王营长？”潘家钟点头。
　　“按计划行事。”王营长说道，“我从东南方发起攻击。”
　　“我在路上截住他们。”
　　“守卫的军队都是自己人。”王营长低声说道：“你们听到枪声，就开始动手。”

　　王营长的队伍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想着前方的山坳摸过去。潘家钟带着楚山河和部下，慢慢走到山坳通向外部的道路上。

　　当天色渐渐放白的时候，枪声响起，接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也传了过来，潘家钟马上指挥部下，准备作战，在这条路上埋伏逃窜的杨家人。一股雾瘴无声无息的蔓延起来，不多长时间，大雾已经把整个山坳全部笼罩。楚山河和潘家钟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当年他们在石矿就是靠着雾瘴的掩护得以逃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雾再次出现他们面前。
　　不出所料，道路上一群土司的守卫跑了过来，他们嘴里喊着，“日本人打来了。”
　　潘家钟守株待兔，在浓雾中指挥部下伏击这几个守卫。几声枪响，几个杨家土司的守卫纷纷倒地，潘家钟走到他们面前，一一查看，然后揪起一个没有断气的守卫，“杨家土司在那里？”
　　问了几声，那个守卫一直没有做声，潘家钟摇晃几下，发现那人已经死了。潘家钟恨恨把人放下，带着人马向着山坳方向冲过去。浓雾越来越大，众人根本无法看到对方。潘家钟急了，本以为这场大雾会给自己带来好运气，没想到成了自己报仇的障碍。
　　虽然所有人的视力受限，但是耳中的枪声连绵不绝，这说明杨家人还在抵抗。潘家钟报仇心切，顾不上所有的部下，只是带着身边的随从，向着枪声密集的方向冲过去。
　　楚山河留了个心眼，自己留在大路上，留意路边草丛，如果自己是杨家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悄悄躲避，趁着浓雾，慢慢逃避。
　　山坳那边的枪声愈来愈密集。看来潘家钟也加入到了攻打杨家的交火中。楚山河身边两三个手下，不要开枪，脚步放轻，躲到路边。
　　果然不多时，楚山河听到了附近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动静，楚山河示意手下都不要出声，那草丛中的声音越来越近。距离楚山河已经很近了，一个人从慢慢走到大路上，四处张望一会，又回到草丛中，果然有两个人跟着他走了出来。
　　楚山河立即发难，一枪放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然后和手下举枪把剩下的两人给逼住。
　　“不是日本人！”对方一声惊呼。
　　这时候楚山河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装束，一定是杨家的亲属无疑。年长的那个已经受伤，脚尖扭曲朝外，搀扶着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都是汉人，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拿枪对着我干什么？”
　　楚山河把枪对准年长的那个，“你姓杨么？”
　　那个少年马上拦到楚山河身前，嘴里喊着，“为什么不打日本人，要来打我们。”
　　楚山河开始手软，内心纠结焦虑。
　　“放过我父亲。”那个少年说道，“我替我父亲死。”
　　楚山河腮帮紧咬，说不出话来。两三个手下对楚山河一直敬畏，也不敢擅自做主。
　　楚山河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杨家的一老一少，看见楚山河心软，少年马上背着父亲，飞快地逃了。不一会就隐没在浓雾之中。
　　楚山河静立在浓雾之中，听着前方的枪声渐渐稀少，浓雾也渐渐散去。身边部下又聚集起来，看样子潘家钟和王营长已经大获全胜。
　　楚山河等着潘家钟回来接应，刚刚才自己放走了杨家人，不知道潘家钟知道后，会怎么看待自己。楚山河一时间也无法可想。但是刚才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真的无法动手。楚山河想明白了，就算是刚才的情形重新来过，自己也许会再放过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句话：“都是汉人，为什么不打日本人。”

　　雾瘴全部散尽，天已经大亮。潘家钟和王营长各自聚拢人马，合在一起，清点战果。仗是打赢了，两股人马趁杨家不备，偷袭得手。但是杨家土司跑了，潘家钟懊恼不已，愤恨这场大雾，坏了自己报仇的大事。但是大水塘的那边的消息也传过来，夏营长那边也是大获全胜，杨家土司的势力连根拔起，现在扶持了一个杨家傀儡。果敢的杨家算是到头了，潘家钟的仇也报了大半。
　　当潘家钟知道楚山河放走了杨家两人，仔细询问那两个人的样貌的时候，潘家钟脸阴沉下来。楚山河走到潘家钟身边，正想说个什么话致歉。
　　“你放走的那个人，就是杨家土司本人。”潘家钟说完，看着楚山河，面无表情。

zszszs

楚山河放了杨家土司，无法跟潘家钟交代，他的性格孤僻已久，不稀罕对人解释什么。潘家钟与楚山河出生入死多次，两人的命都是对方救下来的，若是仔细去计算之间的恩惠，算盘打烂了也算不清。他们两人的命运，从来就是紧紧捆缚在一起，潘家钟只是在楚山河信中的一点暗示，就知道该怎么帮楚山河报仇。楚山河放了杨家土司，潘家钟也明白他的大义。但是报仇在即，却白白让仇人跑了，这口气，潘家钟怎么也无法释怀。
　　两人回到村寨，楚山河也无话好说，带着家眷跟潘家钟告辞。潘家钟知道就算是自己挽留楚山河，也是徒劳，于是拨了十几个部下，让他们保护楚家回国。
　　楚山河推辞不受，带着家人朝着云南方向走去。
　　这段路途，楚山河也熟悉得很，当年走私烟土，楚山河不知道在这片区域走了多少次。现在世道更乱，楚山河避开大路，循着当年的小路行走。

　　一家人走了两天后，在一个偏僻的驿站住下，打算第二日清晨上路。到了夜间，楚山河听见驿站外隐隐传来一声骡马的响鼻声，楚山河立即警觉，摸黑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果然客栈外的路上站立了二三十人，领头的那个正在用手比划，示意堵住各个道路。楚山河看见这群人的打扮是缅甸当地人的装束。虽然这些人来历不明，楚山河也知道是来对付自己的，难道是潘家钟恨自己放了杨家土司，找人来报复？
　　楚山河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马上回到床边，打算把陈淑和叫醒，带着儿女趁黑溜走。黑暗中，看到陈淑和坐在床上，正在手忙脚乱地轻声招呼楚行书楚行画穿衣服。四人正轻轻走到门口，楚山河把门打开，带着妻儿走出房门，门外火光陡然明亮，把楚山河一家照得无处躲藏。楚山河看见客栈的老板和那些缅甸装扮的人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受了胁迫。
　　楚山河知道无处可逃，冷静看着来人。
　　“有人要请您做客。”对方用土语对楚山河说道。
　　“是谁？”楚山河也用土语问道，“潘家钟么，我记得你，在那个寺庙里，我们见过。”
　　“去了您就知道了。”来人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口气很客气。
　　陈淑和焦急的问楚山河，“你们在说什么？他们是你的仇人吗？”
　　“别慌。”楚山河用汉语对妻子说道，“找机会，你带着孩子们跑。”

　　来人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备了骡马，分给楚山河，让楚行书和楚行画两个小孩坐上去。其他人都步行。楚山河一家前后都有人紧紧不离半步。一队人，顺着来路向着南边走去。
　　楚山河故意和旁人交谈，希望能探知一点口风。可是没人搭理楚山河。走到天亮，楚山河看到清晨的云彩，对着陈淑和说道：“看样子今天要下大雨，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这路就不好走，我们能拖就拖，找机会逃走。”
　　陈淑和说道：“我们两个大人就还罢了，一定要让孩子逃出去。”
　　队伍继续前行，楚山河察觉到这条路，不是向潘家钟的据点去的，而是直直朝着南方。楚山河已经很肯定这队人马不是潘家钟的授意，如果潘家钟真的想对付自己，没必要把自己放了又抓回去，在客栈就已经动手。
　　楚山河对缅甸的气候很了解，那个队伍的领头人也是一样，他不时的看看天边的黑云，脸上有点焦急。众人走到中午，天色开始昏暗下来，黑云压得很低。队伍的头领不断催促部下快一点，楚山河知道，前面三十多里，就是怒江，过了怒江就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楚山河想到这里，想起了木先生。那个日本人，现在楚山河知道了，就算是潘家钟不对付自己，木先生也不会放过自己。楚家在重庆的生意已经接触到民国政府的高层，特别是刘志云，经常和高官打交道，木先生在重庆的眼线，已经对楚家打探的很清楚。木先生控制了自己，想从刘志云那边得到点情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zszszs

楚山河顺着这个脉络思考，日本人敢不顾潘家钟的颜面，堂而皇之的真对自己，那还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抛弃了潘家钟，楚山河想到这里，心里一凛，潘家钟和政府军联手除掉了杨家，木先生一定知道了，那么现在潘家钟的处境也一定很危险。楚山河心里长叹，自己和潘家钟经营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一无所得，连身家性命都搭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道路泥泞不堪，队伍的头领更加急了，不停催促。怒江一旦涨水，就更过不了河，无法和对面的日本人接应。楚山河已经完全确定，这些人就是木先生的指使。
　　在傍晚终于走到了怒江边，怒江平日就是江水汹涌，现在天地间一片磅礴，怒江江面比常日宽阔了许多，一条船只正在岸边停泊，被江水冲得左右摇晃。
　　“我们不能过江。”楚山河轻声对着妻子说道，“趁他们在江边安排登船的时候，我就跑，他们若是追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
　　“怎么跑。”陈淑和焦急的说道，“他们人多。”
　　“他们一定会先让我登船。”楚山河在雨声的掩盖中快速说道，“我上船后就跳江，他们一定会追赶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过了江我们就没有办法可想。”

　　在楚山河夫妇商量的时候，这股武装的人员已经把船拉到岸边，船距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只能淌水走过去。几个缅甸人站到水中，相互拉住，然后示意楚山河一家登船。
　　楚山河马上走到最前面，而陈淑和带着子女，做出不敢下水的样子，犹豫不决。
　　楚山河爬上船，想着岸边的妻儿看了一眼，一个猛子钻到江水里。

　　这股缅甸人从抓到楚山河的时候，楚山河就一直很顺从，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在这大雨中，他们早就放松了防备，只想着该怎么顺利过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楚山河突然跳进水里。
　　楚行画和楚行书看见父亲跳入水中，都惊呼起来。缅甸人果然如楚山河的预想一样，岸边的人都顺着江边向下游奔跑，但是他们没有开枪，看样子是要留楚山河的活口。
　　陈淑和再也不犹豫，带着楚行书和楚行画，向着树林里飞奔。可是陈淑和是缠了脚的妇女，那里跑得快。跑了一阵子，陈淑和松开两个小孩的手，喊道，“快跑，快跑！”
　　楚行书懵了，茫然站在原地，倒是妹妹楚行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着哥哥飞快的跑进密林。十几个追上来的缅甸人，很快就跑到陈淑和身边，留下两个，守住陈淑和，其他的人继续追赶两个小孩。
　　陈淑和对着密林撕心裂肺地大喊：“快跑！”

　　陈淑和在狂呼，两个缅甸人看见她在呼喊，知道她是在让小孩躲起来，就用手堵住她的嘴。陈淑和不停挣扎，两个缅甸人用力按住陈淑和，把她的手臂给扭住。陈淑和在地上反抗，两腿乱踢。
　　枪声响了，陈淑和心里登时一片空白。接下来的枪声更加密集。陈淑和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缅甸人已经倒在身边，血水和雨水流淌在地上。
　　陈淑和吓得在雨中不停尖叫，看见潘家钟却端着枪走了过来，对着陈淑和喊道，“哥哥呢，两个孩子呢？”
　　“山河跳江了。”陈淑和指着密林说道，“行书和行画朝那边跑了。他们都被追着。”
　　潘家钟把陈淑和带到灌木丛深处，交代陈淑和千万别出声，然后把部下分为两队，一半向江边跑去，自己带着另一对向密林跑去。

zszszs

楚山河跳进江水中，在江底憋气潜游一段，然后冒出头来，看见一群缅甸人正在岸边，朝着自己的方向追赶过来。楚山河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夏日里常在长江游泳，水性颇佳，但是怒江涨水后水流湍急，楚山河被江水冲得不能随意控制，只能被江水带着向下游漂。楚山河慢慢游向岸边，打算在找个地方上岸，再作打算。可是岸边的缅甸人，已经看到了楚山河，对着楚山河指指点点，嘴里大声吆喝。楚山河一时不敢靠岸，继续在江中游泳，不停向下潜水，但是始终不能摆脱追兵。
　　岸上岸下僵持良久，楚山河精疲力竭，打算游到岸边，这时候，忽然听到岸上枪响，楚山河心里茫然，知道这枪响意味着什么，也就放弃了求生的念头，身体瘫软，顺着江水漂流。飘了一会，忽然看到岸上的人没有追赶自己，而是翻过身来，和后面的一群人激战，乱作一团。
　　楚山河看到这个场面，自己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又奋力游到岸边，当他爬上岸的时候，看见追赶自己的缅甸人已经被击溃，大部分都躺倒在地，其余的人都一哄而散。击败缅甸人的武装人员不查看地上的伤员，也不追赶逃散的敌人，而是飞快的在岸边奔跑寻找。楚山河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敌人，就站在岸边挥手 。等人走进，楚山河看见带头的正是潘家钟的得力部下，热泪盈眶，“我妻小救下来了吗？”
　　“当家的正在找她们。”潘家钟的部下说道，“我们马上过去接应。”
　　楚山河连忙跟着潘家钟的部下飞快向回跑去，当跑到距离木船不远处的时候，看见七八个缅甸人正在拼命的爬到木船上，潘家钟率领着二十几个人，正在岸边紧逼，但是有个两个缅甸人正背着两个孩子，潘家钟投鼠忌器，不敢下令开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伙缅甸人登船，就这么迟疑片刻，木船划向江心。潘家钟愤怒不已，把手中的枪狠狠摔到地上。
　　楚山河慢慢走到潘家钟身边，不知道该向潘家钟说些什么。
　　潘家钟去平生第一次向楚山河发火：“现在你总算相信，我安排人送你，不是想害你了吧。”
　　楚山河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看着本来被自己怀疑的兄弟，心里混乱不堪。想给潘家钟表示愧意，又想感激潘家钟的仗义，但是这些话，梗在喉咙里，又说不出口。心里又惦记着家人，看见渐渐远去的木船上，两个小孩被人掳走，更是揪心。
　　“你嫂子呢？”楚山河刚问，就看见陈淑和跌跌撞撞的从丛林那边蹒跚着跑过来，头发散乱，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陈淑和走到楚山河的面前，满脸泪水，对着楚山河说道：“我们从前的事情，不管发生过什么恩怨，我都没求过你。”
　　楚山河看着语气大变的妻子，在雨中战栗发抖。
　　“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件事情了。”陈淑和说道，“那是我们的孩子。”

　　楚山河别过脸去，不敢和妻子面对。今时今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怪就怪自己太固执，又心眼狭隘，不肯接受潘家钟的保护，不仅如此，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潘家钟会害自己。结果让缅甸人把儿女给掳走。

　　楚山河把脸看向潘家钟。潘家钟脸色阴沉，“你想我问我怎么知道你落到他们手中，是不是？”
　　楚山河点点头。
　　“我的村寨昨晚被人偷袭。就和杨家被我们偷袭一样。”潘家钟说道，“所以我知道你也跑不掉。那个木先生，已经知道我投靠政府军了。”
　　“所以你带着部下打听到了我被抓。”
　　“我听到消息，就朝着这边赶过来，可是雨下得太大，我走不快。不然我提前埋伏，便可以救下你们一家。”
　　“你的家人和村寨。。。。。。”楚山河问道。
　　“家人我已经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老二死了。”潘家钟嘴角旁边的肌肉不停抽搐，“村寨回不去了。”

　　楚山河退后一步，向潘家钟跪了下来。潘家钟一脚把楚山河踢翻，然后也跪在地上，揪着楚山河的衣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我当年的兄弟楚山河吗？舒坦的日子过久了，志气都没了吗？”
　　“对不起。”楚山河看着潘家钟说道。
　　“我的兄弟楚山河从不说对不起。”潘家钟说道，“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楚山河，你认输了吗，你不打算去救你儿女了吗？”
　　“怎么救。”楚山河问道，“他们已经被过了江，打不赢了。”
　　潘家钟把楚山河一把掼在地上，“你真的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楚山河了。”
　　楚山河倒在地上，看着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自己的脸上，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自己回到重庆之后，养尊处优太久，变得自私懦弱，早就忘了当年和潘家钟的出生入死，快意恩仇。楚山河躺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你告诉我怎么办。”
　　潘家钟看着楚山河又闪出了阴鸷的眼光，点点头，对着楚山河说道，“如果你木先生，会认为我们现在会怎么做？”
　　“我们马上回去，攻打你的村寨，然后连夜赶回来，渡江。”
　　潘家钟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以为我们不敢过江，只会去惦记我的村寨。”
　　“他还以为我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商人，什么事情都要谨慎谋划。”楚山河沉声说道，“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两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还记得我们当年偷入石矿的时候吗？”
　　“记得。”楚山河偏了偏脑袋，“不就是一条命吗？”

zszszs

楚山河和潘家钟回到克钦的地盘附近，在一个偏僻的山寨里，潘家钟的残余部下都在这里聚集，都在潘家钟的大儿子潘兴华的指挥下，待命休憩。潘家的家眷都安排在这个村寨躲藏。楚山河把陈淑和留下，和潘家钟整理人马，向潘家钟经营已久的村寨进发，一路上不停遇到潘家被偷袭走散的部下，到了村寨附近，人数已经恢复大半，有了七八百人。
　　两人的计划已定，要做出攻打村寨的表象，也要做得像一点。楚山河和潘家钟各自带领部下，分头行动，楚山河在大路上佯装进攻，村寨里驻扎的部队，和楚山河这边交上火，楚山河边打边退，村寨里的缅甸部队，追了一段路。潘家钟就从村寨后的丛林里偷袭。他们的人数不占上风，也要尽量保存实力，所以并没有太过于拼命。一番接触，发现村寨里的武装人员数量不少。若是硬拼，很难打下来。
　　好在两人的意图不在此，他们撤退后，村寨里也不追赶，只是守着。楚山河和潘家钟两人本就是打游击出身，歇息一阵子，又开始骚扰村寨里的武装。楚山河和潘家钟带领部下轮番休息，断断续续攻打村寨，两天两夜下来，对方也疲惫不堪。
　　楚山河和潘家钟见目的已经达到，村寨里的缅甸人一定会去日本人那边报信求援。当二人正要整顿部下，向着怒江对面去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个人，举着双手从村寨里走出来。
　　楚潘二人相互对视，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图。
　　那人独自在大路上走来，与潘家钟等人越来越近，已经完全脱离的村寨武装的保护范围。潘家钟已经能够看到那人的脸了。
　　“果然是他。”潘家钟说道，“是岸尚的亲信。”
　　楚山河也认得岸尚，当年在寺庙里密会，岸尚是领头人。潘家钟看到那人已经走得很近了。突然闪身站立到大路上，和岸尚的亲信面对面而立。
　　岸尚的亲信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携带武器。潘家钟的随从一把把那人给架住，跟着潘家钟退到密林中。楚山河看到村寨里并没有人冲出来。看来岸尚的亲信是真的有话对潘家钟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