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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转帖] 《涅槃 》 龙飞最新作品:鸟喙鼎出土引发的连串怪事(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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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7 13: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诡异的水



  我根本不知道这么大的木头箱子是什么时候被人搬到院门口的,我选择的住处很僻静,胡同里也没多少家户,入夜之后基本一片死寂。我隔着门缝看了很久,想把情况观察的更细致一些。

  这只木头箱子是用巴掌宽的木板钉起来的,大概两米多长,一米五高,木板和木板之间留着四五厘米的空隙,因为隔着一道院门,而且是从门缝里观察的,再加上光线的原因,我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隐约可以感觉到,木头箱子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大一只木头箱子来装载?

  本来我是很紧张,但是转念想想,送来箱子的人如果有别的意图,他们就不会用这种方式。瞬间,我就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收到这个箱子,或者说,让我收到箱子里的东西。

  想到这儿,我就意识到,危机并不在眼前,我打开了院门,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不远的那盏的路灯散发着昏沉沉的光。走到箱子边的时候,我的视线清晰了很多,透过木箱子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套着一只小一点的长条形纸箱。

  深更半夜在这里守着一只大箱子,这很奇怪,如果真有路人经过的话,绝对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我定了定神,开始尝试把箱子朝院子里拖。箱子很大,不过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沉重,而且送“货”的人考虑的非常周到,唯恐我搬不动箱子,在木头箱子的底部,还安了四个滑轮。

  我把箱子拽到院子里,然后关好院门。箱子的顶部钉的不紧,用小撬杠就能撬开,这下我看的更清楚了,箱子里面就是一只长条形的大纸箱,上面扎了很多指头那么粗的小洞。

  在我拆掉木头箱子的同时,那只长条形的大纸箱突然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条,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了两步。一个静止的物体突然动了,抛开自己看花眼的原因,就只能说明有外力作用在驱动它。

  我不可能看花眼,在举着小撬杠后退的时候,纸箱又动了一下。我的戒备意识顿时飙升,但是纸箱就那么轻轻的动着,听不到什么声音,也没有明显的危险气息。

  我把手里的撬杠换成了匕首,纸箱的封口被几层塑料贴封死了,用匕首把封条割开,稍稍扒开一条缝,里面的东西顿时映入眼帘。

  不由自主的,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纸箱里是一个人,浑身上下用半米宽的布缠的死死的,像木乃伊一样。她的嘴巴被封住了,不能出声,但是她有意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佩新!是佩新!

  我一下子把纸箱盖完全打开,脑子瞬间就混乱成了一团,佩新怎么会在这儿?她已经回了苏州,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我赶紧把她抱出来,在望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睛中的惊恐褪去了,泪花蜂拥。

  “不要怕,不要怕......”我匆忙抱着她回到屋里,解开她身上一层层紧紧包裹着的布。在获得自由的一刻,佩新哇的就哭出声,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别怕,我在这儿。”我和过去很多次哄她一样,摸着她的头发,让她安静。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已经明白,佩新的出现,是有人安排的。

  “北方......”佩新哭的一塌糊涂,怎么都停止不下来。她的性格还只是个小女孩,我就不再劝了,任她哭,心里的委屈和苦楚,有时候必须要用这种方式宣泄出来,等宣泄结束,她会安静,然后才好问她具体的情况。

  和我想象的一样,哭了差不多十分钟,佩新好像累了,软塌塌的靠在我身上,我把她放在沙发里,想给她倒杯热水。

  “不要走,不要......”她一下子拉住我,死都不肯松手:“我很怕,很怕......”

  “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在这儿陪你,我在,不要怕。”我轻声安慰着她,但是目光却渐渐冷峻起来。

  是谁把佩新弄到这儿来的?

  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老安他们的身影,前一次拒绝参加活动,已经是违反了圈子里的规定,当初苏小蒙还有范团没有和我说违反规定的后果,但是一个组织严密,纪律性很强的团体,哪怕是民间团体,也必要有严苛的惩戒手段。

  这确实是老安他们做的吗?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那就说明我的家底已经被他们摸的一清二楚。但是我还是有点怀疑,老安他们为了青铜在奔波,是否拥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摸清一个人的所有情况?

  然而他们把佩新放在院门口,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们有能力在任何时间用任何想象不到的手段把任何人送到任何该去的地方。

  我感觉恨,相当反感这种胁迫。

  我一边思索,一边不断的安慰佩新,佩新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想,她肯定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弄走的,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不过她和我很熟悉,在我的安慰下,她渐渐好了一点,但是拒绝进食,不让我离开一步。

  “困吗?不要紧的。”我微笑着对她道:“困的话,就好好的睡一觉,等明天起床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北方,我很怕,真的很怕......”佩新说着就又开始流泪。

  她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这个院子不安全了,就算不会有人搞突然袭击,威胁我们的生命安全,但至少也处在时刻被监视的情况下,说不定我把箱子弄回来的一幕,已经被暗中隐藏的对方看在眼底。我考虑着是不是该立即收拾东西,带着佩新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要是害怕,我们离开这儿,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道:“乖乖的,不会有事。”

  “不,北方,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也不要走。”佩新强行止住哭泣,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我,道:“有些话,想对你说。”

  “恩?”我突然意识到,佩新好像有点不对劲,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真的被人从千里之外强行绑架又塞在箱子里那么久,她可能几近崩溃,然而我感觉她现在情绪虽然紧张,但思维却非常清晰。

  “有的话,我必须说,必须说的......”佩新说着话,还是一个劲儿的想哭,但前后几次都忍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语气可以清晰平缓一些。

  “好,你说,我在听着。”

  “北方......每个人活着,都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像死亡,人人都惧怕,但当死亡真正要来的时候,谁能阻挡的了。”佩新小声抽泣着,道:“想要活着,就要承受。”

  我没有答话,但眼睛却眯了起来。眼前的人,肯定是佩新,这个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分辨出来,然而她让我感觉陌生了一些,因为这不像她的性格。没有任何女孩子会在遭到强烈的惊吓之后说一些这样的话,佩新更不会。

  “如果有一天,我们想到达一个终点,而眼前却出现了一条你看不清楚的路,没有人可以保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会通往何处。或许,它是一条正确的路,或许,它是一条错误的路,在这条路上,行走一年,行走十年,可能你会达到终点,可能你会一直错误的走下去。”佩新泪汪汪的看着我,道:“北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在路口徘徊,或是,走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佩新对话了,那种陌生感的背后,是一阵无法形容的惊悚。

  “告诉我,北方,你会怎么做?”佩新看我不说话,抓着我的手使劲摇晃着,在催促我回答。

  “我,不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必须要知道的......”佩新忍不住小声哭起来,道:“你要走下去,因为只有走下去,才有希望达到终点,假如你一直在徘徊,那么一辈子你都会停留在原点......”

  “佩新。”我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说,女人的忍耐力要超过男人,但佩新只是个没有多少经历,喜欢路飞和卡哇伊的女孩儿,她的心理可能承受着我所不知道的负担,在我扶着她肩膀的时候,她又一次哇的哭出声,把头埋在我怀里。

  “走下去,不能停的走下去,一刻都不能停,放弃意味着失败......”她一边哭,一边继续说着。

  看着她耸动的肩膀,我突然想到了,为什么会感觉她不对劲。

  一个人在情绪激动时,总是难以完整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因而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思考,来组织语言,尽力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但尽管表达的很缓慢,可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语言。

  但此刻的佩新,她的表述好像就是从书本里生搬硬套背下来的一段话一样。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在来之前,有人要她强行背下了这段话,继而转述给我。

  “是不是有人要你背下这段话,然后讲给我听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要尽快离开,每呆一分钟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骤然间,我感觉自己的胸前一下子湿了一大片,透着刺骨的冰凉,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怀里的佩新也在这时候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我匆忙把她扶好,但是佩新的双手在用力的扭动,她大张着嘴巴,瞳孔中已经褪去的惊恐瞬间又布满了整个眼睑。她的头发,衣服,都在滴水,一股一股的清水从她全身上下冒出来,顺着手臂和衣角朝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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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8 12: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九章 燃心的火



  我顿时不知所措,脑子僵硬了那么几秒钟,眼前的佩新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在不停的滴水,前后很短的时间内,她的头发完全被浸湿了,面部表情非常痛苦,四肢都在痉挛一般的抽搐,两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胳膊,让我感觉隐隐生疼。

  “佩新!你怎么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整个房间里除了水龙头,就再没有其它任何水源,但是佩新好像被浸泡在一个大水缸里面,大量的水顺着她的衣角朝下流,很快就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这让我意识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仅仅是她被人绑架然后送到这里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越来越痛苦,嘴巴几乎已经张到了极限,两颗眼球微微的前凸,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一般,在全力想要呼吸。

  “你到底怎么了!还能说话吗!”我大声的呼喊,用力拍她的脸,我发现她的脸冰凉冰凉,好像没有一点温度了。

  噗......

  她猛然喷出一口水,距离那么近,我粹不及防,被喷了一脸,水的温度很低,即便在这个季节,仍然让我感觉寒冷。那种寒冷,可能不是水的温度,而是我心底深处的恐慌和不解。

  随后,她的嘴里不断流出大量的水,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的挣扎。

  就在这种极端恐怖又难以理解的情景中,佩新苦苦挣扎了两三分钟,她大口的喘息,好像被什么东西憋的喘不过气。骤然间,她的身体完全瘫软了,眼神也瞬间定格,只有两只手,仍然紧紧的抓着我。

  我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佩新死了。她的死亡极其诡异,一直到她停止呼吸之后的几分钟,我才回过神,把她平放在沙发上。佩新保持着临死前那种痛苦又让人害怕的表情,她的瞳孔扩散了,眼睛大睁着,无神又茫然,仿佛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肯合眼。

  我一下子坐倒在沙发旁边,两只手忍不住发抖。思维运转着,各种感官都在全力分析我所看到的一切。佩新的状况,就像一个失足落入水中又被淹死的人。

  这可能吗?我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那种心情难以言语。就在这个没有一滴水的房间里,她被淹死了?

  佩新的身体渐渐僵硬,我呆呆在她身边坐了很久。脑子里回荡的,全部都是她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可以确定,以佩新的性格,她不会对我讲那些。

  她说的,是一种提示?或者是一种警告?她的死亡肯定和绑架者有关,绑架者通过她对我留下一段话,同时也用她的死亡在震慑我。

  每个人活着,都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她是无辜的,像轻语和青青那样无辜。就这么死了,死的如此痛苦,我想,如果不是我的原因,她可能会生活的很快乐,很美好。

  那一刻,我心里产生了极度的愤恨。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揪出害死佩新的人,把他们撕的粉碎。

  但是转念之间,我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些人的能量不用说,一定很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能力让佩新以这种极端诡异的方式死在我面前,这种能力超脱了正常的科学认知,是每个人都意想不到的。

  我该怎么做?

  我不停的抽烟,其实,佩新临死前留下的那段话,虽然晦涩,但联想到现在的实际情况,我已经差不多可以理解了。没有别的可能,就是因为我拒绝了老安他们的活动,从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老安那群人的面孔,在我脑子里渐渐的模糊。时至此刻,我确定,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在寻找青铜的民间组织。

  我找了干毛巾,把佩新身上的水擦干,她的眼睛始终不肯闭上,那种已经黯淡的目光让我不敢直视,总觉得对她有无法形容的愧疚。这个烂摊子需要我收拾,其它的事情呢?

  做好了这些,夜已经非常深了,万籁俱静。我坐在床边,默默的继续抽烟。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一双无法察觉到的眼睛盯住了,佩新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后面的事情我无法正确的对待,那么,青青,老神棍,还有陈雨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我不是个轻易就会服输的人,对那些伤害我亲人或者朋友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秉行一点,血债,只能血来还。

  正在呆呆的沉思间,房间里突然停电了,所有的光线瞬间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浓密的黑暗中。黑暗打断了我的思路,就在这个时候,沙发上佩新的尸体突然冒出了一团火光,非常猛烈的火,一出现就燃烧的不可收拾。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床上的枕头和毛巾被冲过去全力扑打。火光让我看到了黑暗中已经死去的佩新,她身上的火焰烧的非常猛,无论我怎么扑打,火仍然在烧着。

  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残酷的一幕,一个很亲密的朋友,在自己眼前死去了,又被无情的烧成灰烬。

  我忍不住就想大哭一场,那种感觉像是心被针不断的穿刺着,疼的要死。我冲到卫生间,端来大盆大盆的水,朝火上浇过去。燃烧的火焰像是有助燃剂,大量的水泼过去,才让火势渐渐减弱。

  但是佩新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那张过去每天都在欢笑的尚显天真又稚嫩的脸庞,几乎被碳化了一半。

  在我看到她被烈火吞噬了大半的身体时,脑子竟然变的和水一样清澈,我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绑架者用这种手段对付我,说明他们并不想杀了我,或许,对他们来说,我有利用的价值。只不过我自己不清楚这种价值的分量。

  我要做的,就是隐忍。在我没有能力翻盘之前,我只能默不作声的把这一切都埋在自己心里,让它生根,发芽。

  隐忍,只是爆发的前奏。

  不久之后,房间里来电了,我把佩新的尸体用毛巾被盖好,在这里呆到天亮。我不打算再躲避,那没有用。

  我主动给苏小蒙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在猜测,因为还无法百分百的确定这件事是老安他们做的,尽管暂时想不出其它的嫌疑人,但我必须要完全确定下来。

  苏小蒙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半个小时后,我们在以前吃过饭的馆子里碰头了,她和过去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默默听着,一直等她说完,才慢慢的放下手里的筷子,道:“遇到点事,需要你帮个忙。”

  “别客气别客气,说嘛。”苏小蒙笑眯眯的,那颗小虎牙白的发亮。

  “我有一个朋友,比你还小一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看着苏小蒙,淡淡道:“她很活泼,会开心的笑,也会忧伤的哭,她从来没有想过算计别人,她就想快乐的,安静的过自己的生活。她的成绩很好,以后参加工作,或许会做的很棒,会遇到一个爱她的男人,会有自己温馨的小家。”

  “欧巴,你......这是怎么了?”苏小蒙愣了愣,又噗嗤笑了出来,道:“你想让我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吗?”

  “她死了。”我不理会苏小蒙的调笑,继续道:“昨天晚上,在我面前死掉的。”

  “死......死了?”苏小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带着不可思议又惶恐的眼神望着我。

  “死了,之后,又被烧成了碳,到现在,她还在我家里。”

  “她......她不是还很年轻吗?她怎么会死的?”苏小蒙震惊的同时又显得很诧异:“昨天晚上,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一直在全力观察苏小蒙的变化,哪怕是眼神和表情中最细微的变化也不会错过。但是在我观察间,心里对她以及老安的怀疑,不由自主的减弱了一些。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觉得苏小蒙没有作伪,她那种惊讶是发自内心的。她可能会说谎,但她的眼睛无法隐瞒谎言。

  “我对这里不太熟悉,帮个忙吧。”我低下头,回想到佩新已经焦黑的尸体,心里就像在滴血一样:“把尸体......火化掉。”

  谈话的气氛顿时变了,苏小蒙不再说笑,看着我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没有再追问,给范团打了电话,范团做的生意不怎么干净,多少认识些有背景的人,尸体的事,会交给他处理。

  范团接到电话很快就来了,苏小蒙对他简单说了一下,范团的表情也变的很诧异,脸上的肉一个劲儿的在抖,他很想问我点什么,但是看看气氛不对,就闭上嘴巴匆匆的去安排人。

  我感觉,这两个人都不像装腔作势的样子。他们对于这件事感觉非常突然,这说明,他们可能事前真的不知道什么。

  范团走了之后,苏小蒙就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两个人都没了胃口。勉强把饭吃完,我问她道:“上次你说的活动,最终地点老安对你说了吗?”

  “说了。”苏小蒙想了想,道:“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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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8 12:4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夜半呼声


  听了苏小蒙的话,我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昆仑,那对普通人来说,是一块熟悉但又陌生的土地。

  “准备工作是不是做好了?”我道:“什么时候出发?”

  “你......”苏小蒙有点吃惊,前后几天时间,我的态度变化很大,可能让她有点适应不了:“真没事吗?”

  “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吗?”我站起身,道:“包括我,还有你。”

  走出小馆子的时候,天有点阴沉,那种天气和我情绪很相像。我的确很迷惑,佩新的事情绝对跟老安他们有关,但苏小蒙表现的这么自然,我估计是在做事的时候,老安他们有意跳过了苏小蒙这一关,没有让她参与。

  等我回到住处的时候,范团已经让人把该清理的痕迹全部清理掉了。我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然后搬到附近一个旅馆去住。我不想在那个院子再呆下去,只要一走近房间,我就会想到佩新临死前的一幕。

  这笔账,我会跟该清算的人算清楚。

  老安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只不过一直在等我。在旅馆呆了一天之后,我去找苏小蒙,我们的人要先坐车赶到青海,然后从哪里顺昆仑山的东麓进山。我不知道老安得到了什么线索,不过在中国的历代传说中,昆仑是万山之祖,天下龙脉的发源地,更重要的是,传闻西王母就居住在昆仑山。

  队伍连同我和苏小蒙在内一共有九个人,这是圈子里所有的成员。我的情绪不高,所以一路上很少跟人说话,苏小蒙一直在和我交谈,看得出,她是想调动我的积极性。我是想隐忍下去,但是天生的性格让我对有的事情很难装作若无其事。

  就这样,我跟着队伍先到了青海,中间逗留了几天,然后在青海的麻孜县最后停留一站,这里是进山山口附近最近的一个人烟较稠密的聚集区,老安提前做了安排,有人给我们准备了一路上应用的物资以及车辆。麻孜本地的居民不算太多,但是很多驴友都喜欢把麻孜作为进山的出发点,从这里进山,然后北穿,到达昆仑北岸的不冻泉,所以乱七八糟的人比较多,老安为人低调,不想在这里久留,接收了物资和车辆之后,又买了一些东西,就带着我们上路了。

  本来是打算就这样直接进山的,但是没开出去多远,一辆车在麻孜西边的石坡牙子那边突然爆胎了。车子有备胎,但是还没开出麻孜就出了事故,老安可能害怕行进途中再有任何意外,就完全没招了,所以我们留着备胎没用,派人调头回去,到县城里去买轮胎。

  如此一来,耽误了一些时间,眼见天色已经变暗,有人跟老安提议了一下,建议明天再走,因为这帮人谁都没有来过这边,对路况和地形不熟,夤夜赶路的话谁也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石坡牙子已经在麻孜的边缘上,很荒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们在商量,外带更换刚刚买来的轮胎,我就坐到一旁不声不响的抽烟。等轮胎换好之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东西,老安让彪子到石坡牙子找一个安身的地方。把杂事安排好,老安就慢慢踱到我身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还有点时间,下盘棋。”老安拿出了他那个精致又小巧的樟木棋盘,摆到我们两个中间,也不问我有没有下棋的兴致,放好棋子之后直接开局。

  我没拒绝,木然举着棋子,一步一步敷衍着下。这一次,老安没有和前次一样沉默着下棋,一边慢慢的对弈,一边和我说着话。

  “你有没有这样一种习惯。”老安道:“你开始做一件事情,但是做着做着,发现它好像跟你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然后,你不计较这些,因为已经开始了,所以不管怎么样,都继续坚持把它做完?”

  “那是一种脑子受潮之后产生的习惯吗?”我笑起来,佩新的死让我的一些观点发生了改变,我对老安没有那么忌讳了,尽管他看上去就和漆黑的夜空一样深不可测,但是那又如何?他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

  老安并没有因为我的不恭而恼怒,依然淡定。这一次,他下棋时的攻势凌厉而果断,我完全招架不住,很快败下阵来。

  “你输了。”老安收拾好自己的棋盘和棋子,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慢慢道:“人走在路上,总是身不由己的。”

  下完这盘棋的时候,彪子开着车从石坡牙子回来了,石坡牙子住的人很少,只有一家破的不像样子的小旅店,而且正在装修中。

  “要是不住,就只能回麻孜,或者睡在车上了。”彪子对老安道:“你拿主意。”

  “住吧。”老安想了想,道:“将就一晚。”

  我预感到旅馆的条件应该很差,但是旁边的范团非常满足,小声对我道:“等真正进了山,在里面呆一阵子,你就会发现再破的床,也是天堂。”

  老安这帮人显得财大气粗,九个人的队伍一共准备了四辆车。车轮带着一阵阵尘土,在彪子的带领下来到了石坡牙子仅有的一家小旅馆,旅馆破的超乎我的想象,一共两层,都在装修,我们得凑合着住到地下室去。

  房间有限,苏小蒙比较特殊,一人一间,剩下的就得俩人挤一个屋子。我跟别人说不来,自然而然的就和范团挤到一起。地下室相当阴,常年见不到太阳,房间陈旧,门锁上布满了灰尘,那门好像一百年都没有人推开过,推开门的瞬间,两只不知名的虫子迎面飞了出来。站在门口朝里面看看,几个墙角都结着蛛网,灰尘一指厚。

  “这是旅馆还是盘丝洞。”范团扛着大包,伸手驱赶着洋溢起来的灰尘,跑去接了盆水,在房间里洒了洒。

  几个人先后安顿好,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路,所以早早的就睡下了。等到他们都睡了之后,范团上好门,从包里翻出来一瓶子白酒,道:“整点?”

  “你自己喝吧。”

  “整点整点。”范团弄了两个罐头,一边开罐头一边道:“哥们自从混到这圈子里,就没什么爱好,后半辈子全指着它活了,来两口精神一下,老安规矩大,别让他知道。”

  我对队伍里其它几个人不熟,相比之下,自然而然就觉得和范团还算是亲近一些的,再加上情绪不好,被范团一怂恿,倒真觉得有点想喝酒,我们两个围着破桌子开始喝。酒一下肚,就好像一管强烈的情绪催化剂,回想往事,各种滋味混杂,闷头喝着酒,眼睛就涩了。

  “范团,问你个事。”我揉揉眼睛,抬起头,道:“前几天收拾我的房间时,你去了没有?你看到那具尸体没有?”

  范团激灵灵就打了个冷战,佩新的尸体惨不忍睹,如果不是人性完全被泯灭的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不会无动于衷。

  “惨......”范团叹了口气。

  “知道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吗?”

  “兄弟,这是什么意思?”范团一下子就明白了我问话的意图,眼睛顿时睁的很大。

  “算了,没什么。”我感觉范团和苏小蒙一眼,表情虽然惊讶,但是很真实,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问不出什么,我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酒,道:“睡觉。”

  我的酒量不错,但是半斤酒喝下去,再加上这些天从来没有睡好过,眼皮子开始发沉。范团睡的比我更早,胖大的身躯一沾床,两分钟不到就打起呼噜。

  我很困,但潜意识里又在隐隐的抵触睡眠,翻来覆去最少半个小时,才昏沉沉的入睡,但是睡眠质量不高,一直没有睡熟,像这样质量不高的睡眠很容易做梦。我心里装着各种各样的事,做的梦也乱七八糟,我看到很多很多人的影子,从眼前一一的闪现过去。

  “北方......北方......”

  骤然间,我的意识突然就清醒了,因为我听到一阵很飘渺的声音回荡着,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呼喊我。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夜还很深,房间漆黑一片,对面的范团依然打着呼噜,睡的正香。我的额头冒出一层汗水,轻轻嘘了口气。呼喊声肯定是在梦里的,但听着却那么真实,真实的让我惊醒过来。

  我重新躺下,但头刚挨着枕头的那一瞬间,飘渺的声音又一次回荡起来。

  “北方......”

  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呼的就坐了起来。我确定这声音肯定不是幻觉,它虽然很轻微,但是夹杂在范团的鼾声中,听起来无比的真切。

  “北方......”

  我竖起耳朵在分辨,初听起来,那声音好像是从房间某个角落里传出来的,但是仔细分辨,却又不像。这声音绝对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而且先后听了几次,我觉得声音有一点发闷。

  在这样的环境和时间里,这种声音无比的渗人。我悄然抓起枕边的刀子,翻身赤脚下床,一站在房间的正中,那声音的来源就隐然清晰可辨了。

  声音是从我正对面的方向穿出来的,但我对面是一堵墙壁。呆了几秒钟,我就像触电一样反应过来。难怪声音听起来显得有点发闷,它可能就是从墙壁中间传到房间里的。

  墙壁的夹层里有人吗!?而且是一个认识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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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8 12: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一章 难以想象的重逢



  那种情景很难想象,我的思维是很清醒的,我清楚的知道现在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这个破旧的旅馆不知道建成有多少年了,房间内的墙壁和整个建筑一样老。但我越听下去,就越觉得声音的确是从墙壁中传出来的。

  “北方......北方......”

  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一次,随着声音每次响起,我的心脏还有指尖都会跟着它的频率一起颤抖一下。那声音隔着一堵厚重的墙,但总让我觉得,它是我所熟悉的声音。

  我忍不住就想起过去在恐怖电影里看过不止一次的桥段,墙壁中发出怪声,是因为里面封着一具陈年的尸体......

  我不感觉到有多怕,因为我不相信尸体还可以作祟。那种恐怖很快就转化为一种神秘,我慢慢靠近了对面那堵墙。范团睡的很死,我不想惊醒他,所以没有开灯,只拿了一把手电。

  “北方......北方......”

  声音如同在勾魂一样,隔着墙壁,我听不到声音里是否带着某种情绪,然而潜意识中,我觉得里面有一种深深的哀切。

  进入房间之后,我就没有认真的观察过房间的角落,此刻,在手电的照耀下,我看到墙壁上有一层灰,灰扑扑的一片,仅从外观上,什么都分辨不出。我用耳朵紧贴着墙壁,声音每次响起时,我都立即调整位置,前后几次,我慢慢圈定了具体的来源。

  声音好像是从墙壁一米多高的地方传出来的,我把墙上的灰抹掉,然后用刀柄轻轻敲了敲。但是墙皮是用大量的沙子混合很少的水泥浆抹出来的,沙子本身的导音性很差,这样试探,听不出墙壁到底是不是空心的。

  不过那层稀薄的砂浆干硬之后非常疏松,刀柄一敲,沙子就噗噗的从墙上掉落下来。我试着用刀尖去挖,一挖就挖掉一块。这样就省事多了,我飞快的挖着,三五分钟时间里,墙壁就被挖出了一个碗口大小,十多厘米深的洞。在我的认知中,这样的承重墙不可能完全用砂浆堆积出来,否则房子早就塌了,但是我一路挖下去,始终没有受到任何阻滞,这堵墙,至少在我所挖的这个范围内,没有一块砖头。

  洞越挖越深,那声音就越听越清楚,熟悉感急剧增强。我的脑子开始空白了,不知所思,但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噗......

  挖了差不多二十厘米深的时候,碗口大小的洞一下子被挖穿了,紧跟着,洞口旁边的砂浆块塌了一片,洞口立即扩宽到直径二三十公分。

  “北方......”

  洞口被挖穿的同时,不知道响了多少次的呼喊声,又一次传了出来。没有墙壁的阻隔,那声音顿时真切到了极点。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握刀的手猛然一紧,深埋在心底最深处那块不愿回忆也不愿让任何人触及的地方,像是一片死水般泛起了波澜。

  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因为那道声音所带给我的,是这辈子最伤感的一段回忆。

  我拿着手电就顺着洞口照进去,墙壁果然是中空的,洞口之后,是一条大概两米宽,不知道多长的通道,但是我已经无暇思考这些,因为在光线透射进去的一瞬间,一张不知道多少次萦绕在我梦境里的脸庞,映入我的视线中。

  这张脸,有一双灰色的眼睛,透过光线,我看到灰色的眼睛里,充盈着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在眼眶中打转。

  “北方......”

  她就站在洞口的另一边,颤颤的喊了一声。随着这声轻轻的呼喊,我的思绪,甚至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一九八六年。

  “轻语......”我的声音里顿时带着哭腔,我不习惯流泪,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混混沌沌的思维里面一切都消失了,全部都是她的影子。

  “北方,我在这里,我听到你的声音。”她眼眶里充盈的泪水顿时开始滑落,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仿佛产生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轻语!”我不愿再回想任何问题,甚至不想知道为什么死去的轻语可以再一次站在我面前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我只想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发,感受她的温度,还有真实。我拼命的扒着洞口,把周围的砂浆块一块一块的扒掉。

  但是洞口的直径扩展到三十厘米的时候,我的手猛然就碰到了坚硬的砖头,和我想象的一样,这堵墙不可能没有砖头,只不过在厚实的砖头间,存在这样一个洞而已。面对坚硬的砖头,我的手顿时显得无力,然而指头猛撞在砖上,很疼。这让我知道,不是做梦。

  这一切,可能吗?是真的吗?

  在这时,是否真实,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了,我只想看到她,就这么简单。我无法把洞口拓宽,只能隔着一堵墙,注视着轻语。我使劲踮着脚尖,把手从洞口伸过去。

  墙壁另一边的轻语可能仍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似乎可以感觉我在朝她伸手。她流着眼泪,同时抬起自己的手。那一瞬间,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很凉,可是无比的柔软,真实。那种感觉让我意识到,她活着,她活生生的。

  这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错乱,时间,生死,完全被颠覆了。一个死于一九八六年的人,却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她身上那种令我熟悉,曾经陶醉过的淡淡的体香。

  “我知道......你遵从你的承诺......你照顾我,而且牵挂我的孩子......”轻语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她肯能情绪很激动:“你很喜欢她......”

  我无言以对,我想到了在荒山中的很多夜晚,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青青,独自望着夜空时的情景。那个幼小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一样宝贵,但是她不见了,我找不到她。面对轻语时,我感觉内疚。

  “每个人,都有一条自己要走的路,在路上,或许欢喜,或许悲哀,那没什么......”轻语的思维很正常,就像她在荒山中濒临死亡时的清醒一样,她一直含着泪,却好像看破了红尘铅华中的一切虚妄:“如果我,或者别的人,突然死去了,那只能说,我和他们的路,都太短。”

  看着她如同在呓语一样,我混沌的头脑立即闪过一团一团火花。这肯定不是在做梦,我不能理解但却要接受。握着她的手,我能感受到生命的勃发和延续,她是活着的。我从未想过今生还能再见到她,我突然意识到,这堵墙上被封闭的洞口,好像专为我和轻语的相见而留,我可以隔着这个不大的洞看到她,然而却无法再近一步。

  我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有明了这些,我才能留住她。

  “告诉我!”我抓着她的手,急切的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北方,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你,还有我,都要面对这个事实。”轻语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道:“假如,你不能理解,只能说明,你不了解。”

  “快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头脑一清醒,马上就反应过来,我和轻语以这种方式相见,可能并非偶然,一个只有三十厘米宽的洞,一堵厚到我无法撼动的墙壁,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屏障,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同样也无法阻止她离开。一堵墙,宛如千山万水,我跨越不过。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轻语依然不回答我,道:“鸟喙铭文,代表这个世界的本质。”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如果你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那就是所有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

  “这些先不用说了!”我断然打断她的话,然后收回自己的手,匆忙在房间里寻找合适的工具,我想把这个洞口扩展到更宽,然后钻过去。

  “北方,世界的本质,很重要,它是一把钥匙,用它,可以打开这个世界上所有紧闭的门。”轻语在我松手的那一刻,慢慢的后退了一步,仅仅这一步的距离,却让我的手再也无法触及到她:“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你要好好的活着......”

  “不要走!先不要走!等一等!”我预感到她将要离开了,我再也顾不上身旁正在熟睡的范团,对着洞口大喊起来。

  但是轻语在不断的后退,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好像有太多的依恋,太多的不舍,可她仍在后退。

  不舍得,并不代表就可以留住。

  “别走!”我顿时急了,转身拉开范团的大包,从里面拿出一把冰镐,就这么短短的十秒钟时间里,墙壁另一边的轻语越退越远,将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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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0 10:3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章 一截木头



  当时我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只想把墙壁弄开,可以追上轻语。我一边喊着她,一边用力拿冰镐拆洞口边的砖头。

  “北方......会再见的......”轻语一直退到两米宽的通道尽头,最后一次回过头对我道:“好好的活着。”

  “等一等我!”我一急,叫喊声再次升级,手里的冰镐狠狠砸在洞口边的砖头上。

  尽头那边隐约是一道小门,轻语退到门边的时候,身形一闪,就再也看不到了。我飞快的撬着墙壁上的砖,来来回回几次,响动终于把熟睡中的范团惊醒。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在做什么。

  “快一点!”我回头招呼他道:“帮我把墙弄开!”

  我的语气很急,让范团立即清醒,大胖身子呼的翻下床,凑过来问道:“你要干嘛?”

  “别问那么多!快一点!”我跟他解释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他。范团不明就里,不过看着我心急火燎的样子,赶紧就从包里找了工具,到我旁边帮忙。

  墙壁上的砖头很结实,但是原本已经被掏了个洞,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拆大。我的动作非常快,从轻语退出小门,到洞口被拓宽到可以钻进去,前后不过十分钟时间。我约莫着差不多了,丢下手里的冰镐,踩着范团的腿,翻身就从洞口朝里钻。

  十分钟,对人的一生来说只是很短暂的一瞬,然后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太漫长了。

  我三两步就跑到通道的尽头,一脚踢开那道破旧的小门,小门之后,是一个空荡的房间,显然,地下室里有背靠背的两排房子,那条墙壁后的通道,相连着两个房间。我冲出房间,外面的小走廊空无一人。

  我不肯罢休,因为我预感到,这一次分离,即便就和轻语说的一样以后还会见面,但那也会非常漫长。我顺着走廊一口气跑到地下室的楼梯,又冲出小旅馆的大门。这时候还未天亮,空旷的石坡牙子完全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我的脚步放慢了,最后停在当场。我看不到轻语的身影,那十分钟时间足以让她从我的世界中消失无形。

  随着她的消失,我也在凄冷的夜风里彻底清醒过来。伴随轻语的出现,很多难以解释的问题摆在面前。

  她是否可以和当初的武胜利一样,彻底死而复生,我不清楚,这也不是问题的重点。最关键的是,她能在夜晚精准的找到我所在的房间,已经说明了一些情况。那条墙壁后的通道,以及小洞,提供给我们见面的机会,但只能交谈,我却无法触及她。

  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鸟喙铭文,世界的本质,钥匙,打开所有紧闭的门......

  但是现在,这些答案都随着轻语的消失而无迹可寻。

  我慢慢走回了破旧的旅馆,走回地下室的房间,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范团什么也没说,睁着眼睛望向我。

  “没事了。”我侧身躺下来,背对着范团,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表情:“继续睡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望着眼前的墙,一直熬到天亮。清晨起床之后,我们直接离开了,对于昨晚的事,我没有说,也没有人问。范团私下提醒过我,在队伍里最好不要找什么麻烦,老安的脾气不好,规矩也严,如果是小事情的话,还不算什么,真闹出大事,他会发火。

  我谢了范团的好意,但转过身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老安,他会什么都不知道吗?

  车队上路了,老安对行动的隐秘性非常在意,没有人熟悉这里,但是他不找向导,宁可自己用导航还有地图认路。如此一来,我们的速度要慢一些,不过离开了麻孜,进入真正的无人区之后,闲杂事就少了很多,现在还没有到达真正的活动地点,每天除了赶路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事做。

  昆仑是一座神山,没有见到它的时候,每个人可能都会产生很多遐想,但是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走在昆仑山脉之间,除了疲惫和荒凉,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个季节里,昆仑山已经从苦寒的冬季中挣脱出来。穿过亚达拉山口之后,时常可以看到已经冒出头的驼绒藜,昆仑菊,和其它不知名的灌木丛。这里属于车尔臣河流域,比山口附近富有生机,偶尔还能见到野羚羊从远处的灌木中一晃而过。

  在行动之前,老安不会透露太多详细的信息,所以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要到哪儿,要怎么做。在茫茫的大山周围的戈壁上走了有五六天左右,人都熬乏了。我还是不想跟别人多说什么。

  我们准备的算是比较充分的,但车子的载重有限,燃油之类的东西无法带的太多,因为没有向导,有时候会走冤枉路,老安可能暗中精细的算计过,如果这样走下去,那么等到回程的时候,最少要有一辆车子因为缺乏动力而被迫抛弃。所以后面一直都在尽量的走近路,到了第六天半下午的时候,我们被一条很深的河谷给拦住了。

  这条河谷估计干涸了不是十年八年,因为在地图上没有任何的标示,说明在当年绘制地图时,这边就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昆仑境内几乎所有河流的源头都是雪山冰川融水,一旦上游那边发生变动,就会影响到后面的河流。

  “老安,怎么办?”彪子在河谷边上看了看,趴到车窗边,问道。

  要是沿着河谷的边缘走,估计会绕一个很大的圈子,直穿河谷是近路。老安带着人去勘察了一下,河谷的坡度不是太大,斜着横穿,应该没问题。天气有点阴沉沉的,头顶覆盖着一片云,不过估计不会下雨,这边的年降雨量少的可怜。车队稍稍停了一会儿,就在彪子的带领下慢慢的从坡顶开到河谷的底部,然后顺着地势向另一端前进。

  河谷完全是天然形成的,底部起伏很大,车子开在上面就像被抛来抛去一样,让我这种从来不晕车的人也感觉到有点想吐。我们斜着沿河床底部慢慢开了二十多米左右,河床起伏不定,但是总体还算是平坦的,视野可以投到很远。紧接着,第一辆车子就停了下来,彪子他们下车朝前面看了一会儿,回来告诉老安,十多米之外,好像立着一截木头杆子。

  老安他们都下车去看,我和范团还有苏小蒙也跟了过去。远远的一望,十多米以外,直直的挺立着一截好像被烧焦的木头,不太高,只有一米六一米七的样子。一截木头本来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出现,就会让人联想到木头是人为的,它或许是一种标示,同样也可能是一种警示,反正现在无法判断。不过它既然出现了,就必须要看清楚。

  “胖子,过去看看。”彪子回头对范团喊了一声,他在圈子里的资格仅次于老安,而且生性彪悍,平时对范团呼来喝去,乱七八糟的活大多都会指派范团去做。

  “好。”范团答应了一声,但是情绪很不满,转身摘下背包的时候,就在小声嘀咕:“我是你前世的爹么?到底欠你多少,什么都让我去做。”

  “走吧,我陪你去。”我也摘了包,和范团一起朝那边走,在这个环境还有人际圈子里,我感觉到孤独,只有范团让我可以稍稍安心,所以潜意识里就和他比较亲近。

  十多米的距离,几步就走到了,但是当我接近那截木头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脚步随即就放慢了。因为在这种距离的观察之下,我猛然意识到,那可能不是一截被烧焦的木头。

  “等等!”我一把就拉住范团,道:“那不是木头。”

  “恩?”范团的眼神可能没有我好,转头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那截木头,道:“是什么?”

  “应该是个人。”我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一望无际的大河谷中,顿时让我有种紧张不安的气氛在蔓延,我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但总是感觉那截木头,其实是一个几乎化成碳的人。

  “卧槽!兄弟你不要开玩笑!我的血脂一向很高。”范团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们两个把脚步放的非常慢,一直走到距离那截木头只有两米远的地方时,一切都看的非常清楚了。我的感觉精准无误,那的确是一个人,已经死了很久,因为身体碳化了,河谷底部又没有强劲的大风大雨,所以保存了下来。在这个人的背后,一支步枪歪歪斜斜的顶着它的残躯,正因为这样,尸体才没有倒下去。

  “这货是怎么搞的!”范团看着这具几乎已经碳化的尸体,脸上的肉就是一抖,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转身就朝老安他们大喊,一听到这边有异常,在车子边休息的那些人都跑了过来。

  等他们也看清了这具因为意外而矗立在这里的尸体时,都莫名其妙。说实话,尸体看上去很恶心,苏小蒙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下就转过脸,不敢再看,彪子噗的吐了口唾沫,道:“丫够惨的。”

  别的人在议论,但是老安一言不发,无意中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我发现表盘上的指南针在以一种很杂乱无章的速度和方向转动。

  老安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骤然间冲着我们喊:“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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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0 10:3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雷



  老安是队伍里绝对的核心,他的经验无人能及,这么一喊,其他人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已经从老安的喊声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几个人什么都不问,拔腿转身就跑,我也意识到这里貌似很不安全,拉着还在发愣的范团,跟上众人。

  “这到底怎么搞的?”范团不明就里,被我拖着跑,还一个劲儿的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要废话!”老安在后面催促所有的人拼命朝远处跑,一边道:“迟一点就会要命!”

  一听这个,范团精神顿时一振,一身肥肉随着奔跑忽闪忽闪的上下起伏。我们刚刚跑出去没有多远,头顶阴沉沉的那片云层中间,就像被什么东西催化了一样,电光在云层中交织闪现,如同一张笼罩着河床的大网。

  雷电!

  我顿时想起来那具被碳化的尸体,之前的判断可能有些错误,那具尸体之所以碳化,并非被焚烧过,而是直接被电击打之后瞬间碳化的。

  “都趴下!趴下!”老安在电闪雷鸣中竭尽全力的大声提醒众人:“不要直着身子跑!全都趴下!”

  我听到了警示,但是范团仿佛被吓傻了,头顶那一道道不停于云层中翻滚闪现的电芒是巨大的威慑,范团仍然抖着一身肉在跑,我拼命拉住他,用力把他按到在地。雷电最容易击中地面上直立或者动态的目标,尽管这样趴在一层电网之下,会让人胆战心惊,可是站起来逃跑的话会死的更快。

  我们就趴在地上,一点点的匍匐前进,范团脸上的冷汗一个劲儿的朝外狂冒,他哆哆嗦嗦的一边爬一边询问我,他说他的“体积”最大,如果从概率学的角度去看,是不是被雷电击中的可能性也最大。

  “别扯淡了。”我也有点心慌。

  云层中的电芒闪动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减弱,隐入云里面,暂时看不到了。借着这个机会,一直趴着等待机会的人全部纵身跳起来,继续朝远处跑,车子什么的都顾不上了,只能先逃命再说。

  但是这一次跑了不到三分钟,我就听到身后咔嚓一声闷闷的雷响,随之出现的还有人的骤然惨呼声。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队伍中一个叫保良的人已经翻滚在地,痛苦的挣扎哀号。他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一个,约莫有四十三四岁,左脚动过手术,切掉了三根脚趾头,所以行动没有其他人方便。

  在我回过头的一瞬间,立即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芒给惊呆了。一道道粗细不同的闪电从云层中直刺下来,毫无目标的席卷着河床底部。一棵棵低矮的灌木被从天而降的雷电击的碳化,保良肯定受伤了,在原地不停的呼号,闪电依然没有停止,几乎毫无间隔的在他周围一道道的直劈下来。

  “保良......”范团动了动,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妄动。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老安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弯腰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快速的接近保良,在那种情况下,接近保良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但是老安没有多少犹豫,一口气跑到保良身边,趴倒在地,拖着他使劲的朝我们这边靠拢。

  我说不清楚眼前这一幕带给自己怎么样的感觉,一道道不断闪现的电光映亮了黄昏中的河谷,我甚至能看到老安额头上因为紧张和费力而青筋暴露,他咬着牙在坚持。保良很快就昏厥过去,甚至,有可能死去,但是老安没有放弃,就冒着这样巨大的危险,一点点拖着对方。很快又有人跑过去帮忙,两个人的力量更大了一些,他们很幸运,就从密密麻麻的一道道雷电中硬生生把保良给拖了回来。

  接下来,我们直接抛弃了物资和车辆,一口气从河床中跑回了河谷岸边。到了这个地方,算是脱离了雷电袭击的区域。

  保良还没有死,肩膀上被烧坏了一块,泛着雷电烧伤特有的那种灰白色。老安让人把他弄到一边治疗,我默默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心里很矛盾。他临危抢救保良,这让我很佩服,但是一回想到佩新的死状,我心里的佩服顿时转化成了更加复杂的情绪。

  但恨意,一点都没有消退。

  我们的车子还在河川内,没办法离开,而且失去了物资,一群人就在河谷附近原地坐下来,没吃的,也不能睡觉。范团那种人的生存能力绝对很强,就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跟我聊了一会儿,竟然呼呼的就睡着了。

  我起身走到旁边,自己坐下抽烟。抽着抽着,就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老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过来,他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在我身旁坐下来,也拿出一支烟。

  “今天的事情,以后要记在心里,这是一种经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救自己一命。”老安望着远处的河谷,道:“我从未来过昆仑,有点大意了。”

  我没有问,但老安还是详细的跟我解释了一遍。在昆仑山里面,有一个地方被称作地狱之门。那里也是一片谷地,谷地中的磁场很不正常,在云层比较厚的时候,谷地中的磁异常会和云层内的电荷发生反应,导致电荷活跃,从而引发放电。磁场覆盖的范围几乎就是一个雷区。老安没有来过昆仑,但是在行动之前,他已经准备了许久,把所有能阅读的有用的资料全部浏览了一遍。原本以为距离昆仑山的地狱之门还有很远,然而却没有想到这片河谷同样是一个禁地。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能睡,就睡那么一会儿。”老安的讲述很简短,一支烟抽完,该说的话就基本说完了。他丢掉烟头,站起身的时候又转过头对我道:“有一点,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你可能听说了,我的规矩比较大,但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来到这个圈子,我要为你们负责,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者原则问题,我一般不会跟谁计较。”老安说着,语气就凝重起来,表情变的严肃,道:“但有一点,必须牢记。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丢下自己的同伴。只要你还活着,就要让他们也活着。”

  这些话让我想起他奋不顾身去抢救保良的一幕,平心而论,我不觉得老安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这些。只不过我对他的成见不可能消除,所以听了他的话,我还是多少有点不以为然。

  “如果有一个人遇险将死,另一个人却在安全的处境下,那么他冒险去救人,是不是会把自己陷进去?”我故意笑着问老安:“本来只死一个人,现在却要死两个,这划算吗?你能保证你定下的规矩谁都可以做到吗?”

  “我能做到。”老安肯定的回答:“你,也必须做到。”

  “你不怕死吗?”

  老安突然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笑容,他常年都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这可能导致他的面部肌肉都僵化了,所以一笑就显得不自然。

  “我不怕死,其实,人最不应该惧怕的,就是死亡。”老安留下那抹生硬的笑容,边走边说:“我们每个人,说不定已经死过很多很多次了......”

  “能解释一下这句话吗?”我突然感觉震惊,我不知道老安是不是有意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听到这个,我不由自主的就能联想到几天之前的那个深夜,在墙壁另一端出现的轻语。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青铜小炉里面的不死鸟鸟粪,只不过让人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却无法真正的死而复生。

  “我现在解释不清楚,因为我也没有完全了解。”老安头也不回的道:“你也可以认为,我在信口胡诌。”

  就这样在河谷附近凑合了一夜,第二天,天气放晴了。我们抓紧时间从河谷里把车子开出来,这一次再也不敢贪图方便,老老实实的顺着河谷的边缘,绕了个大圈子,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路,还是那么枯燥,我习惯了孤苦的野外生活,所以不觉得什么,反正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煎熬,就看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经过十天不停的跋涉,我从地图上看到,队伍已经接近了坎达木盆地。

  这个时候,老安终于放话了,他说目的地很快就到,让大家再坚持一下。本来,我以为他说的目的地是坎达木,但老安说不是。

  “真正的目的地,距离坎达木还有二百二十多公里。”老安指着地图道:“这一次,我们要找的,不仅仅是青铜。”

  “不仅仅是青铜吗?”

  “对。”老安点点头,道:“还有传说中的元突古国。”

  我听着就有点迷糊,我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对于历史的了解,不敢说炉火纯青,但至少在普通人面前,属于半专业的水平。但是我搜遍了记忆每个角落,都回想不起坎达木盆地周围,曾经存在过一个叫做元突的古国。

  “元突古国,是周穆王西游时最重要的一站,同时,它很可能是青铜图案的起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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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0 10:3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四章 古老的国度


  老安的话相比过去多了一些,至少有耐心跟我解释这些问题。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我才恍然大悟,难怪在自己的所知中始终搜索不到关于元突古国的任何信息。

  元突古国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中,很古老的传说。传说和史料有很大很大的区别,有人说历史不可全信,但是既然存在着史料,就多少说明它曾经发生过。然而在一九九三年之前,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荒莽的昆仑山中,曾经繁衍过这样一个古老的国度。

  首次提出元突古国这个概念的,是一个匈牙利的历史学家,他是研究匈奴人的专家(人们普遍认为,曾经在北亚强盛一时的匈奴民族,西汉时期遭到汉的不断打击,最终西迁,匈牙利就是匈奴西迁之后演变而来的国家)。

  本来,这个匈牙利学者并没有刻意的研究昆仑山中是否存在过什么古国,但是一些珍贵的匈奴族内资料中偶尔显示,古老的匈奴人曾不止一次的探索过昆仑。昆仑这个词,其实就出自于匈奴语,意思是“天”。

  这引起了匈牙利学者的强烈兴趣,为此搜集了所有可以搜集到的资料。这种搜集也可以认为是一种抢救性的发掘,很多不为人知的古老往事重新浮出水面。古老的匈奴人在昆仑山中探索的时候,很意外的发现了群居的人迹,他们和这些人的语言不通,而且双方都带着敌意,没有太多的交流。

  在之后一次次的探索中,匈奴人和这群居住在昆仑的族群产生了接触,随着接触的增多,他们才发现,这其实并非一个很原始落后的族群,而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国家。匈奴人称他们为“元突”,意思就是被遗弃的国度。

  在历史上,这可能是唯一记载了元突古国存在的史料。因为昆仑山的地理位置偏僻,在其它所有权威性的历史文献中,这一部分始终是个空白,而且国内的学者也不可能因为一段来自古匈奴遗留的传说性史料确定元突的存在。

  我们的学者,其实有时候还是很“严谨”的。

  “凭什么认为这就是周穆王当年西游的重要一站?”

  “我推测的,有相应的根据。”老安道:“目前,我们也位于探索阶段。”

  “那就是说,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对老安一直有成见,所以隐隐的就觉得他太武断了,因为自己的推测,把一群人从内地拉到荒僻的昆仑来。

  “我没办法忽视这些信息,很重要。”老安道:“宁可白跑一趟,我也不想错过机会。”

  周穆王西游,曾经流传下来相关的记载,但可以想象,那些记载只是官方性的,看起来很客观,不过有点夸大,至于非常隐秘和重要的事情,不会出现在记载当中。

  “问你个问题,传说中,昆仑山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老安突然改变话题,道:“你相信她的存在吗?”

  “你说呢?”我冷笑了一下,有一种智商被蔑视的怒意,那个神话传说里人头豹身的西王母可能存在吗?如果她真的存在,那么就意味着唐长老,大师兄二师兄那帮人,其实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给你一个劝说,或者告诫。”老安认真道:“如果你没有见过,就不要轻易否认一个事物的真实性。”

  传说中,元突是西王母的一个属国,他们历代繁衍,生存于昆仑山中,这个属国唯一的作用,是替西王母守护一些东西。更重要的是,周穆王见西王母,在中国的历史传说里面,是一件伤感又浪漫的事,他们的相见,并非两个国度的君主的会见,期间多了一份朦胧且让人揣摩不透的情愫。

  据说西王母对于东来的周穆王很有好感,但她是一个长相非常抽象又独特的女人,像史料中记载的一样:豹尾虎齿,善啸。我相信穆王没有勇气天天抱着一个不像人的女人睡觉。

  但是正因为西王母对周穆王的情愫,让他得到了一些方便,古老的匈奴人在昆仑山中不止一次的探索寻觅,很可能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可他们除了知道昆仑山里有一个叫做元突的古国之外,其余一无所获,周穆王就不同了,他可能从元突得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老安觉得,青铜,是周穆王主使铸造的,青铜图案的原型,就来自元突。

  这一下,我终于明白了老安不远千里跋涉到昆仑山的重要原因。

  “那些青铜,是什么东西?”我问道,这问题去问别人的话,他们都有忌讳,只有老安可以完整的回答我,当然,那要在他愿意的情况下。

  “我不完全了解,正因为这样,所以不敢乱说。”老安望着远近一座座几乎高耸入云的大山,好像有一点感慨。

  青铜上携带的信息是周穆王第一个带回来的,因为西王母的青睐,所以他可以弄到一些东西,但是他离开了西王母的领地返回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很可能,连他本人对这些信息都是一知半解,没有完全领会。

  我也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老安的说辞,反正谈到最后,对那些青铜,我还是没有一点了解。

  在匈奴人的记载中,元突就在附近,但是我们只有概念,对于其它就一无所知了,不清楚具体位置。这就要一步一步的去寻找,在那种群山起伏的崎岖中寻找一个消失的古国的痕迹,并不是件轻松的事。随着寻找的深入,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道路,到后来车子几乎开不动了,需要徒步。老安把保良还有另外一个同伴留在外面,让他们照看车辆以及物资,剩下的七个人继续寻找着。

  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员,每个人都得超负荷的背着自己所需的食物,水,以及其它一些东西。给养消耗完的时候就得回去补充,所以不可能走的特别远。这种寻找其实很可能没有任何结果的,老安也担心这些,徒步寻找了三五天之后,他催促大家加快速度。

  “我真的快不起来了。”范团不能当面抱怨,只能背后跟我小声的嘀咕嘀咕,苏小蒙没什么体力,两个人的负担几乎全都由范团一个人背着,那背包扎实的几乎和他本人一样硕大。

  就在我们感觉寻找没有希望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条河。这是一条不大的河,完全由附近雪峰线之上的积雪融化汇聚,根据地理位置来分析,它很可能是格尔木河的一条支流。一条河并不意味什么,但是只要认真一想就会明白,有水的地方才可能存在蓬勃的生机,古代的文明,大多发源于大江大河流域附近。昆仑山苦寒荒僻,当年的元突古国如果要生存发展,就离不开水源。

  我们马上决定沿着河行走,而且速度相当快,大概一天半之后,我远远的望到了一片好像沉陷在地平线之下的绿色。

  在昆仑绝地中,那种连成一片的植物绿简直就是一种奇观。在自然条件的限制下,昆仑域内的植物一共一百来种,低矮的灌木是最常见的高等植物,绝对不可能长到一放眼一片翠绿的程度。

  再走下去,形势就一目了然了。昆仑是地质活动相当频繁活跃的地区,很多年前的造山运动构造了昆仑山脉的主体,而且留下了一些“副产品”。那条不知名的河顺着地势从一个巨大的山间峡谷中间流过,峡谷相当大,如同一个狭长型的盆地。有水的滋润,再加上盆地内温度稍高,植被竟然相当繁茂。站在峡谷入口的河边,就能看到里面一片密不透风的老林。事实上,峡谷至少在地平线之下十几二十米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看见的全部都是大树的树冠。

  队伍兴奋起来,虽然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元突古国的遗址,但有合适的生存条件,即便遗址不在此处,也距离不会特别远。

  从峡谷的入口进入,要随着河走过一道三四十度左右的坡。真正站在峡谷的入口处,感受到的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奇观。峡谷中间郁郁葱葱,成片的植被围绕着河流生长,有的大树不知道多少年了,因为需要阳光,它们拼命生长,树冠距离地表十几二十米。清水,绿地,老藤,古树,就像荒漠中的绿洲。

  峡谷入口边的几棵大树粗的四五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范团在这里找到了自信,站在树的旁边,他显得很苗条。我们也累的够呛,老安让人弄点吃的。如果是在荒山戈壁滩上,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但是此刻不一样了,情绪总是根据环境在细微变化着的。几个人就在旁边准备生火,还有的想去河里弄两条鱼。

  范团累的吐血,丢下背包动都不想动了,我不跟那些人搅合,和范团一起休息。那边火堆还没有烧旺,一阵很奇怪的嗡嗡声骤然在头顶响起。

  “飞机?”范团一阵茫然,抬头就去看。

  “别扯了。”我立即否定,但是用心听听,那阵嗡嗡声真的好像人站在地面时听到从半空飞过的飞机引擎声。

  “你听嘛。”范团抬着头左右张望,不能否定上空是不是有偶然经过的飞机,但是那阵声音听起来距离很近。

  我和范团站在原地抬头到处看,嗡嗡声好像不是来自同一个方向的,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听起来让人有点心慌。

  不到一分钟时间,我突然听见身后的范团“哎”了一声,叫声中充满了仓促。但是回过头的时候,他竟然就不见了。

  我心里一紧,余光随即瞟向周围,范团消失的非常彻底,那么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竟然凭空而飞一样,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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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0 10: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章 沙蜂



  我感觉到紧张,现在是在大白天,郁郁葱葱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但光线还是很充足的,我不可能看错,在转过头的两秒钟时间里,根本看不到范团的影子,前一秒钟他还在嘀嘀咕咕,后一秒钟发出“哎”的一声就不见了?我的思维顿时转不过弯。

  但是紧跟着,我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几声很惨的呼号声。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立即看到范团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拦腰卷住,拖到了几米高的半空。他在激烈的挣扎,但是身体是悬空的,吃不上什么劲,所以晃来晃去毫无办法,只能张口大叫。

  “怎么回事!”我问他,余光已经看到河边的人急匆匆朝我们跑过来,我想让范团镇定,等人来了之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你!你小心!”范团在上面晃晃悠悠,而且看样子还在被缠着他的东西朝上面拖:“树边的藤条!那东西会动!”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感觉小腿上突然一紧,被一根东西缠上了。低头看看,那是一根三根指头那么粗的老藤,带着几片新生的叶子。这东西之前就看到了,却没有在意。然而现在,它就像一条蛇,缠住我的小腿之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藤蔓的另一端传过来,我的身体立即失去平衡,整个人差点被倒掉起来,临危中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地面上凸起的老树树根,那股力量非常大,我在拼命的死抓着树根,它在用力把我朝树冠上拖,僵持之间,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的骨节被拉的咯嘣作响。

  “接住!”老安他们朝这边跑,但是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老安喊了一声,抬手扔过来一把裹在刀鞘里的短刀。那刀子大概有一尺半长,沉重且锋利到极点,那一刻,我的反应出奇的快,伸手接住短刀,用牙咬掉刀鞘,身体猛然一弓,三两下就把小腿上缠着的藤条砍断了。

  断掉的藤条像是有生命一样,被砍断的同时立即缩到了树后。在我脱身的同时,老安他们跑了过来,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之前听到的那阵嗡嗡声越来越强,也越来越明显。

  “快!是沙蜂!”老安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我就看到从高大浓密的树冠中,飞出了密密麻麻一大片虫子。

  那东西非常硕大,长的像马蜂一样,每一只都有十厘米左右长,因为体型巨大,它们的翅膀必须保持极高的振动频率才能飞行,因而嗡嗡声连成一片,铺天盖地一样。在昆仑的传说中,有一种叫做钦原的大鸟,很像马蜂,被它蛰过的东西都会死。眼前这些虫子没有那么大,但老安那样镇定的人此刻都显得慌乱,可想而知,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放我下来......”范团被吊在半空,完全不能动了,那些嗡嗡作响的沙蜂一群一群的从浓密的树冠里飞出来,如果锁定了范团,我想他会被蛰的体无完肤。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我不能完全信任范团,但是至少他比别的人对我友善和蔼照顾。我做人从来都是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的原则。在铺天盖地的沙蜂面前,我没有跑,因为不能丢下范团。

  别的人束手无策,那么短的时间里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我把冲锋衣的帽子拉下来罩到头上,转身就蹬着粗大的树身开始朝上爬。这些大树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树皮上的裂痕宽大的足以伸进脚掌,很容易爬上去。面临生死,我的动作比以往更快,几下就爬上去好几米,但是这个位置距离范团还远,我使劲伸着手,却无法触及到他。

  “你小心啊!”苏小蒙这些天感觉我的情绪不好,所以不敢一直缠着我说话,这时候她就站在下面,大声对我喊着。听到她的喊声,我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

  有时候,我是个敏感的人,我能感应到对方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里所要表达的情感。我觉得,苏小蒙的关切,来自她的内心。

  我没空回话,稍稍一考虑,就让范团做好准备。

  “哥们不想死啊!”范团可能晕头了,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大呼小叫:“卡里还有存款没花完,想想办法,给哥们个机会吧......”

  “别废话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屏住呼吸,双脚用力在树干上一蹬,借着这股惯力,整个人像是横空飞舞起来一样。这里距离地面几米高,掉下去可能会摔的很惨,但是我相信即便摔的再惨,也比被无数沙蜂蛰的遍体鳞伤要好一些。

  当我滑落到范团跟前时,用尽所有的力气,握着刀砍向缠着他的那根藤条,短刀锋利无比,我又用了全力,一下子就砍断了。我和范团顿时从持平的位置一起摔向地面,有下面的人接着,估计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然而就在我还没有落地的时候,骤然感觉胸口被一阵细针扎了一下,刺痛刺痛的,这阵刺痛不算什么,我能承受,但是伴随着刺痛而来的,是一股难以抵挡的麻痹感。我下意识的抬手一拍,一只硕大的沙蜂在胸口被拍的稀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的手和脚立即发软,等被别人接着落地之后,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我的视线开始恍惚,沙蜂的毒性发作的相当之快,几乎和神经反应一样迅速。一片又一片斑驳的红肿从胸口开始蔓延,很短时间里就到了脖子还有脸上,整个人如同浮肿了一大圈,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让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沸腾起来,那种灼热憋的人难受的要死。老安他们抱着我就跑,我们没有能力对付这么多沙蜂,唯一的办法就是下水。

  “他......他怎么样......”苏小蒙带着哭腔问老安,在他们抬着我奔向不远处的河时,我的意识已经恍惚了,云里雾里一样,飘忽不定。沙蜂的嗡嗡声像一片潮水,有人顺手从火堆里拔起一片没有烧透的草,用烟在驱赶它们。

  “沙蜂剧毒。”老安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我的感官系统可能受到毒素的干扰,后面的话就听不太清楚了,隐约中,我感觉老安用刀子在我胸口被蛰的地方划了口子。再接下来,可能被他们抬着跳进河里,被冰凉的河水浸泡着,浑身上下的灼热感略微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成群的沙蜂迅速汇集,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拍死在身上的那只沙蜂留下了什么信息素之类的东西,但是一群人全部被锁定了,几个人泡在河里,头顶的沙蜂一片一片的掠过。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咬着一根中通的苇杆,然后一寸不露的全部隐入河水里,和沙蜂耗时间,把它们熬走。然而我已经丧失了某些感官意识,只能勉强保持自主呼吸。

  我听不到他们在商量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想出什么办法,但是恍惚间,我觉得两片温润的嘴唇紧紧贴到我的嘴唇上,然后一起浸入河水中。

  我以这种人工呼吸般的方法获取必要的氧气,我不知道那两片嘴唇是谁的,但是混乱的意识中,慢慢浮现出苏小蒙的影子。我能感觉到她紧紧的抱着我,我们的嘴唇贴在一起,没有任何空隙。

  我想,那应该不是我的初吻,但是这样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我能想象到苏小蒙欢快的嬉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那颗标志性的白白的小虎牙,可是很遗憾,迷迷蒙蒙中,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可能躲在一个临时帐篷里,外面燃着一堆不断冒烟的火。身体的灼热感感觉不到,只是微微有点肿胀,这说明沙蜂的毒素可能已经被驱逐了出去。

  “你命大。”老安钻进帐篷,对我道:“被沙蜂蛰过的人,几乎活不下来。”

  我感觉很累,不想说话,转头一看,苏小蒙和范团坐在我身边,可能从上岸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守着。

  “我们暂时休息一下,等明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的事,等你恢复后再说吧。”老安对我点点头,道:“另外,要谢谢你。”

  我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不知道他要谢我什么。

  “要谢谢你在最危急的时候,没有丢下你的同伴独自逃走。”

  老安没有再废话,接着离开了帐篷。我的意识清醒了,感官也恢复正常,我能清楚的看到苏小蒙还有范团两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哥们......”范团一下子抓着我的手,道:“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谢你了,总之......总之......”

  “那没什么。”我试着翻身坐起来,身体没有大碍,神经性毒素只要驱逐的比较彻底,一般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好机油,一辈子。”范团诚挚的望着我,道:“你在树上救我一次,我在河里救你一次,我觉得你可以感受到我宽博的肺活量。”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睁的和鸡蛋一样,顿时觉得范团那张憨厚的脸说不出的腻味。如果在河里给我输氧的人是他,这事传出去,我觉得还不如直接死在河里干脆。

  “很讶异么。”范团说着就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

  “好了,不要闹了,不要把别人的功劳挪到自己身上。”苏小蒙笑着推了范团一下,我转头看向她,在我的目光触及到她的时候,她有点躲闪,脸庞上浮现着隐约的羞涩。

  几乎不用任何思考的时间,我就能回味到我们嘴唇紧贴在一起的情景。

  那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吻,但是,只要回想起来,就会觉得淡淡的甜。我不愿这么想,因为我知道我和苏小蒙不在同一个立场上,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一幕一幕,都留在记忆中。

  不愿想,却又忍不住去想,人,总是这样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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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1 14:3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六章 脸


  尽管我和苏小蒙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呆在一个帐篷里,总是感觉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幸好有范团在场,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后面的路,我们得很小心。”范团给我弄了点吃的,在旁边道:“这里的沙蜂很多。”

  在我昏迷期间,范团他们又经历了一些波折,峡谷入口巨大的树冠上,隐藏着很多大概两米多长的黑褐色的沙蜂蜂巢,蜂巢的颜色和树干几乎没有区别,再加上浓密枝叶的遮盖,不容易被发现。那种生长在林间的藤条很古怪,到现在为止,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植物或者动物,但是它们和沙蜂之间肯定有共立的关系。老安他们带着我入水之后,那些沙蜂本来不愿意离开,很凑巧,一只迷路的野羚羊误闯到了峡谷里面,被藤条缠着之后就不能动了,硬生生的拖到树顶,覆盖在河面上方的那些沙蜂才依次退去,无形中等于帮老安他们解围了。

  那只野羚羊很快就被从树顶抛了下来,血肉几乎被无数的沙蜂吃光了,皮毛上千疮百孔,听着范团的讲述,我就隐隐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如果这些野生沙蜂能够想办法被慢慢驯服的话,放在峡谷入口,就是很要命的守护者。当年的元突人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思维。

  范团和苏小蒙照顾了我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无恙了,深入峡谷的路还有很远,但是丛林密布,我们的视野有限,现在也分辨不清楚那个地方有巨大的蜂巢。考虑了很久,老安带人伐了一些木头,然后扎了两个小木排,那条河流入峡谷之后,水流就缓了,木排子在水面上可以平稳的前行,走水路的话可以减少麻烦,避免沙蜂的袭击,不过这样肯定也会失去很多观察的机会。眼前的情况实在说不上乐观,但是范团是那种记吃不吃打的人,一夜之间就把昨天的危险给忘光了,坐在小木筏子上显得很写意,竟然还哼着天一他爹的歌。

  顺着河漂流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我们估计已经完全深入到了峡谷的深处,这个地方正好位于两座大山的中间,阳光几乎全被遮蔽了,植被变的低矮但是茂密,这种环境不适合沙蜂的生存,队伍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又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河道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转弯,河流的水位其实没有变化,但是因为地形的原因,经过转弯之后,坐在木筏子上就觉得水位低了许多。透过河岸两旁那些横生的植被,可以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岩洞。每个洞看上去都深不可测。

  “停一下!”老安在前面的筏子上突然挥手示意,这里的水流相当缓,撑筏子的人马上把筏子靠岸。

  其实在老安示意的同时,我已经知道了原因。雪山河流的源头水质非常清澈,如果是不深的河,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底。我在筏子边上发现,这里的河床底部,好像沉着一个一个很大的陶罐。

  这绝对是个很重要的发现,在此之前,峡谷内没有任何线索,但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河底的罐子就说明,这里可能真的存在过一个文明。

  和我想的没错,老安就是因为这些罐子而让木筏临时靠岸的。我们的人数有限,只能随身携带必备的物资,潜水装备带不过来。不过好在河水缓慢而且不深,范团还有另一个人的水性都不错,老安安排了一下,让他们依次下水,先探探虚实。

  过了一会儿,第一个下水的人上来了,水底的确沉着大概十几只罐子,罐子大概有半人高,根据他的讲述,我就判断,那应该是黑陶。黑陶很古老,最早烧制黑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以前,那是一种古朴但是实用的陶制品,在西藏还有其它一些地方,黑陶的烧制工艺一直流传到今天,而且还有大热的趋势。

  “能弄上来吗?”老安问道。

  “可能我一个人不行。”那人道:“罐子里肯定装有东西,否则沉不到水底的。”

  “想想办法。”

  最后,下水的人就带着绳子潜到水底,在罐口上把绳套收紧,然后岸上的人用力拉,借助水的浮力,陶罐可以被拉到岸边。

  就这样操作,第一只黑陶罐很快就被拉了上来,在陶器发展的进程中,釉绝对是最创新和有用的一个环节。多少年过去了,这些沉在水底的陶罐因为那层薄薄的釉的保护,几乎没有受到任何腐蚀,擦干净罐子上的水渍之后,黑陶闪亮,光彩如新。

  老安动手砸掉罐口的封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顺着开启的罐口就飘了出来。罐子里是满满一罐乳白色的油脂,但是开启罐口的一瞬间,周围的人都看到在这些乳白色的油脂里,露出一只戴着镯子的手,苏小蒙的脸当时就白了。

  但是老安的心理素质非常好,不动声色的把罐子检查了一遍。这种油脂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提取的,油脂里面窝着一个最多三四岁的小孩子,尸体在这样的状态下保存着,没有完全腐烂,却也并非完好,反正看上去恶心又别扭。

  “继续拉。”老安拍拍手,若无其事的吩咐人接着下水。

  一只只陶罐被拖了上来,里面所装的东西五花八门,除了那种带着油脂和小孩子尸体的罐子,有的陶罐里装着颜色赤红的液体,闻着有股强烈的酒味,还有的是一坨一坨已经分辨不出来的粘糊糊的玩意儿,像动物的内脏。

  “胖子。”彪子搬动罐子,弄的一身大汗,在那边对范团道:“该你下水了。”

  “又来指派你前世的爹了......”范团嘀嘀咕咕的翻着白眼,脱掉外衣,河里的水其实凉的刺骨,即便他这样的大胖子,下水也是一阵哆嗦。

  简单的打捞工作在不断进行,罐子越捞越多,这些黑陶罐可能会带给人一些新奇以及刺激,但是却没有什么实用性的线索。看的多了就觉得乏味,我转身走到一旁,去和刚刚上岸的范团说话。

  但是这一看,我就觉得不对劲。范团连头发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坐着呆呆的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拍了拍他,立即把他吓的猛一哆嗦。

  “你怎么了?”

  “没什么。”范团咕咚咽了口唾沫,回头朝正在收拾罐子的那些人看了看,又看看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这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吗?”我坐下来道:“到底有什么事?”

  “我随口一说,你随口一听,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反正你就当我没事了瞎说吧。”范团找我要了支烟,猛抽了一口,小声道:“我觉得,河里有东西。”

  “什么?”

  “我说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范团身上的肥膘一抖,道:“刚才下水的时候,我好像看见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人一闪而过。”

  “河下面,有个人?”

  “我真说不清楚......”

  范团可能有点紧张,但是他无法确定自己刚才在河底看到的是什么,总之是一个很像人的影子,呼的一下就闪过去了。圈子里的人有时候闲聊会说些乱七八糟的事,范团很信这个,刚才那只罐子里的小孩儿尸体已经带给他很重的心理阴影。

  不过,范团和另外一个人轮流下水,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种事情说不清楚,我虽然也遇到过一些怪事,但是我不觉得那些罐子有古怪。

  范团怕挨骂,没敢把这事讲给老安他们,打捞进行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老安对河岸两旁那些岩洞比较有兴趣,打算查看一下,所以队伍就地在这里驻扎下来。清澈的河水里不断有鱼跳跃出水面,但是因为那些罐子的原因,没人再肯捕鱼吃。

  晚饭后是难得的清闲时间,我的背包在遭遇沙蜂袭击的时候丢到了哪儿,最后也没敢回去捡,老安过来给我送了两包烟,道:“没事的话,聊两句吧。”

  我们并肩走到帐篷外,峡谷里的地形限制,只有日月当空的时候才可能有自然光透入。这时候恰好是月亮最圆的一刻,老安和我说了一些西王母的传闻。说到西王母的时候,很多人可能有个误区,认为西王母就是王母娘娘。其实,王母娘娘是百分百的神话传说,而西王母,有人认为,那是一个母系氏族的首领。也就是说,王母娘娘肯定是不存在的,但西王母就很难说了。

  我不知道老安要表述什么,或者说对我灌输什么,他说,我就听,也不发表什么意见。老安不介意我的态度,反正该说的话说完他就闭上嘴巴,不管我能不能吸收理解。

  “有的时候,一提到传说,可能人就会下意识的觉得,那是虚构的。”老安道:“但这种虚构如果有原型呢?这些话,你好好想想。”

  老安走了,留我一个人坐在河边,我是在思考,但并不仅仅思考老安所说的话,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事。以往,我想的最多的,就是青青他们,然而现在,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会联想到苏小蒙的影子。

  我连着抽了好几支烟,顺手把烟头抛进河里,在我丢掉最后一个烟头的同时,眼神立即顿住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占据了思维神经,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整个人都像被挂在了弓弦上。

  就在我面前的河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浮出一张脸,正直盯盯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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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1 14:3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七章 网开一面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胆子再大的人也会有顾忌的时候。面前的河面上突然就浮出一张脸,那种情景足可以把人吓昏过去。我惊悚的差点大叫起来,那一瞬间,大脑几乎空白了。

  哗啦......

  一声水响,河面上那张脸在我惊愕的同时一下子蹿出水面,猛然揪住我的衣领,粹不及防之下,我被他噗通带到水里,来不及叫喊,咕咚咕咚就灌进去两口水。入水的时候,我猛然回想起白天范团跟我说过的话,当时不以为意,总认为是范团看花了眼,可是现在想想,那很可能不是范团的错觉。

  我不能束手就擒,拼命抓住对方的胳膊,挣扎着浮出水面。接触的同时,我感觉到这应该是个活人,心里的紧张顿时就减少了很多,既然是活人,就总会有对付的办法。这人是有点力气,但并不至于可以轻松制服我,他只不过是趁我惊愕的时候占据了一点先机,我恢复镇定之后,就在河水里和他纠缠起来。

  河水的流速很缓慢,我们顺着水流漂出去一段,那人的举动有点古怪,他一边和我搏斗,一边就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在我身上裤子上的口袋里摸索着,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这个古怪的举动让我抗拒的心理更强,而且在搏斗之间,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们两个随着漂流的河水死死纠缠在一起,老安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露营,尽管我镇定之后暂时没有被对方威胁到,不过还是早点解决问题才安心,所以我不断在河水中起伏间就想大喊着发出信号,希望远处的人能够听到。

  然而就在我一嗓子喊了一半的时候,骤然停住了叫声,因为随河水漂到河道转弯处的时候,一束明亮的月光从头顶洒落,我隐约中看见,这个跟我搏斗着的人,有点面熟。

  随后我就恍然大悟,难怪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我曾经见过,而且上一次见面时也很不友好,是在激烈的追逐中跑散的。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那个荒凉的死村,这家伙就是曾经躲在干涸的枯井深处装死又偷袭我的那个人。

  死村和昆仑山脉之间相隔不止千里,猛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对方,我的思维就有点转不过弯。

  “你是谁!”我顿时觉得不能再大声的叫喊了,这个人有多大本事,我大概了解,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对方不回答我的问题,他依然蓬头垢面,烂糟糟的衣服在河水里浸的透湿,他没有太多表情,但是眼神中流露的是一种极为不甘的目光。我沉声质问他的时候,他就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羊,突然从搏斗中挣脱出来,转身钻进水里,朝我相反的地方游去。这个人的身份来历不明,但是他两次出现在和青铜有紧密关系的地方,就不得不让我非常重视。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去追。

  我的水性还算可以,过去上班的时候业余爱好就是游泳,这种水流很慢的河流中,孰高孰低,立竿见影。那人游出去了二三十米,我已经从后面追上,他估计觉得在水里的速度甩不脱我,马上朝岸边游,然后哗啦钻出水面,匆忙爬上河岸,拔脚就跑。我紧追不舍,憋着一口气,一丝不肯放松,也随即上岸继续追赶。

  这一次我有充分的准备,而且没有受到任何干扰,那人钻进河岸旁一片低矮的树丛中,刚刚钻进去,我在后面猛然一发力,身体腾空前扑,顿时把他扑倒在地。这人没有经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完全是靠自身的力量还有敏捷,一被扑倒,随即就落在下风,我使劲扭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然后按到身旁的一棵树上。

  “说!你是什么人!”我重重喘了口气,刚才一番搏斗和追逐,消耗了不少体力。

  他依然不肯说一个字,背对着我被扭着胳膊,正全力想要转过头,鼻腔里噗噗的朝外喷着细小的水星。

  就在我开始逼问他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沿河赶过来了,还能听见范团的呼叫声。我心里一紧,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或许还能想办法从他嘴里得到点什么,然而老安他们赶过来,就让我非常矛盾。

  我该怎么做?让老安他们带走这个人,然后从他身上逼问出线索?我相信如果老安得到了什么,必然不会原原本本的复述给我。我宁可自己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能便宜老安。

  想到这儿,我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对他道:“你走吧!跑的快一点!再被人追上,就没人能帮你了!”

  那人得到自由,猛然转过身,他的脸庞上有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可能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放他走。

  “快点走!”我转头看了看,那些人的手电光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不用多久他们就会赶过来。

  他顿了顿,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跑,跑出去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可能想说点什么,不过他也知道没有时间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

  老安他们已经非常之近,我整整衣服,但是浑身湿漉漉的,没一点办法。接着我调整好呼吸,若无其事的从林子边走了出来,河对岸的手电光一起照过来,我二话不说,噗通跳进水里,游到对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苏小蒙很焦急,跑过来就问。

  “没事。”我对她笑了笑,把上衣脱下来拧干水,道:“闲得慌,游泳。”

  这一听就是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话,苏小蒙顿时睁大了眼睛。我用余光瞥瞥老安,他倒没说什么,但是旁边的彪子皱皱眉头,道:“游什么泳?你当这些人都是傻子?我告诉你,刚来的人老实一点,别跟我们耍猫腻。”

  “你觉得自己是谁?”我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范团那种好脾气,也不会忍气吞声的受谁的气,我只是觉得很怪异,这个彪子从我进入圈子以后,虽然没有过多接触交谈,但他好像一直对我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敌意:“我不欺负人,但,也不要欺负我。”

  “妈了个巴子......”彪子当时就火了,抖抖手朝我走过来,他在队伍里的地位仅次于老安,很少有人会顶撞他。

  “你干嘛!”苏小蒙转过身就拦住彪子,范团也在旁边劝。我静静的看着他,这家伙膀大腰圆,真打起来,我不占多少便宜。

  “你让开!”彪子的脾气不怎么好,一旦发火就很难控制得住。

  “算了。”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老安开口道:“都少说两句,嘴巴上吃亏是福。”

  老安一发话,彪子才悻悻的收回手,老安慢慢走到我跟前,那双深沉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悠悠的对我道:“回去把水擦干,以后不要夜里游泳,水凉,会感冒。”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我不知道老安抱着什么心态,可能他也是个非常隐忍的人,在没有抓到确凿证据前,不会对我发难。我侥幸没有被追究,但是一点都不轻松,老安,绝对是比彪子更难对付的人。

  我们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老安就带着人开始探索河道一边的岩洞,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很难说那些洞到底是自然形成的,还是过去的元突人开凿的。有的岩洞是死洞,很像是储藏东西的地方,略一联想,那些密封的陶罐子沉在河底,隔绝了空气以及各种微生物,可以更长久的保存,那么岩洞,十有八九就是仓库。

  他们在岩洞里没有发现多少东西,但是那里面的人为痕迹显而易见,这个发现让人很兴奋,进一步说明,传说中的元突古国是存在的,而且这片植被繁茂的峡谷,很可能就是他们当年的重要活动地点之一。

  而且在当天黄昏时,老安他们找到了这些岩洞里唯一的一个活洞,洞没有尽头,走进去了四五十米,依然在延伸,天色有点晚了,探路的人原路返回,吃晚饭时,老安对我们说,明天要好好的探索一下那个未知的岩洞。

  “岩洞在四五十米的地方分岔了,要节省点时间,所以我们分一下工。”老安指着苏小蒙还有范团,对我道:“你们三个一路,你来负责。”

  “你开什么玩笑。”我正吃着东西,就感觉莫名其妙,范团和苏小蒙是什么角色,我心里很清楚,我算是有一点野外生存和探险的经验,但是带着他们两个人,我很难保证安全。

  “我们的物资不多,在给养消耗完之前,要尽力把能走的地方全部摸索一遍。”老安不动声色,道:“就这样决定了。”

  我一下子就没有了食欲,老安身旁的彪子不易觉察的露出一丝冷笑。彪子的冷笑,还有老安的镇定,都让我认为,这是个圈套,或者说是一个故意挖出的坑,逼着我往里面跳。

  “另外要提醒你,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要记住我的话。”老安根本不理会我的不满,接着道:“不能丢下你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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