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是个怪咖，从来不让人坐在他右边——我好后悔知道了真相-作者：鬼叔

化不肥

　　我突然间欣喜若狂，两秒钟之后才醒悟，门外不可能是唐双，而是莫宁跟着曹老板一起下来了。

　　也算她是有心。

　　曹老板正在各种尝试开门，脚踢、手拍、拨弄门把手，但是似乎全无用处。
　　李世海阴险地一笑：“没用的，门是开不了的。”

　　门外，莫宁继续喊道：“必贵！你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下：“是李世海，他要把我……”

　　变成量子幽灵的李世海，性格也凶残了起来，突然往我喉咙上劈了个手刀。

　　我的喉结差点被劈碎，痛苦万分，口里一阵腥甜，却连血都咳不出来。

　　如果不是被他拖着往前走，现在我已经满地乱滚了起来；无比痛苦之间，我听见铁门外莫宁疑惑的声音：“李世海？你是说李世海？”

　　就是李世海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正在这时，铁门外又响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然后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在、在这，老、老蔡……”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门外，是李世海的声音。

　　另一个李世海。

　　莫宁在铁门外补充道：“必贵，李世海没失踪，他说下午在机场接到电话，赶过来学校找我，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最后才进了荔枝林，一进来，就看见到我跟曹敏钦了！”

　　曹老板也大喊道：“没错，我们被骗了，李世海不可能在下面。”

　　李世海的声音还是那么喘：“你跟谁在里面？向亮吗？是不是向亮！我要好好教训他！”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从女生宿舍里翻墙下来，一踏上荔枝园的土地，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跟曹老板，不光是踏上了粒子加速器建好的另一个时空，而且，这一个平行时空，跟我们原来的那个时空，是有“时差”的。

　　这是两天前的另一个时空。

　　难怪，天上的月亮突然会升得那么高，而且那么亮。

　　难怪，明明离老向的十周年祭日，已经过去了九天，莫宁还说是向亮的头七。

　　原来，这就是两天之前，李世海还没有失踪，刚从机场过来，在学校转了半圈之后的……凌晨两点多。

　　所以，外面那个正常的李世海，并没有失踪，而是刚刚踏入荔枝林。

　　而挣脱着我往铁门里走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在这下面呆了两天，并且变成了量子幽灵的李世海。

　　我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

　　量子幽灵李世海的脸上，露出了极端惊恐的表情。

化不肥

　　他突然毫无理由地自言自语：“不要过来，求你了，不要过来……”

　　我手捂着疼痛难忍的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过来？门都开不了……”

　　下一秒钟，我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本来已经把我拖到拱门边上的李世海，突然之间，向实验室另一边的铁门，移动了两步。

　　他的脚并没有动，但是整个身体，在铅制的地板上，像溜冰似的，往相反的方向滑动。

　　就好像，在那边的铁门背后，有一块吸引力极强的磁铁；而这个量子幽灵的李世海，是一个用铁做成的人。

　　互相吸引。

　　突然“咚”的一声，从铁门外传来，接着是莫宁的惊叫：“你干嘛贴在上面？”

　　曹老板也怒斥道：“海胖子快走开啊，开门才能救老蔡，他是为了救你啊！”

　　李世海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是我想啊！有东西把我吸住了，快救我下来！”

　　我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几天之前，向亮的弟弟向明，给了我一块正常的卡西欧电子表；回到家里之后，被我放在书桌抽屉里的、镜像化的、左右相反的电子表所吸引。两块表在空中互相绕圈旋转，最后碰撞爆炸，造成了现实世界的重构。

　　而现在，铁门外是正常的李世海，拖着我不放的，则是镜像化的、左右相反的、量子幽灵李世海。

　　他们也在互相吸引。

　　两块表相互碰撞，都足以产生一场让世界灰飞烟灭的爆炸；两个人那么大体积的物质，相互碰撞，又会炸掉多少东西呢？

　　上一次，在现场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如今，在爆炸范围半径内的，还有来自不同时空的曹老板跟莫宁。

　　而且，抛开这一切不说，回到造成爆炸的物质本身。

　　两块卡西欧电子表，违背了物质守恒定律，从地球上，不，从宇宙中消失了。

　　如果是两个李世海碰撞、爆炸之后，所产生的效果……大概就是所谓的粉身碎骨、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万劫不覆吧。

　　连一点渣渣都不会留下。

　　所以，我能懂这个这个李世海的恐惧了。

　　然而，再恐惧也没有用，他还是死死地拖着我，朝铁门那一边，飞速滑去。

　　两秒之后，他根本连地面都站不住了，失去平衡，仰躺着飞向了半空中。这个样子，就像是飞机在高处空中事实，他正被负压吸向那个破洞。

　　这时候，他用来投球的那只手，终于也无力再抓住我了；我趁机挣脱了他，坐在铅制的地板上，看着他飞向铁门。

　　飞在李世海的李世海，面如死灰，留给我一个绝望的眼神：“老蔡，救……”

化不肥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紧接着，在莫宁跟曹老板的惊呼中，那一道牢不可破的铁门，竟然是被整块掀起。

　　两个李世海飞到了半空中，幸好实验室天花板有六七米高，不然他们就冲进天花板里去了。

　　也没什么幸好……

　　场面异常惨烈。

　　两个胖子在空中互相围绕、旋转、发出不该是人类发出的惨叫。

　　他们身上的衣物，像是车祸中的那样，早就被掀了下来，脱离了身体，也在半空中不停旋转。所以，我们眼前的景象，就是两个赤身裸体的胖子，加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在半空中一部看不见的滚筒洗衣机中，飞速旋转。

　　难怪我坐在实验室里，曹老板跟莫宁站在门外，三跟人都惊呆了，仰着脖子、不眨眼地看着这一奇观。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一个猎奇又诡异的场景，秒杀了所有的魔术、舞台效果，一定会让我毕生难忘。

　　更何况，这两个一分为二、孪生兄弟般的表演者，本来是我们的一个大学同学。

　　此情此景，连见识过两块手表碰撞的我，都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们两个也是下巴掉到了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然了，这个奇观没有维持太久。两个李世海以及他们的所有衣物，都在飞速旋转中，彼此靠近，马上就要发生大爆炸了。

　　我的脑海中，又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这个时候我才想到，要用脑子里的那个黑洞，来保护曹老板跟莫宁。

　　于是我一边大叫，一边一瘸一拐地朝他们两个跑去，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他们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两个李世海疯狂而绝望的呐喊，也完全盖住了我的声音。

　　我还没跑出几米，头上传来一阵波动，还有一个震荡的声音。

　　如果要用文字描述的话，那就是六字真言里的第一个字，“唵”——许多印度人坚信，宇宙在刚刚诞生时，所发出的就是这第一个声音。

　　我徒劳无功地伸出手，朝向十米外，那两个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的男女。

　　曹老板伸出双臂，想要抱住莫宁。

　　在他们快要接触到的前一瞬间，我眼前一黑。

　　脑子里的那个黑洞，又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整个身体包围了起来。

　　跟上次在卧室里，目睹两块手表引发的爆炸一样，我又暂时获得了高维度的一个视角。

　　我俯视着这个实验室，果然如同我所料，这次的爆炸比上次要强烈千百倍，整个实验室，包括铅制的地板、各种奇怪的仪器、拱门，还有惊恐万分的曹老板、莫宁，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被爆炸吹飞的粒子，这一次没有快速重构，而是如同沙尘暴般四处扩散，把保护着我的黑色球状体都掩埋了起来。

　　就连我的高维度视角，仿佛也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急速上升，越过了地面，飞过了荔枝林，超过高楼，飞到了云层之上。

　　我看见，整个S大，都变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微粒，只剩下——地底下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发出诡异的红色光亮，仿佛煤气炉上烧红了的铁圈，红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最后仿佛融化成液体，又变成刺眼的白光。

　　即使在高维度的我，也承受不了这个光亮，被迫捂住了眼睛。

　　突然之间，一阵巨大的吸引力，把我死命往地下拽。

　　我的身体仿佛能感受到重力牵引，产生了从高处坠下的失重感，心脏停止跳动，肺部吸不进任何空气。

　　我如同溺水的人，右手举高过头顶，被量子幽灵李世海劈了一下的喉咙，徒劳无功地嘶喊着：“救……”

化不肥

　　“命！”

　　后半句呼喊，响亮地冲出我的喉咙，然后仿佛是在一个空旷、巨大的室内般，不断地发出回音。

　　“命、命、命、命、命……”

　　我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地方。

　　地面凹凸不平，撑在地上的双手，以及我的裤子，都感觉到了地面的松软跟湿润。

　　我摸着自己的喉咙，奇怪，倒是一点都不痛了，就像是从来没被李世海劈过一个手刀。与此同时，我被踢了一脚的膝盖背，也完好如初，于是我轻松地站了起来。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我大喊道：“曹老板！”

　　接着是：“莫宁！”

　　甚至喊：“李世海！”

　　然而，回答我的，就只有我自己的回音。

　　我感觉裤子里有东西硬邦邦的，一摸，却是从喵喵那里借来的hello kitty手电筒。

　　所以，这不是梦。

　　那么，我到底是在哪？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听到隐约的水声，滴答、滴答。

　　还有围绕在身边的潮湿空气，暗示我，现在可能正身处地下，一个湿润的洞穴里。

　　我掏出手电筒，打开开关，照向周围。

　　这是一个空旷的人工挖掘的洞穴，大概有两三百平米，墙壁是未经加工的、被地下水侵染的、潮湿的泥土。仿佛是挖了这个洞，正准备进行建设，但因为什么原因就放弃了。

　　很容易猜到，我所身处的地点，就是爆炸前那个白色的、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

　　只不过，那个建成了的实验室，是在别的时空。

　　而现在的我，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粒子加速器没建成、有又山湖的时空。

　　一个人，在废弃的、阴森的、黑暗的地底。

　　这一个事实，会让任何人都感觉到恐惧。所以，明知道毫无意义，我还是发生大喊：“有人吗？”


　　“有。”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升起。

　　我仿佛被烟头烫到一般，在原地跳了起来，手电筒的光线四处乱晃，当然，什么鬼都照不到。

　　尽管我表现得惊慌失措，但是理智已经告诉了我，这个说话的人的身份。

　　我吞了一口口水：“老向？”

　　那个声音不带感情：“对。”

　　我皱着眉头，在黑暗中尽量睁大眼睛：“你在哪？我看不见你。”

　　老向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墙壁上的每一颗土壤、或者是潮湿空气里的每一颗水分子，所发出来：“你看不见我，是因为你不应该看见我，我也不应该在这里。”

　　我马上明白到，他说的不应该，并不是普通日常里所说、表达情绪的“不应该”，指的是物理法则上的不应该。

　　不应该在这里的老向正在这里，而三个本应该在这里的人，现在却不见踪影。刚才，在爆炸发生后，我只看见李世海、莫宁、曹敏钦三人化成了粒子，却没看见他们被重置。

　　该不会……

　　我心里一凉，不禁脱口而出：“他们人呢？”

　　老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是却极大地安慰了我：“都没事，你放心。”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老向接着说：“老蔡，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答案。现在，我就给你答案，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知道那三个人没事，又听到答案两个字，我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是身处地下一个幽暗的空间，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喜悦。但是，积累在心底的疑问太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哪个问起。

　　老向却催促道：“我的时间不多，抓紧。”

　　问答竟然还是限时的，我来不及想太多，赶紧继续刚才的问题：“李世海、曹敏钦、莫宁，他们三个人具体是去了哪里？”

　　老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完全不需要思考，马上详尽地进行了解答：“老蔡，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身处的是S大荔枝林下面，一个被弃用的人工建筑里。曹敏钦、李世海，都正走进荔枝林，等会就会下来救你。”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两个家伙没有死，而是在爆炸发生、现实被篡改之后，粒子都消散到了我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并且进行了重构。

　　不过，救我？

　　我狐疑地问：“怎么会是救我，明明是你把李世海骗到这里来，我跟曹老板来救他的。”

化不肥

　　老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也知道现实被篡改了，包括他们的记忆。在这个时空里，是你被称自己是向亮的人所骗，来到此处探险，幸好在失踪之前发了信息给他们二人。”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好吧，这个新剧本，倒也合情合理。看起来，在marylyn导演的这么多场戏里，我就是那个剧本被换掉了，都还浑然不知的演员。

　　不过，这时候与其抱怨莉莉安，不如担心她的“闺蜜”，我着急地问：“那莫宁呢？”

　　对于这个问题，老向却陷入了沉默；即使听上去语气毫无波动，但能猜得到，在灵魂深处——如果作为量子幽灵的他，还具有我们通常所说的灵魂——他对莫宁有极为深刻的感情。

　　几秒钟过来，他终于开口说：“另一个时空的里的莫宁，我不知道怎样，可能是独自呆在深坑旁边，谁都没有等到，然后就回了澳大利亚。而在这个时空里……”

　　老向又停顿了两秒，才接下去说：“她根本没回来。”

　　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得出来，老向心里满怀悲痛。但是，现在我并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安慰老向。

　　说好了要解答我问题的他，尽职尽责地催促道：“下一个问题。”

　　我用力挠头，抓住脑海里沉浮的一个疑问：“老向，你想从我脑子里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老向的答案正如我所料：“你的记忆。”

　　接下里，是我无法确认的一点：“你要我的记忆干什么？”

　　接下里，老向似乎是在描述别人的经历：“这要从十年前说起，我被他们两人骗到深坑里面之后，不久就下起了大雨。我不会游泳，在水里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扇铁门，就是在梦里给你看的那一扇。我推门进去，见到了莉莉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莉莉安，果然是她。

　　老向继续往下说，仿佛这些悲惨的遭遇跟他毫无关系：“莉莉安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我不由得打断道：“你怎么会相信？她是骗你的！”

　　老向否认道：“不，她没有骗我，她给我展示了一些，一些东西。”

　　我不知道“一些东西”指的是什么，但是，我非常清楚，莉莉安具有很强的说服人的的能力。在她还是一个时间囚徒的时候，为了让我当继任者，曾经布下了一个完美的局，我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侥幸发觉。

　　老向毫不停歇地继续道：“莉莉安告诉我，我可以选择就这样死掉，或者我的意识可以进入一个拱门，下到一个管子，后来我知道，管子就是粒子加速器。她说，我如果这么做了，就会以另一种形态活着。”

　　老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但却悲哀得让我浑身发冷：“另一种形态，她没有骗我，只是我在想……”

　　黑暗里，弥漫着他的声音：“算不算活着？”


　　我心里明白，老向所说的另一种形态，自然就是量子幽灵的形态。

　　自然而然的，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所以你就进了粒子加速器？然后呢？”

　　老向如同念稿子一般；“然后，我就进到了一个扭曲的时空，用人类的语言，无法描述这个形态，除非是亲身体验。当然，我想没有任何人会想要体验，并没有感觉到肉体上的痛苦，那像是一种空虚，被放逐到外太空的感觉。”

　　他毫无情绪地描述道：“任何人类，应该说是任何人类的意识，都一定会迷失在那里。因为根本不知道往哪，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沿着一条直线，不停、不停地往前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呢？”

　　老向接着说：“然后，我就走到了宇宙的边缘，成为了镜像的自己。”

　　笔直地朝前走，就成了镜像的自己，这一点跟莫比乌斯环里的二维小人，遭遇是一样的。

　　我不由得插嘴道：“老向，镜像的自己，量子幽灵，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是问题在于，要我的记忆是为了什么？”

　　老向完全不为我的打断而感到生气：“你研究过莫比乌斯环，对吧？我被放进去的那个扭曲时空，就等于一个莫比乌斯环，当我走到宇宙边缘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镜像的自己。但是，莉莉安一开始就对我承诺，只要能以这种形态活上十年，我就可以从你的脑子里，取出一个固定的记忆。以你的记忆作为锚点，我可以在那个扭曲的时空里，再走一遍，回到我出发的原点。”

　　我的脑子里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当一个生活在二维世界的人，绕着莫比乌斯环走两遍，就会成为一个左右颠倒的镜像，这个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我却没有再往深去想，这个镜像的二维生物，只要绕着莫比乌斯环再走两圈，他就会左右再颠倒一次，从而回复正常，变回原来的自己！

　　在老向所迷失的那个扭曲时空里，情况可能更为复杂，我无法想象具体是如何，但是找他所说，我唯一的、不变的记忆，就相当于一个锚点，可以让他找原来的出发点，然后再变回正常的自己。

　　可是，我仍然还有数不尽的疑问：“为什么你一定要变回来？”

　　老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就连叹气，也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只要我还是以那种状态活着，就会随时被召回到扭曲的空间里，这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饿。”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道：“饿？”

　　老向解释道：“没错，饿。我们都是文科生，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氨基酸、糖，所有能被人体吸收的食物，都是有手性的，具体来说，都是向右旋转的。人体也只能吸收右旋的食物，所以，你已经猜到了。”

化不肥

　　确实，如老向所说，我大概猜到了。

　　当老向以左右颠倒的镜像存在，不光是器官上的左右颠倒，连构成他身体的细胞什么的，也全部颠倒了。他身体的所谓“手性”都被颠倒，所以就无法吸收右旋的食物，无论吃多少东西下去，都无法消化，所以永远会感到饿。

　　所以在梦里，他在喊饿，并且吃掉了我影院里的爆米花。

　　不知道民间传说中的饿鬼，是不是基于这个原理；也不知道喝了那么多威士忌却没醉，同样因为他的身体无法吸收酒精。

　　如果不论喝多少酒，都不会产生醉意——要我说，这真是世界最可悲的事情。

　　老向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遥远：“还有问题吗？”

　　我徒劳无功地原地打转：“有啊，你别走啊老向，我还没问完呢！对了，如果你能取走我的回忆，现在是怎么样子的？”

　　老向似乎笑了一下：“按照莉莉安的说法，我会以真正的身体，出现在这个山洞里，而且会在一瞬间，突然拥有十年的生活经历，可能会跟你们一样，结婚，生孩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不过，现在说来也没用了。”

　　我着急道：“我愿意给你啊，你现在拿去不行吗？”

　　老向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惋惜：“太迟了，而且你说得对，很可能莉莉安是在骗我，一开始就是，她明知道我无法取走你的记忆，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来报复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我看出来了，她很恨你。你要小心。”

　　我不关心莉莉安，我关心的反而是这样一个问题：“老向，那你恨我吗？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不要来核反应堆，是为了保护我对吧？为了不让我被那个李世海拖进粒子加速器？”

　　老向对我的问题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李世海也被莉莉安骗了，他以为既然取不出你的记忆，就把你整个人骗过来，抓到里面去，可以起到一样的功效。但是，没有用，统统都没用，只是莉莉安在捉弄你。我怀疑，她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只是对自己能力的测试。”

　　他像一个吃亏上当的人，警告下一位：“老蔡，你要小心，她会回来找你的。”

　　此刻的我，并不在乎什么marylyn的报复。我只是预感到了什么，在黑暗里伸出手，当然能抓住的也只有黑暗：“老向，你别走啊，我还有很多问题啊！”

　　在不远处，我听到了纷沓而至的脚步声，还有两个人在呼喊：“老蔡，老蔡！”

　　老向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喊声，也没有听见我的话，而是突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老蔡，薛定谔的猫，你知道吗？”


　　我在黑暗中毫无用处地点头道：“知道，我知道。”

　　向亮继续往下说，仿佛他其实不在意我知不知道：“没错，薛定谔的猫。我，向亮，就是薛定谔的猫，处于生跟死的叠加状态，活着，同时又死了。现在，这一个黑漆漆的地下洞穴，就是关着猫的黑盒子。但是，我不在这个盒子里，我不在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是在物理法则之外的，或者说，物理法则不允许的一个存在”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黑漆漆的洞穴，确实就如书本上描述的，关着猫的黑盒子。

　　向亮接着说：“老蔡，你知道吗，你也不应该在这里。”

　　我不由问道：“为什么？”

　　老向停顿了一下，就像他对这个问题也感到疑惑：“在关着猫的盒子里，是不应该有任何的观测者的。因为盒子一旦被打开观测，猫的状态就要落实成为一种，是生，或者是死……”

　　他说到这里，我紧张地听着李世海跟曹老板的脚步，没错，一旦他们踏入这个关着猫的盒子，产生了观测……

　　老向不急不慢地，阐述他的观点：“奇怪的是，你现在盒子里，观测到了我，正在跟我对话，但是，并没有打破我生跟死叠加的不确定状态。”

　　他接着总结道：“老蔡，对于我们的世界来说，你是一个奇特的观测者。这么说吧，你跟我一样，也是物理法则之外的存在，可能在你的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更高级的、操纵物理法则的什么东西吧。”

　　我脱口而出：“高维生物？

　　虚空中的、生死叠加的老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毫无征兆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老蔡，大学时你介绍我看了一部美剧，《迷失》，还记得吗？”

　　我一边焦急地看着曹老板跟李世海来的方向，一边试图挽留正在渐渐淡去的老向：“记得，当然记得啊！”

　　这一部美剧，仿佛是老向对于人世间最后的眷恋：“很好看啊，可惜烂尾了。不过，还是很好看，想再看一次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说一些毫无意义地话：“你别走啊，老向，我下载高清版本给你看！”

　　出乎意料的，我听见了老向的笑声。

　　那是在漫长的痛苦、压抑之后，获得解脱的笑声。

　　笑声戛然而止，突然消失，或者说，从来就没存在过；就好像——十年之前，向亮这个人，就已经完全死去。

　　而我，不过是在这个地下的洞穴里，自言自语。

　　两只强光电筒照在我身上，接着是曹老板夸张但热烈的声音：“太好了，你没事啊！老蔡！”

　　我闭上眼睛，试图拒绝那莽撞的光线，重新回到黑暗。

　　那个叠加的、模糊的、不确定的黑暗。

化不肥

鬼叔系列第七部《迷失》完结，开始连载第八部《格杀》

化不肥

　　超脑系列 第八本

　　《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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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紧张？”

　　洁白的桌布上，唐双轻抚着我的手背。

　　我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坦白道：“有点。”

　　唐双莞尔一笑，安慰道：“放心啦，他私底下很nice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这么说，倒是把我逗笑了：“那是对你吧？”

　　此时此刻，我跟唐双坐在富丽堂皇的餐厅包房内，正在等一位客人。

　　这是香港一家赫赫有名的餐厅，也是全球唯一的米其林三星中餐馆。普通顾客要来用餐，需要提前一两个月预订；不过我家唐大小姐是何等人物，不光不用预订，而且还要了一个VIP包房。这个房间的位置绝佳，从我右边的落地窗看下去，便是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维港的景色固然很美，这家餐厅的茶也还不错；但如果你是在等一个重要的客人，窗外的天色从灰到黑，这人也还没出现——想必感觉不会太好。

　　更糟糕的是，随之时间一分分流逝，我的紧张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我焦灼地看着房门：“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唐双口里说着不会不会，却也抬腕看了眼手表。

　　我紧张了一晚上，这才注意到，她今晚戴的不是平时那块dufour老爷子的simplicity，而是一块我没什么印象的表。我对表的研究没有唐双深，一眼认不出牌子跟型号，只觉得尺寸偏大，设计硬朗，是块纯粹的男表，并不适合唐双纤细的手腕。

　　我咦了一声，刚要发问，包房门却一下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声如洪钟道：“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唐双站起身来，我还在发愣，她拉了我一把，我这才赶紧起身；她笑着对来人说，“我们也才刚到”，我赶紧随声附和。

　　侍应拉开椅子，来人大剌剌落座，拿起毛巾擦手；他果然如唐双所说，一点架子都没有，朝她笑着问：“菜点了没？”

　　唐双微笑点头：“都安排好了，还有两瓶红酒，我记得五爷最喜欢武当，没记错吧？”

　　五爷笑得更开心了，伸出食指点着唐双：“不错，不错，双儿，有我心。”

　　然后，他像是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这位是？男朋友？”

　　唐双朝我靠过来，揽住我的手臂，纠正道：“未婚夫。”


　　三个小时候，我们在楼下送走了五爷，转身走回酒店大堂。

　　这家餐厅本来就设在四季酒店里，所以喝完酒回去就睡，倒是挺方便的。

　　电梯里，唐双扶着不胜酒力的我，嗔道：“没喝多少呀，就醉了？”

　　我借着醉意，低着头，没有说话。

　　唐双侧过来看我的脸，观察了几秒，问道：“怎么，生气啦？”

　　我抬起头来，勉强一笑：“没、没有，生气，怎么会？”

　　确实，我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毕竟，刚在唐双的精心安排下，我第一次见到了童年偶像，香港也好内地也好，无人不识、大名鼎鼎的五爷——当年的一线男影星，现在又转型成了一线导演。

　　而且，这不光是一次饭局，唐双要促成的，是一件我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

　　把我在网上发表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由五爷来亲自执筒！

　　不仅如此，唐双之前就做了绵密的准备，已经先把我写的东西整理好，发给了五爷；所以，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五爷还跟我讨论了某几个剧情，指出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不太合理、或者不太好拍的情节。

　　一个童年时代的偶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谈笑风生，并且聊的还是我所写的、上不了台面的作品！当然，我也听出了五爷的弦外之音——作为小说还不错，但改编电影困难很大，但是，五爷看了我写的小说，这件事情本身，已经够我激动一晚，吹嘘三年了。

　　所以，尽管谈论我的小说只用了十分钟，接下去就是一些上流社会、娱乐圈的八卦，但是今天晚上，我的情绪一直是很亢奋的。

　　直到那一幕出现。

　　唐双在帮五爷倒酒时，“无意”露出了腕上那一块手表。

　　圈里人都知道五爷是个手表藏家，道行当然比我深多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哇，IWC这款很少见啊，我记得……全球限量30枚吧？”

　　唐双却满不在乎地说：“是吗？我不懂耶，国外偶然看见，随便买的。”

　　五爷眼睛更亮了，紧紧盯着那块手表：“啧，运气真好，这枚表啊，有钱都买不到！”

　　唐双识趣地解下手表，双手递给五爷：“我真不知道这块表那么厉害，幸好五爷看见了，帮我们讲解下厉害的地方在哪。”

　　她又对我招了招手：“行家免费上课，还不过来听。”

　　我皱着眉头，看了唐双一眼，还是凑了上去。

化不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五爷在讲解完那块手表之后，赞不绝口，表达了他对这块表的喜爱，以及收藏里该系列的缺憾。

　　在唐双的劝说下，五爷摘下了他的百达翡丽，把那块限量的IWC戴了上去。

　　唐双略带夸张地惊叹：“好衬！”

　　她又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必贵，你说是吗？”

　　我点了点头：“确实。”

　　不得不说，这块表刚戴在唐双白净、纤细的手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的违和感；如今在五爷皮肤黝黑、毛发旺盛的手上，却显得如鱼得水、天衣无缝。

　　五爷对着手表左看右看了好几分钟，甚至还拍了照片，说是要发给表友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要去解表扣。唐双说这块表她一直觉得太大，造型也不适合妹子；这么厉害的表，给她戴简直是暴殄天物，更应该戴在一个身形壮硕、男人味十足、懂表的人身上。

　　比如说，五爷。

　　唐双的说法是，如果五爷不嫌弃的话，就先把表带回家，其它盒子跟证书，就让秘书拿去给五爷的助理。

　　五爷在推托了一番之后，盛情难却，终于笑纳了；他甚至不愿意把表摘下来，就这么戴着，反而把原来的那块百达翡丽，随意塞进了裤兜里。

　　接下来，我们重新举起酒杯，五爷主动回到了一小时前的话题——我写的小说。

　　这一次，五爷没有再提小说里的漏洞，反而说他知道一个电影公司老板，对科幻题材特别感兴趣；他甚至畅想了一下，如果这部电影开拍，谁来演男一不错，谁演女一简直是量身定做。

　　说到这里，五爷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对我朗声大笑：“除非，世侄想自己演啦！”

　　而之前，他对我的称呼一直是“蔡生”。

　　唐双帮我们倒酒，看着她裸露的手腕，我心里更加确定——今天晚上，她之所以会戴这块限量版的IWC，绝不是偶然，而是有备而来。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到啦。”

　　我还在回想刚才的饭局，没注意到，此时我们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唐双细心地吩咐：“站好，小心，我拿下房卡。”

　　我伸手扶住墙壁，唐双开了门，我踉踉跄跄走到床边，鞋子都来不及脱，就扑倒在床上。

　　唐双走过来，轻轻坐在床沿，摸着我的头发：“真的醉啦？”


　　我闭着眼睛想要装睡，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那块表，要多少钱？”

　　唐双好笑道：“怎么，你打算还钱给我？”

　　我可能真的是醉了，控制不住自己：“告诉我，多少钱？”

　　唐双沉默了好一会，我睁开眼睛，发现她正静静地俯视着我，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像是奶奶在看着乖孙子。

　　她又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果然说道：“乖，别孩子气啦，都多大年纪了你。”

　　我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手撑着床，噌地一声坐了起来：“这跟孩子气有什么关系，你为了帮我，送了块表给五爷，那块表很难买对吧？那我总要把钱还给你……”

　　唐双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还说不是孩子气，我跟你，我们两个，要分得那么清吗？”

　　我着急地挠着头：“看你都说到哪里去了，不是分清，是，啊，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靠女人，用女人的钱呢？”

　　唐双摇了摇头：“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们是平等的伴侣关系，本来就要互相帮助的呀。你呀你……”

　　她轻轻地点了下我的鼻尖：“直男癌啊？”

　　我心里清楚，唐双说的话虽然像是批斗我，但肢体语言却是在跟我开玩笑，试图缓解气氛。但是，我却还是觉得不舒服，如鲠在喉，气血上涌。我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冷静下来，心里也渐渐有了眉目。

　　今天晚上，我之所以感觉那么糟糕，是因为唐双安排妥当的饭局，她显露出来的心机，她对我的任意摆布——这所有的一切，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我遇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

　　唐双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她摸着我的脸颊，认真道：“再说，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你。”

　　我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说法。确实，唐双想把我的小说改编成电影，让五爷来执导，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自己。

　　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是为了我们的婚事。

化不肥

　　前几个月，当我自己深陷于“量子幽灵”的诡异事件时，唐双也被她家族企业的复杂斗争，紧紧裹挟其中。一向醉心于声色犬马、对公司不闻不问的纨绔子弟，唐家大少爷，唐单，受了董事会几个老家伙的挑唆，竟然跳了出来，试图从妹妹唐双手里，夺回公司的控制权。

　　如果唐单真的成功夺权，快则三年，迟则五年，唐森集团就会从地球上消失，更别提上市什么的了。

　　而作为公司的实际管理者，唐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霸气女总裁唐双，自然不会让哥哥得逞。她不光在香港总部收拢人心，更跑遍了包括北京在内的全球所有分公司，争取到了董事会大部分人的支持。本以为从此高枕无忧，谁知道在董事大会前几天，她收到风声，有几个人临阵倒戈，准备投票给唐单，重新任命公司总裁。

　　也不知道唐单——这个出了名的“二世祖”——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使出了什么法宝，眼看马上就要得手了。

　　总之，到了这一步，唐双只好改变计划，当天飞到了印度洋上，一个名为“鹤璞”的海岛。在这个马尔代夫的小岛上，我跟唐双共同经历了一系列事件，然后才开始了恋爱关系。

　　不过当然，这一次唐双不是去缅怀过往的，她之所以去鹤璞岛，是为了找正在岛上度假的唐森集团创始人，唐嘉丰，唐老爷子。

　　唐老爷子实际上只是唐双的养父，但是从小对唐双疼爱有加，长大后更是无比信任，否则的话，也不会把他一手打造的唐森集团，全部交给唐双打理。在唐双的恳求，以及岛主付老爷子的劝说下，唐老爷子决定暂时中止退休生涯，马上飞回香港，平息这一场夺权的闹剧。

　　只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

　　那就是唐双必须在一年之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结婚。

　　按照唐老爷子的说法，只有这样，让女儿跟女婿一起管理公司，才能断绝唐单的念头。不然的话，以后一有机会——比如唐老爷子驾鹤仙逝——唐单一定会卷土重来。

　　唐双说，当时在海底酒窖里，唐老爷子叹了口气：“双儿，我跟你付伯伯加起来，一百五十岁啦。”

　　唐老爷子跟女儿一起飞回了香港，之后的几天内，他亲自披挂上阵，几场饭局，几番举重若轻的谈话，就让那些已经反水的董事们，改邪归正，重新支持唐双。

　　如无意外，下星期召开的董事会，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唐单提出的议案，将被无情否决。这样一来，公司的控制权，就会稳稳当当地，重新回到唐双手里。

　　唐老爷子兑现了他的承诺，接下来，轮到唐双了。

　　“找一个合适的人选，结婚”——唐老爷子此话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合适”这两个字。


　　对于他女儿的现任男朋友——也就是我——的存在，唐老爷子肯定是清楚的。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绝不是他心目中“合适”的女婿人选。

　　唐双除了是个霸道女总裁，分分钟继承家里的大型物流公司，外形出众又年轻，智商、学历、情商三高，简直是活在偶像剧里的人物。再看看我自己，学历小本、身高残念，全副身家不及她一个零头，台面上的职业是一个小厂的工厂主，兼不入流的网络小说家。

　　瞎子都能看出来，我跟唐双是大写的不、合、适。

　　不过，如果我写的那些不入流的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并且由金牌导演来拍，大牌演员来演，造成了巨大影响，小说原著、原作者，也因此出名。这样一来，我的身份就成了国内一线知名小说家。

　　这个身份，照我们猜想，会稍为“合适”一点。

　　所以，唐双才煞费苦心，安排了今晚的饭局；在饭局之前，更处心积虑地了解到五爷收藏里缺的一块表，通过某种方法得到，又装作不经意，巧妙地送了出去。

　　虽然我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也知道她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但是，她这样背着我安排好一切，把我蒙在鼓里的做法，还是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我长叹了一口气，重新扑倒在床上。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气氛有点僵。

　　过了好一会，我听见旁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唐双站起身来说：“你早点洗澡，早点休息。”

　　我翻过身来，睁眼看着她：“今晚不在这里睡？”

　　唐双点了点头：“我回去陪老爷子。”

　　我坐起身来，皱着眉头问：“他什么时候回鹤璞岛？”

　　唐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还没定，可能是董事会前，也可能开完会再走。最近天天在吃烧鹅濑粉，说是要吃够本才上岛，也不注意下身体……”

　　她突然打住，换了个话题：“老爷子回去之前，我争取带你见他见一面。”

　　我苦笑了一下：“也不用勉强。”

　　唐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的是：“那我走了。”

　　我也没有挽留，只是说：“路上小心。”

　　她走了过来，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转身离去。

　　我目送唐双走出房间，突然之间，有一种她要离开我的错觉。

　　不过，我再怎么也想不到，这是我生命里，最后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