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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中国式骗局大全》(江湖三十年)-老人教你读懂江湖各种怪奇骗局-作者:我是骗子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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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5 10: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棋呆子家在城墙的西北角,那里有十几间房屋,距离老远就能够闻到愈来愈浓郁的酒香。我看到豹子的脸上浮起了愈来愈舒心的笑容。豹子一生嗜酒如命,但是酒量又极大,我从未见他喝醉过。
  棋呆子是个爽快人,他一回到房屋里,就吩咐摆好酒菜,招待我们。菜是各种山珍,酒是原浆美酒。我端起酒坛,一闻,香味扑鼻,口水立即漾了上来。我偷眼看豹子,看到豹子的喉结欢快地上下滚动。
  棋呆子端起一杯酒,先敬瞎子,他说:“我在县城里下棋下了二十年,从未有对手,自以为棋艺高超,今天见到我老哥,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哥如果看得起我,就喝我这一杯,收我为徒。”
  我没有想到棋呆子会这样说,又担心瞎子拒绝了他,要是拒绝了,那么这顿美酒就喝不上了,实在可惜。要是瞎子收他当徒弟,那么我们急切间又不能离开朝邑,不能找总舵主了。
  瞎子慢悠悠地说:“我这点粗浅功夫,怎么能给人当师父?指点一二可以,收徒万万不可。”
  棋呆子一听,心花怒放,立即拜倒在地,高声叫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也听得心花怒放,看来,没有找到总舵主的这几天,可以在棋呆子家美美地喝上几场酒了。
  我们四个人坐了一桌,瞎子和棋呆子喝酒少,谈论多,他们聊的是棋谱棋法。我和豹子不说话,只喝酒,我们一杯接着一杯碰酒,半坛子酒几乎都被我俩喝下去了。这种原浆酒实在是好,入口醇厚,下肚后溅起一片舒坦。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是能够把美酒喝个够,想喝多少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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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5 10:44: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坛子酒快要被我和豹子喝完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喊声:“棋呆子,听说你家来了高手,我见识见识。”
  我抬起头来,看到房屋外走进了一个红脸大汉。红脸大汉一走进来,就毫不客气地指着瞎子问:“得是你?他们说的高手得是你?”
  瞎子知道红脸大汉说的是自己,就微微抬起头,笑着说:“什么高手?微末技艺,不值一哂。”
  棋呆子对红脸大汉说:“孟良,不可造次,要喝酒就喝酒,不喝酒就滚。”不知道孟良是他的真名还是绰号,评书《杨家将》中有一个人急性子人叫孟良,是杨六郎手下大将。
  红脸大汉孟良说:“我只和瞎子来一盘,我还没有和瞎子下过棋。”
  瞎子脸上依然是笑:“随你。”
  棋呆子看看孟良,又看看瞎子,起身说:“等等,我去拿棋盘棋子。”
  工夫不大,棋呆子就回来了,在另一张桌子上铺开棋盘,码开棋子。棋盘一展开,房间里似乎亮堂了很多。棋盘是一张黄色的绢布,棋子是碧绿透亮的玉石。这幅棋具,一看就价值不菲,是件宝物。
  棋呆子看到我惊讶的眼神,就说:“这是人家赠送家父的,说是宫中之物。家父有一年在路上救起一个落魄书生,书生为了感谢家父,就把这幅棋具赠送给家父。”
  我问:“家父在吗?也会下棋?”
  棋呆子说:“家父仙逝数年,不会下棋。因为有这幅棋具,家父延请远近名家,教我下棋。”
  红脸汉子孟良等不及了,他催促说:“快点,快点。”
  棋呆子说:“你想挨驴戳,就等不了这一会儿?”我听了,想笑,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了,赶紧别过头去。
  棋呆子又说:“你这点臭道行,也敢上门挑战?等会儿你的脸面掉在地上,沾了尘土,可就拾不起来了。”我听了,又赶紧回过头去,偷偷地笑。棋呆子对我们说话,文绉绉地,而对红脸汉子孟良说话,全是方言俚语,让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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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5 10:44:22 | 显示全部楼层
  象棋摆好了,依然是瞎子口说,我替他摆棋。连下三盘,都是没过三招,红脸汉子孟良就败下阵来。
  红脸汉子不服,还要下第四盘,棋呆子说:“你这个吃屎的货,裤衩都输丢了,还光着沟子跑,也不嫌丢人现眼!”
  红脸汉子站起来,指着瞎子说:“你甭走,我找我师父来报仇。”他的话刚刚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棋呆子喊声:“喝两杯嘛,怎么这就走?”
  院门外传来了红脸汉子的声音:“等我师父替我报了仇,再喝不迟。”声音愈来愈小,等到最后一个字传来时,他已经离开院门十几丈了。
  棋呆子说:“此人性急如火,略通棋艺,与我多次对弈,都大败而归。可是,他不认为自己学艺不精,而认为自己运气欠佳。”
  我担心红脸汉子会请来高手,让我们失了脸面,就问道:“他师父是哪位?”
  棋呆子说:“此人家住黄河岸边西王村,在县城以卖花椒面与辣椒面为生。至于他师父,我素未谋面。”
  花椒面和辣椒面都是重调料,难怪孟良会是这种急性子。

  我和豹子继续碰杯喝酒,瞎子和棋呆子继续说象棋。我喝得微醺,而豹子气色如常。
  突然,门外走进了一个脏兮兮的老汉,满头满脸都是土,好像刚刚从田间犁地回来。他看着我们,问道:“是谁口气这么大?要送我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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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6 16:06:19 | 显示全部楼层
  棋呆子看到老头气呼呼的样子,就说:“没有人说你啊,谁也没有说你,你是谁?我们在这里说的是象棋。”
  老头说:“那为啥孟良说有人在这里骂我,说要送我去见阎王?”他一回头,突然看到站在门外躲躲闪闪的孟良,就喊道:“孟良,你个龟孙子,过来。”
  孟良迟疑地走进来,他说:“师父消消气,您没有听清楚,我说让您去送他见阎王。”
  老头对着孟良说:“你个龟儿子谎话连篇,总也改不了。你以后吃亏总要吃在你这张烂嘴上。”
  老头转身准备离开,孟良拉着老头的手臂说:“师父,这里有一个象棋高手,听说打遍长安府无敌手,我想请您老人家露一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朝邑是藏龙卧虎的。”
  老头停住了脚步,打量着屋子里所有人,他说:“象棋高手又咋了?象棋高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把我的菜卖完就行。”他转身又要走。哦,原来老头是个卖菜的。卖菜的和卖辣椒面的,这一对师徒倒是绝配,都是急性子。
  棋呆子起身说:“老叔,你的菜我全要了。”
  老头看看棋呆子,梗着脖子说:“我不卖给你。”
  棋呆子问:“为啥不卖给我?”
  老头说:“你买我的菜,目的不纯,是想让我留在这里下棋。我的菜没卖完,不在这里下棋。”
  棋呆子说:“你看你这老叔,谁买不是买?我全买了你的菜,你咋还低眼下看我?”
  老头说:“祖上有遗训,玩物必丧志。象棋,就是个玩物,卖菜才是我的正道。我卖完了我的菜,才会下棋。我老汉这几十年没啥本事,但一直守着这个道。”
  老头一席话让我们肃然起敬。人生在世,恪守道义,任何行业都有一个道,守住这个道,就是守住了行业规则,社会才会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转。私塾先生不能只想着钱,你得把娃娃教好;郎中行医不能只想着钱,你得把人家的病治好;卖馒头的你把把馒头蒸好,不能给里面倒毒药……
  瞎子站起来,他对着老头抱拳鞠躬,说道:“老叔,小侄这一生没啥特长,就是好个对弈。如果老叔肯赏光,卖完菜和小侄下上一盘,小侄荣幸之极。”
  老头赶紧上来搀着瞎子的胳膊,说道:“我卖完菜,就过来,你等一下。”
  豹子端起一杯酒,走到老头跟前说:“我敬老叔一杯。”
  老头咕咚一声喝下去,用手背抹着胡须说:“谢谢贤侄。”

  老头离开后,我们继续喝酒,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突然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老头在前面走着,孟良和一大群人在后面跟着。
  老头回头对那些人摆摆手,喊道:“散了,散了,都回去吧。”
  人群里闹哄哄的,有人说:“我们就是来看个热闹。”
  老头转过头来,嘟囔说:“有啥好看的。”
  棋呆子把一张桌子放在了院子中间,又拿出了他家珍藏的玉石象棋。老头摆摆手说:“不用了,下盲棋。”
  围观的人听说下盲棋,又开始激动起来,每个人的脖子都伸长了两寸。孟良得意洋洋,他觉得他的师父水平很高,肯定能够给他复仇的。
  桌子放在当院里,这边坐着老头,那边坐着瞎子。两个人相向而坐,却没有说一句话,气氛非常凝重。围观的人也感觉到了大战来临前的萧杀,都自觉住了口。一只公鸡在远处长长地啼鸣一声,听到没有回应,就自嘲地咯咯两声,也住了口。
  瞎子说:“老叔先请。”
  老头说:“贤侄先请。”
  瞎子说:“不,长者为尊,老叔先请。”
  老头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贤侄手下留情。”围观的人听说要开始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和兴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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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6 16:0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很快地,他们就感到极为失落。老头和瞎子说的每句话,他们都听不懂。有时候他们说得很快,有时候他们说得很慢。老头说:“再来一盘。”瞎子说:”好,再来一盘。”围观的人听不懂谁赢谁输,嘟嘟囔囔地说没意思,人群一下子散了大半。
  我也不知道谁赢谁输,看着他们的表情。两张脸,一张布满沧桑,一张刻满皱纹,却都不带表情。
  黄昏来临,远处响起了从田间干活回来的老牛哞哞的叫声,村庄里响起了小牛欢快的应和声。门外次第响起了妇人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还有孩子的脚片杂乱地踩踏在村道上的声音,和孩子们高声的吆喝声:“各回各家,狼吃娃娃。”
  院子里剩下没有几个人了,光线越来越暗,棋呆子提来马灯,挂在房檐下的明柱上。灯光下的瞎子依然平静如水,灯光下的老头不时用手指挠着自己短短的白发。
  过了不久,老头站起来,拱手说道:“贤侄年少有为,想来国手也不过如此。几天后平民县有国棋大赛,贤侄应前去一试。”
  我听到有国棋大赛,怦然心动。我想的不是争夺奖品,想的是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平民县,总舵主他们可能也会在那里出现。
  老头告辞了。

  此后几天,我和豹子在朝邑县寻找总舵主留下的标记,但是一直没有看到。估计总舵主还不知道那些劫贼盯上了他,我一定要提前给他报信。
  那几天,瞎子一直住在棋呆子家,教棋呆子下棋。远远近近的人听说棋呆子家来了一位异人,没有眼睛也能下棋,大家都争相来看。棋呆子也对外宣称:谁能够赢了他师父,他送谁十缸美酒。于是,在通往棋呆子家的大道小径上,日夜奔走着风尘仆仆的人,有的坐着马车,有的骑着马,更多的是步行。
  然而,无论是谁,在和瞎子对弈时,都很快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几天转眼间就过去了,我们赶往平民县。平民县和朝邑县紧挨着,后来,因为要修三门峡水库,平民县和朝邑县的人都搬迁了,这两个县就合并到大荔县。直到今天,这两个县也没有恢复。
  我们来到平民县,棋呆子早就订好了客栈,他和瞎子住在里面,我和豹子四处寻找总舵主的留下的印记,然而仍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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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6 16:0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棋呆子有事回去了,瞎子留在客栈里。

  我和豹子一直找到了黄河岸边,这里不是码头,所以人迹罕至,突然,我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算盘印记,这棵大树向北有一条小道,我们沿着小道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两三里,有一座村庄,我们在村庄外仔细查找,然而却再也没有找到印记。
  回到客栈后,我向瞎子说起在黄河岸边看到的情景,瞎子说:“那咱们就赶快去追啊。”
  我说:“你要在这里参加比赛呢。”
  瞎子说:“名利如烟云,凤物放眼量。我要这些虚名干什么。”
  我说:“那好,今夜我们就起程。”

  我们走出平民县,先向东走,走到黄河岸边,找到那棵刻着算盘的大树,然后折而向北。
  沿着黄河北上,北面人烟稠密,先是合阳县,然后是韩城县,每隔十几里,就会有一座村庄。然而,我们行走了一整天,也没有看到总舵主留下的印记。向村庄里的人打听,也说没有看到过一群陌生人走过去。
  豹子说:“情形不对,我们走错了,总舵主肯定不是走这条路。”
  我问:“总舵主会不会故作疑兵之计,他此刻也许还在平民县。”
  豹子说:“很有可能。”
  我们被迫返回。

  回到平民县后,象棋比赛已经快要到尾声了。戏台子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两个人激战正酣,戏台子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比看戏还热闹。戏台子边的砖墙上贴着一大张红纸,写着从第一名到第十名,后面的八个名次后都写着名字,只有前两个名字空着,等到戏台子上的厮杀有了结果后,再把前两个名字填上。
  要在平民县的人山人海中寻找到总舵主难乎其难,但是,我有了主意。
  戏台子上的厮杀分出了高低,一个老头打败了一个小伙。一个私塾先生模样的人拿着毛笔,恭恭敬敬地在红纸上填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胖子拿着铁皮大喇叭站在台上,指挥戏台子四周的人燃放鞭炮。我一看,情况紧急,就从人堆里爬上戏台子,抢夺胖子的大喇叭,对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喊道:“比赛还没有结束,我一个人对阵前十名。”
  我又指着戏台子旁边张贴的红纸说:“上面写的这十个人都上来。”

  人群炸开了锅,大家一齐向戏台子涌来,都想看看这个抢夺铁皮喇叭,并要与前十名对弈的人长什么样子。我也向台前走去,让下面的人能够看到我。如果总舵主在人群中,他一定会认住我的。
  胖子被我抢走了喇叭,心中老大不服气,就扑上来想把喇叭夺回去。我左闪右闪,胖子一跤摔倒在戏台子上,惹得台下冲天般地哄笑。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人走上来,他说:“先生想要比赛,也行,请先退下去。”
  我看着中山装的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一丝不乱,面皮白净,看起来就像政府工作人员,我把喇叭交给了他。
  中山装手持铁皮喇叭,对着台下喊:“比赛还没有结束,下午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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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6 16:07: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下午,戏台子下人山人海,人群溢出了戏园子,流到了大街上,所有人都想看看一人大战十人的对弈。平民县城之外的大道小径上,还风尘仆仆地奔走着前来观看的人群。
  戏园子四周的墙壁上,钉着木板做成的十副棋盘,棋盘的上方是一排铁钉,铁钉下吊着木头锯成的棋子,风吹过来,棋子就忽悠悠地转。
  我和瞎子坐在戏园子旁边的一间屋子里,我们依靠十个人抄来棋局,然后做出下一步的应对,那十个人再拿着我们的棋局,去戏园子挪动棋子。
  刚开始,十个人穿梭般地从小木屋里出出进进,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的进出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又过了一个时辰,戏园子里只剩下了四副棋盘,从第五名到第十名,都退出了比赛。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原来黄昏来临了。有人点起一盏油灯,端进了房间里。
  因为需要等好久,才会有一个人进来通报棋局,所以,我和瞎子有了时间聊天,我问:“你当初不是在秦岭山中的寺庙呆着吗?咋又出来行走江湖了?”
  瞎子说:“师父圆寂了。有一天我从山下回来,叫师父,没人答应。门栓上又没有绑布条。以前,师父每次下山,都要在门栓上绑个布条,表示他有事下山了。他要写字条,我又看不到……”
  瞎子正说着,突然住口了,屋顶传来了响声,是轻轻挪动瓦片的声音。这种声音我也听到了,赶紧拉着瞎子的手臂,躲藏在屋角。
  夜色阑珊,能够爬上屋顶,掀动瓦片的,只会是江湖中人。整个平民县的人都知道我在这间小木屋里,那么,屋顶上的江湖中人,一定是奔着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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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8 14:37: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在墙角等了一会儿,房顶上却再也没有了响声。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通报棋局的人来了,我赶紧拉着瞎子坐在了桌子旁边。我把对方的这一步棋告诉了瞎子后,瞎子想了想,就说出了下一步。我把这一步画在了一张纸上,通报棋局的人拿着纸张跑出去了。
  月亮升上来。我透过窗棂,看到满地清辉,就拉瞎子站在屋角,我悄悄打开门,突然跑出去。我站在当院里,看到房顶上空无一人。
  这可真奇怪了,难道刚才是猫或者老鼠踩动了瓦片?我走到房屋后面,想撒泡尿,大吃一惊,房屋后的荒草堆里,躺着一个人,他的脑袋已经搬了家。
  我回到房间里,掩上房门。瞎子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瞎子说:“不对,你的呼吸急促,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担心影响他下棋的心情,就说:“刚才我在外面活动活动腿脚。”
  瞎子又说:“不对,你活动腿脚的呼吸声不是这样的。”
  瞎子刚刚说完,门外又来了通报棋局的人,他说:“现在只剩下第一名还在对弈,其余的人全都认输了。”
  瞎子的心思放在了思虑棋局上,他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嘴角紧紧抿着。我走出去,看到月光下的屋外,一片静谧,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我走进房间,瞎子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我画在一张纸上,通报棋局的人跑出去了,跑出了一阵风。
  我拉着瞎子悄悄走出门外,藏身在一处断墙后,这里能够看到房顶上的一切。然而,房顶上却再没有人影出现。
  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打着火把,迎着我们走来。那些人一走到我们身前,就高喊:“赢了,赢了。”然后,他们把瞎子和我抬起来,向回走去。
  我们来到戏园子里,看到这里依旧人山人海,火把点点。大家听说我们来了,都争先恐后涌过来,想看看我们。维持秩序的人手拿长竹竿,看到谁在人群中拥挤,就用长竹竿敲打,人群一下子矮了几分。
  那个穿着中山装的人站在台上,他伸开双手,不断地向下压一压,然后,他拿着铁皮喇叭喊道:“安静,安静。”
  人群中的嘈杂声渐渐停息了。中山装手持高音喇叭喊道:“一年一度的平民县国棋对弈赛,取得圆满成功,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头羊……哎,把羊拉上来……获得第一名的是……”他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瞎子叫什么名字,就赶紧把高音喇叭拿离嘴巴,悄声问瞎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听说奖品是一只羊,口水立即溢了上来。羊肉是个好东西,清蒸水煮,都是上佳的补品。
  瞎子还没有回答,戏台子下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喊声:“且慢,我和这个第一名来一盘,一局定输赢。”
  戏台子下的人群再次汹涌起来,人群像潮水一样向前涌来,台下走上来了一名道士,灯光下的他身穿道袍,手执佛尘,面容清癯,长髯飘飘。
  我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牛鼻子老道,又不吃荤,你来抢这只羊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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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8 14:37:32 | 显示全部楼层
  老道和瞎子的对弈在戏台上进行。
  戏台子的四周都点着汽灯,灯光忽明忽暗,照得台上每个人的脸一半白色一半黧黑,形同鬼魅。戏园子的四周都点亮了火把,火苗一窜一窜,也照得台下的人群忽明忽暗。戏台子的三面墙壁上,钉着十张木板,刚才瞎子就是和十个人在这上面对弈。现在,就地取材,瞎子和老道的每一步棋局,也都标在了这十张木板制作的棋盘上。
  老道坐在棋桌边,气定神闲,一副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的模样,每走一步,他就用手指顺一顺长须,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表情。
  两个人下了将近半个时辰,老道突然问道:“安明法师是你什么人?”
  瞎子悚然而动,他坐下去的身体突然暴长了几寸,他说:“是我师伯,你们认识?”
  老道说:“你的棋路是安明法师的棋路,看似粗犷,实则精细,貌似拙朴,实乃雅致。容天地万物,纳宇宙洪荒,连万仞之巅,接亿万斯年,此棋路乃鬼谷子所创,藏之深山,秘不示人,直至大明之初,才被刘伯温发现,得以流传世间。但是,方外之人仍然不知,只有空门之人一脉相传。”
  这下,轮到台上所有人悚然而动了。
  老道挪动了一枚棋子后,接着说:“鬼谷子所创棋路秘笈,严格规定,师徒之间,单线相传,我也有二十年没有看到此种棋路了。安明法师仙逝后,总以为此棋局泯灭人间,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
  瞎子身体微微颤抖:“我师伯圆寂了?”
  老道说:“是的,已有二十年。”
  瞎子问道:“我师伯何处圆寂?”
  老道说:“与总舵主对弈时,遭到歹人偷袭。”
  我一听,激动万分,问道:“请问道长,总舵主现在何处?”
  老道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瞎子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道长棋艺高深莫测,小侄甘拜下风,就此作罢,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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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0 16:07:19 | 显示全部楼层
  道长也站起身来,对着瞎子拱手道:“善信棋艺如此精妙,老道佩服之至,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老道转身,飘然走下戏台子,长袍如一朵云,带走了所有人的视线。戏台下,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他们看到老道在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中,渐离渐远,最后被浓浓的黑暗吞没。
  中山装问:“你们谁赢谁输?”
  瞎子侧耳聆听着老道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形同木雕。我对中山装说:“谁也没赢,谁也没输,大家是平手。”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看懂棋局。
  中山装问:“那怎么办?这奖品怎么办?”
  我说:“天色已晚,大家饥肠咕咕,不如将这只羊剥皮煮汤,一人一碗,台上台下来者有份。”
  台下轰然雷动,一片叫好声。有人开始张罗着要生火煮汤了,有人说老县衙的柴房里还有一口吃舍饭的大锅,熬一锅汤,足够几百个人饮用。过去,每逢灾荒之年,县衙就在广场上支起这口大锅,熬一锅粥,来者一人一碗。
  那只羊被人拉到了台上,它非常高大,就像一头牛犊。不知道是因为它意识到危险将至,还是因为突然置身在众目睽哭之下,它一直在咩咩叫着,蹬紧四蹄不愿上前。一名穿着黑色夹袄的人在前奋力拉着,它在后面努力扯着。突然,缰绳被扯断了,这只羊从台上跳下来,像一支箭一样,在人群中乱窜,台上台下乱成一片。
  趁着这个机会,我拉着瞎子偷偷离开了戏园子,追赶老道。

  老道向着东面走去,我拉着瞎子一路跌跌撞撞地追向东面。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星辰漫天,银河像缀满了钻石的腰带一样,横跨了半个天空。那些钻石竞相闪烁,熠熠生辉。
  从平民县城向东面,直达黄河岸边。身后的喧嚣像尘烟,越来越远;前方的黄河像灯塔,愈来愈近。我们奔走了两三里后,瞎子突然悄声说:“后面有人追来了。”
  我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果然听到了杂沓的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我看到前方有一片树林,黑魆魆地像一座山峰,间或传来树叶摩挲的飒飒声。
  我拉着瞎子来到了树林里,将瞎子扶上了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然后,我也爬了上去。
  白杨树的叶片在夜风中哗啦啦地响着,像水声,又像掌声。白杨树浓密的叶片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无法看清来路。我做好准备,如果后面的人追进树林里搜索,我就跳下白杨树,将他们引开。
  可是,我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有人走进树林,也没有听到杂沓的脚步声,我感觉非常奇怪。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想要跳下去查看的时候,瞎子说:“来了,脚步声来了。”
  我问:“多少人?”
  瞎子说:“两个人。啊呀,起脚轻,落脚轻,听起来都是练家子。”
  我说:“你抱着树枝甭动,我下去会会他们。”
  瞎子说:“不对呀,脚步声很熟悉,是……”
  瞎子还没有说完,树林外突然想起了喊叫声:“呆狗,呆狗,在不在?”
  我一听声音,心花怒放,那是豹子的喊声。豹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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