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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牛肉辣椒

[分享] 《藏地密码》--作者:藏地何马--(最新第10部神圣大结局实体书连载)西藏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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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8 12:39:22 | 显示全部楼层
莫金恶狠狠道:“给我撕了他们!”

索瑞斯知道莫金无故受伤,心情很郁闷,当下和色道:“遵照你的吩咐。”

莫金想了想,突然又改了主意道:“不,我要活的!”

索瑞斯脸色一变,要让狼朋友撕裂两个人很容易,但是要让它们抓活的,这实在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索瑞斯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金时,只听雾中一阵长声尖鸣,没多久,那两头狼夹着尾巴,跑了回来。

莫金一阵愕然,瞪着索瑞斯道:“这是怎么回事?”

索瑞斯沉吟道:“刚才那阵声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狼哨?而且权限,比我的攻击指令高。”

“什么狼哨?什么东西?”

“狼哨,应该是古代印第安人用来召唤狼群、集结狼群、命令狼群发起攻击的一种声波武器,据说是用动物骨骼做成的,好像墨西哥博物馆、阿根廷博物馆等地方有这种收藏。”索瑞斯解释道。

“权限又是什么东西?”

索瑞斯道:“如果两个操兽师,在野外碰到一只野生动物,他们同时命令那只野生动物攻击对方,那野生动物该怎么做?这里面就涉及一个攻击权限问题,那头野生动物会自己判断,那两个操兽师,谁下达的命令更准确,它对谁的好感更强烈,违背谁的意志后果更可怕,最终,它会服从攻击权限更高的那名操兽师的旨意。我的狼朋友认为,刚才那种声音,其权限比我下达的攻击命令要高,所以就自动撤回来了。”

莫金愤愤道:“回去后问问岳阳,他们在哪里搞到的那个东西。”他越想越气,又怒斥道:“难道你就不能弄个更高权限的攻击指令吗?”

索瑞斯收起笑意,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没弄清楚对方使用的是什么东西之前,贸然下达攻击的死命令,会扭曲狼朋友的自主选择权,如果还是达不到对方的权限高度,搞不好是会被反噬的哦,你准备好承受这个后果了吗?”

莫金一阵寒意,紧张地看了看索瑞斯的那两只狼朋友,估摸着自己若是没伤,能不能战胜它们二位还是个问题,而如今手臂上的伤口,鲜血正渗出来,看那二位看自己的眼神,显然很期待的样子,搞不好不用索瑞斯下命令,或者是索瑞斯一离开自己身边,它们就会反噬了。他赶紧道:“让你的狼朋友先回去,它们这样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慌。”

索瑞斯一挥手,两头狼消失于雾中,索瑞斯又道:“你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到?”

莫金粗略地裹了裹伤口,讪讪道:“这个,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嘛。”他抬头指了指头顶,道:“你知道的,天气状况,天气状况。”

卓木强巴用狼哨吹走了那两头狼之后,将吕竞男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扭头看到一路滴落的血,在地上溅起点点梅花,他手忙脚乱地要寻找吕竞男的伤口,却见吕竞男整条左腿都被血裤浸泡着。

吕竞男道:“没想到,这根哨子竟然比操兽师的命令还管用,如果当时补上两枪,不行,你打不到莫金……”

天色已无光,卓木强巴顺着吕竞男的小腿摸到膝盖,见吕竞男没有将伤放在心上一般自顾自语,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伤在哪里啊!”

吕竞男捉住卓木强巴的手,拉着他压在伤口偏上的地方,道:“这里。”跟着将背包甩给卓木强巴,道:“用医疗急救灯,背包最下层有两个急救箱。”

吕竞男伤在大腿内侧,卓木强巴手指感到还有血在涌出,看来需要加压包扎止血。他满手是血地打开背包,取出急救灯戴在头肩位置,然后又翻找急救包,一面找一面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就算这次无法打赢莫金,全身而退也是做得到的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吕竞男道:“莫金是他们的头儿,要是莫金死了,他们就会自动散去。我想,如果是有一拼的话,就算是用我的命,换他一条命,很值..…·只是他运气太好了……”

“值什么?不值啊!”卓木强巴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杀了莫金,成全了我们,你就很高尚、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啊!你忘了我们出发前,是怎么约定好的吗?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导师的吗?我们经历了多少磨难,我们一同遭遇了多少危险,能活到现在,还剩下几人啊?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如此轻率地放弃自己,你要放弃我们!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不负责任吗?啊?别说一个莫金,就算是十个莫金,用你自己的命去换,也不值!不值啊!”

听着卓木强巴的怒骂,吕竞男眼角却闪过欣喜的泪花,她嘴角微微扬起,高傲而微倔地避开卓木强巴的目光,看向远处。卓木强巴扯出一个急救包,尚未打开,先用血迹斑斑的双手捧过吕竞男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恶狠狠道:“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吕竞男没有做声,紧接着听卓木强巴暴喝一声:“答应我!”

吕竞男仍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卓木强巴这才松手,愕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在颤动,他一咬牙,拉开急救包,找来剪刀、纱布,沿着吕竞男的裤腿剪开,用消毒水初洗了一遍伤口。那黑红色的血液还在往外渗,吕竞男道:“子弹穿过缝匠肌、股薄肌、长收肌三者缝隙中间,没有击中股骨,但陷得很深,贴着股动脉,击穿了大隐静脉,不然就是内侧浅静脉,没有击伤隐神经。把子弹挖出来,挖深点。”

卓木强巴拿着镊、钳,看着一拨一拨外涌的血,咬牙道:“我没做过啊!”

吕竞男平静道:“不要急,慢慢来,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你先加压包扎,然后过十分钟的时间,注射麻药。我教过你的,由浅及深,然后你得用手术刀和扩张器进行扩创……我们一步一步来……”

莫金和索瑞斯走回驻地,岳阳和马索早已燃起篝火并等待他们。“嘿……老板……”老远看见莫金的身影,马索赶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美滋滋道:“怎么样老板?有没有干掉他们?”

莫金冷笑,将卓木强巴的剖犀刀远远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岳阳面前。岳阳拔出刀道:“是强巴少爷的刀。”

“是吗?吕竞男用这刀扎伤了我。”莫金不咸不淡地道。

“啊,老板,你受伤啦!”马索大呼小叫,急得绕着莫金团团转,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自己能马上用舌头舔好莫金身上的伤口。

“噢。”岳阳淡淡地拿起刀来,心道:“吕教官和强巴少爷走在一起,巴桑大哥……难道已经……”

莫金走近几步,盯着岳阳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岳阳微微笑道:“为什么要惊讶?吕教官和强巴少爷走在一起,原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哦,说来听听。”

岳阳道:“那天我们分开逃走的时候,三头狼追他们两人,五头狼追我们四人。我们这边其实显得较为轻松,那些狼的攻势很快就被吕教官和亚拉法师打乱了,我也才有机会趁乱掉单,来和你们会合。我相信,在解除了狼群的威胁之后,他们不会任由强巴少爷和巴桑大哥独自面对三头狼的,定要派人协助,或者是来寻找我。但是敏敏小姐的实力不济,带着她走恐怕永远也找不到强巴少爷他们,必须有人留下来保护她,而吕教官和敏敏小姐平日在训练时就磕磕碰碰,她也不是身手最好的,所以留下来保护敏敏小姐的一定是亚拉法师,而出去寻找强巴少爷的只能是吕教官。而且吕教官的实力和你相当,既然你受了伤,恐怕吕教官也不能全身而退。巴桑大哥可能已经罹难了!”

“嗯?”听到岳阳最后一句,莫金好奇道:“怎么说?”

岳阳道:“以强巴少爷的性格,绝不会和巴桑大哥分开走,而他们能追踪到这里,肯定是发现了我们宿营时留下的痕迹。以吕教官的侦察能力,她可以通过那些痕迹清晰地知道我们的去向、人数,以及狼的数量,他们今天敢伏击你们,那么绝不会是面对面地来挑战,他们会针对狼设下陷阱,然后单独对付你们。经过那天与狼的搏斗,他们对这里的狼也该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是老板你和索瑞斯大人以及两头狼都在一起的话,就算他们有三个人,也会暂时退避。他们敢于主动出击,那便是狼不在,而索瑞斯大人和老板你一向是在一起的,但是和老板你打斗的却只有吕教官。如果说巴桑大哥还在的话,恕我直言,巴桑大哥和强巴少爷,两人最多留下一个来对付索瑞斯大人你,另一个会帮助吕教官,那老板你就不会只受这一点点伤了。所以反过来,来的人只有吕教官和强巴少爷,刚开始时没有狼,吕教官出来挑战老板你,强巴少爷和索瑞斯大人相互牵制。你们双双负伤,由于吕教官伤得较重,所以在狼赶到之前,强巴少爷带着她撤走了。巴桑大哥没来,绝不可能是负伤或者被狼打散,因为他的性格,是死都不会投降的,而强巴少爷的性格,则是除非死,否则绝不会分开,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不在了。”

听完岳阳的分析,莫金只有一个感觉,竟然还有这种人!索瑞斯也是大为惊叹,仅凭几句简单的话和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线索,竟然就能做出这种身临其境的推论,更关键的是,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近乎凭直觉瞬间就能想到这么多,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看着莫金和索瑞斯露出赞许的目光,马索忍不住泼冷水道:“喂,我说岳阳,你怎么还叫什么吕教官,什么强巴少爷,什么巴桑大哥的,你什么意思?”

岳阳淡淡道:“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这么长时间,已经喊惯了,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莫金正准备对岳阳说什么,一抬右手,忍不住叫了一声,马索那张灿烂的笑脸马上就出现在他眼前,笑意中又蕴含着无限焦虑:“老板,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莫金有些厌烦地像赶蚊子般挥挥手,道:“走开。”马索强笑而退。直到马索离开视线,莫金才对岳阳笑道:“非常精准的推理,我很高兴你能选择来帮助我们。”

岳阳意味深长道:“我们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索瑞斯在一旁道:“你怎么断定来的是吕竞男和卓木强巴?而不会是吕竞男和巴桑呢?”

岳阳道:“很简单,如果是吕教官和巴桑大哥在一起,那么,教官绝不会选择跟踪伏击我们。针对不同人的性格特点制订不同的战术,这是教官很擅长的。”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索瑞斯一眼,连莫金都受伤了,索瑞斯和他的狼却毫发无损,操兽师,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莫金又道:“对了,那个,强巴少爷,他是不是在与你们探险的时候,这里……受了点损伤。”莫金指着自己的头部太阳穴位置。

岳阳奇怪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莫金道:“我与吕竞男格斗时,他既想帮忙,又在犹豫,想对付索瑞斯,也很犹豫,到最后也没能出手,在一旁观战时眼神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简直就像一个呆瓜。”

“呆瓜!”岳阳惊愕地重复一遍,没想到,莫金竟然对强巴少爷做出这样的评价。

“嗯,不错。”莫金很形象地指着自己眼睛道:“我感觉他双目呆滞无神,就像是毒瘾犯了一样,精神严重不集中,思维混乱。我记得以前见到的卓木强巴,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虽然我在暗处,但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思辨机敏,疾恶如仇;后来在西藏见过几次,那时候他还是十分果断、敏感,具有一种天才的领导能力,让身边的人折服。再后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偶尔一两次,都处于作战的对抗状态,直到这次,我在香巴拉看到他,发现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很不一样,通常,只有脑部受到某种刺激和干扰,才会变成这样。嗯,对了,他以前不是中过那什么……蛊毒?”

岳阳道:“强巴少爷蛊毒不是好了吗?而且,就你这么说起了,我倒是觉得,强巴少爷就是这样的,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差,而且,每次和教官分辩,他也抓不住重点,常常被教官说得无法反驳呢。不过,强巴少爷的毅力很惊人,如果一次记不住,他会反复地记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记住为止。”

莫金道:“不对,不对。”

岳阳心道:“不可能啊,天天和强巴少爷在一起,没怎么觉得啊,难道是他和教官待在一起,备受摧残,导致大脑反应都变慢了?”

“啊,对了。”索瑞斯忽然想起,问道:“你可知道,卓木强巴或是吕竞男有根狼哨。”

岳阳道:“是强巴少爷的。”

“他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事情,听说很偶然,是强巴少爷在可可西里的时候……”

卓木强巴在吕竞男的引导下,为吕竞男进行加压包扎、局部麻醉、扩创、分离筋膜和肌肉、止血……这是一场非常怪异的手术,施术者满头大汗,异常紧张;而被施手术者却显得轻松自如,一面告诉施术者该怎么做手术,一面闲话家常。

“记得我第一次动手术,是给一个同僚做清创缝合,他也是大腿受伤,不过是从高处跌下,被锋利的石棱给划了一道大口子,当时就我们两人,我们参加的是一个国际性的远程徒步越野竞赛。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而我们只有普通的急救装备,加压包扎几乎没有效,我几次清洗,试图找到破裂的大血管,结果在切除坏死肌肉组织时,又将另一根动脉割断了,那血涌得比我心跳还快。周围也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告诉自己:你一定行的,吕竞男,不要慌,在救护队赶到之前,只有你能救他……好了,现在用分离钳做钝性分离,分离钳在你左手边第二排第三格位置,选择中号的……

“在野外,我们经常会碰到这样的问题,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没有救护车,没有警察,没有好心的路人。你会发现,你不是生活在一个社会性的群体里面,就好像突然跳出了那个圈子一样,从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包括所有的病痛疾患,以及你心理上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人能感受到,只有你一个人,你要学会一个人同树木说话,与石头交流,让它们分享你的喜悦和悲痛,也要从它们那里学会生存下去的方法。看到了吗?我觉得你应该能看到子弹的位置了。”

“我看到粉红色的东西,好像很硬,不是肌肉,但也不像子弹。”

“那粉红色的是骨膜,你要绕开,子弹在偏左侧更深的肌肉里面卡着。对,你不要那么紧张。别动,让我给你擦汗。你要注意及时清污,那些渗血总是很快就会掩盖视野。”

“找到了!”

“不,别用血管钳,你夹不起来,有卵圆钳吗?”

子弹取出来了,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卓木强巴也像跑完马拉松一般,气喘如牛。吕竞男却告诫他:“别太紧张,也别松懈,取出子弹才是第一步完成,接下来的进一步清创止血也要很小心。子弹的冲击力导致弹道周围的组织肌肉都坏死了,你必须彻底清理。”

蓦然,吕竞男全身一颤,卓木强巴紧张道:“怎么了?”

吕竞男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你碰到我神经了,对神经的直接刺激,会导致全身肌肉突发性收缩。小心点,你的手关节不要太僵硬了,稍微放松一些,将该扎紧的血管都扎紧,该清理的损伤清理干净。你的精神太过紧张了,我给你唱首小曲吧。”

“绵绵不绝的大雪山,狮子是雪山的宝贝……”微弱的歌声轻轻缭绕,再熟悉不过的歌声了,打小就在阿妈的背上,听着它长大,而后又无数次,当妹妹偎依在怀中时,轻轻地哼唱……

听着那首藏族歌谣,卓木强巴调整呼吸,放松心态,极力回忆起吕竞男教自己的每个步骤、每种手法,清洗,扩创,剪掉腐坏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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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8 20: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吻别

不过很显然,吕竞男高估了卓木强巴放松的能力,在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之后,突然放松,连手臂也轻轻颤抖起来,在剪除一块坏死组织时,一剪刀下去,  “滋”,一股液体高高喷起,射了卓木强巴一脸。卓木强巴还没来得及反应,“滋”,又是一股,但那熟悉的血腥气息,使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吕竞男也道:“嗯?你剪到我的动脉了?”

卓木强巴登时又紧张起来,胡乱用手臂蹭了蹭满脸的血,慌乱地拿纱布、止血钳,什么顺序,什么步骤,又忘记了,更糟糕的是,高位加压包扎术持续时间不能过长,若是长时间缺血的话,吕竞男整条腿都可能坏死。慌乱间,卓木强巴瞥见吕竞男的脸,她的脸色灰白,汗水顺着发际成股流下,嘴角微微颤嚅着,却极力保持着微笑。他这才猛然想起,那麻药的效力早该过了,也就是说,在剪除损伤组织的后半程,吕竞男竟然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每一刀剪下去,自己每一次触碰到伤处;她不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还依然保持着身体一动不动配合自己完成手术。那刚才自己触碰到神经时吕竞男全身激震,也并不是什么身体的应激反应,而是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天哪,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吕竞男见卓木强巴慌乱得似乎都准备用手指来堵住伤口了,仍用微弱的声音安慰道:“并不是最大的那根动脉,我还能坚持得住。如果加压包扎无法止血,就用止血带,动脉的血管壁是很厚的,你先找到它,用动脉夹将血止住,用针缝合,如果不行,就做桥架吻合,实在不行,结扎……”

卓木强巴六神无主道:“我……我做不到,我没做过……”

“你做得到,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是卓木强巴,你一定能做到。”说着,吕竞男又道:“和我说话,别让我睡着了。”

“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要不你来问,我来答,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你忘了我是密修者?我也是从小在西藏长大的,这首歌,也是小时候常听常哼的,自然也就会了。”

“你是怎么成为密修者的?”

“这其实与我父亲有关。我父亲是一个虔诚的密修追随者,他崇尚密法,一心想成为一名密修者,曾在日本进行过千日回峰的修行,获得阿阁梨尊者称号。但他一直信奉的密宗正统藏密修者,却一直不认同他,认为他资质不够,难以成为密修者,当时我父亲在大佛寺外求法,寺僧不允……”

卓木强巴奇怪道:“大佛寺在什么地方?”

吕竞男道:“许多密修法门寺,往往建于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处,就如倒悬空寺一般,不为外人知。我父亲当时也自忖有几番身手,与寺僧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其结果不用多说,他被一位格果三拳五脚便赶出门外,从此对密修更是痴迷。或许是他心诚所致,一次偶遇,一位密修大师发现我很有密修天赋,所以,我就成了密修者。”吕竞男的语音开始喃喃:“你不要觉得,我有多厉害,格西在密修者中的意思,就是入门学徒的意思,如果……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更好吧……”

“喂,喂!吕竞男!吕竞男!”卓木强巴道:“你别睡啊!”他手特器械,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吻合术,见吕竞男声音渐弱,不由得大声提醒。

片刻,吕竞男似乎缓过一口气来,悠悠睁开眼,道:“似乎,太累了,容许我休息一下。”

“不行!你不能睡!我不……”卓木强巴话音未落,只见吕竞男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微微抬头,双手捧住了卓木强巴那近在咫尺的脸,那残红渐褪的唇,封住了卓木强巴的嘴。卓木强巴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手和那冰凉的唇,微微颤动着,生命可以渐渐消逝,却带不走那热烈的渴望和无尽的求索。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无数雪白的精灵至空中纷纷洒洒地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际,落在两人的肩头,围靠过来,簇拥着他们,仿佛也要感受那火热的情怀。

“强巴少爷,这是我与你的最近距离,心意已足,此生无憾。”

那一个吻似乎耗尽了吕竞男所有力气,也抽空了卓木强巴心中的所有杂念,吕竞男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相信你,你能做到的,你是卓木强巴,强巴少爷。”卓木强巴只觉得天地一片空白,四寂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吕竞男的身体又软软地靠回石壁,举目望天,最后说道:“下雪了,好美……”再无声息,他才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想法感受都抛诸脑后,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相信你,你能做到……”时不待人,没有时间去犹豫了,卓木强巴把心一横,训练时是怎么练习的,照着做就是,没有人帮助,没有人指点,一切,只能靠自己了。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一触地面,倏地不见,时间在静静地流淌,四周陡然增添了几分寒意,卓木强巴浑然不觉,只听到自己手中的器械“咔嚓”作响。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欣喜地叫道:“止住了,血止住了!”抬眼来看,只见吕竞男安详地躺着,肌如雪,肤赛霜,面唇乌白,四肢冰凉,卓木强巴的心仿佛悬在了半空,向她的颈项摸去。

“一定要有脉动,一定要有脉动啊!”卓木强巴几乎向所有所知的神佛暗中祈祷,待手指距颈动脉不足一厘米时,竟是不敢向前,他闭上眼睛,将手搭了上去——

“呼……呼……”卓木强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才整个手术过程也没有手指按下去这么累——还有脉动,铁娘子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他靠近吕竞男耳边,悄悄道:“你吓死我了,竞男。”

吕竞男一动不动,就像那熟睡的白雪公主。

卓木强巴继续道:“我做到了,谢谢你。”刚欲起身,忽觉面颊有异,猛地想起一事,将手往吕竞男额角一拂,烫!卓木强巴心中又拧紧了,糟糕,是失血过多的反应,就好像敏敏在倒悬空寺一样。最好的办法是输血,可是卓木强巴翻遍了背包,他的背包里没有人造血浆,那只能补液了。

吕竞男的血管是瘪的,卓木强巴连试好几针,都没有回血,好容易输上了,吕竞男的情况却没有好转。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卓木强巴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喂血了。

虽然不是直接输人血管,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营养物质,容易被人体吸收。对自己动手,卓木强巴倒是毫不犹豫,拔刀一划,血如牵线般滴入吕竞男的嘴中。

卓木强巴卧身躺下,将吕竞男揽人怀里,一手高举输液袋,一手搁在吕竞男嘴前,用胸和肩让她的头微微抬起,以防呛住。不知过了多久,血流渐渐止住,卓木强巴又换了只手,再割一刀,如此反复数次,吕竞男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那雪,却是下得愈发的大了。

贴耳倾听,吕竞男心跳渐渐有力起来。卓木强巴将引流条、消毒纱布等后续工作做好,扯出睡袋,将吕竞男紧紧搂抱,一同钻人睡袋,仿佛又回到了雪山上那个冰洞中,只是这次,只有他和吕竞男两人。

大量失血后,卓木强巴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昏昏欲睡起来。终于,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也睡着了……

“咿?真的下雪啦?那个什么软件,还挺准的。”马索拉开帐篷门帘,大声道。

“根据气象云图预测,今后几天,还会持续下雪。”岳阳道。

远处,莫金和索瑞斯早已站立在雪中多时。索瑞斯看着周围一片迷雾茫茫,又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这种天气对动物极为不适,他也分外讨厌。

莫金看出索瑞斯的不快,对马索大声道:“快点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出发了。”

马索对岳阳哼哼道:“该死的迷雾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如今这种雾雪天气更是糟糕。嘿,来帮我一把,岳阳。”

岳阳进入帐篷后却道:“等一下,电子工作台有反应,这是……”

马索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出去叫莫金了。

莫金看了电子工作平台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马索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蓝天白云,溪边草甸,妹妹穿着素色的藏袍,头戴着花环在草地上奔跑,卓木强巴在身后追赶,他一把抱起妹妹,大声道:“捉住了,捉住了!”妹妹就咯咯地大笑。

抱着妹妹仰躺在草地上看白云,忽然妹妹的小手撑着他的胸膛翻坐起来,后退一步,眼神忧郁道:“你忘记我了吗?”那凄楚含泪,泫然欲泣的表情,让卓木强巴猛地一惊,赶紧站起:“敏……敏敏!不,我没有,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敏敏站在卓木强巴身前,忽然一分为二,左边那人是敏敏,右边……右边那顾影自怜,却又显得孑然独立的,不是吕竞男又是谁。

“竞……竞男!”卓木强巴的眼神在敏敏和竞男间游弋,终于落到敏敏的身上,敏敏扑人他的怀中。卓木强巴不敢去看吕竞男的脸,却听到吕竞男在一旁轻轻唱,唱的是妻子英那时很喜欢哼的一首老歌:“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那声音如此清晰,迷迷蒙蒙中,是真的有人在耳边清唱,  “竞男怎么会唱这首歌?我是在做梦吗?”

当卓木强巴开始这样想的时候,那歌声变得缥缈起来,越去越远,仿佛那个卓木强巴不敢正视的吕竞男的身影也在渐渐远去,而怀中敏敏的身体,也变成一个影子,越来越淡。

“不!别走!”卓木强巴猛地一惊醒来,怀中空空荡荡,没有温暖如玉,也没有冰冷如铁,什么都没有!仿佛是几天前那梦境的再现,卓木强巴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岩壁,潜意识中希望看到吕竞男又像几日前那样,在一旁做着体术,伤已经好了。

可是这次,环顾四周,篝火熊熊,迷雾茫茫,残雪未消,哪有人影,四周依然空空如也,一无所有!莫名的巨大恐惧瞬间侵占了卓木强巴的全身,冷汗自额头颈后涌出,被风一吹,冷得四肢发抖!卓木强巴猛地翻身而起,抚着胸口,胸前还残留着体温和那熟悉的气息,刚才那首若有若无的歌仿佛还萦绕在耳畔,她一定没走远!卓木强巴大步跨出,一面呼喊着吕竞男的名字,一面在四周寻找起来。

转了两圈之后,一无所获,卓木强巴的思绪混乱了,恍惚中竟不知该怎么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拖着一条伤腿,能去哪里?怎么会不见?怎么会不见了?”

卓木强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喊,不知疲倦,直至声嘶力竭,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而那个被呼喊的人,就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地方。听到卓木强巴那一声声呼喊,看着迷雾中茫然无措的朦胧身影在雪地里徘徊,心底的酸楚渐渐爬了上来,吕竞男只感到自己的伪装在一层层被剥落,她猛地用手指掐住了伤处,那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她从迷乱中清醒。“原谅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怕我失去控制与理性……”

“竞男,不要走。”忽然,卓木强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吕竞男心中狂跳,猛吸一口气,险些窒息过去,若是那强有力的臂膀,再将自己拥入怀中,自己毫无办法。可是片刻之后,没有感到身后狂乱厚重的呼吸,也没有那遮天蔽日的高大身影,蓦然响起炸雷般一声厉吼:“吕竞男!你在哪里?”声音却渐渐去得远了。“对不起,强巴少爷,我的腿伤很重,短时间内是无法复原了,你必须独自前行,才有可能,赶在莫金他们前面……”吕竞男悠悠地想,眼泪缓缓滴落。

卓木强巴明明看到雾中有人影晃动,疾奔而至,却只看到一棵枯树,随风飘摇,似在嘲笑,又似在叹惋,他不甘地怒吼,向远方寻去。就这样,两人在迷雾中,擦肩而过,越离越远……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卓木强巴颓然回到篝火旁,篝火已熄,轻烟袅袅,融入迷雾,落雪飘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气息。他无力地靠在自壁上,只觉四肢百骸都被人抽空一般,一缕暗香犹存,是了,昨夜,她也是这般靠在石壁上。

回想起这几日与吕竞男相处,她拼命地传授自己,教自己在迷雾中确定方位,教自己一个人如何在野外生存,教自己特殊的格斗技能,她仿佛早就预感了这一天……

“她不会去干什么傻事了吧?”卓木强巴猛然一惊,想起吕竞男昨日那种同归于尽的搏击法,心道不好,匆匆收拾好背包,朝着迷雾深处,独行而去。

岳阳跟着莫金等人走了大半天,忽然听莫金叫停,心中困惑,以往每天都是走到天色渐黑,莫金才停步选宿营地,今天天色尚早,而且此地开阔空旷,不是宿营的好选择,为什么停在这里?他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

莫金神秘地一笑,道:“你不是擅长推断么?你猜猜!”

马索在一旁高兴道:“这次肯定猜不出来。”

岳阳当真道:“那我姑且猜猜,看你们都很高兴的样子,显然将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此地距帕巴拉神庙尚远,按行程怎么也得再走一两个月才能抵达目的地;而且周围的地形地貌我都已经侦察过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古代的遗迹珍宝;更不可能是强巴少爷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跟上来,我早就该有所察觉。没有抵达目的地,也没有出现意外惊喜,我们的对手也没有遭受损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有了新的助力……”

岳阳话未说完,马索已经鼓起掌来,连说厉害。

“你以为帕巴拉神庙那么容易进出?就凭我们四个人就去闯帕巴拉?我可没有那么笨。”说着,莫金对马索一点头,马索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的,莫金道:“反馈信号很强烈,他们已经开始伞降了。”

岳阳恍然道:“真的还有帮手?怪不得要停在这空旷地带……”他昂头看看天空,这个地形不适合宿营,但极为适合伞降。他回忆了一下他们曾经掌握的资料,愕然道:“是柯夫的人?俄罗斯佣兵!”

这次,轮到莫金等人惊愕了,莫金道:“没想到,你们连这条线索也查到了?”

马索高声道:“这怎么可能!”莫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肯定是你去联络时被盯上了!”顿一顿又道:“不过,似乎没有引起你们足够的注意?”

岳阳叹了口气,没错,在吕竞男最初给出的资料中,就提到了柯夫和俄罗斯佣兵,只是后来,他们发现莫金使用的是他自己招募的亡命徒包括狐狼等人,而且与柯夫再无联系,这条线从中截断,再也接不上了,谁曾想,他们竟然一直保持着联络。岳阳不禁道:“难道,你就不怕人多口杂,将消息漏出去?”

莫金道:“人多口杂?不……不,不,很少有人清楚我和柯夫之间的关系,他是一个我绝对信得过的人。这次行动,他带领的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佣兵,绝对服从命令,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是服从命令,跟着柯夫而已。而且就是柯夫,也只是按照我给出的坐标,来与我会合,他也不清楚我要找的东西,泄露消息……呵呵,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消息,怎么泄露?”

岳阳心中一凉,总算明白了莫金的计谋,表面上他带着一群亡命徒和他们周旋,实际上,他真正打算动用的力量还是俄罗斯佣兵,所以到最后,那些亡命徒,是注定要被合弃的。而俄罗斯佣兵呢,莫金只需要和佣兵组织的头目暗线联系,而且以他和柯夫私人的关系,取得对方的绝对信任,说服对方,只需按时到指定地点集合。那些佣兵,在抵达目的地之前,甚至抵达目的地之后,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没人知道消息,泄露又从何说起。

岳阳最后道:“为什么没告诉我?”

莫金的瞳孔忽然收缩,那蛇一般的眸子盯住岳阳,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是合作关系,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让你知道,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马索在一旁得意地想:“老板到底还是信任我多一些。”

莫金接着又道:“不过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是功过不分的人,我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予你相应的信任,虽然不是绝对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都会逐步得到加深。我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说着,他很是友好地将手搭在岳阳的双肩,面容和蔼可亲。岳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相视而笑。马索的得意变成不忿,扭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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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8 21: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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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8 23:41: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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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07:4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zp906906 分享,辛苦了,+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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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13: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多天没过来了,一来就发现这么多更新,谢谢各位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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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16:34:14 | 显示全部楼层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9--雇佣兵团

雇佣兵团
过了十来分钟,马索拧着仰得酸痛的脖子,嘟囔道:“怎么还没落下来?”

莫金道:“不急,两千多米的距离,伞降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索瑞斯道:“这里在迷雾中,等你能看到的时候,他们距我们就极近了。”

话音刚落,雾中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在他们眼前迅速扩大,很快岳阳就看清,那是一个特种兵专用的可分拆的集装箱,正在制导仪的指引下,晃晃悠悠向这边飘来。第一个集装箱出现之后,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上空就出现了十来个那种集装箱。岳阳暗暗心惊,那种集装箱一个可以分拆为八人用的装备箱,不,这种集装箱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要大,估计是十人用的,他不禁问道:“要来多少人?”

莫金道:“如果路上没有人手折损的话,大约在五百人左右吧。”

“五……五百人……”岳阳一面笑,一面将手伸到莫金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擦汗,“那将帕巴拉神庙清空都没有问题了吧。”

莫金不满意地摇摇头,道:“不,要想将帕巴拉神庙清空,别说五百人,就是来五万人都不够,唉……能拿多少算多少吧。”

紧随集装箱之后,第一个伞降的人出现在雾气中。岳阳举起望远镜,一看之下,也不由得一愣。那人一身雪白的连体无缝防化服,好似飞行员使用的抗干扰电子头盔,黑色的电子视频眼罩,下领下伸出的呼吸软管,说明这套服装带自动呼吸循环系统,说它是一套太空服也毫不过分。而且它没有太空服那样臃肿,如紧身衣一般包裹着伞降兵,使那个伞降兵看起来魁梧又健壮,体格不输给莫金。一个又一个的伞降兵出现在视野之中,岳阳心中估计着,他们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平均体重应超过一百公斤,臂力恐怕足有两百多磅。这样一群人,一下子来了五百个!

那些伞兵落地之后,飞速叠伞,用电子磁锁从集装箱中取出自己的装备背包,列队站立,一切都有条不紊。岳阳从他们的身手和动作,看出了与先前那批亡命徒截然不同的战斗力,这批人……竟然都是拥有巴桑大哥或西米那种身手的战斗人员,尤其是当他们集结成队时,战斗力将变得更加可怕。岳阳看着那些已然列成方阵,整整齐齐背手站立的士兵,清一色的白色连体防化服,金属头套,黑色电子视频眼罩,伸出体外的呼吸循环系统软管,一样的高矮,一样的体魄,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一群士兵,更像是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同一型号的杀戮机器。这是一群怪兽!

几百人列阵完毕,站了一大片,连马索也不由感慨道:“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战斗部队!”
其中一名怪兽伞降后并没有急着去取装备包,而是快步走来,按动耳边按钮,黑色电子视频眼罩升起,接着大笑着与莫金熊抱在一起。岳阳注意到那人额际的花白头发、眼角深深的皱纹、深凹的眼眶、淡蓝的眼睛、微塌的鼻梁,再与记忆中的照片一比对,那人就是柯夫。他仅比莫金略微矮一些,身体横向却更显硬实,那双久经杀戮的眼睛,连微笑都带着杀意。
柯夫一面和莫金热情地拥抱,一面询问:“我的老友,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将要去向何处了吧!”

莫金笑道:“还记得几年前我向你提过的?”

柯夫眼神一黯,随即大放光明:“神庙……帕巴拉!”

莫金咧嘴_笑,道:“来,向你介绍……”

柯夫却是名自来熟,不待莫金介绍,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先对索瑞斯道:“索瑞斯,我认识你,你和他是一组的。马索,这次你没给你老板惹祸吧……哎……这个小伙子是……”
莫金介绍道:“岳阳,中国顶尖的侦察兵。”

“啊……”听了岳阳的身份,柯夫大感亲切,扳住岳阳双肩道:“很好,很好,我也是侦察兵出身的,我,柯夫·阿莫西斯。”岳阳点点头,柯夫指着那些怪兽问岳阳:“看看我的士兵装备如何?全新的三维立体成像系统,夜视、红外和超声探测三种切换模式,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保持可视,头部连同躯干全防弹设计,而且使用了超轻便纤维材料,腿部有护板,手套有金属纤维、高保温聚合纤维,自体呼吸循环系统,连体无缝防水防化设计,隔绝任何生化侵袭。可以说,我的这些士兵,他们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就算是被掩埋进泥石流或垮塌的碎石下,隔绝空气,二十四小时之内都不会丧失战斗力。”

岳阳心中暗晾,这身装备显然是针对苯教的机关和蛊毒来的,他不禁问道:“这算是武装到牙齿了,可是穿脱起来很麻烦吧?”

柯夫笑道:“为什么要穿脱?这套连体服在他们任务结束之前,都不会脱下。你别看我说了那么多装备,其实穿上你就知道,比你想象中更舒适,甚至就像裹在睡袋里一样,穿着这身衣裳,你可以在任何环境下,以任何姿势入睡。”

“那……那大小便怎么办?”马索也没穿过这样的衣物。

柯夫不禁呵呵大笑,道:“马索,这套衣服的总设计师,可是你的老板,你没有试穿过?虽然是连体防化,但排泄还是有办法的。”

莫金在一旁目测人数,皱眉道:“柯夫,折了多少人手?”

柯夫摇头道:“大概折了一半左右,本,这山顶的气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一年四季,迷雾和大风从不问断。我见你一天两次发出信号,知道你很急,天气稍微好转就命令他们冒死冲顶,那些折了的人手,都是被大风吹走,在迷雾中失散了的。”

见莫金隐有难色,柯夫又道:“不过剩下来这批人,都是佣兵中的精英,他们大多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兵,还有不少特种部队的成员。现在他们是你的了,他们的战斗能力绝对会令你满意。”

岳阳在一旁悄声问:“都是俄罗斯人吗?”

“哦不。”柯夫道:“虽然称做俄罗斯佣兵,其实他们来自世界各国,只是在我手下接受统一训练,安排统一任务而已,有不少老兵以前就跟过本,作战能力十分强。”

谈话间,只见莫金走到佣兵方阵前面。柯夫一个手势,佣兵方阵自然列成半弧形,确保大多数人能看到莫金的身影,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莫金的声音。莫金大声道:“我是莫金!本·海因茨·莫金!或许你们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或许更多的人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将由我,来带领你们执行这次任务。柯夫,我最亲密的战友,已将这次行动的最高决策权,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希望你们,能像遵从柯夫的命令一样,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大家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

“……谁不想要安逸舒适的生活?

“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结束这一切?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不用再过嗜血赌命的日子……

“……可以拥有你曾经想拥有的一切……”

卓木强巴的身影自雾中钻出,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从莫金昨夜宿营的地方开始追踪,估算着莫金可能的前进路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卓木强巴认为,虽然他比莫金晚了半天出发,但他走直线,而且莫金他们一定会宿营,只要自己昼夜不停地追赶,肯定会找到莫金,或是……截住吕竞男。她拖着伤腿,肯定没有自己快。

“只要方向没错,至少在午夜的时候就能找到莫金。”卓木强巴正想着,突然听闻前方一声呼吼,像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叫声,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紧接着,卓木强巴又在迷雾中发现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向自己靠过来,一灰一黑,是狼,那个操兽师控制的狼!卓木强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眼就肯定这是索瑞斯控制的狼,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直觉还告诉他,这两头狼,似乎没有战斗的打算。

是的,卓木强巴长途快速奔袭,体力消耗已快达到极限,以往每天再晚些时候,便是吕竞男要求他以古怪的动作配合呼吸来恢复体能的时候。但大敌当前,卓木强巴不敢贸然休息,狼在这里,说明莫金他们距离这里也不远,他此刻一身大汗淋漓,被冷风一吹,只觉寒意更甚.

那两头狼没有摆出战斗的姿势,也没有发出警告的咆哮,而是小心地靠近,用鼻端在捕捉着什么。卓木强巴大感惊异,自己与这些狼战斗过,难道它们会忘了自己的体味?还是遇到了别的狼?不!就是它们!它们想干什么?

两头狼到了与卓木强巴十步左右就不再前进,其中的灰狼“呜呜”地告诉黑狼,黑狼向身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灰狼又看了看卓木强巴,对黑狼“狺狺”低鸣,黑狼发出“嗯嗯”的带有威胁性的鼻音。灰狼似乎想再靠近些,黑狼抬起前脚挡住了它,接着用头顶了它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长串颤吼,灰狼低下头,不安地用前爪扒拉着地面。

看着两头狼的奇怪举动,卓木强巴突然想到,这两头狼恐怕没有接到那个操兽师的指令,它们只是循着惯例巡视自己的领地,偶然与自己相遇。如果说没有操兽师的指令的话……卓木强巴决定冒个险,试着与这两头狼建立起交流,他缓缓地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狼等高,注视着狼的目光,轻轻道:“你们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灰狼警惕地盯了卓木强巴一眼,黑狼则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卓木强巴竖起双手,摊开手掌,示意掌中无物,他对狼不构成威胁,然后道:“你们不用再听那个操兽师的指令,我们不是敌人,我不会抢夺你们的食物,也不会侵占你们的领地……”

那头灰狼别过头去,似乎在冷笑。卓木强巴想了想,用古藏语重复了一遍,刚说到一半,远处又是一阵呼啸声。这次卓木强巴听得更清楚,那沉闷的声音,不像是一群野兽发出的,倒像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越发出的呼喝声。可是,要发出这样的声音,得有多少人聚在一起啊!两头狼也被那声音吸引,纷纷掉头去看。卓木强巴借机站起身来,试图向狼靠近一步,这一举动,立刻惊动了狼,黑狼猛地掉头,瞬间加速,朝卓木强巴猛扑过来,灰狼紧随其后……这如此近的距离,卓木强巴无法避开。

那一瞬问,吕竞男这几天来对卓木强巴的特别训练显出了成效,卓木强巴几乎是无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护住了头、脸、咽喉等重要部位,另一只手“噌”地拔出刀来。狼速惊人,卓木强巴刚刚抬腕,黑狼就向他撞去,力道极大,以卓木强巴的身体也被撞得微微后退,紧接着灰狼再撞一次,将卓木强巴撞得向后跌去。卓木强巴手腕一翻,将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头狼一左一右,似乎想咬他的肩头。卓木强巴心道:“要是被咬中,手臂就再也举不起来了。”眼见挥刀不及,手足同时发力,身体往前一缩,两头狼同时咬到,一左一右各自撕下一缕布来。

卓木强巴翻身而起,两头狼盯着他,卓木强巴似乎看到黑狼皱起眉头,眼神忧郁地望着自己,偏头对灰狼“呜呜”轻呼。卓木强巴心中恼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攻击我?难道那个操兽师的药还有效?”他不免抬起左右手臂,闻了闻,却什么也闻不出来。

两头狼绕了个圈,又回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卓木强巴对峙而立,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向前走!”那头黑狼更是试探着一步一步把卓木强巴往后逼,嘴里低吼不停,吐出红舌,翻露犬牙,好似在威胁:“回去,回去!”

卓木强巴更是惊愕不解,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自己也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两头狼就突然发起了攻击,它们在掩盖什么?阻止我吗?我偏要上前看看。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沉声道:“让开!”黑狼当仁不让地,吼声愈发急促起来。卓木强巴的目光变得冰冷,充满了恨意,咬牙道:“让开!”

一人一狼对视着,他向前迈出了一步,黑狼后肢掘地,似乎随时都要扑将上来。卓木强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手中的刀死死握紧,刀锋对准了黑狼的鼻尖,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也对着灰狼,然后,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灰狼似乎有些害怕了,身体微微向后退让,鼻腔里“嘤嘤”地叫着,黑狼却是一步也不肯退,吼声变得更加低沉、悠长,威胁的意味更重了。卓木强巴毫无惧色,朝着黑狼的方向又踏出一步,这一步落地时大力一跺,他相信黑狼会感觉到大地的颤动。如此一来,卓木强巴距黑狼已经极近,双方都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对方,都不肯退让,也没有先发起攻击,卓木强巴缓慢而稳健地,继续向着黑狼走去。

他那高大的体型,加上一个硕大的背包,重量足足是黑狼的四倍以上,终于,黑狼吃不住势子,在卓木强巴快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它向一旁跳开了。跟着一声招呼,和灰狼双双返回雾中,朝莫金的方向逃去。卓木强巴心道:“是去报信吗?那个操兽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卓木强巴顾不得考虑更多了,虽然不清楚莫金他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不过既然自己都能赶上来,说不定吕竞男也已经……尽管昨天吕竞男伤势严重,可他丝毫不敢将铁娘子与常人等同起来,他需要一探究竟,吕竞男到底在不在前面,还有,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就算被发现了,他自信还能逃得掉,唯一能追上自己的狼在狼哨面前将不再有威胁。

卓木强巴大步跟了上去,离声音越近,迷雾越轻,当真相拨云见日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在那空旷开阔的迷雾之中,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列阵而立,挤挤挨挨,一直消失在迷雾深处。莫金那高大的身影站在阵列之前,正指天说地地高谈阔论,不知道他许下了什么承诺,那些士兵有时会出奇一致地高举手臂,齐声呼喝,自己听到的,便是那整齐的呼喝声。

然后,卓木强巴才注意到,离他更近的地方,那名操兽师依旧一袭黑衣,他旁边站着一位穿了白色套装,带着头盔,有呼吸软管的军人。马索一脸媚笑地对那名军人谈论着什么,在马索的左手边……那人……那个与自己穿着同样迷彩服的人……那张熟悉的阳光的笑脸……岳阳!那人是岳阳!

卓木强巴兀自不信,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人就是岳阳,他不仅与马索他们站在一起,还加入了他们的谈论,时而露出笑容,依旧是那种充满阳光的笑意,只是卓木强巴越看越觉得狰狞!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己在做梦吗?如果是,那这个梦,未免太可怕了!

卓木强巴猛地拳击身旁的巨岩,希望借此从噩梦中醒来。怎么会是岳阳?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部队里的人吗?但噩梦终究未醒,卓木强巴那一拳,反而引得操兽师旁边那名军人侧目过来,那些穿着整齐的军士似乎共享同一套系统,那名军人一转头,所有的军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然后,莫金也转过头来,看到了卓木强巴。



[ 本帖最后由 幽幽 于 2010-9-29 16: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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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16:3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0--绝路

绝路
莫金露齿一笑,心道:“强巴少爷,还真是不离不弃啊,咿?那一脸愤然的样子,难道,吕竞男死了?”见马索和柯夫都有上前捉拿的想法,莫金打了个响指,制止二人,自己迎身上前,笑道:“哟,这不是强巴少爷吗?怎么,考虑好了,要加入我们吗?”

卓木强巴遏制住一腔怒火,冷声道:“吕竞男在哪里?”

莫金把手一挥,指了指身后的大部队,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卓木强巴全身冰凉,颤声道:“她……她死了吗?”

莫金笑而不语,面有得色。卓木强巴那早已习惯的独特呼吸瞬间乱了,他大喘几口气,死死瞪了岳阳一眼,不怒反笑,手指莫金、岳阳,和他们身后的大部队,恨声道:“好!好!我会回来的!你们记住!你们做下的一切!你们准备好承受后果吧!”说着,向后急退,眨眼就消失在雾中。

岳阳被卓木强巴瞪得抬不起头来,马索此时斗志昂扬地邀功请战,忙对莫金道:“老板,我带人去追他!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莫金想了想,微微一点头,马索兴冲冲地找人找装备去了。岳阳来到莫金身侧道:“你答应过我的……”

莫金笑道;“放心,我会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在暗处与我们作对。我打算,把他请来,与我们一同前进。”说着,莫金斜视了岳阳一眼,道:“这样,你就不欠他什么了。”

一旁马索拿着新武器,大笑,柯夫点了十几名佣兵跟着他。索瑞斯一声长啸,两头狼闻声而至,索瑞斯指了指卓木强巴逃走的方向,两头狼吠声不止,跟了上去。马索大声道:“跟我来,跟着狼走,快,跟上!撕了他!”莫金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却没做任何指示。

见马索等人离去,莫金似乎忘记了约定,岳阳平静地走到莫金面前,道:“我跟上去看看。”莫金既没同意,也不反对,直接转过身,向柯夫走去。岳阳知道莫金会怎么想,可是强巴少爷那凄厉的笑容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咬咬牙,仍朝着马索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卓木强巴在纷乱的雪雾中一路狂奔,那颗不安跳动的心冰凉,如那飘零的雪,被飞驰而过的厚重靴子踏碎,反复地碾压,发出“吱嘎”的挣扎。吕竞男死了,岳阳是内奸?那亚拉法师和敏敏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就算法师功夫高强,谁能保证他能避开自己人在背后下手?要是亚拉法师遇害,敏敏绝难幸免!

身后的狼吠声和喧嚣的人喊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有几百还是几千人在追赶自己,他们竟然有如此多的人!而自己呢——只剩下自己一个!卓木强巴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跳动,他毫无察觉,他的呼吸如重症患者般紊乱急促,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奔跑,跑远一些,离开这个噩梦丛生的地方。在极度的混乱迷惘中,他依稀能看见吕竞男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他没有择路返回,而是绕过莫金他们的地方,继续向前,只是身后追赶的声音,更加近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草丛、枯树、巨岩之后,都有狼踪。

久奔力竭,卓木强巴脚下一滑,重重地跌在岩石地面上,又滑出去好几米远,这一停下来不要紧,他却突然感觉到心脏狂乱得似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奋力撑起身体,心脏却猛地一阵激颤,身体如遭雷击,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卓木强巴痛苦地按住了胸口,又跌倒在地,卓木强巴勃然大怒,猛地当胸捶了自己一拳:“连你也要背叛我吗!为什么?为什么——”洋洋洒洒的雪花,冰冷地无情回应着他的询问。

那一拳之后,卓木强巴总算觉得心跳似乎渐渐平息下来,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密修的呼吸,岂容他说乱就乱。卓木强巴挣扎着双手撑地跪了起来,只感到百骸乏力,四肢发颤,这一日不停地奔袭,透支了体力,怒意冲昏了头脑,他早就是凭着一股意念在奔跑,这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继续奔跑的力量了。

狼声瞬息即至,那批佣兵果然训练有素,卓木强巴发力狂奔,竟然没将他们落下。马索气喘如牛地冲上前来,嘴里怒骂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就在马索持枪走进卓木强巴身后一米的范围之内时,卓木强巴猛然直立起身,转体挥刀,弯刀如一道闪电。没有想到,气喘吁吁的马索突然变得处乱不惊,将枪管一横,挡住了卓木强巴这一刀。卓木强巴已借那一刀之势站了起来,再度反向转体,出腿,连枪带人一起踢,他将那勃然的怒意,转换成他最后一分战斗的力量。马索不慌不忙地架起右臂护耳,身体微斜,化解掉卓木强巴那一踢的力量,同时将枪交换到左手,单手持枪射击。卓木强巴那一套动作原本就是连环进行,先是左转,然后右转,接着又是左转,马索的子弹,尽数打在背包上。

卓木强巴刀光霍霍,马索有招接招,后面的佣兵围上来,却因两人缠斗得太紧,反不便开枪。马索有心在新来的佣兵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那一拳一脚,都使得有模有样。枪管当胸对着卓木强巴,枪响,卓木强巴却是一拳砸开枪口,火线纷纷向外侧扫,有几名佣兵赶紧后退。跟着卓木强巴的刀光便至,马索突然松开一只手,单手持枪,另一只手迅雷般拔出军匕,以刀架刀,同时右手一翻,冲锋枪绕着他手掌旋了半圈,枪口变成了枪托,马索用它当棍使,朝卓木强巴手腕砸下。卓木强巴缩手,那枪又旋了半圈,枪托又变成了枪口,马索继续射击。卓木强巴猝不及防,险些中弹,百忙之中还算有些运道,只觉手心一震,却是用刀别开了一颗子弹。

两人拳来脚往数回合后,马索军匕脱手,却握住了卓木强巴拿刀的手腕,卓木强巴也捉住了马索的枪口,两相一挣,却是谁也不能挣脱谁。马索笑道:“本能近战射击术,你以为就你会啊?”

卓木强巴蓄气发力,一侧身,准备将马索像扔沙包一样摔出去。马索枪一松,一手按上卓木强巴腰部,卓木强巴气力一滞,竟然扛不住马索,反被马索趁机一脚踢在脚弯处,摔倒在地。那枪卓木强巴也没握稳,反抛向天空,马索一手拖拽着卓木强巴,另一只手向天空一捉,卓木强巴正待挣扎站起,马索用枪口抵着他的额头,把他压在地上。

卓木强巴心灰意冷,没想到连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自己也打不过,以前的一切仿佛是镜花水月,万事休矣,他闭上眼睛,然后听到一声大叫:“马索!”

马索的手指扣着扳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瞬间连变数次,一双眼睛狐疑地转动着,终于还是松了扳机,朝发喊的那人望去,同时道:“岳阳?你怎么来了?”

岳阳喘得弯下腰去,却一气不停地道:“老板说了,放他走!”

马索看看卓木强巴,又看看岳阳,质疑道:“是吗?我出发的时候,老板没有这样说啊?”

岳阳直立起身,拿出一个通信器,对马索道:“你要不要亲自和老板说?”

马索迟疑着,他当然清楚,他的老板常常变化莫测,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当下收了枪,讪讪道:“这就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又用枪托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脸,讥讽道:“强巴少爷,你运气好,我的老板大发善心,饶你一条性命,要是你敢再和我们作对,我把你打得连狗都不如。哼,自不量力。”

卓木强巴浑身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偏生一身上下肌肉僵硬,想要翻身而起都做不到。马索得意非凡,将枪扛在肩上,向那批佣兵走去。“刚才那几式怎么样?”“唉,我们就是相互探讨探讨,谈不上学习,谈不上谈不上……” “都是老板教我的,是这样……这样……”

岳阳看着连比画带哄笑的佣兵,又看了看在雪地上独自挣扎欲起的卓木强巴,毅然向着强巴少爷走去。马索和一个佣兵虚晃一招后,偏头冷笑看着岳阳。

岳阳来到卓木强巴身边,伸出手去,道:“强巴少爷……”却愕然发现,卓木强巴根本没看自己,那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远处苍穹,从他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滚开。”岳阳心头一惊,他从未听过强巴少爷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嘶哑如兽,冰冷似雪,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魔王,平淡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让人听了,心惊胆寒。

岳阳的手僵硬在半空,任雪花飘落,融人手心,再难前进半分。马索等人看热闹似的,都注目过来。岳阳缩手,兀自保持着微笑,轻轻道:“你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愣:“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岳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马索耳尖,恰好又能听懂这句中文,赶紧道:“噢,对!放你走可以,背包你得留下!”

“岳阳,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呵……”卓木强巴心中明白了,一拉系带,解开了背包,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地晃了两步,站稳了身形,看着岳阳,他又冷冷地笑了。

岳阳被卓木强巴用那样的笑容瞧着,不禁骇得小退了半步,正准备转过身去,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马索从后面欺了上来,正好抵在岳阳身后,让他后退不得。卓木强巴看着与岳阳并肩站在一起的马索和那群佣兵,转身欲走,却听马索道:“等会儿,衣服也留下。”

岳阳失声道:“马索,你——”

马索笑吟吟地看着岳阳,道:“老板只是说放他走嘛,可没说连人带衣服一起放走啊。我想,老板也不希望这个人留下短枪、小刀什么的,在暗处破坏我们的行动吧?你说是不是啊,岳阳?”

岳阳还待说什么,却见卓木强巴怔住,开始解开衣扣,每解开一件,就远远地抛飞出去,似乎带着无穷的恨意。岳阳的手指贴着裤腿,不禁轻颤,就那么看着卓木强巴,一件一件地解开、抛走,直到只剩短裤内衫,如塑像般屹立在落雪迷雾中。

“够了吧,马索!”岳阳的声音有些变调。马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乐道:“身材不错啊,那件内衣挺别致的,像是女人穿的呢。”周围的佣兵齐声哄笑,马索挥动枪道:“拿好东西,回去啦!”

见有佣兵上去拾卓木强巴的背包,岳阳冷声喝止道:“让开,我来拿!”他小心地,将卓木强巴抛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整齐地收拢,抬头时,卓木强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开动,以赤膊之躯,迎着寒风落雪,向远处前进。马索在身后催促:“走啦,岳阳,他死不了,你没瞧见他长得那么壮吗?”

岳阳回忆起踏入军营时,吕竞男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曾这样训示他们:“记住,你们将要做的,是常人不会理解的;你们将要容忍的,是常人无法容忍的;你们将要面临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你们将要合弃的,是尊严!你们将和魔鬼签订契约,必要时将会出卖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还要在横流的物欲前,克制住本心。你们的许多前辈,因此堕落了,没有人责备他们,同样,我也不会责备你们,我只希望你们能保留住一颗正义的心。当你不得不沉溺于酒池肉林之时,当你吸食毒品陷入幻觉之时,当你横刀当街、血肉四溅之时,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曾经是一个正直的人!永远,不要忘记!”

岳阳默然,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快要消失在雾雪深处的身影,告诫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红眼圈,你能做到,你必须做到。”仿佛有一种实质性的情感,自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直抵喉部,岳阳用牙咬碎,和着唾沫,将它吞咽下去,只静静地看着卓木强巴消失的背影,心中祈祷:“强巴少爷,一路,走好。”

马索带着卓木强巴的背包凯旋,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吹嘘自己如何三拳两脚,就打得卓木强巴跪地求饶,岳阳则来到了莫金的帐篷。

莫金似乎正和柯夫讨论那些佣兵的人手安排和布置,见岳阳进帐,只淡淡问道:“放走啦?”

岳阳点点头。莫金又道:“那么现在,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岳阳又点点头。莫金再问:“如果强巴少爷又跟上来,找我们麻烦,你怎么办?”

岳阳一怔,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绝难幸免,忽然听到莫金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我会亲手,擒杀他。”

“好!”莫金长笑而起,拍着岳阳的肩道:“我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你肯这么帮强巴少爷,想必将来,你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说着又换了口吻道:“其实荒郊无人区,探险求生存,寻宝找遗迹,哪有什么国家、民族之分,和则两利,分则两败,强巴少爷,实在不该站在与我敌对的位置上啊。”

接着莫金又问了这次行动的细节,岳阳不敢隐瞒,尽数告知,只是没有提起卓木强巴内衣衫里有夹层口袋的事。莫金听闻卓木强巴背包衣服都被拿回来了,赶紧道:“你去,把那背包衣服都给我拿进来,记住,一件也不能少,还有……告诉那些佣兵,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卓木强巴背包衣服里的,统统交出来。”

岳阳出营,见马索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演讲,忽听索瑞斯在一旁道:“马索,我的狼朋友呢?”

“呃……”马索突然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他们的确是循着狼声追赶过去的,可是到了那里之后……那两头狼呢?被卓木强巴杀了?好像没有注意到它们和卓木强巴有搏斗啊!事后只顾着高兴,他以为那两头狼早回来了,现在听索瑞斯问起,难道狼失踪了?马索想找当时同去的佣兵询问,可是那些佣兵都戴着头盔,一混人人群,再也分不出谁是谁,马索急出了一头冷汗。

岳阳把东西拿进帐篷,莫金马上翻找起来,只见他将卓木强巴的背包衣服翻了个底朝天,却似乎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手摁着胸口位置,喃喃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他有的。难道说……”

莫金抬起头来,指着那堆东西道:“没事了,你可以拿走了。”

岳阳就那么出得营帐,还不相信莫金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他心中对莫金重新做了结论:“这个莫金,要么,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邪恶;要么,他超乎自己想象的邪恶。”

雾雪之中,一片茫茫,无论红褐山岩,还是枯黄断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雪飘飞絮装点着整个世界,刺骨的寒风也在迷雾中肆意地穿梭。卓木强巴全身半裸,顶着风雪木然前行,那风,真的很冷,但更冷的地方,却是他的心。吕竞男死了吗?连尸骨都被狼吃掉了吗?岳阳,我们是如此信任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的心也被狼吃掉了吗?难怪没有发现内奸,去查找内奸的人自己就是内奸,哈……真是绝妙的讽刺,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人?巴桑也死了,张立也死了,胡杨队长,塔西法师,都死了……亚拉法师和敏敏,他们还活着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偏偏还剩下我一个?我一个人,又能去哪里?能做什么?莫金带来了成千上万的军队,自己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仅剩血肉之躯,在这酷寒之地,还能走多远?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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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1--逢生

逢生
卓木强巴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目的,也失去了方向,仿佛连思维,也被这雾雪冻得僵化了,只剩下生命的本能,驱使着他不停地走下去,他的身体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动了。刚开始,还能蹒跚步行,随着夜幕降临,寒意更盛,卓木强巴只感到体内的血管、肌肉,如同被冻成了冰条,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迈步,对他而言也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卓木强巴不知问了自己多少遍,但那身体仿佛不再受他意识的控制,依然倔强地向前走着,为什么呢?他隐约听到心底深处传来各种声音:“敏敏或许还活着,紫麒麟或许就在前面不远,帕巴拉或许真的能看到,和导师约好了的,一定要回去……”他僵硬地转动着颈项,想像戳破肥皂泡一般将这些声音都甩出脑海去,然后,他听到了隐藏在各种声音之后,那深埋在比心底还深的潜意识中,那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传来一个封印已久的声音:“妹妹,或许,还活着!”

那声音直接逾越了意识,控制着身体,驱使他走着。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迷失之后,卓木强巴重新唤起了求生的意志,他渐渐恢复了密修者那独特的呼吸,他要蓄积一切可蓄积的力量,只为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是人力不可胜天,卓木强巴的身体,还是在持续的僵硬中,刚开始全身发抖,到后来,四肢麻木得失去了感觉;刚开始牙关还能打战,到后来,牙关仿佛被冻得封住了,张不开嘴。再往前走,卓木强巴竟然失去了行走的感觉,只是看到周围的景物变幻,知道自己还在走而已,而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胸口,竟然也不再融化。

卓木强巴脖子无法扭转,只能眼珠转动着,搜寻视野范围内可见的避风港,但眼见处,天空野旷,乱石突兀,别说避风处,想找一块雪花飘不到的地方都不可能。天色越来越暗,他也知道,黑夜来临之后,这个地方,是一点光也没有的,到那时,他只能等死了。一次次失望,让他刚刚燃烧起来的热情,随着寒雪渐渐冷却下去。卓木强巴知道,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变得越来越慢,理智告诉他,就算他找到了遮雪避风的所在,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活下去,一旦躺下,他将长眠。要能存活,除非奇迹的出现,只是在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奇迹吗?

卓木强巴带着不甘的心,还在顽强地挪动着、搜寻着,只要身体没有彻底僵化,他就不会停下。就在香巴拉的夜空完全黑暗之前,天空也带着不甘,放出最后一抹光明,卓木强巴突然看到,在自己正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一朵雪莲,正沐浴着落雪怒放。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娇弱不堪,那茎叶,似乎一丝风都能吹得折断,但它却毅然扎根在坚实的巨岩上,迎着风雪,骄傲地吐着花蕊。

看到那朵雪莲,卓木强巴霎时想起了与导师的约定,不由悲从中来:“导师,对不起,我无法完成和你的约定了。不是我不想做好,实在是天意弄人,我已经无力回天。与我同来的人,一个个在我眼前逝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我也要离开你了,导师。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只能给你留下无尽的遗憾和伤痛。我战胜了雪山,战胜了大海,却无法战胜那纷繁复杂的人心。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啊!”

卓木强巴挪着寸步来到岩前,想要抬起手去轻抚那朵雪莲,试了好几次,手臂始终无法抬起,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浑然忘记了雪花和冰风,那一朵雪莲,在清风中摇曳,就像他心底那一簇火苗,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但它不甘地燃烧着,带来那一丝丝的暖意,小小的,温柔的。

那一刻,卓木强巴的脑海中浮现起所有重要的人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又黯黯地消散,仿佛听见是谁在远方吟唱:“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接着,思绪中断,那朵娇脆的雪莲,终于不堪风雪,折断了,滚落在地,顺风向前翻转而行。卓木强巴目视着雪莲,在光明消失的最后一瞬,他竟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洞窟,由数块巨岩相互堆积倾轧,岩缝间形成一个天然通道或洞穴,约半人高,不知道有多深。

“难道,那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墓穴吗?”卓木强巴这样想着,终于还是挪动身体,向洞穴靠过去,只是身体冻得太僵了,刚才在雪莲面前站了一小会儿,此时竟然已经无法迈步。卓木强巴用尽全身的力量,腿也无法离开地面超过一厘米,腰际再一发力,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如企鹅般摇摆着走了两步后,他像一截树桩般倒地,再也无法动弹。

此时天空已经全暗,卓木强巴不知道自己距离洞穴还有多远,或许只有一步之遥,又或许不止,总之,都不重要了,死在洞内,还是洞外,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听到自己的血液拥堵在血管里,艰难地向前挤,如沙漏般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奋力地搏击,却似窒息者无法呼吸般,难以为继,只得越跳越慢。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

在卓木强巴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橙黄发光的眼睛……

“我死了吗?”卓木强巴感觉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他依稀回忆起,阿爸说过,人死之后,灵魂会留存在一个既不是人间,也不是阴间的地方,每个人死后都会先到这里,等待召唤或宣判。冥冥中自有主宰,他们会根据你一生的好恶,来决定你是去西天极乐世界,还是下十八层地狱。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呵呵,谁说得清呢?那些人没死过。所以无法判定,而死了的人,又无法向活人诉说,想这些,似乎没什么意思呢。那么,我这个孤魂野鬼,将会飘向哪里?

接着,卓木强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安静地躺着。“那是我吗?原来已经这么老了啊?有多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一年?两年?还是更久?看来我还没飘多远,才刚刚离体。咿?那是什么?狼?对了,我记得我死前,最后好像看到的是狼的眼睛,唉,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样的洞穴,多半有狼居住的吧。善泳者溺于水,我用半生的时间来研究犬科动物,最后死于狼腹,也算善有善终,死得其所了。嗯?不对,若是死于狼腹,我的尸体,怎么能保存得如此完好?”他兀自怀疑,再向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个身体在眼前放大,越来越大,最后眼前一黑,再次遁人无意识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卓木强巴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好暖和啊,就像是胎儿状态时,在母亲的腹中,被温暖的水包裹着,身体浮在空中,没有重力,全身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解脱。原来,在人未成形之前,拥有的才是最自由、最舒适、最安逸的环境。后来,人有了手脚,就被自己的行动所束缚,人有了五官,就被自己的感知所束缚,人有了意识,就被自己的思想所束缚。只有在没有拥有这些之前,纯灵魂状态的人,才是自由的存在。难怪每一个人生下来,面临这世界时,悲痛地哇哇啼哭,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降临于世,他们就失去了自由。人这一生,便是被各种有形的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有人解开某些束缚,所以他开心,有人解不开束缚,所以他痛苦;有人看懂了束缚,所以他哀伤,有人看不懂束缚,所以他快乐。奇怪,这是谁告诉我的?是阿爸吗?是了,那是很小的时候阿爸告诉我的,我竟然还记得这些。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因为感受到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吗?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是否是天堂的感觉?”

卓木强巴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头顶一片黑暗,却有光亮从脚下传来。接着,他恢复了感知,感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但是有滚烫的热量从那些东西上传来,是柔软的,有呼吸,有心跳,自己完全感知得到。接着,他又感到了手边岩石的颗粒,自己平静且悠长的呼吸,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风从外面试图灌入洞中发出的呼啸。
“我还活着?”卓木强巴终于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生命状态。接着,他微微抬头,试图看看那些带来温暖的生命,他看到了……

三匹狼,两匹各自抱着他的一条大腿,它们的两条前腿交叉,头枕在腿上,自己从脚趾到腿根,都被它们包裹着;还有一匹最大的狼,蜷曲在自己胸口,盘成一团,脑袋埋在尾巴里,偶尔扫一扫尾巴,似乎在赶脸上的蚊子。三匹狼有着整齐而柔软的呼吸,那火一般的热量,源源不绝地从它们身上传递过来。

卓木强巴这一动,蜷伏在他胸口的狼首先醒转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掉过头来看他,那麻灰的颜色、扑扇着的耳朵、狭长的嘴、黑黑的鼻头、铮亮的眼睛在背光的地方反射出妖冶的黄芒。卓木强巴几乎不用思索就能断定,这是灰狼三兄弟。是的,是它们,尘封的记忆似乎又都回来了,他仿佛想起很多以前淡忘的事情。

一人一狼注视着,如在那可可西里冰原一般。只是三年前那匆匆的一瞥,却已经记忆下彼此的眼神,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已然熟识,在命运中再次相遇,不用询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卓木强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仿佛蜷伏在他胸前的并非是狼,而是自己基地里与自己熟识的獒,他探出双手,伸到狼的颌下,轻挠着那白色的绒毛,轻声道:“嘿,老友,你们怎么在这里的?”

那头狼却是扑将上来,两只前腿按住卓木强巴的双肩,伸出舌头舔着卓木强巴的嘴唇。是了,这狼家族的传统,当在外流浪的游子回归冢族时,家族的成员将和它拥抱、亲吻,以此认可并迎接它的回归,同时这也是再次熟悉彼此的味道必不可少的条件。想起来了,这是方新教拦曾经教过自己的知识,卓木强巴都想起来了,如今这头灰狼,正以它的身体语言告诉自己:“欢迎你回来,我们的朋友。”

其余两头狼也都醒来,一蹭蹿到卓木强巴跟前,三颗硕大的狼头挤做一团,三双大眼睛好奇地重新打量着卓木强巴,它们嗅着,亲吻着,“嘤嘤呜呜”地诉说着。卓木强巴亲亲这头,摸摸那头,突然间,仿佛被幸福包围着,那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全都又回来了。人们相互欺骗,钩心斗角,但是你们,不曾舍弃我,你们记得我,还记得我身上的味道,我的狼朋友。卓木强巴半坐起来,搂着三颗比自己的头还要巨大的狼头,明明在开心地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涌。三头狼替他舔干眼泪,头在他胳膊里乱拱,蹭得他胳肢窝痒酥酥的,情不自禁地发笑。

玩闹了一会儿,卓木强巴见洞外一片光明,便对三个狼朋友道:“好了,好了,先别闹了,我想出去看看。”他只是用平素的语气说出,也没认为三个狼朋友能听瞳他的话,不料三个狼朋友看了卓木强巴眼睛凝望的洞口一眼,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最魁梧的首领狼想了想,发出“嗯”的一声,抬起前爪轻轻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腿肚子,另一头狼则咬着卓木强巴的内衣扯了扯,然后张着嘴,伸出舌头看着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想了想,心道,莫不是这些狼朋友在提醒自己,外面很冷,你穿这身衣服恐怕不行。“没关系的,我就出去看一下。”卓木强巴说完,不禁释然笑了笑,自己怎么能以人的思想,去度量狼的心思呢,说不定刚才狼朋友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自己想的意思。岂料话音刚落,头狼低嚎,三只狼竟是先后钻出洞穴,让出路来。

洞口很矮,卓木强巴不得已也只能爬出洞来。洞外寒雾依旧,只是天已放亮雪已停,卓木强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但他却能感到,身体起了某些变化。

吕竞男传授自己的呼吸,仿佛真的融入自然,不再需要刻意为之,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准确地和自己的心跳、脉动、血液的走向,和那个奇怪的徐徐旋转的感觉联系在一起。卓木强巴摊开掌心,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视线仿佛穿透皮肤,看到了皮下的血流、经脉,他看到了能量的流动。他再怡然四顾,这天,这地,这空气,都和以往不同了。

衣着单薄地矗立寒风中,虽能感到寒气袭人,但却不似昏睡前那般刺骨,他能清晰地把握住空气中澎湃涌动的气流,如何绕过岩石,如何穿过缝隙,如何掠过大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前方弥散着旺盛的生命力,有无数动物、植物欣然地生长;自己的右手方,是一片空无,来自海洋的气流自下方翻涌而上;自己的左手方,则是高大厚实的山根,那些翻越雪山的稀薄空气,带来了远方严寒的消息。这些自风中传来的讯息,都是以前察觉不到的。他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灰狼三兄弟,那整齐、强劲、有规律的心跳和呼吸;一株不知名的小草,正藏在巨岩后面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倔强地挣扎生长;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转动,带动整个身体的能量,均衡而持续地与外界交换着。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吸人体内的每一股气流,在血脉的带动下,流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能量运送至那里,再将耗尽的残渣带走,由另一条通道,再呼出体外。

卓木强巴再将视线转回救了自己性命的狼穴,忽然准确地把握到洞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风中滚来滚去,他举目凝望,是那朵雪莲,如今早已凋零枯萎,却兀自徘徊在洞口不肯离去,看那枯萎的程度,自己显然昏睡了不只一天。卓木强巴来到雪莲之前,轻轻道:“谢谢你。”那雪莲仿佛听到了卓木强巴的声音,被风一吹,飘散开来。

“狺——”的一声长鸣,卓木强巴回过头来,只见最小的那匹狼半伏在身后,嘴前放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卓木强巴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在可可西里送给它们的那一截羊羔裘吗?没想到如今被磨损得只剩不及兔尾大小的一块,它们竟然还保留着。再看看狼朋友期待的眼神,卓木强巴马上明白过来,他从口袋中掏出那根救过自己数次性命的狼哨,递到狼的眼前,道:“我也,一直留着。”

最小的狼发出“呜”的欢呼,扑将上来,将卓木强巴掀翻在地,社他身上打滚。卓木强巴连声道:“嘿,别……别这样……好冷的,好了,好了,嗯?别动,别动,你是怎么啦?”就在卓木强巴与狼嬉戏时,发现这只狼身上有伤,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的长,伤在背脊上。随后他又发现,这头狼的尾巴少了一半,左耳也有一个缺口,再看其余两头狼,灰狼三兄弟,竟然全都带着满身的伤痕。伤得最重的悬体型最大的那头狼,它的整条左后腿竟然是折的,痉挛蜷缩,悬吊在腹下。靠的是余下三条腿在走路;另一头狼也好不到哪儿去,它的额头上右一道明显的疤,再往下一点,它的一只眼睛就保不住了。

虽然这些伤口已经愈合,但犹可想见当时战况的惨烈。卓木强巴看那些伤痕,竟是像极了狼造成的伤口,他霎时明白过来,询问这三兄弟道:“你们……被驱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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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9 20: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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