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法医》(Darkly Dreaming Dexter)--第十六章

云雾飞舞

第十六章

HARRY的死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他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漫长时光，做了他一生中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自私的事。Harry在一年半后才去世，一小步一小步的，几周后渐渐不行了，然后又突然好转过来几乎恢复了全部的力量，使我们所有人晕了头，试图猜想他这次会一去不回，还是能击败病魔？我们从来不知道，但因为这是Harry，对我们来说放弃他看起来是一件很傻的事。无论多么困难的事，Harry总会做的井井有条，然而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和死亡抗争和僵持令我们剩下的人忍受着无休无止的死亡的折磨，这样是对的吗？或者平和安详没有痛苦的死，这是正确的吗？当死亡来临的时候，Harry最终还是去世了。

我十九岁的时候，我的确不明白那个答案，尽管我已经比同样在迈阿密大学二年级的那些长着青春痘的傻瓜们对死亡了解的更多。

在一个美好的秋日下午，我上完化学课后正穿过校园朝学生大楼走去，Deborah出现在我身后。‘Deborah，’我叫她，我想我那时一定非常学生气。‘来喝杯可乐。’Harry曾经叫我一起出去喝可乐。他对我说这会帮助我接近人们，学习他们的举止。当然，他是正确的。尽管可乐对我的牙齿造成了损害，但我对讨厌的人类了解了很多。


Deborah,当时是17岁，性格已经变得过于严肃，她摇着头。‘是父亲。’她说。不久后我们就开车穿过城镇来到了Harry所在的临终关怀医院（hospice:收容计划，一种向住院的或在家的晚期病人提供缓和性关心与照顾，以满足其感情、精神、社会和经济各方面需要的计划）。临终关怀不是个好消息。那意味着医生在说Harry快要去世了，并建议他合作。

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他看起状态很差，脸色非常苍白但仍旧靠在床单上，我觉得我们来的太晚了。他消瘦而憔悴，看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吞噬着他残留的生命一样。呼吸器在他身边丝丝的响着，好像一口活着的棺材发出的死神的声音。Harry还活着，严格的说。‘Dad,’Deborah拉着我的手说，‘我把Dexter带来了。’

Harry睁开眼把头转向我们，几乎象有双看不见的手从枕边把他推过来一样。他的眼睛也几乎不像Harry的眼睛。只是两处蓝黑色的凹陷，空洞而呆滞，毫无生气。他的身体可能还活着，但是他似乎已经离去了。
‘情况很糟糕，’那个护士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只能尽量让他舒服一些。’她从托盘里拿起一只大针筒，充好注射液，举起来推出里面的气泡。

‘等等...’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呼吸器发出来的，我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终于意识到是Harry的声音。在他空洞呆滞的眼睛深处有一朵小小的火花在闪动。‘等...,’ 他重复着，下巴朝那个护士指了一下。

她或者没有听到他，或者有意忽略他。她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抬起他枯瘦的胳膊。开始用棉球消毒。

‘不...’ Harry微微喘息着说，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我看着Deborah. 她端正而严肃的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又回头看着Harry,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不...,’他说。现在他的眼光中有一种非常接近恐惧的东西。‘不要...打针...’

我走上前去伸手制止了那个护士，就在她要把针头刺入Harry的静脉之前。‘等一下，’我说。她看着我，她眼中突然闪过的一种东西令我吃惊地几乎要后退。那是一种冷冷的愤怒，野蛮的，本能的“我要”的感觉，一种这个世界就是她的禁猎区的信仰。这一闪而逝的目光令我确信，她希望把那针筒捅进我的眼睛里，因为我妨碍了她。她想把它捅入我的胸膛，扭断我的肋骨，把我的心脏抓在她的手里搅碎，把我的生命撕去。这是一个怪物，一个狩猎者，一个杀手，这是个掠食动物，一个没有灵魂的邪恶的东西。

正像我一样。

但她虚假的笑容回来的非常快。‘怎么了，小帅哥？’她说，甚至语气很甜，如此完美的一个临终护士。
但我感到我的舌头对我的嘴来说是如此之大，看起来似乎花了我几分钟时间才回答，我最终设法开了口说，‘他不希望打针。’

她再次笑了，一种美丽的像是全能的上帝的祝福一样的东西 挂在她的脸上。‘你父亲病的很厉害。’她说，‘他非常痛。’ 她举起针筒，窗外一束光夸张的照在它上面，针头闪亮着就像是她的圣杯。‘他需要打这一针。’她说。

‘他不想打。’我说。

‘他正在痛着。’她说。

Harry说了些东西我没清楚，我的眼睛在盯着那个护士，她也在盯着我，两个怪物站在同一块肉边。我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把身子侧到Harry身边。

‘我---想要....疼，痛。’Harry 说。

这话让我猛的把目光放到他身上，（Behind the emerging skeleton, nestled snugly under the crew cut that seemed suddenly too big for his head,==？难以理解 ），Harry已经回来了，冲开迷雾找到了回来的路。他对我点着头，艰难的伸手我助我的手，用力握着。

我回头看着那个临终护士，‘他希望疼痛，’我告诉她，在她微蹙的眉毛和恼怒的摇着头的表情的某处，我听到了窥探着猎物的凶残的野兽的嗥叫。

‘我必须去告诉医生。’她说。

‘好吧，’我告诉他，‘我们会在这里等着。’

我看着她冲出走廊仿佛某种巨大而致命的猛禽。我感到了手上的压力。在我看着临终护士的同时Harry也在注视着我。

‘你...能...分辨...’ Harry说。

‘那个护士？’我问他。他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是。’我说。‘我看得出来。’

‘象...你...，’harry说。

‘什么？’Deborah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Daddy,你还好吗？什么意思压？像你？’

‘她喜欢我，’我说，‘他认为那个护士对我有点意思。Deb.’我告诉她，然后回头看着Harry.

‘哦，真有你的。’Deborah嘀咕着。但我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Harry身上。

‘她做了什么？’我问他。

他试图摇头，但只是轻微的颤抖着。很明显疼痛又袭击了他，正象他想要的那样。‘太多了，’他说。‘她...对我很过分---’ 他喘息起来，闭上了眼睛。

我那天一定非常傻，因为我没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太多了？’我说。

Harry强忍着痛苦睁开一只眼，‘吗啡。’ 他低声说。

我感到仿佛一束强光击中了我。‘过量用药。’我说。‘她用这个杀人。在这样的地方，这实际上就是她的工作，所以没有人会质疑她---为什么，那简直--’

Harry捏了一下我的手，我闭嘴了。‘别让她，’他用令人吃惊的力气嘶哑的说。‘别让他--再给我注射麻醉药了。’

‘拜托，’Deborah忍无可忍的叫起来，‘你们两个家伙在说什么？’我看着Harry, 但他被一阵突然的疼痛折磨得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嗯....’ 我欲言又止。Deborah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但是Harry曾经非常坚决地告诉我要把她蒙在鼓里。我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她又不让她明白背后隐藏的真相呢？‘他认为那个护士给他注射了太多吗啡了。’ 我最后说。‘故意的。’

‘太疯狂了，’Deb说。‘她是个护士。’

Harry看着她却没说话。说实在的，我也是在想不出该怎么对令人难以置信的幼稚的deb解释这件事情了。
‘我该怎么做？’我问Harry.

Harry看了我很长时间，起初我以为他被疼痛折磨的心不在焉了，但当我目光转回到他身上时，我发现他非常认真。他的目光清澈而锐利，就像他第一次告诉我他的解决方法为我规划人生的那天一样。‘阻止她。’他最后说。

我感到身上一阵强烈的战栗。阻止她？这可能吗？Harry一直在帮我控制着我的黑暗旅者，用迷路的宠物来满足他，去猎鹿来抑制他的骚动。最伟大的一次是我和他一起去追捕一只祸害了整个南迈阿密的野猴子，它已经非常的接近，几乎就是人了---当然事实上不是。我们详细讨论了如何围捕，如何消除证据之类的所有理论步骤。Harry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他希望我做好准备，用正确的方法行事。他一直制止我真正的杀人尝试，但现在--阻止她？他意思是让我杀了她吗？

‘我去和医生谈谈。’Deborah说。‘他会让她调整剂量的。’

我张开嘴要说话，但是Harry握着我的手对我点了下头，非常痛苦的。‘去吧。’她说。Deborah看了他一下，转身找医生去了。房间留下一片狂野的寂静，harry说的‘阻止她。’这句话占据了我的整个思想，除去他放开了对我的限制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他最终允许我去做一件真正的事了。但我不敢问他，我怕他告诉我其他的解释。我在那里站了良久，瞪着窗外的花园，一丛红花簇拥在喷泉边。‘Dexter---’最后Harry开口了。

我没有回答，我想不出该说什么，‘ 怎么说呢,’ Harry缓慢而痛苦的说，把我的目光猛的拉了回来。他看到我转过了身，对我微微的紧张的一笑，‘我很快要去了，’ 他说，‘我不能阻止你...变成你自己。’

‘变成我自己，Dad？’ 我说。

他挥了挥他脆弱无力的手，‘迟早....你会--不得不---对某个人下手的。’他说，我感到浑身的血液被这句话点燃了，‘某个--需要你杀的人...’

‘和这个护士一样的。’我艰难的说。

‘是，’ 他说。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当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由于疼痛而变得模糊不清。‘ 她需要这个，Dexter. 她---’他艰难的呼吸着。‘她有意的---对病人--用药过量--害死他们----故意---她是个杀手，Dexter---一个杀手....’

我清了清喉咙，感到身子有点僵硬，头有些晕。这毕竟是一个年轻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 你是想---’我说了一半声音就破了。‘这样对吗？我----阻止她，DAD?’

‘是，’Harry说，‘阻止她。’

由于某种原因我觉得我不得不尽量再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像我以前做过的那样？你知道，猴子？’

Harry的眼睛闭着， 他很明显漂浮在不断上升的疼痛的浪潮里面。他艰难的呼吸着。

‘阻止...那个护士。’ 他说，‘像...那个猴子...一样’ 他呼吸稍微轻松了点，但仍旧很艰难。 好，就是这样！

‘阻止那个护士 ，像阻止那个猴子一样。’ 这是个很明确的指令了，在我疯狂的嗡嗡作响的脑子里，所有的声音在我耳中都是音乐。Harry放开了对我的限制。我得到了许可。我们曾经花了一整天讨论过这件事，但是他一直阻止着我付诸行动，直到现在。

‘我们谈论过....这个事情，’Harry说，仍旧闭着眼睛。‘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和医生谈过了，’ Deborah匆匆走进房间说，‘他会来调整一下表上的药量。’

‘不错，’我说。我感到某种东西从体内升起，从脊柱直到头顶，仿佛一股电流摇晃着穿过我的身体，然后像黑云一样的笼罩了我。‘我去和那个护士谈谈。’

Deborah震惊的看着我，也许是因为我的声音。‘Dexter---’她说。

我停下来，极力地控制着内心凶猛的狂喜的激流，‘我不想引起误会。’我说，我的声音即使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奇怪。我在DEBORAH反应过来之前夺门而出。

在医院的走廊里，两边贴着干净，柔软，洁白的亚麻纸，我感到那个黑暗旅人第一次主导了我。Dexter变成了一只不可理喻的，不可见的，身上带着浅色条纹的的透明而锋芒必露的虎。我和四周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见，但我正在在那里潜伏着靠近着，带起一阵风寻找着我的猎物。在极度自由的欢欣中，第一次走上了由全能的Harry批准了的杀戮之路，我退居其后，消失在自我的黑暗中，而另一个我蜷伏着咆哮着走上了前台。我开始杀戮，做我生来注定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