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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诗

[转帖] 搞鬼一家人第一部——《与魅共舞》作者-----裟椤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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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8 10:54: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连胤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古灵夕眼中那层黑翳并不满足于仅仅遮盖她的眸子,它从她的瞳孔处快速扩散,若泼在纸上的一团墨汁,从一点到一片,转眼爬满了古灵夕的整个身躯,连指甲盖都未能幸免。这时的她,看起来绝不再是个人类,只是一个有轮廓的立体阴影,在凌乱的气流中微微晃动,身不由己。
  
   这一切变故着实太快太突然,之前竟连一丝破绽都不曾露出,连胤紧闭着嘴唇,神情严峻地看着变了“颜色”的古灵夕。类似的一幕,许多年前,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连胤的思绪尚未整合出一个有效结果时,古灵夕的身体又起了更让人乍舌的变化,一张人脸的轮廓,从她的心口处渐渐凸现。然后是肩膀,双手,身躯,逐一“钻出”,那情形,又如一个躲在阴暗之下许久的人物,被突降的阳光褪去了掩藏身形的影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出现得越完整,作为“发源地”的古灵夕就越虚化,当这个从她身躯里破壳而出的人完全出现在连胤视线中时,原本有血有肉的她,被某种未知的力量虚化成了一道彻底的影子,风动浮云般飘到那人的头顶,再顺着他的背脊坠下,直到完全变成一片薄薄的黑影,纸片一样“躺”到了他脚跟后的地上,成为了完全属于他的一部分—— 一个影子。
  
   在这整个过程里,古灵夕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听到。
  
   借古灵夕身体而出的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仰起脸,伸开双臂,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一双海水样湛蓝的眼睛,舒服地半眯起来。
  
   连胤看着他,没有作声。被摔得眼冒金星的鎏野,在看清了这个怪异诞生的人时,晃了晃脑袋,俯身刨爪,口里发出了示警的呜呜声。
  
   是的,连胤跟鎏野,谁都没有看花眼,借古灵夕而生的人,正是罗德无疑。
  
   两个罗德?!
  
   连胤猛一扭头,望向刚刚被自己重创,只剩一口气还不忘对自己一番痛斥的罗德,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竟在这新的罗德诞生的刹那,咻一下憋成了一张空空的皮囊,然后连同裹在外头的黑衣,碎成了轻飘飘的灰烬,在风中四散而去。
  
   “从最真实的想法来说,我并不想伤他们两个的。”罗德伸出手,接住一片由另一个“自己”化成的黑灰,手指一捻,张口轻轻吹开了去,“我不像你,视人命为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玩意儿,像这灰烬一样,一吹就没有。”
  
  连胤将半昏迷的钟晨煊平放在地上,起身看着罗德,冷冷问道:“你何时对古灵夕下的手?若我还没有老糊涂,你这招黯冥修影术,先在活人体内种下毒血,时机一旦成熟,此人的意志便会不知不觉受你驱遣,十二个时辰之后若再以咒力引毒血发作,此人的血肉精气便可化为自己的影子,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逐渐输入你的体内,直到本体死亡为止。这阴毒无比的咒术,乃是当年盘踞于西溟幽海深处的鬼兽之王,玄麒蛇母的拿手好戏,你是如何学到蛇母的杀手锏的?我十分之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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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8 10:5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德冷哼一声,面露几许得意,侧目看了看已成为自己影子的古灵夕,道:“那晚,他们几人追一个醉鬼到教堂里,跟外出散步的她意外相遇,钟晨煊差点毁掉她的躯体,幸好我去得及时,让霍青云化回原形,将她安全带走。古灵夕临离开时,我让她一不小心在台阶上滑了一下,作势扶住了她,将藏于指缝中的毒血击入她的身体。”他收回看向自己影子的视线,斜睨着连胤,“对这丫头下手,非我本意,只是多预备一块筹码而已,以防万一。你也看到,之前我没有以修影术动她分毫。至于怎么学会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钟晨煊跟古灵夕这对鸳鸯的性命,如今已是完全在我股掌之中。”他看了钟晨煊一眼,冷笑:“你也看出这位钟馗之后已经身中啮心蛊咒,三个钟头之内不解咒的话,他全身灵力会溃散殆尽,元气大损,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呵呵,你当真没有用修影术动古灵夕分毫么?”连胤指了指天空,“方才若不是你出手,古灵夕怎么会平白无故跳起来,破了我的血圈?”说到这儿,他不禁缓缓鼓掌,又道:“你果然机关算尽,处处设防,不给敌人一丝反击的机会。见尸女被擒,居然耍出个小花招,在甩出这把早动了手脚的匕首的刹那,已经以黯冥修影术造出一个分身,将真正的你附身在匕首之上,躲到暗处,以逼真的分身引开我们注意力的同时,操纵古灵夕拿起匕首,刺伤对她毫无防备的钟晨煊,最后彻底完成这个咒法,将古灵夕变成你的影子。如此,两条人命便握于你手了。”
  
   “我说过,我并不想伤他们两个。虽然我早在古灵夕体内埋下毒血,可我从未动过要启用修影术的念头。你是知道的,一旦用了,毒血就会对她的身体就会造成伤害,就算解除这咒术,还是会有后遗症留在她体内。那并非我想看到的。这个丫头,我并不讨厌。”罗德的语气,似乎听不出有撒谎的痕迹,他走到尸女的身躯边,牵起她的手,有些遗憾地说,“本以为割命易运阵和血月祭牵扯到的万千生灵,加上一个幻忆空间让你在乎的人也成为人质,足够筹码让你交出我要的东西,我甚至以为已到了可以带她出来,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的时候了,谁知还是出了纰漏。你的固执,我的疏忽,造成了现在这般结果。”
  
   “人间流行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连胤以调侃之调说道,“你恰恰犯了这条大忌。你当我们都已是你手下败将,再无还手之力,取回尸女头骨之时近在眼前,加上她多年来被你精心‘饲养’,更在七宝塔地宫的煞门处吸取了足够的邪魔阴气,干枯的躯体已基本恢复到她被我断掉头颅之前,完全可以承受与头骨合二为一时发出的逆斥之力,所以你觉得现在已是大功告成之时,忙不迭地带她出现在我面前。”他摇摇头,故作惋惜道,“可是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忘记,若她只是一具没有任何生命力量的死物,这幻忆空间哪怕消失,也不会对她构成伤害,因为这个地方只对活物有融合与制约的作用。但她经过你数百年来的供养,借渡难花为工具,蚕食无数鬼魂,令她的身躯渐渐复活。你该知道,鬼魂是生命的残留形式,聚集了一个生命在世间最后的力量,她以此为食,到了今时今日,可说与钟晨煊古灵夕的体质无异,都是生命,所以,她的出现,在另一种程度上,把钟晨煊他们的人质处境给解救了。一旦你动了心思想毁掉这里,她也跑不掉。这么多年的心血,你便白费了。我说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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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8 10:56:17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的确忘记了,现在的尸女,一旦进了幻忆空间,便成了一个新的人质,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一具干枯的尸体,是半复活状态,只要拿回头骨就会完整。若要用毁掉幻忆空间来威胁连胤,等同于把尸女的性命一道搭进去。说来,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必杀技破坏了。方才要不是钟晨煊出其不意将尸女抢了过去,他还不会意识到,运筹帷幄,处处小心的自己,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犯下这么个低级的错误。
  
   “我是犯了个小错。”罗德紧紧拽住尸女的手,片刻的局促不安很快消失,他双眉一扬,“可那也无伤大雅。钟晨煊跟古灵夕的性命在我手里,你那守住煞门的一魂一魄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交还是不交,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
  
  连胤没有回话,沉默地看着罗德脚下的影子,古灵夕的性命正通过这种恶毒的方式,被强制输入罗德体内,闭上眼,他似乎能从空气的波动中,感觉到那个丫头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消失。还有钟晨煊,虽然他不至于那么快丢掉性命,可是身上的啮心蛊咒停留得越久,他复元的机会就越小,这种专门损耗修习术法之人灵力的蛊咒,极有可能让钟晨煊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不会任何术法的普通人。
  
   最讨厌被人威胁,可还是被人威胁到了。连胤苦笑,身在冥王之位多年,罗德应该是他遇到过的,最有分量的敌人之一。
  
   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连胤抬眼看着罗德,像看一个急于要糖吃的孩子,叹了口气:“好吧,我可以把她的头骨给你。”
  罗德双眼一亮。
  
   “但是,你会后悔的。”连胤目光如刀,毫不留情地刺进罗德狂喜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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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的确忘记了,现在的尸女,一旦进了幻忆空间,便成了一个新的人质,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一具干枯的尸体,是半复活状态,只要拿回头骨就会完整。若要用毁掉幻忆空间来威胁连胤,等同于把尸女的性命一道搭进去。说来,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必杀技破坏了。方才要不是钟晨煊出其不意将尸女抢了过去,他还不会意识到,运筹帷幄,处处小心的自己,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犯下这么个低级的错误。
  
   “我是犯了个小错。”罗德紧紧拽住尸女的手,片刻的局促不安很快消失,他双眉一扬,“可那也无伤大雅。钟晨煊跟古灵夕的性命在我手里,你那守住煞门的一魂一魄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交还是不交,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
  
  连胤没有回话,沉默地看着罗德脚下的影子,古灵夕的性命正通过这种恶毒的方式,被强制输入罗德体内,闭上眼,他似乎能从空气的波动中,感觉到那个丫头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消失。还有钟晨煊,虽然他不至于那么快丢掉性命,可是身上的啮心蛊咒停留得越久,他复元的机会就越小,这种专门损耗修习术法之人灵力的蛊咒,极有可能让钟晨煊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不会任何术法的普通人。
  
   最讨厌被人威胁,可还是被人威胁到了。连胤苦笑,身在冥王之位多年,罗德应该是他遇到过的,最有分量的敌人之一。
  
   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连胤抬眼看着罗德,像看一个急于要糖吃的孩子,叹了口气:“好吧,我可以把她的头骨给你。”
  
   罗德双眼一亮。
  
   “但是,你会后悔的。”连胤目光如刀,毫不留情地刺进罗德狂喜的双眼。
  
   “给我!”罗德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朝连胤摊开了手掌,迫切地希望下一秒尸女的头骨就会出现在他掌中。
  
   连胤环顾四周,笑笑:“那就与我合作,撤销幻忆空间。”
  
   “撤销幻忆空间?”罗德面露疑色,以他的心机,怎可能自动放弃这块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大筹码。
  
   “你自然是不愿意的。”连胤清楚他心头所想,不慌不忙道,“要取出头骨,我势必要回去真正的九重炎狱,我一抽身离开,这里就会崩溃,钟晨煊他们焉有命在?既然你以他们为人质要挟我,自该明白他们的性命有怎样的意义。”
  
   罗德略一思索,侧目看看拖在身后的“影子”,嘴角泛起一个冷冽的笑,旋即点点头:“好,我们合作。”
  
  到了此时此刻,就算没有幻忆空间,古灵夕与钟晨煊这两个对连胤至关重要的的人的性命,也紧紧攥在自己手中,事情的每一步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尽管罗德为即将达到的目的而狂喜,但心里仍有一丝复杂的诧异,起初自己用天下人的性命相威胁,连胤都不为所动,非要造出这个空间,走最后一步陷钟晨煊与古灵夕于死地,冥王方肯交出头骨。
  
   古灵夕,钟晨煊,对他真有那么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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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罗德走到连胤对面,平伸出双手,冷眼看他,道:“能与冥王合作,我何其荣幸!”
  
   “能将我牵制进幻忆空间,与我势均力敌的,千百年来独你一人。荣幸的人是我。”连胤伸出手臂,与罗德两掌相覆,笑言。
  
  罗德不作声,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一道黯绿之气,从他心口渐渐浮出,直上印堂,发散出的光晕,将其全身笼罩住,剔透颜色下,有如被包裹在一块品相上好的翠玉之中。连胤的动作,与他没有两样,只是从他身体里,浸出的是寒天飞雪般的白气,纯澈透亮中,透着一股子少有的锋利。
  
  两种颜色的气场,转眼交织在一起,说不出是互相融合还是互相抵抗,在空中绘成了一片奇异的立体图案,忽而像两头相搏的巨狼,忽而像两只振翅比翼的凤凰,在它们的中心,一个小小的圆球状物体,放射着刺眼的光芒,随着旋转速度的越来越快,圆球的体积也越来越大,其膨胀的势头惊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开去。
  
   两手相握的罗德与连胤,身体也在此时各自虚化出了无数半透明状的分身,以那圆球为中心,移动成一道宽阔的圆形人墙,无数连胤与无数罗德的眉心中,射出光点斑斓的彩线,蜿蜒连结在一起,最后全部飞入那圆球之中。
  
   无声无息间,万道强光,耀眼过十个太阳的光华,在这瞬间以炸裂之姿爆发而出,空间里的每一寸暗黑的土地,都被这光芒照射得如同白昼突现。光芒还在不断增强,那般极致的雪亮,将视线里的一切都融成了虚无……
  
   连胤与罗德先后睁开眼睛,再看其四周,佛像庄严,大殿宏伟,歪倒在地的灰袍僧人们,依然如酣睡般昏迷,殿顶的莲花灯,被门外灌入的夜风吹得微微摇动。
  
   七宝塔内的一切,在灯光中荡漾,真实而生动。
  
   站在货真价实的地上,连胤略略松了口气,在幻忆空间里留得太久,回到真实世界,竟还有片刻的不习惯。
  
   “该去拿东西了吧。”罗德看了看昏迷中的钟晨煊,“他可撑不了多久了。解药只有我才有。”
  
   连胤转身,唤了一声鎏野,在方才幻忆空间消失时所产生的强大异力中,鎏野的身形被强制缩回了小猫状,不仅如此,连脑袋似乎都不太清醒了,听了连胤的召唤,扭着屁股,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喝醉了酒一般。
  
   “只知吃喝的东西!”连胤一拍鎏野的脑袋,又在它眉心一指,它眼珠一翻,用力甩了甩脑袋,这才一副魂魄归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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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6:3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我离开这段时间,若他们有任何闪失,纵是让世上所有生灵陪葬,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跨出殿门前的一刻,连胤侧目扔下一句,旋即带着鎏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直如钢筋铁打般不曾露出过疲态的罗德,突然像是溃散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一切,昏迷的僧人,半死不活的钟晨煊,还有那被自己利用许久,到现在还未醒来的霍青云,他复杂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身边的红色衣裙上,许久都不离开。
  
   轻抚着尸女的衣衫,罗德喃喃道:“我们终于能再见面了。”
  
   那无头的尸身,对他的喃喃低语毫无反应,像一尊雕像,木然立在寂静的大殿上。
  
   有几百年了?罗德自己问自己,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起这个答案,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得连时间都成了个模糊的概念。
  
  似乎,在遇到她之前,他的生命,也是个模糊的概念吧。身为非人非鬼的旁观者,他从一出世开始,便注定了一个凄凉的轨迹。父母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别人口中的词汇,他是个弃儿。他只记得,幼年时候的他,跟脾气古怪的叔叔居住在一个终年只见白雪的山顶上,那里的森林,永远只有一种颜色,各种凶悍的野兽埋伏其中,他每天都在小心翼翼与惊慌失措中度过,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成为野兽口中的美餐。
  
  旁观者这个族群,数量虽然稀少之极,但除了叔叔之外,罗德也见过些别的同类,那时的他,曾奇怪地跑去湖水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尤其那一双海一样深邃的蓝眸,跟别的同族完全不同。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认定,是自己古怪的样貌,才导致叔叔一点都不喜欢他,不然……叔叔也不会在那一天,把他交给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留了一撇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后,一去不复返。
  
   想到这个男人,罗德眼中的光彩骤然熄灭,摇曳的灯光下,照出一张阴晴不定的面容。
  
  那道士让他管他叫师父,带他回到一座无名道观中,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拿来香喷喷的食物,一连多日,只让他打扫庭院,做些轻巧的活儿,并不时嘘寒问暖。那段时间,怕是他过得最踏实最温暖的时候,虽然叔叔不辞而别,但他打心里感激叔叔,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扔在这里,他如何过得上不必担惊受怕且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其实,他会一直认为师父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好人。如果,他没有强迫自己去偷冥界的彼岸花。
  
   他没有想到,从他踏进冥界的第一步起,他的命运已经彻底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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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6:5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并不知道师父要这些火红的花朵来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些花对师父的重要,因为在说到彼岸花时,师父的整张脸上都在放光。他想为师父做点什么,因为师父对他那么好。所以他拼命地采花,然后拼命地跑,什么都不想。
  
   可是,师父要的,只是彼岸花,不是他。
  
   冥河的水,冷得像冰,他不断下沉,心里却异常安稳,如果死去,也是另一种安稳。那个将他逼入冥河的男人,他后来才知道,是四方死神中的北堂漉。这个男人,他不视他为仇人,反而有莫名的感激。
  
   若不是北堂漉,他这生都不会遇到她。
  
   他至今还记得,混沌之中,有人抓住他的手,努力往上拉,单纯的暖意,在冰凉的水中扩散,一直扩散到他心里。
  
   她不止救回了他的性命,更给了他今后数百年,可以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他叫她姐姐,她叫他小德,他们两人的开始,是一个最简单的童话。
  
   那次的死里逃生后,他回到人间,却再没有再回到师父身边。他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做,只求能获得三餐之饱。他必须活下去,因为他跟姐姐有一年之约,每年的七月半,他要去看她。
  
   当一个人活得有期待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而且,是快乐的。
  
   每年的七月半,他都如约偷偷去到冥界,在冥河之畔,跟姐姐并排而坐,谈天说地,喜笑颜开。
  
   是的,仅仅是谈天说地而已,但是,他却那么喜欢这种感觉。他明白,他跟姐姐,都是不被别人在意的角色。
  
   她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但是他却明白,世上能真心待他不存目的的,只她一人。
  
   一年又一年,他从当年的毛头孩子,长成了俊秀的青年,从前总是高他一头的姐姐,如今矮了他一头。他的外貌,在时间里改变,而她,依然是那张绝世美好的面容,长发及地,身姿窈窕。
  
   唯一的不同,是她眼中的偶尔流过的不快乐,一年比一年更多。
  
   他知道,每次只要一提到“主人”二字时,不论之前的话题有多么愉快,她眼中的神采会瞬间黯淡下去。
  
   她口中的“主人”,一直是个让他又怕又恨的角色,一直是。
  
   怕他,因为他是冥界的王,天生的威势无法抹煞;恨他,因为他的存在,对她是最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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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时候,年轻的他还不太明白姐姐的感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渐渐从谈到那个人就兴高采烈,落到一说他就神情沮丧,有时甚至掉下眼泪的地步。
  
   他非常想见见那个人,可是姐姐不允许。那个人不是北堂漉,她根本无法预料他会对一个潜入者做出怎样的决定。
  
   于是,他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逗她开心,每一年的相见,他都把自己在人界遇到的看到的稀奇古怪的趣事,一股脑儿讲给她听。可是,她总是听着听着就走神,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冥河的北方。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所住的冥王殿,在那个方向。
  
   那一年,姐姐终于答应,跟他一起溜到人界去散散心。那天是人间的鬼节,走在纸钱纷飞的街道上,初来人间的她,对一切都很新奇,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正在他暗喜这一趟来对了时,姐姐的脚步停在一个一身酒气,醉倒在巷口的书生面前。
  
   书生手里攥着一截红线束起的女人发丝,一张工笔画成的女人肖像抱在他怀里,从头到尾,只听这书生断断续续念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生不同衾死同穴之类的醉话,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一只新死不久的女鬼,面容清丽,想靠近却又近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书生,伤心抹泪。
  
   见了这一幕,她只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人总是因为喜欢,才会留着对方的物事吧。
  
   他点点头,他亲眼见过,曾住他隔壁的开字画店的老板,将他早逝的夫人的一张手帕,留了二十年,只因这手帕上的并蒂莲是她亲手绣上的。
  
   如果在乎的人没有了,留一件跟他们有关的物事,是另一种安慰。
  
   知道这些后,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回到了冥河。
  
   站在淙淙流动的河水边,她掏出一串亮闪闪的黑石手链,说,那他定是讨厌我的。
  
   她是说那个人吧?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他的确不解。那时的他,对于一切同感情有关的问题,都还是懵懂的。
  
   她把手链放到他面前,说,这是我花了许久的时间,从冥河里挑出最圆润最有灵气的河底石做成的,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个东西。那一天,我把它送给了主人。
  
   闻言,他心头一动,不知是担心,还是妒忌。
  
   然后呢,他见她良久不说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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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7: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把它扔回了冥河,说,属于哪里的东西,就应当永远留在哪里。她笑着说道,眼里却分明有泪水打转。对他而言,我连这条冥河都不如,只是一阵空气。我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末了,她忆起方才所见的书生与女鬼,幽幽低语,难道……只有彻底的死亡,才有真正的互相惦念……
  
   他怔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安慰。
  
   很快,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只留笑容,一如从前一般顽皮,说,你看,我又把它找回来了,我很厉害吧。
  
   突然,他很想说她傻,但是,他只是点头,笑着说,你很厉害。
  
   那一次的分别,她照例送他到捷径的出口,笑着朝他挥手。
  
   他没有马上离开,心中总觉不安,他回过头,认真对她说,照顾好自己。
  
   走吧。她的笑容,可以让天下任何一种花朵失色。
  
   小德,她叫住即将离开的他,认识你真好。
  
   他一愣,回头看她,冥河边却再无她的踪迹。
  
   他没有想到,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见,与分别。
  
   三天之后的深夜,当他循着她独有的气息,来到那座叫柳溪的村落时,已成废墟的房舍还冒着黑烟,地上的血汇成了散乱的溪流,从堆积成山的尸体下汩汩流出。
  
   他躲在暗处看她,看她一反往日的温和面容,换了一个人似的,坐在尸山之上,与那个人冷冷交锋,言辞间的残忍冷酷,令人胆寒。
  
   他不相信眼前见到的人是她,他跟自己说,那只是个假象,一个有苦衷的玩笑。
  
   一直到那个人,手起剑落,斩下她的头颅。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实而不是幻觉。
  
   为什么她不反抗?她明明目露凶光,却为何在那个人动手的时候,不仅不还手,还隐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仿若已经期待许久的事,终于来临。
  
   他不敢出声,那个人的气势,实在太可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她的头颅离开。
  
   她的尸身,静静躺在一堆杂草旁,因为染满了鲜血的缘故,红衣比往日更加夺目。
  
   抱着她,他从发愣变成发狂,从木然变成了伤心,从伤心扩散到狠狠的自责。
  
   他突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的一时怯懦,在那个人对她动手时,竟连呵斥一声住手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自己眼前彻底“死”去了,他在世上最在意的那个人,没有了。
  
   记得天快亮时,下雨了,地上的血变成了河,沉静地流动,像那条冥河一样。
  
   泥泞的地上,有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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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3 08:38:06 | 显示全部楼层
   从那一年开始,冥河到忘川右岸,沿途开出了一种白色的花朵,模样跟彼岸花一模一样,也同彼岸花一般,指引着某个方向。新来的亡魂,若随着这白花而进,便会去到无尽地狱,永世不得脱身。
  
   冥界里,人人都为这种花的出现而好奇。那些被冥兵从通往无尽地狱的半途中拉回的亡魂,只说当时看这白花生得俊俏,看得久了,竟听见里头有个动听的女声,在自己耳畔反复呓语:随我前行,渡君之难。生无可恋,死方有欢。
  
   听着听着,他们便不由自主放弃了左岸的彼岸花,随着这片白花朝前走,心中竟还充满了希望与快活。
  
   于是,这白花有了个名字,渡难。
  
   可是,那个人是不允许渡难花的存在的,他知道,那个人派了许多手下,铲除此花,却发现此花如浮萍,天生无根,除之不尽。无奈之下,只得派人长期看守,以防亡魂误入。
  
   谁都不知这渡难花是如何生出,只有他,还有那个人,能够猜到。
  
   她生于冥界,长于冥界,这个地方,是她的一切,更有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放下的人。她的头颅被封在九重炎狱,她的尸身,留在人界。她的心,却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飘荡,化成绵绵渡难花,绝望地守望。
  
   每每想到这些,罗德的心,就阵阵抽痛,也更加确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值得的。为了让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回到那段看着河水,开心谈笑的美好时光。
  
   罗德看着已被自己化作影子的古灵夕,喃喃道:“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
  
   他话音刚落,一阵疾风从殿门外突然灌入,吹得他不得不别过脸去。这股怪风打了几个旋儿,直扑到大殿一侧,一块绘着伏虎罗汉的壁画之上,噗一声没了进去。
  
   只听半空中突地响起嗷一声吼,一只金毛斑斓的大虎竟从那壁画中一跃而出,虎口中喷射而出的热气,带着腥膻之味,两只硕大的碧绿眼珠凶光四射,对准了罗德猛扑上来。
  
   这只从天而降的大老虎着实让罗德防不胜防,他将尸女朝旁边一推,自己却来不及闪开,肩膀一下子被这凶物的前爪紧紧扣住,狠狠摁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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