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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反水》长篇红色悬疑(谍战逃亡类)--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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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3 12:52: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今天下午,秦翌年再次召集各组组长开会讨论杨胤出逃事件。同时安排近期工作。
  会议结束以后,大伙鱼贯而出,各自散去。丁原闷闷不乐,独立离开。张大雷却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去,欲言又止。李尧看在眼里,便主动上前询问。张大雷这才当着李尧和秦翌年的面,说出了憋了好久的牢骚,狠狠地说了丁原一番。并且把前两次抓捕杨胤失利的责任,全部归咎到丁原一人身上。最后,他还提出自己不要再和他同处一组。
  李尧听着他一通大炮,望了望秦翌年,对着张大雷呵呵一笑。他倒了一碗水递给他,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太激动,有话好好说。
  秦翌年紧着眉头,坐在椅子里,面色凝重。仿佛是在仔细琢磨张大雷的话。等张大雷发完牢骚之后,他才抬起头,盯着张大雷,“大雷,你要知道,在工作上,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可不要一味地放大别人的短处,忽视他的长处。”
  “队长说得很对,关键时候,我们可千万不能相互猜忌啊。”李尧也冲着张大雷力劝道。在眼下这个时刻,团队内讧,就意味着人心涣散,削弱战斗力,甚至产生其他变数。这一点,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
  “人不可能没有短处,也不会一无是处。大家在一起工作,不能相互埋怨。最要紧是团结,是取长补短。”秦翌年接着李尧的话说。
  “队长,政委,你们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想和大伙拧成一股绳,完成好任务。可他这种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手软。要他动真格的时候,像个娘们一样的磨叽。这可要耽误事的啊。队长,你可要看明白了,今天我在你面前这么说了他,可不是想在他背后扎一刀。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啊。”张大雷瞪着眼睛,急于澄清。
  “丁原为人细致。但有时候,也未免过于谨慎。关键时刻,往往容易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秦翌年伸手抚了抚头发,想了一想,也有点赞同张大雷的说法。
  “干脆,把他换下来得了。从其他组抽个人过来。再这样下去,没准下次他还会放跑杨胤。”张大雷不耐烦地一挥手,唾沫乱飞。
  “大雷,你是副组长,你也有责任提醒他的么。”秦翌年撇了他一眼。
  “我劝了,没用怎么办?兄弟们总是听组长的,到时候我浪费口水不算,还落得一个违抗命令的把柄!”
  “老秦,我看要不就把丁原暂时换下来吧,把马丁顶上去。”李尧听完情况,也对丁原有点不放心了。
  “队长,你看着办吧。我张大雷可不是想夺权。我还是当我的副组长。你让马丁过来,我一定好好合作,决不拆他的台。”
  秦翌年和李尧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你个张大炮,谁说你要夺权啦?”李尧捶了他一下。
  秦翌年沉思了一会,没有马上回答。
  “临阵易将,不如临阵激将啊……”他喃喃地自语着,“我看,还是不要换丁原的好。”
  李尧和张大雷一起望着秦翌年。
  “丁原经过这两次的错失,我想他一定也非常懊恼。如果我们就此将他换下,按照他的个性,从今往后,他丁原必将一蹶不振。而如果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好好地激励他一下,他会怎么想?”秦翌年转过头去望着两人,把问题留给了李尧和张大雷。
  “嗯,那他一定会用百倍的努力来证明自己。”李尧接口。
  “对。相信他一定会好好总结,克服自身弱点,越做越顺手,越做越老练。”秦翌年微笑着望了望张大雷,“革命斗争,错综复杂,远远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我们都是在战斗中学会战斗的。要对身边的每一个同志充满信心,要给他们失败的机会。当然,要努力控制这种失败,不能让它给党造成损失。”秦翌年侃侃而谈。说得张大雷哑口无言。
  一边的李尧也频频点头,“嗯,还是队长有眼光啊。丁原的思想工作,就由我去做。”
  秦翌年感激地望了望李尧,“那就麻烦政委了。”
  “老秦,那是我的本职工作么!”李尧一摆手。
  秦翌年不再说话。他一伸手,拍了拍张大雷的大脑门。张大雷虽然说还有点憋气,但仔细想想,队长都已经这么说了。他再不乐意,也全是白搭。
   “不过大雷啊,你今天的表现,我和队长还是要表扬你的。我们知道你这么做,完全是就事论事,是出于对革命工作的高度负责。我们都知道你是有名的张大炮,心直口快,心胸坦荡。绝不会对你的目的有什么怀疑。相信,即使丁原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李尧笑着,向张大雷投去赞许的眼光。
  秦翌年侧着身体,一撇嘴,表示赞同。同时一挥手,从腰间抽出一支黑黝黝的驳壳枪。拿在手心,敏捷地翻了个身,枪口朝里,轻轻搁在张大雷的面前。
  “大雷,我知道你的枪被杨胤下了。拿去用吧。”秦翌年轻声说。
  “不不不,队长,这你自己留着用吧。”张大雷想起这个,羞愧难当,大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紧把枪推了过去。
  “你一个警卫队副组长,手里却没枪,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事!”秦翌年知道他是假装客气,声音便加重了几分。一伸手,推回手枪。另一手拿起茶杯,低下头,吹散茶叶,缓缓喝了一口。
  “我……我还有一把刀呢?”张大雷伸着脖子,神秘地说。
  一句话,说得秦翌年差点把茶喷他脸上。
  “干脆,你再添把长矛吧。”李尧哈哈大笑,冲着他叱了一句,“队长给你你就拿着好了,还假客气什么。”
  张大雷欣喜,大手一展,抓过手枪,用袖口擦了又擦。一脸喜色。
  “谢队长。那,没事我先走了。”张大雷说着,朝两人点了点头,起身便跑。
  刚走出没多远。他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一回头,看见秦翌年和李尧并肩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将尽。最后一抹日光也即将隐去。
  “队长,有事啊?”张大雷怀揣新枪,一脸滋润。
  “我也回家,一起走走吧。”秦翌年说罢,掏出香烟,甩给张大雷一支。张大雷赶紧接住,咬嘴里后又迅速掏出火柴,凑近了替秦翌年点上。
  “老秦,那我现在就去找丁原谈谈。”李尧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这几年和一帮烟鬼混在一起,已经让他受尽苦头。此时,他推了推眼镜,道了声别后,转身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又匆匆折了回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警觉:“老秦,我想起来了,杨胤可是知道你住址的啊。我看,你这几天带着雪琴先避一避吧。”
  秦翌年听罢,抬头愣了一愣。点燃的香烟,正沾在他薄薄的嘴唇上,半耷拉着。他眯着眼深吸一口,复又举起右手,伸出两指,卸下香烟。随即吐出长长的一口烟雾。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了一声。对着李尧一点头。复又抬手,把烟衔回口中。
  “其他人我都一一核实过了。老秦,你可不要大意啊。虽然说你们还有师徒情分,但小心点总没有错,人心难测啊。”李尧见秦翌年并不太重视,语气就变得严肃起来。一边的张大雷听罢,不禁也咧着嘴,瞪着一双小眼,别过头,担心地瞅着秦翌年。
  “我知道老李,你放心吧。”秦翌年依然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相关的联络站,以及杨胤知晓的各个地点人员,我都通知过了。放心。”
  事关安全,李尧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放不下心。他深知秦翌年做事老练,但为人却相当的自负,又爱冒险。他料定的事,那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别人再劝也没有用。
  沉默了片刻,李尧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他拉着秦翌年来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老秦,这段时期,上级的经费非常紧张。所以,队员这几个月的津贴,看上去还得缓一缓。你要多费点心思,跟队员好好解释一下,免得引起误会。”
  秦翌年恍然。他点了点头,眉毛微微一扬,道:“老李,你放心。这个事,我正琢磨着呢。既然上级有困难,我想我们也该主动想想办法……”
  “你的意思是……”李尧听罢,一阵惊喜。他了解秦翌年,做事情一向善于琢磨,办法也多。而且他还有一个习惯:手头做的事情,在没有大致眉目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吐口的。眼下,他既然肯这样说,估计这事,至少得有八成的把握了。
  “我在外面有一笔生意。我准备放一放,先兑现点资金拿过来垫一垫。”秦翌年说着,别过脸,朝着张大雷望了望。
  “哦,那太好了!”李尧高兴地拍了拍他,“那好就这样,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三人作别。秦翌年拉着张大雷,边走边聊。
  “大雷,有件事要跟你关照一下。”秦翌年伸出手,搭着张大雷的肩膀说。
  张大雷的心里一热:“队长,有事你就吩咐吧。”
  “嗯,我知道你最近确实很不舒心。你能主动找我们谈,这很好。否则的话,闷在心里会得病。而且,也影响工作。”
  “嗨——我就是和丁原脾气合不来,其他也没什么。”张大雷一摆手,“队长,这事你就别说了。你和政委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秦翌年望着他,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大雷,我今天给你放个话,好让你心理有所准备……”秦翌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停下脚步,在夜色里打量着他。
  “队长?”张大雷不解,抬头望着秦翌年,等着他的后话。只是,此时已经过了日月相汇的时辰。轻易之间,已经看不清对面的人脸了。
   秦翌年望着他那副样子,笑笑道:“我和政委考虑过了,想把你调到二组去任组长。你怎么样,有信心吗?”
  “我?”张大雷听到这个信息,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随即,他登时喜形于色,对着秦翌年一拱手,颤抖着大声道:“谢谢队长栽培!”
  秦翌年微笑,“好好干吧,我是很欣赏你的雷厉作风的。不过也很头疼你的弱点。记住了,以后做任何事,一定要先动脑筋,再动胳膊。”秦翌年伸出食指,在半空里点了几下,一字一顿地说,“你和丁原两人,要是能够匀一匀,那该多好。”
   “队长放心,张大雷一定不给你丢脸。”张大雷喘着大气,大脸通红,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绷紧的弹簧,浑身上下都蕴满了劲道。
  “嗯,那好就这样。”秦翌年续上一支烟,两人继续赶路。
  片刻,来到分手处。秦翌年站定,丢落烟头,用脚尖踩住,狠转了几下。
  “我回了队长。”张大雷一挥手,准备离开。
  “等等。“秦翌年喊住了他,“大雷,今天晚上,跟我去执行一次任务。”
  “什么任务啊?”张大雷一脸好奇,登时来了精神。
  “你也看到了,最近队里资金困难。我们要自己想想办法,给上级减轻一点负担……具体任务,我晚上再给你交代。记住,这事要绝对保密,不能跟政委,跟任何人说起。”
  “好好,我一定保密。”
  “你十点出门,我在你的住处门口等你。”秦翌年说完,撇下张大雷,伸手竖起风衣的领子,左右望了望,独自拐上了另一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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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3 12:54:0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下午的会议结束以后,丁原压力很大。会议期间,虽然队长并没有怎么责备,但这更让丁原感到内疚和自责。他知道队长的脾气,手下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主观故意,同时对方已经知错,一般就很少开口指责。所有的压力和责任,他都会一人沉默着扛起。
  两次和杨胤擦肩而过,让他在大伙面前抬不起头来。也对自己的判断开始有了怀疑。
  说实话,他对杨胤的印象不错。也比较信任他。要他彻底相信杨胤会突然叛变,他还真的有点转不过弯来。但事实如此,且军令如山,丁原在每次面对杨胤时,开始尚能一鼓作气。但真的需要下狠手时,他内心会忽然停顿一下。而就是这一下停顿,让杨胤两次钻了空子。对此,丁原也感到非常后悔。看来自己的神经真的不够粗。
  在刚才的会议中,他也已经知道了,由于杨胤的几次脱逃,已经让整个警卫队非常的被动。通缉杨胤这事,那是上报到上海机关总部去的。上级对此非常关注,每时每刻都有领导询问事情的进展。这让队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一段时间,丁原甚至希望队长劈头盖脑地臭骂自己一顿。至少这样可以减轻他心里的愧疚感。
  散会时,他看见张大雷铁着脸坐在会议室,并没有随大家一起马上离开。他估计,这头蛮牛一定是单独去找队长了。这目的么,不言自明,肯定就是针对自己的。
  算了。他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出了门,丁原暗自长叹。一时间,他的情绪低到了极点。
  走在路上,丁原神情落寞。甚至在电车上乘过了站,也浑然不知。回到临时住处,他一头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但不久,政委就忽然找来了。丁原看见,他的手里居然还拎着一瓶烧酒、半只烤鸭、一包猪头肉。一进门就嚷着要丁原拿两只大碗出来盛菜。
  丁原以为他是来宣布什么决定的。却不料他什么也没有说。两人摆开了,一顿好喝。丁原心里郁闷,本来还一直等着政委会说些什么,有点拘谨。但后来,这几杯烧酒一下肚,他就彻底地放开了。半两的酒盅子,斟满了,他一仰头连干了好几杯。看得李尧连连挠头。
  “看不出呀,你丁原一副文弱相,喝起酒来可真是猛啊。“到最后,李尧开始只给他斟到小半杯,并且连连给他夹菜。
  这丁原看似豪迈,却根本就不是喝酒的料。这么一来,他的脸上脖子里也早已经火烧碳烤一般了。最后,李尧已经不再倒给他了。只是劝他吃菜。
  丁原固执,依然抢过空杯,叼在嘴里。一仰脖子,脸朝着天,沥干了杯子里的最后半滴酒。并且久久地保持着这个动作,不肯放下。
  李尧疑惑。
  “好了好了,吃这个鸭腿。来,接着……”李尧递过鸭腿,顺手拉下他手里的杯子。
  丁原放下仰起的脖子。两股眼泪,登时就从眼眶里飞蹦出来,落在桌上,四溅开来。
  李尧呆住了。
  他顿了一顿,赶紧把凳子挪了挪,身子紧贴着丁原。一来是怕他醉了摔倒,二来,他是打心眼里想紧搂一把这位兄弟。
  “政委,我是不是特别无能?我……我是不是,什么都干不了?”丁原泪眼朦胧,神色寂寥。
  这番话,听得李尧也有点心酸了。他注视着丁原,胸中仿佛也有一股激情,却无可宣泄。于是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丁原,你瞎说什么那!不就是让杨胤跑了两次么。“李尧搂着丁原的肩膀,重重地捏了捏,“我们都了解你,你只是一时下不了这个手啊。其实,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时候,难免夹杂一点私人情感么。”
  “我给你们丢脸了。”丁原趴在桌子上,喃喃呓语。
  “丁原,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杨胤这一路出逃,不管他到哪里,不都是被你沿途拦截到了么。这说明你很有判断能力啊。至于抓获,那也是迟早的事。毕竟事发才没几天啊。”李尧轻声开导,其实说的也是实情。
  “张大雷这个混蛋,他妈的,老是和我作对……老子才不怕你!”丁原咬牙切齿,一脸的愤怒。他很想举手挥舞几下,却怎么也使唤不动自己的胳膊。只能无力地让自己靠在椅子上喘气。
  “丁原,好了好了,先喝口茶吧。”李尧说着,拿起茶杯灌了他几口浓茶。
  “政委,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可没有醉。你今天来,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李尧看了看他,呵呵几声,“丁原,你太多心了。我今天来,是知道心里你不好受,陪陪你,给你解解闷的!”说到最后,他提高了声音。
  “你放心,组织上哪能因为这么点事就把你怎么样呢。相反,我是来转达队长的话的。他让我告诉你,说你作风细腻,思维缜密。识大体,顾大局。以往的工作,做得还是很出色的。只是有的时候,要注意克服自身的弱点,就行了。”
  “我就是太软弱了,关键时候狠不起来。”丁原喃喃自语着。
   “你错了,这恰恰说明你丁原有情有义。”李尧说完,站起身,出去给他挤了一个冷毛巾回来递给他,“来,擦一擦,醒醒酒。”
  丁原接过,用冷毛巾捂了捂脸,稳定了一下情绪,人也清醒了好多。他放下毛巾,一时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李尧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偶尔举起筷子,拨弄着大碗里的卤菜。不经意地,就夹起一小块猪耳朵,端近了左看右看,丢进嘴里,吧嗒吧嗒地,慢慢咀嚼。
  两个人沉默着,就这样干坐了好久。
  第二天一早,丁原从梦中醒来,一阵的头疼。
  昨夜的情景,依稀记得。
  政委的来访和谈话,很是出乎丁原的意料。现在,他稍稍宽心,但同时更有了一种紧迫感。
  平静下来。他开始细细回忆追踪杨胤的经历。他记起,前晚在跟踪他时,曾经看到他从大刘的房间里出来。而且不久,又看到大刘也走出房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找大刘会有什么事?深更半夜的,大刘又急着去哪里?
  想到这里,丁原坐不住了。他检查了一下枪械,起身出门,匆匆赶往大刘的店铺。
  眼下正是上午的热闹时段。 丁原踏进店铺,却不见大刘的影子。起初他还以为大刘也已经转移了。
  “爷叔,大刘在不在?“丁原试着向一位年长的男子打听。
  “你是他什么人啊?“那个人一脸苦相,听他开口打听大刘,盯着丁原,忽地站了起来。
  “我是他朋友。有事体找他。”
  “哦。那你认得他的家人吗?”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丁原几眼,跟着问了一句。
  好奇怪,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丁原在心里暗暗想,“我不知道,啥事体啊?”
  “大刘昨天中午突然疯了。”那男子哭丧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说。
  丁原一下子跳得老高。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是谁啊?”
  “我是这里的老板啊。你说倒霉吧……”老板一脸沮丧,大叫着说,“大刘疯掉了,现在正躺在我店里,我已经喊人到处去找他的家人了,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原先介绍他来的那个人又不巧去了外地。”
  “好好的,他怎么会疯掉的啊,现在他在哪里?”丁原暗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就在后面房间里,你去看看吧。”老板说着,摇着脑袋,带丁原走进内室,“你去帮我寻寻他的家人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丁原跟着老板踏进房间。一眼就看见大刘蜷缩着跪在一张椅子里。头朝里背向外,屁股厥得高高,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如筛糠一般。
  老板一脸的焦急,用手指了指刺猬一样的大刘,一脸的无奈。
  “大刘——”丁原叫了一声,靠近了伸手碰了他一下。没想到大刘呼地一声,身子猛然往后一翻,整个人就从椅子下滚了下来。眼看着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丁原大惊,赶紧上前搀扶。抱在手里仔细一看,大刘脸色惨白,眼神呆滞,五官坍塌,整个脸部已经完全变形。对于别人的呼喊,他浑然不知,只是浑身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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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3 12: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刘,你怎么啦大刘!”丁原奋力地摇晃着大刘。但大刘没有一点反应。他的眼神直直的,双手紧握拳头。
  “大刘——”丁原大声地叫着,再次把他安置在椅子里,“老板,应该把他送医院啊。”
  “好好好,你帮着搭把手。”老板说着,和丁原一起,分别扯着大刘的两只胳膊来到店门口。有人在门口喊了两黄包车,大伙七手八脚就把大刘架了上去。丁原坐在一旁紧扶着他。老板另叫了一辆车,紧紧地跟在后面。那车夫见上车的是病人,转身提起车架,撒腿就往最近的医院跑去。他们的身后,早就聚集着一大帮人,对此都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到了医院,一个年老的医生接待了他们。他询问了病症,又对他做了一阵观察后,让他们去做了几个心脑电图的检测。丁原架着大刘,在医院里上下来回奔波了一番,最后终于把一大叠检测报告送回门诊。老医生戴着眼镜看完报告,又观察了一会大刘,沉吟片刻,说估计是受了突发性的强烈刺激,心理在瞬间崩溃,引发的神经错乱。具体原因,还需要住院进一步确认。
  丁原望了望医生:“什么叫突发性强烈刺激?”
  “比如惊吓、伤感、比如脑外伤……很多很多。”医生边开单边回答。
  “大刘怎么会受到这些刺激?”丁原转身问老板。又望了望呆滞的大刘。
  “你误会了,大刘是在外面发病的。”老板擦着脑门上的汗说,“今天上午,他没有到店里来,事先对我说是有点私事。我也没在意,反正店里活也不多。后来,有人在外面看到他时,他就已经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了。那个人认识他,看他可怜,就把他送回店里的。”
  一边的医生也在注意着他的叙述,“他去干什么了?”医生问。
  “我也不知道啊。”老板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相。
  “最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这样可以对症下药,对治疗很有帮助。”
  这时,老医生写好了单子,让老板拿着去办住院手续。丁原托着昏昏沉沉的大刘,吃力地把他放置在一辆轮椅里,推着来到位于四楼的住院病房。一路上大刘紧闭双眼,脑袋始终倒向一边。那种样子,丁原不禁又急又疑。
  住院处人很多,走廊里更是站满了住院的病人。丁原把轮椅停在走廊里,等着老板到入院处把手续办齐。
  一群在走廊里散步的住院病人看到大刘,好奇地围了上来。这是大刘正好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这些人时,他猛然从轮椅里跳了起来。丁原没有防备,竟然一把没有拽住他,眼看着他惊叫着连连后退,并一直退出走廊,缩到大厅的墙角。丁原赶紧上前搀住了他。
  那些病人也被他吓了一跳,纷纷躲闪。而迷乱的大刘看他们离开以后,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了一些。但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可能他现在很怕见陌生人。丁原想。
  不久,手续办齐,有几个护工上前,准备把他送进病房。丁原担心大刘看见陌生人走近,又要有剧烈反应。但护工动手时,大刘却没有怎么挣扎。
  可是当护工把他带到病房时,大刘刚一看见病房里的病友时,忽然再次狂暴起来。神情之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刹那之间他大叫一声,狠力挣脱护工和丁原的搀扶,奇迹般地独立站起。撒开腿,跌跌撞撞地就朝病房外狂奔。大伙见状,赶紧追了上去。但大刘似乎处于极度癫狂之中,动作飞快。转眼之间就跑到走廊尽头。
  走廊的两头,各有一组扇很大的窗户,担负着整条走廊的通风功能。紧跟在后面的丁原看见,大刘此时正不顾一切地爬上窗户,嘴巴里还疯狂地喊着什么。丁原感觉不妙,大叫一声。只看见大刘爬上窗台以后,没有作任何停留,一纵身,脚底朝天,一下子便消失在了窗口里。
  丁原情急,再次大叫一声,急步赶到,但为时已晚。当他探出窗户向楼下望下去时,只看见大刘已经倒在底楼的过道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他的脑袋下面,正在慢慢渗出一股鲜血,沿路流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整个病房一片哗然,丁原和老板更是目瞪口呆。他们在医院院子里站立了好久,还是没有想明白大刘何以有这样的诡异举动。
  他们把大刘暂时安置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走出医院,丁原的脑海里依然重复着大刘的纵身一跳。他想了想,和老板一起回到店里,并且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把大刘送回来的人。询问他当时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大刘的。
  这是一个走巷穿户卖糖葫芦的老人。就住在杂货店的附近。他大约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半白,山羊胡须。身穿一件灰底带细白条纹的长衫。肩头和双肘处已经打上补丁。身影消瘦,脸色灰暗。据他回忆说,今天早上,他在祀奉路上叫卖。走到袜子弄弄堂口时,忽然从里面窜出一个人,一下子撞在他的后背。那股力量很重,差点没有把他撞翻。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大刘。而大刘在撞到他以后,竟然跪倒在他脚下,连连磕头。嘴巴里还在哆哆嗦嗦的,说着一些求饶的话。老人吓了一跳,以为是遇见疯子,刚想转身离开,却依稀认出他好像是自己家附近一家店里的伙计,不禁好生奇怪。他记得昨天还看到这个伙计好好地在店里忙碌,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样子了?老人一阵观察,看他这一副可怜样,心有不忍。于是就把他带回了店里。
  丁原谢过。心里疑惑。大刘好端端的不在店里忙,怎么会请假去那种地方?
  他想了一想,告别老板,出了门,一路询问着向袜子弄摸去。
  他沿着祀奉路一路前行,不久就到了袜子弄口。抬头一看,丁原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又是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弄堂,就跟它的名字一样。
  看到这样的巷子,丁原不禁想起,杨胤曾经带着他们去寻找中医消失的那条弄堂,和这条袜子弄的模样差不多。也是那种狭小、凌乱和贫穷的小巷子。是繁华大上海的一处下只角,外来移民的聚集地。
  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弄堂内会有什么能量,竟让大刘这样一条铮铮汉子失魂落魄?
  丁原想着,缓慢地走了进去。两边目光所及,竟是一些自建的砖木房子。房檐低矮,窗门简陋、布局凌乱,不成体统。所辖地区的政府,当初面对这一片无序的乱建地区,在管理上花了不少力气,强行拆除了一些房子,才勉强形成眼下这样一个街道的模样。还给街道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并且给每家每户编排了门牌号码。
  而眼下那些破旧的房门纷纷紧闭,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凉在外面的衣服马桶还提醒着丁原,这里是有人住的。
  他想起昨晚大刘急匆匆离开店铺的样子。或许他是急着去见什么人,也可能是去办什么事。而且丁原估计,如果杨胤没有去找他,他不一定会深更半夜地出门。
  那就是说,大刘出门,多半涉及到杨胤。而他发疯,又可能与他突然出门有关。或者说,与他要找的人,要办的事有关,没准还与杨胤有关。
  但现在,这条线却忽然断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袜子弄很短,丁原边走边想,一会功夫就到了头。抬头细看,前面已经没有去路,原来是一条断头弄。
  他想了想,退出了袜子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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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3 12: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小轩回到巡捕房。正好有点事务缠绕,一时脱不了身。他担心姐姐,就给她家里挂了个电话。
  电话正是黄芩接的。她告诉小轩,她准备今天晚上宴请答谢杨胤,让他去找个地方。小轩听了,楞了一楞,便答应了。
  “你没事吧,杨胤在干嘛呢?”
  “我很好啊,杨先生按照你的吩咐,正守在我门口呢.”小轩听出,姐姐的语气出奇的轻松,还有点调侃的意思。这倒是很出乎他的预料。
  “要不要把周凯也请来?”小轩又问。
  “这个……你觉得合适,就请他过来吧。”电话里黄芩沉吟了一下。
  “那我要等一会才能过来接你们。我现在有事忙。”
  “我现在就和杨先生叫车到你的公寓去。你直接回家接我们去饭店吧。”
  小轩放下电话,用手摸了摸鼻子。想来想去,怎么想都感觉有点别扭。他接着拨通电话,问外滩的一家滨江饭店订了一个包间。预点了几个招牌菜。
  晚上,小轩开车把姐姐和杨胤接了过去。这家饭店规模不大。但装潢雅致,菜肴精美。而且因为坐落在外滩,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外滩滨江美景一览无余。因此很受一些讲究情调的人士青睐。
  小轩的巡捕房大黑车在滨江饭店门口稳稳停下。把四周的人都惊了一惊。以为又是出了什么纷乱之事,惹得巡捕房出动,一时纷纷避让。
  杨胤首先从前排钻出,转身拉开后门,一伸手,就把扎着头巾,带着墨镜的黄芩从车里携了出来。转身后,黄芩乖巧地勾住了杨胤的胳膊,两人并肩,款步踏上了饭店的台阶。门口,自有高大威武的红头阿三颔首抚胸,恭敬相迎。
  小轩把胳膊靠在方向盘上,又把下巴抵在胳膊上。探着脑袋盯着车窗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两人消失在旋转门里。一时目瞪口呆。片刻,他停妥车,急匆匆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饭店。
  三人被侍者带到预定的包间里。黄芩解开头巾,拿下墨镜。露出了她精心修饰的面容和头发。
  之后,她又褪下风衣,杨胤接过,把风衣安置在旁边的一个衣架上。抬头一看,黄芩今天的修饰非常清雅,脸上略施粉黛,轻易之间,察觉不到。身穿一件青色旗袍,立领高耸,衬托着她藕白的脖子。旗袍外面,是一件小巧的米色对开小衫。没有纽扣,只是随意地披挂在胸前腋下。一头秀发,也没有一般女人那样高高盘起。而是前面刘海,后面随意撒落,只是扎了一个中结归拢。发梢簇拥着她瘦弱的肩头。
  这副情景,让杨胤一下子想起了报纸上刊登的那张照片。当时黄芩在黄浦江边纵身一跃时,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肩上是一个苏绣披肩。
   “来,杨先生喝茶。谢谢你救了我一命。”黄芩柔声说着,走近杨胤,举起茶壶,缓缓地替杨胤斟了一杯。放下茶壶后,又转手托起茶杯,举高了,笑吟吟递给杨胤。
  “谢谢黄小姐。”杨胤连忙两手接过杯子,微微低头还礼。抬手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竟然和黄芩四目相向,不觉有点拘谨。
  一边的小轩望了望两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
  黄芩望着杨胤,呵呵一笑,抬着茶壶,款款走回自己的座位,欠身入座。
  侍者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黄芩望了望小轩,“你通知周凯了吗?”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小轩猛然想起,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黄芩朝他埋怨了一眼,示意侍者稍等。
  “我这就去打电话给他。”小轩说着,赶紧出了包厢来到服务台,抓起电话,拨通了周凯办公室的电话。
  周凯在电话里听说黄芩要宴请答谢杨胤,只说自己现在事务缠身,如果能够抽身的话,一定赶来。
  小轩退出服务台,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想了想,却不点燃。他推开包间房门,朝杨胤比划了一下:“你出来,一起抽支烟去,姐姐怕烟。”
  杨胤望了望小轩,对方朝他扬了扬眉毛。
  “我出去一下。”杨胤起身,用手压了压西服的衣襟,对黄芩说了一声。
  黄芩莞尔轻笑,托起茶杯,对着杨胤微微点头。一抬手,轻轻抿了一口,湿润了一下嘴唇,复又缓缓放下。青花薄胎的茶杯,碰到玻璃桌面上,听不到一点声响。
  小轩抓住了杨胤的衣襟,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到大厅的一个角落。伸手就把杨胤推倒在沙发里。
  “我们还有帐没有算清吧。”小轩在杨胤的对面坐定,掏出打火机点烟。
  “那就算吧。”杨胤在沙发里坐定,也点上烟,猛吸一口。对着烟灰缸弹了几弹。正视着小轩,猜测着对方今天会如何处置自己。
  象黄小轩这样的人,社会上还是很多的。他们其实并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纯粹的职业行为。而在杨胤看来,黄小轩至少还算善恶分明,为人也比较正直。
  “你个臭共党分子,竟敢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吃了豹子胆啦。”小轩俯身凑近杨胤,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顶在杨胤的胸口,轻声喝道。
  “我是你姐姐请来的客人啊?”杨胤抬手,轻轻拨开小轩的“手枪”。
  “说说看,你怎么会在我姐姐家门口?”小轩恶狠狠地盯着杨胤。
  “我是个推销员么,每天都走家串户的。今天正好走到你姐姐家门口,又正好看见她被劫持……”杨胤轻松一笑,舒适地靠在沙发的大靠背上。
  “胡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一定另外还有目的。”
  “你说我还有什么目的?”
  小轩顿了一顿,目光在杨胤的身上上下打量,一口浓烟长长嘘出,“现在的推销员上门推销,都流行怀揣驳壳枪了?”
  “世道不好,防身用的。”杨胤死赖。
  “你怎么会被共党追捕?你不是他们的英雄吗?”小轩换了个话题,紧逼着问。
  “一点小误会而已。”
  “我看你现在是无处藏身,亡命天涯啊!”小轩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不劳你牵挂。你姐姐已经聘请我做她的贴身保镖了。”杨胤撇了小轩一眼,冷冷地说。
  小轩听罢,登时一脸惊诧。他腾地从沙发里直起身体,伸手抓起杨胤的衣领,把对方扯到自己的鼻子底下:“你说什么?你想也别想!”
  “那你去跟你姐姐说。人是她要的,钱是她出的。我估计你也管不了吧。”杨胤微笑着,伸手强硬地推他的手。
  “我告诉你杨胤,我可以不管你是不是共党分子。我说过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我要提醒你,别打我姐姐的坏注意!你要是不听,我让你死得很惨。”小轩看上去真急了。他左手放下杨胤,直起身子。右手举起,用夹了半截香烟的两根手指,凭空指点着杨胤,连叫带喊。
  “小轩,你觉得我会害你姐姐吗?”杨胤正色道。
  小轩逼视着杨胤:“如果你有这个念头,趁早掐了。”
  “其实,你姐姐真的需要保护。”杨胤认真地说,“今天那一幕,你也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救她?别跟我说是什么凑巧。”小轩步步逼问。
  杨胤想了一想,正视着小轩,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一个共产党人。我现在正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你姐姐,可能也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不管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绝对险恶。我之所以要接近你姐姐,是因为我感到,从她身上或许能查到些头绪,同时也为她的安全着想。”
  小轩没有想到杨胤会公开他的身份。一时间,他有点震撼杨胤对他的坦诚。同时又有点不知所措。
  而杨胤也是打了个狠赌。凭着自己的感觉,他料定黄小轩并非如看上去那样的危险。
  “你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把我当共党分子抓起来送监邀功。二是让我留在你姐姐身边,由我来查出这起阴谋的真相。这样不但我可以从中解脱出来。你姐姐也可以就此摆脱危险。你选吧!”杨胤说完,神色严峻。
  小轩一时呆了,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姐姐几天来的种种怪异举动和遭遇的险境。又看了看杨胤非常真挚严肃的神情,有点相信杨胤的话。
  至于杨胤的身份,小轩其实并不在意。他对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争斗毫不关注。现在国共之间你死我活。一般人对共党分子都退避三舍,其实只是害怕被涉嫌通共而已,并不说明共党分子有多危险。小轩感到,自己虽然不了解共党的行为主张,但从他接触过的几个共党分子来看,似乎都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包括杨胤,包括在墓地放过自己一命的那个共党分子。
  而按照姐姐的脾气,如果她真的要让杨胤做保膘,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再说了,姐姐对这个杨胤,似乎也一反常态,格外的青睐热情。看她第一次和杨胤站在院子里时,话就多得不得了,笑逐颜开的,比在周凯面前时开朗多了。这种对比,在他看来还是很清晰的。难道说,姐姐和他之间,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关联?
  他估计有,绝对有。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了。
  “谁稀罕抓你,你能值几个钱啊。”小轩反驳了他一句,轻蔑地望了望杨胤,“你喜欢跟在一个女人身边鞍前马后,我也不挡你的财路。不过,你可千万别耍心眼。记住,我随时都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小轩猛地把手掌按在桌子上,虎着脸警告杨胤。
  他这么说,就是默认给杨胤这个机会了。
  这样也好,先静观其变吧。他要是真的能让姐姐解脱,那也不错。而且,小轩其实也想真正地了解一下共产党人的品行操守和政治主张。他觉得自己忽然很需要这种了解。尤其是在他这次遇险之后。
  杨胤把手伸了过来,眼光里透露着一股友善:“谢谢探长成全。我会努力保护黄小姐的。”
  小轩迟疑了片刻,伸手和杨胤的大手掌握在了一起。
  “为保险起见,请你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诉你姐姐,更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周凯。这样可能会对我的调查不利。也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杨胤正色道,“毕竟,让人知道你们姐弟俩收留着一个共党分子,这可不太妙。”
  这其实也是黄小轩所担心的事。毕竟自己眼下还在巡捕房当差。而且和国民党来往又这么频繁。一旦走漏风声被人发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他又一想,杨胤的身份,只要他们姐弟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而且以后,他少让杨胤出头露面就是了。好在姐姐也是难得出门。
  还有,比起这种危险来,姐姐身上的疑点更加让小轩不放心。如果杨胤能够清除姐姐身上的疑点和危机,小轩觉得自己也愿意承担这份通共的风险。毕竟,在这个上海滩上,一般的事情,自己还是有能力摆平的。
  “还有——”小轩忽然叫了一声。
  “什么?”杨胤认真地竖起耳朵。
  “别想泡我姐姐。否则你的小命难保!”
  杨胤笑,挥手在他手掌上狠抽了一下。小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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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3 15: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klnl6086307 分享,辛苦了,+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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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4 08: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男主角头发被剪过,而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用他的头发做了另外的一个'他'出来呀?


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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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6 10: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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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3 09:4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出版事宜,反水停了一段时间,尽请大家原谅!现在继续更新。
  
  
  
  
  “哟,谈得那么开心啊。”黄芩端着茶杯,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幽幽地说,“抽支烟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打起来了呢。”
  黄芩的忽然出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最后的谈话,有没有被她听见。
  “黄小姐是准备出来劝架的吗?”杨胤起身,笑着把黄芩引到一个单人沙发里坐下,“反正周先生还没有来,干脆我们就在外面等吧。”
  “也好,只是让杨先生久等了。”黄芩吟吟一笑,坐了下来,把茶杯放置在茶几上。
  “不对啊,我可没见过对保镖这么客气的主人啊。”小轩望着姐姐,掐了手里的大半根烟头,皱眉头玩笑道。
  “呵呵,杨先生答应我的请求了是吗?”黄芩听罢,惊喜地直起身子,望着杨胤问。
  这个提议,是黄芩在和杨胤去小轩家的路上提出的。当时她心中也是灵光一闪,忽然间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想到这个,黄芩的心中不禁沸腾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的手按住沙发靠,努力掩饰着这种沸腾。也不敢说话,她害怕说话声也会颤抖。
  “非常愿意听黄小姐的差遣。”杨胤在沙发里直起,含笑着一倾身一低头,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杨先生不同意呢。”黄芩欣喜。一低头,以手掩口,假装轻微咳嗽,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只是有点委屈杨先生了。”
  “一定要尽力啊,否则扣你薪水!”小轩重重地扔了颗烟给杨胤,一语双关。杨胤拿着香烟,看着微微咳嗽着的黄芩,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她。
  “呵呵,杨先生请随意。”黄芩看见此景,心中悸动。目光之中,不免又流露出几许的赞叹和欣赏。
  “呀,应该先征询一下女士是吧。”小轩叼着烟,刚把打火机按亮,又重新摁灭。
   “黄小姐,我能抽支烟吗?”他一脸油滑地问。
  “去,你怎么能和杨先生比。他师出北大,知书达理。你呀,赤着脚都赶不上他的。”黄芩笑着叱了兄弟一句。复一回眸,望着杨胤。目光之中,婉约流连。
  “黄小姐,往后,你就叫我小杨吧。这样符合身份,听起来也得体。”杨胤迎上目光,含笑说道。
  “呵呵,小杨——”黄芩喊了一声,“那,你以后也别叫黄小姐,就叫我黄芩好了。呵呵……”
  “在外面,还是叫黄小姐合适吧。”
  “嗯,那我们约法三章。没有外人时,再也不许叫黄小姐了。”
  “是,黄小姐。”
  “你又来……”
  一时间,两人相视莞尔,交谈得轻松愉快。不觉之间,又把小轩冷落一旁。
  之后,大家再次围坐,随意的说话喝茶。
  黄芩忽然面露不安,四处张望着,问:“周凯怎么还不到。”
  “现在急了吧,下午谁让你这么冷淡他。人家在生你的气呢。“小轩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周凯不会。“黄芩喃喃自语,声音很轻。脸上的忐忑之色,久久不散。
  
  “哈哈——这么巧啊!”忽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大家抬头一看,有一个人正招呼着朝这里走来。小轩眼尖,一眼认出,这人居然是林立。
  “小轩……姐姐……”林立已经走近,热情地挨个招呼。
  “林兄,是你啊,过来坐。”小轩起身,把林立带到自己身边坐定,递烟敬茶。
  “你们倒是好雅兴啊,躲到这里来潇洒来啦。还真会挑地方。哈哈——”林立高声说着,眼光已经多次掠过杨胤。
  大伙一阵寒暄。
  “这位是,小轩的朋友吗?”林立终究好奇,禁不住望着杨胤问小轩。
  “哦,他是我聘用的保镖小杨。”黄芩抢在小轩之前说道。
  “哦——原来如此。看这位小杨英气逼人。一定是位豪杰!幸会,幸会。”林立说着,向杨胤抱拳作礼。
  杨胤抱拳回礼,并不搭话。
  “眼下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姐姐早就该这样做了。”林立在大家面前谈笑自如,神色飞扬,的确是八面玲珑,“我看这位小杨仪表不俗,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啊?”说罢,上下打量起杨胤来。
  “做一些小买卖而已,不值一提。”杨胤直起身体,从容应答道,“我也只是今天才见到黄芩小姐。刚刚才谈妥条件。我还没有进入角色呢。”短短的几分钟,杨胤就猜到了,眼前这个人非同一般。他这么说,只是想掩饰一下自己。哪有做了人家的保镖,还安稳地和雇主面对面坐着的?
   “姐姐,你应该这么做。安全最重要了。哎,好好的一个社会,就让这些乱党草寇给折腾得鸡飞狗跳。要想平平安安地过点日子,也真是难啊。”林立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那,就全倚仗林兄这样的人来好好整治了。”小轩半真不假地回了他一句。
  “难啊,难啊……”林立撇了一眼杨胤,一脸无奈状。
  “我想,如果当局能令百姓安居乐业,何来会有草寇四起呢?”杨胤幽幽加了一句。
  “哦,杨先生的见解很是独到啊。”林立转身,干笑着夸了一句。
  “哎呀,莫谈政治。莫谈政治么。”黄芩见状,微笑着,款款站了出来,“林立,不耽误你公事的话,一起去喝杯酒吧。”说着,扬手指了指包间。
  “哈哈,兄弟还真的有事,今天就不来打搅了。改天我再来讨杯酒喝。”林立说着,便起身对小轩说:“我是例行巡查到此。见大家都在此,所以才过来招呼一声。我后面还有一帮弟兄,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说着和众人一一拱手而去。
  “保镖条例要加一条,不许妄谈政治!”黄芩说着,冷冷地拿起茶杯,转身独自朝包间走去。
  杨胤一下子楞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黄芩的背影。
  “好啦好啦,进去吃饭!周凯这小子是不会来啦。”小轩说着,拖着杨胤就望包间里走。
  “见识到主人的厉害了吧。”小轩回头,对着杨胤狡诈一笑。
  杨胤只感到一阵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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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3 09:4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几个小时以后,三人酒足饭饱。踏出饭店时才发现,小轩有点喝过了头,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杨胤搀扶着他,出了饭店。见此情景,索性把他带到江边,让他对着江面站一会,醒醒酒。黄芩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
  黄浦江两岸灯火辉煌,江心船舶往来。秋风很紧,没过多久,小轩的酒意就消散大半。只是感觉脑袋很涨。
  “回家吧,有点凉了。”小轩缩了缩身子。拉着杨胤就往回走。
  此时的杨胤正别过头,留意着不远处的黄芩。
  黄芩静默着站在暗处,面向江面,身影料峭。一头长发,此刻正在秋风里绚然舞动。远远望去,犹如一团窜动着的黑色火焰。
  “姐,回家吧。”小轩喊。
  “嗯。”黄芩转身,匆匆跟了上来。
  上车时,杨胤把小轩赶到副驾驶座上,“打个盹吧,把钥匙给我。”
  “你会开车?”小轩强咽了一大口口水,迷糊着眼问。
  “放心,坦克我也能开。钥匙,快……”杨胤这倒没有吹牛,当年参加培训时,开车、枪械、爆破、颠覆、暗杀、潜伏,他哪样不是玩得溜溜转的。
  小轩把钥匙扔了过来。一个后仰,后脑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不省人事。
  黄芩在后座凝望着杨胤,静默不语。
  杨胤开着这辆黑色的巡捕警车,一路平稳。旁边的小轩早就酣然入睡了。后座上的黄芩只好凑上来,不断地给杨胤做向导。
  “前面右拐。”黄芩的声音温润呢哝,就在黑暗的车厢里响起。
  “嗯。”杨胤享受着这股声音,只感到浑身酥麻。
  “一直开,再左拐。”
  “嗯,好。”
  黄芩说话时挨他很近,长发不时地落在杨胤脖子里,痒痒的。另有一股温馨的体香,也在幽暗的车厢里,暗自飘散。这令本来就有三分酒意的杨胤,一阵心猿意马。
  车进哈德里小区门口,大光灯把整个弄堂照得雪亮。杨胤缓慢行驶,努力避让着几个挑担的路过人。
  “小轩,到家了。”
  黄芩开始推醒兄弟。小轩醒,睡眼朦胧。
  杨胤一边倒车,一边看着后视镜。车已经停妥,他却依然狠踩着刹车。眼光警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后视镜。
  红色的刹车尾灯一直亮着,车后被照亮了好长一段距离。
  一股紧张的气氛,登时弥漫了整个车厢。小轩和黄芩同时朝后窗望出去,只看见在红色光晕内,聚集着几挑着担子的男子。
  “都几点了,还在做生意?”杨胤嘀咕了一句,卸档熄火拉手刹。顺手摇上了窗玻璃。
  “是特务!”小轩和黄芩同时暗叫了一声。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别理他们,自然点。”杨胤让大家下车,“都有人替你站岗了,你可以啊。”望了望一脸愤怒的小轩,杨胤调侃了一句。
  “妈的,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盯巡捕房探长的梢。”小轩借着酒劲,伸手开始在腰里摸索。
  “还不是你的那位林兄。他是警备司令部的人吧。”杨胤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不可妄动。三人一字排开,大摇大摆地走着。杨胤始终让自己的背影对着他们。
  “你怎么知道?”
  “这上海滩上,你以为还能有谁会这么做吗?”杨胤掏烟,扔给小轩一根,“能这样做的,除了国共两党,还有就是黑社会了。你自己想想,谁最有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小轩一阵诧异。
  “你现在正和共党分子纠缠不清,他不盯你才怪!”杨胤凑近他点火,小声吓唬他。
  小轩抬起脑袋,望了望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杨胤耸肩,“也有可能是针对她来的。”说着用嘴努了努身后的黄芩。吐了口烟。大团的烟雾登时在夜色里弥漫开来。
  小轩想了想,也认可杨胤的判断。不禁联想到院子里的惊险一幕。而且林立也曾说起过党务调查科正在调查姐姐的事。至于杨胤,小轩料林立不一定了解他的身份,充其量也只是有点怀疑罢了。那天黄山路上的围剿,林立在后面坐镇指挥,并没有亲临一线,应该不会注意到杨胤。
  黑暗中三人边说边走,转眼走进楼道。开门进屋。
   “以后出门,要多个心眼了。杨胤进门后直接闪进靠着大门的卫生间里,小轩和黄芩担心地跟了进来。
  杨胤站在窗边暗处朝下张望。只见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不久也四散走开了。他估计一定还隐匿在某处监视。
  “不过也别害怕,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们应该只是观察哨,不会动手。”
  “哎呀,我可只有两个房间。要不,你还是住卫生间吧。反正也熟悉,哈哈……”小轩忽然叫了一声,拉着姐姐,快速退出。嬉笑着顺手把门带上。
  杨胤一脚,就把门轻踹开来。
  “你们男人真是奇怪,昨天还是巡捕和嫌犯,水火不容。今天就能这么无聊!”黄芩嘀咕一声,丢下二人,进了自己房间。
  “你过来,问你个事。”小轩眼看着姐姐走进房间,伸手拉住杨胤,一脸正色。
  “说。”杨胤开始用手扯松脖子里的领带。
  “昨晚,是谁把你从卫生间里放跑的?”
  杨胤听到这个,身子震了一震。
“不知道。”他抽出领带,撸了撸,说。
  小轩白了他一眼,只当他不肯说出。
  “是不是我姐?”
  “怎么可能!”
  其实杨胤真是不知道。他记得他当时攀在绳子上,一抬头,只看见一只呲牙咧嘴的猫。
  “我真的只有两个房间,怎么办?”小轩见杨胤不肯吐露实情,有点不快。但醉酒让他的脑袋一阵发胀,双腿发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便也就顾不得追问了。
  “我是保镖,没听说保镖也要客房。我应该通宵守夜的。”杨胤说着,开始巡视起眼前的客厅,“如果不介意,我想看看整个房子。”
  “行啊,姐姐正好在另一个卫生间。你先去看怪人的房间吧。”小轩说到这里,一屁股跌进沙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酸胀的脑门。
  他望了望杨胤,忽然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别扭。毕竟他对杨胤还不熟悉。要让这样一个刚刚认识两天的共党分子,整夜守在他们姐弟身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错还是对。
   “什么怪人?“杨胤不解。
  小轩回过头,神秘地望了望另一个卫生间,轻声道:“怪人就是我姐啊……”说罢,呵呵一笑。他见杨胤一脸疑惑,便趁着酒兴告诉他,“这个房间,原来就是她住的。后来她嫌我吵,就一个人搬了出去。奇怪的是,搬到外面以后,她把新房间布置得和这里一模一样。装修、家具、铁艺大床、柜子、床单……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你说是不是很怪?”
  杨胤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过头,望了望黄芩的房门。
  不知道怎么了,面对黄芩的闺房,杨胤忽然有种迟疑和悸动。这种悸动还让他有了一些畏缩。
  “你跟我一块进去吧。”他说着,拉上昏昏欲睡的小轩,一起进了黄芩的房间。
  推门进入,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女人味道。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哪里散发出来的,非常的温馨和醉人。
  房间里摆设并不花哨。一个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书桌,外加两个并排的柜子和一个梳妆台。四周墙壁上贴着浅紫色的墙纸,墙纸的凸形线条图案,柔和隐约。
  在她的床上,铺着一床淡青色的床单,看上去清淡素雅,几乎没有什么花纹图案。也被主人铺陈得无一点皱褶。在床头柜上台灯光线的映衬下,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寂寥和神秘。这种色彩,很让杨胤感到一股抑郁感。
  唯一给人惊喜的,也只是单人床上精致的铁艺栏杆和床头。那些冰冷的铁质材料,在艺术家的妙手中,被变幻成各式抽象而实用的图案,大胆而前卫。这让这个房间猛然间就有了一些活力。成了整个房间里的一个亮点。
  整个房间和桌子台面上,更是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中间,是一面直立的椭圆形镜子。镜子的两边,是两个木雕的饰件,下面有几个小抽屉。那些大大小小的化妆品,一律标签向外,按大小依次排列在桌面上。床沿下面的几双绣花拖鞋,精致鲜艳,也一律头朝外,跟朝里。每双拖鞋中间的间隔几乎相等。而两只拖鞋之间却绝无间隙,一律矜持地并拢着。给杨胤的感觉是:整齐得有点强迫,有点过分了。
  走出房间,对面是一个小阳台。杨胤探头朝阳台下张望了一会,又退了出来。
  “你家在四楼,应该还算安全。”
  “是啊,我看这种结构高度,恐怕连猫也上不来呢。你自己随便看吧,我很困了……”小轩说着,拍了杨胤一下,自己洗澡去了。
  听到一个猫字,杨胤心头一阵发紧。一时间,他怔怔地呆立着,望着楼下出神。
  一会功夫,杨胤独自在整个房子里兜了一圈。当他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黄芩正弯着腰,在客厅大沙发上安置一床被子。
  “小杨,你就睡这。我看这沙发挺宽的,应该还舒服。“黄芩见杨胤过来,便忙碌着边说。
  “谢谢。“杨胤轻声说着,走近沙发。
  “呵呵,谢什么。以后我们都别这么客气,会拘谨的。”黄芩微微一笑。转身又在茶几上放了杯茶,加了个烟灰缸。
  “烟不要抽的太猛,我会过敏。”
  杨胤点头,凝视着眼前的神秘佳人。此刻他又看见那件紫色碎花厚实保守的高领睡袍,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娇小身躯。长发湿润松散,暗亮润泽。偶尔垂落时,便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时间真的不早了。小轩洗澡出来以后,大家便互道晚安,各自进了房间。
  杨胤脱下崭新的西装,折叠好了,小心地安置在沙发靠背上。又把腰间的两把家伙抽出,并排平放在茶几上。褪鞋关灯,就着被子躺了下来。
  黑暗中,他看见小轩的房门居然没有关死。有一道暗细的天光从门缝里射进。他想了想,暗自一笑,料定这是小轩故意所为。这样做,的确可以清楚地听见客厅里的任何声响。杨胤估计,今晚小轩的枕头下,一定还放了支顶了火的手枪。看来这个华人探长还是没有彻底信任自己。
  再一想,也难怪。他们三人萍水相逢,也只不过几十个小时而已。姐弟俩能够如此对待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揣摩着,小轩容忍自己留在他们身边,那是因为他冀望自己能解除黄芩身上的疑团。那么,黄芩,这个神秘女人,又有什么理由要把自己留在身边呢?难道仅仅就是把他当成一个保镖?
  杨胤想着,翻了个身。沙发松软,令他感到了一阵疲乏,不久竟然开始迷迷糊糊。
  被子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在暗夜里撩拨着杨胤的神经。这让他又没有了睡意。
  这是黄芩的被子吗?
  杨胤坐了起来,喝了口茶。叼了根香烟,在黑暗中四处寻找打火机。摁亮了刚要点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放了下来。
  这时,他似乎听见黄芩房间里有声响,心里一动,便迅速跃至门前,就着门缝侧耳倾听。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我刚刚看完戒子样品,就要睡了。戒子都很漂亮……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过来,是不是在生我白天的气呀……你可别多想,今天和小轩去祭奠父母了。那会我刚从墓园回来,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有点失态了……对不起周凯。嗯,嗯,好的……呵呵……嗯,嗯,晚安……拜拜。”
  杨胤发现黄芩的房门同样没有关死。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他猜测这是黄芩在黑暗中和周凯通电话。那种语调,千回百转,莺语燕哝。
  通话消失。杨胤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哗哗”的撕裂声,这种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传出,分外的刺耳。他一阵惊异,不禁把脑袋贴着房门,细细辨别。
  黑暗之中,杨胤只听出那种撕裂声时而急促奋力,时而哀缓无奈。听不出在撕什么东西。但杨胤能听出,期间似乎夹杂着一份强烈的宣泄,一份深深的哀怨。
  一时间,他被震了一下。伸手轻推房门,目光从门缝里努力望进去。就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愤怒的身影正使劲挥舞着胳膊,把手里的东西撕碎了,再狠狠地扔向地上。
  片刻,身影静默。呆呆地坐在床中央,一动不动。杨胤呆望了片刻,见里面不再动静,又怕被她发觉,便回到了沙发上。
  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杨胤再也无法入睡,他在黑暗中半躺着。快速眨着眼睛,回想着刚才的那些景象,大为不解。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短啸!转瞬而逝。
  杨胤闻声奋起,抓起枪在黑暗中凝神。等了好久,却没有一点动静。却依稀闻道了一股浓浓的烟味。杨胤一惊,抬头四处寻找。
  他起身摸到黄芩房门前。从门缝里望去,里面黑洞洞的,非常安静。
  奇怪,杨胤在心里喊了声,强烈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但他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闻到的那股烟味,竟然是从黄芩房间里传出来的。不禁又是一惊。他早看出黄芩对烟味非常过敏。平时小轩抽烟也会有意避开。眼下怎么会有烟味从她的房间里传出?
  杨胤果断地摁亮了客厅里的灯光。他想冲进去看个究竟,但又感到有所不妥。刚想回身叫上小轩。却见小轩正在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果然提着手枪,一脸的警觉。
  “什么事?”小轩问他。
  “你姐姐抽烟吗?”杨胤朝着黄芩的房间指了指。
  而这时,小轩也闻到了那股烟味。不禁大惊,“她有哮喘,怎么会抽烟!”说罢一个箭步冲进房间。杨胤紧跟在后。
  小轩开灯,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床上痉挛抽搐的黄芩。她的喉头里,时而发出那种短促的啸声。
  “姐姐!”小轩大叫一声,扔下枪扑上床就把她揽了起来。杨胤看到黄芩在小轩怀里挣扎着,呼吸困难,表情极度痛苦。
  “哮喘发作了!”小轩大喊,“药在抽屉里,快找出来。”
  杨胤迅速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一瓶喷雾类平喘药。两人合力,弄开黄芩的嘴巴,往里面喷了少许。
  片刻,黄芩似乎平息了一点。但脸色惨白,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两只手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睡袍。小轩极力让她安静。
  “去倒杯水来。”小轩喊了一声,又在床头柜上的几个药瓶里寻找起来,“给她吃药。”
  杨胤应了一声,返身拿了杯水进来。黄芩已经被小轩安置在床上。黄芩半躺着靠在床栏上。
  又吃了药,黄芩渐渐平静下来。杨胤赶紧把门窗打开,驱散烟雾。床头柜上的一只烟灰缸里,半竖着十来根半截的烟头。
  “真是见鬼,你怎么抽起烟来了。而且还抽得这么猛。忘了自己有严重哮喘啊!“小轩望着黄芩,一阵嘀咕。
  黄芩闭上了眼睛。依稀有泪水从眼眶里渗出。
  房间的地毯上面,洒满了一大摊碎纸。杨胤发现碎纸五彩缤纷,从一些大一点的碎纸上可以看清,那是一些漂亮的戒子照片。
  小轩也看到了满地的碎纸。他端详着,疑惑地望着黄芩。
  “这不是周凯让你选戒子的么?怎么全给撕了?”
  黄芩一阵情绪涌上,索性别过头脸冲床里。
  “都滚出去!滚!”她忽然大喊,声嘶力竭。胳膊一挥,两个枕头便从床上飞了起来。她随后一阵抽搐,无力地歪倒在床头,再次剧烈地喘了起来。喉咙口同时发出阵阵啸声。小轩急了,搂着黄芩不知所措。
  “再喷一次。送医院吧。”杨胤说着,递过喷雾。自己到厅里穿好外套。心里一阵犯疑。
  谜一样的女子。
  嘴上和周凯极尽温存,还说自己正在挑选戒子。但转眼就愤而撕毁戒子样刊。而且撕得咬牙切齿。
  明知有严重哮喘,绝不能接触烟味。却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吞云吐雾,一副自我毁灭的架势。
  他来到卫生间窗户边,侧身向楼下望去。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出门前先观察周围的动静。这个习惯,曾经让他躲过多次劫难。
  眼下,他还是看到了令他担心的景象。
  昏暗的街边路口,隐约又几个人影闪动。一看就不是一般路人。
  从人影数量上看,明显比他们回家时遇见的要多很多。
  “你在干什么,快去发动汽车呀。”小轩在客厅里冲着杨胤喊。
  杨胤走出卫生间,抬手接过小轩扔过来的钥匙。
  “别忘了带枪。”杨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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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3 09:4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傍晚在滨江饭店第一次见到这人时,林立就感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英雄气概。并且在看到他和黄家姐弟的那股亲热劲时,他很快猜到了,中午打死老九手下的,多半就是他。一问,果然他们也才刚刚认识。
  这么说来,至少小轩没对自己说谎。或许,他一直就被蒙在鼓里。而老九之前也说过,他曾在黄芩家听见过小轩和这人说话,从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们之间并不熟悉。这样的话,基本可以排除黄小轩勾结外人,杀害调查科的人了。
  至于黄芩和他的关系,那就难说了。非亲非故的,而且在没有搞清事情原委的情况下,怎么会贸然出手伤人,去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而且又是那样凑巧。不早不晚,偏偏在关键时刻出现。对方若不是行家里手,又怎么会有胆量在黄芩被人挟持时果断开枪,并且一枪毙命?
  什么新请来的保镖,分明就是借口。
  他现在的任务是针对黄芩。但这人曾经杀过老九的人,而老九却能既往不咎,大度地放过小轩。他林立这回怎么也要搂草打兔子,顺便把这个人好好掂量一番。也算是给老九一个交代。同时,这个人本身也算是案件的一部分,怎么处置他都不为过。不过在查清这个人的来历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毕竟,查清他的身份,也就从侧面了解了黄芩。这对于自己的调查至关重要。
  海关大钟敲了整整十二下。沉闷悠远的钟声惊扰了林立的沉思。他在椅子里动了动身子,神色隐晦。他的手里,一直不停地摆弄着一张照片。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幽暗的台灯在绿色灯罩的映衬下,让他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末凄惨的绿光。同时也让林立冥思的神情里透出一股难得一见的阴翳和凶悍。
  照片上面是亲密的一男一女,正并肩走在路上。一个是黄芩,旗袍披肩。另一个就是那个保镖,西装革履,威风凛凛。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林立仿佛一直在期待这个电话,猛然从椅子里窜起,伸手抢起了听筒。
  “喂——”
  “是我。”电话里传出一个阴郁的声音。
  “主任!”林立恭敬地喊了一声,原来是罗履平的电话。
  “查到了,你过来一下。”
   林立放下电话,掐了烟,出了门,穿过走廊,飞身跑向罗履平的办公室。一推门进去之后,里面灯光阴沉,他看见罗履平站在写字台前,右手握着一本卷起来的杂志,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左手手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天下午和黄小轩分手以后,林立便立即着手对黄芩的布控。不久,他就得到报告,说黄芩和一个陌生男人从家里出门。乘车去了黄小轩的公寓。监视的兄弟还偷偷拍下了他们俩并肩出门的照片。林立马上让他把照片处理出来。之后他连夜向罗履平作了汇报。罗履平拿到照片之后,就让他回自己的办公室等。他会通过他的秘密渠道快速调查这个男子的身份。
  “这个人叫杨胤,是中共上海机关警卫队的小头目。是你们的老对手。”罗履平阴沉着脸对林立说道。声音很轻,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警卫队?”这个消息,让林立惊了好一会。
上海机关警卫队,已经是他们的老对手了。之前曾经给他们添过无数麻烦。林立在沪淞警备司令部的时候,曾经多次和他们较量过。这帮家伙,又硬又狠,而且神出鬼没,无处不在。这次的黄山路一战,更是让他领教了对方的战斗力,以及队伍战士的优良素质。在他们的面前,警备队没有少吃过亏。因此一听说对方是警卫队的人,登时一阵紧张。
  “是的。”罗履平抬头望了望林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朝着林立一摆手,“消息绝对可靠。”
  “警卫队的人,去接近黄芩干什么?”
  嘀咕完这句话后,林立抬头,看到罗履平呆坐在椅子里,干瘪的身子僵直着,脸色非常难看。眉头紧锁,思考了好久,也没有任何表态。
  好久之后,罗履平抬起阴霾的脸色,终于发话。
  “既然他是警卫队的人。那我们就要重新考虑如何对待黄芩了。”
  “主任,你的意思是……”
  “这个人在黄芩身边的出现,让我感觉到我的那个猜测,一下子明朗了很多。”罗履平喃喃自语着,并没有马上回应林立的发问。
  猜测猜测,你就不能把你那个该死的猜测说出来吗!林立在心里暗暗斥骂着。他站在老头子的面前,用眼神迅捷地刺了他一下。
  既要让我调查,又不肯把所有线索向自己交代清楚。这话说到底,老头子还是信不过自己。想到这个,林立在瞬间有了点恼火。但他只是暗暗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流露出来。
  “从今天起,对待黄芩,我们要当机立断!”罗履平忽然提高了声音,对着林立喝了一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林立,你安排一下,从现在起,随时准备秘密逮捕黄芩。记住,一定要秘密逮捕。活要做得干净,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林立听罢,心中一凛。他盯着老头,说了声是。
  “这事要尽快办妥。如果没有机会逮捕,那就做了她。但不可留调查科的半点痕迹,更不能惊动周凯。否则的话,就会坏掉我们的好戏。可以伪装成各种事故、情杀、绑架。这个你自己去想办法。”
  林立一个立正,说:“林立明白。”
  片刻,他又略有迟疑地加问一句:“主任,这个黄芩是共党分子吗?”
  罗履平连连摇头。
  林立不解。以为老头子又是不肯透露。
  “不是。查不到她是共党的任何证据迹象。”
  “这么肯定吗?会不会是我们的情报渠道还不够深入?”
  “哈哈哈……”老头子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脸上无不得意地说:“林立呀,你也太小看我们的情报网络了。”
  林立听罢,也是微微一笑,低头,作唯诺状。
  这老头,平时城府极深。一般的喜怒哀乐,从不轻易显露。更是极少夸耀自己。没有充分的证据,他万万不会说出这样满口的话。看来这事,他是胸有成竹的。
  “她是共党的概率极小。但我们依然不能放过她。事关重大,我们只能保证万无一失。”老头子说罢,眯起眼睛,打起了盹。不再说话。
  林立见状,便行告辞。
老头望了望林立,点了点头。抬手把那本杂志扔给了林立。又指着另外一大堆杂志,让他一并带走,好好研究。
  林立退出,回去后就把那本杂志翻了好几遍,原来上面有黄芩的连载。
  林立看了几遍连载。又在那一大堆杂志里找出所有以前的连载,大致浏览了一下。除了感到结尾确实突兀以外,并没有发现很明显的破绽。而仅凭这种突兀,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不知道罗履平这个老狐狸为什么特意要让自己看这个连载。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而且林立估计这绝对是一个关键原因。但罗履平不说,他林立猜破天也猜不出这里的玄机。
  他记得之前罗履平对自己说了这么一个字:猜测。
  “现在你去把她查个底朝天。如果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那么这种猜测也就此作罢。”
  所谓的有没有问题,说到底,就是查一查黄芩有没有通共行为了。她忽然停止她的小说连载,还不至于损害到党国利益,不会让老头子这么紧张的。
  林立在老九的调查中初步得知,这个黄芩的出身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言情女作家。而且和丁玲等上海滩另外几个红色作家也没有任何瓜葛。她很少露面,也从来不公开言论共产主义,从不发表宣扬共产主义的文章。她的作品里,最多也就描写到几个叛离封建腐朽家庭的年轻人。而这几个年轻人最后还投入了国民革命军的北伐战争。看不出有多大的红色成分。
  不过林立想起,昨天他们在墓地追捕几个共党分子时,这个女人居然也在场。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转眼一想,又不像。这个事,他后来调查过,她父母的坟墓确实就在那边,不会有假。再说了,当时还有黄小轩也在场呢。
  另一个让林立头疼的是,这个黄芩,居然还是国民党淞沪宣传部部长周凯的未婚妻。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让调查工作又添了几分压力。林立非常清楚周凯在上海的地位和势力。强龙难压地头蛇,调查科再有后台,那也是鞭长莫及。
  林立苦苦思考着这里的厉害关系,告诫自己必须非常谨慎。
  去查一个国民党政要的未婚妻是不是共党分子。这样的举动如果被对方发现,不管黄芩有没有通共行为,自己都不会有好结果。
  林立登时感到,罗履平丢给自己的,是一个十足的烫手山芋。
  不过这里面也有机会,一旦给他查实黄芩真的通共,那么势必会同时把周凯拉下马。这样的结局,林立也想到过。
  那可就真是一出大手笔了。林立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兴奋。心中的那种畏惧也一扫而光。转眼之间,他就变得踌躇满志了。罗履平说过,党务调查科本来就是内外兼查。只要是有危害党国安全,作奸犯科的,一律处置严办。他周凯怎么就碰不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不好说。别看现在罗履平对自己信誓旦旦,那多半是为了让自己勇往直前,无所顾及。自己以后真的惹出什么事来,他也难保不会两手一摊,明哲保身。到那个时候,倒霉的可还是自己。
  反复思量,林立暗暗提醒自己不可冲动,千万不要头脑发热。任务要完成好,但必须小心谨慎。真捅了什么篓子,没有人替你收拾。
  问题还是回到那个警卫队的杨胤。他接近黄芩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林立不禁再次想起罗履平刚才那张阴沉的脸。
  难道,是老狐狸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但苦于手中没有证据,这才绕着圈子让自己去收集对方的把柄?
  这样想,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不肯把那个连载的真相告诉自己。只是要他把黄芩兜底查一遍。
  林立另外还注意到,这几天黄芩在上海滩上的曝光率出奇的高。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先是自杀,然后是因停止连载而引起的骚乱。每一个都是爆炸性的新闻。就像是在上海的半空中炸响了几个惊雷。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现在杨胤的出现,让她一下子有了重大的通共嫌疑。
  那么,之前的那些事件,可不可以也上升到通共的角度去看待呢。
  自杀,停止连载,这些事能和通共有什么关系呢?
  林立把身子埋在椅子里,苦思冥想。
  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先看看对方有些什么举动了。林立想到这里,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感到有点累,于是准备到沙发上去躺一会。
  “叮铃铃——”电话铃忽然响起,林立猛地窜起,抓起电话。
  “我是林立。”
  “四哥,他们好像有行动了!”电话里传来阿根的声音。他是林立派去监视黄家姐弟和杨胤的特工组长。
  “什么情况?”林立警觉地问。
  “刚才我在楼下,好像听见他们家里有动静。现在他们三人已经出了楼,背着那个女的准备开车出去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要跑……”
  “背着那个女的?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但走得很急。”
  “阿根,先不要惊动他们,看他们要去哪里。”林立说着,急速判断着事态。现在,老头子既然已经下令,那么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暗中监视了。如果今天对方真的有异常举动的话,林立考虑,他们完全可以秘密拘捕这三人。连夜突审,争取有所突破。只要有了充分的证据,他林立便无所顾忌。
  “四哥,我们的车子已经回去啦。现在怎么办啊。”阿根在电话里叫着。
  “阿根,我现在给你派车也来不及了,你自己动脑筋啊!”林立冲着电话大声喊道,“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跟着他们!”
  “实在不行,我只好想绝办法了。”阿根在电话里咬着牙,狠狠地叫着。
  林立一听,知道阿根有办法,便又叮嘱了一句:“阿根,死死地咬住他们。我随后就到。”
  “是。”阿根说着就挂了电话。林立随即转拨了另一个电话,叫醒了值班的一组特工。
  他放下电话,顺手抓起外套,抽出抽屉,拿起佩枪。随后飞快地冲出办公室。
  跑到院里一抬头,场地上车灯闪烁,引擎轰鸣。值班特工早已经发动汽车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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