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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裤宝宝

[分享] [连载]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淡淡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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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3:11 | 显示全部楼层
20、书儿
  
   聂书儿到何家为婢已经快有一年了,虽然做事情还算得上勤快,但一遇到针线女红之类的活计,总是做得极为拙劣。
   何老爷是河塘府的府台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家中事情无论巨细一概交由夫人李氏掌管,偏偏李氏最看重的就是女婢们的针线功夫,聂书儿为此没少受斥责。不过,她从来也没有露出过不耐烦或不高兴的神情来,每次总是俯首贴耳地领受责骂。
   其实聂书儿本也是良家女子,一年多前,聂父被牵涉在一桩盗案中几乎送了性命,后来案子移交到府台衙门,多亏何老爷替他洗脱了冤情。聂父因为曾在审案时受了刑伤,回家后不久就去世了,临终前遗命,要书儿到何府为婢报恩。当时何老爷无论如何不肯收下,聂书儿再三苦求,才勉强被留了下来。
   又过了两年,何老爷的任期已满,起程回京城老家。一行人走到山东境内的时候,就听说前面凤来山的山寇在这一带掠劫过往行商,因为人多势众,又个个武艺高强,所以连当地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敢招惹。
   果然刚到山脚下,林中就杀出了一队人马,何老爷是已卸职的官员,并无兵丁随同保护,同行之人除了几个家丁外都是妇孺,无不吓得腿软筋颤。眼看着那些强盗把他们团团围住,刀枪剑戟罗列森森。何老爷长叹一声,只能引颈待戮。
   这时只见聂书儿不慌不忙地走到何老爷面前,道:“借大人马匹一用。”说着,也不等何老爷答话,翻身上马,向众寇迎去。
   那些山贼本已将他们视为俎上之肉,现在见出来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都不三不四地调笑起来。聂书儿也不生气,微笑道:“有什么伎俩就使出来吧,不然就让我们过去。”一个盗贼见她年幼可欺,执着刀悄悄掩上来想攻其不备,被书儿回身一把夺过钢刀斩于马下。
   群盗见状大惊,忙上前围攻,书儿不慌不忙,挥舞着钢刀,不一会功夫,就连斩了七名盗贼于马下。剩下的见不是路,四散奔逃一空。
   聂书儿也不追赶,拔回马头回到何老爷面前,跳下马,道:“托大人之福,幸不辱命。”
   何老爷和夫人李氏又惊又喜,李氏道:“你既然有此本领,怎么却拈不起一根绣花针?”书儿赧然道:“刀枪棍棒我从会走路起就会了,唯独这绣花针,却从来没有拈过,所以总也学它不会。”李氏又道:“那你就该早和我说明,也不用被我斥责了。”书儿道:“老父命我报恩,夫人怎么责罚我都不怨的。”。
   后来在何夫人的劝说下,何老爷将书儿纳为侧室,她生的儿子长大后也做了府台,最擅长的就是辑拿盗匪。人们都说,这可是十足十象足了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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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6:34 | 显示全部楼层
  21、香姑子
  
   小敷山下水溶溶,记相逢。
   欲彩苹花,可惜遇东风。
   午桥烟雨浓,不如归去梦帘栊。
   小楼东,留得阑干,一半月明中。
   夜凉花影重。
   芙蓉花瓣上,一笔秀丽的小楷,字迹柔媚,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彭至泽拈在手中,吟诵再三,不由神痴意动:“不知这是谁家思春女子,文才如此出众,想必相貌一定也不俗了。”——他是真州世家子弟,少年倜傥,最近正在为婚事烦心:真州城里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他却不是嫌那些女孩子容貌不够秀丽就是嫌她们文才不佳,立誓非要找一个才貌双全可与他琴诗酬唱的妻子,为此没少和父母置气,今天正是到郊外散心来的。
   正在溪中附舟而上,忽然就看到这芙蓉花瓣顺着水流飘了下来,顺手捞起一看,上面竟然题着这样一首清雅的小词。彭至泽极目远眺,只见小溪上游种植着无数株芙蓉,万花齐开,灿若锦霞。在重重花幛之中,隐隐露出来一角朱檐重壁,想来是一户大户人家。
   彭至泽忙吩咐舟子把船划了过去,下船后,命舟子在原地等候,自己整一整衣衫,走到那户人家门前。正欲叩门,又觉唐突,正在踌躇之时,忽然一个青衣老媪推门而出,对他道:“我家小姐相候已久,请彭相公进来。”
   彭至泽自然求之不得,也不及思量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姓氏,忙跟在那老媪身后进府入厅。只见厅内凤屏之畔,一个美丽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见彭至泽进来,微笑道:“我是芙蓉城的香姑子,因为与彭君有夙缘,所以今日在此相会。”
   彭至泽喜出望外,想不到今日不但得见美人,还遇合了一段仙缘,忙道:“能与仙子为侣,真是三生有幸。”
   香姑子又命老媪去扫除内室,说是三日之后与彭至泽成亲用的。彭至泽心中奇怪:为何要等三日?香姑子象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彭郎现在还是肉体凡胎,仙凡无法相配。明日一早我就要炼制换骨丹,此丹三日而成,彭郎服了此丹后,方能与我成亲。”
   第二天一早,香姑子果然配了许多草药放入丹鼎之中,命彭至泽早晚看视。眼看就要到第三天丹成之日,忽然那个舟人来报信,说是彭父病危,彭母要他速速回去探视。彭至泽心中为难:“仙丹马上就成了,一服此丹,不但能娶仙妻,更能借此登上仙籍。如果我此时回去,万一事情起了变化,那可悔之莫及了。”犹豫再三,终于狠下了心肠,道:“死生有命,我回去父亲也不能好了。还是让母亲自己陪伴父亲吧。”
   谁知香姑子一听,脸色立刻大变,怒道:“如此无情之人,纵然服了换骨丹也成不了仙,难道仙人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吗?”说完招了招手,只见那青衣老媪化为彩凤,香姑子抱着丹炉跨凤而起,冉冉升入云端之中。
   彭至泽急得手足无措,还想砌词把香姑子叫回来,一转眼,身边的花木庐舍,连同那个送信的舟子也已影踪全无。
   彭至泽的懊丧可想而知,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当是做了一场春梦,垂头丧气地走到小溪边,只见那个舟子抱着船浆正倚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彭至泽恼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上去就是一脚:“若非你多事送什么信,我此刻已经脱胎换骨成仙得道了。”那舟子被他踹醒,诧道:“公子,你说什么呀,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半步也没有跑开过。”
   彭至泽这才省悟,原来方才那一切,只是香姑子幻化出来试探自己的。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世上无不忠不孝的神仙吧。一个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怎么能成仙得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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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7:07 | 显示全部楼层
22、板桥三娘子
  
   在汴西一带经商的人都知道,汴西道上的十几家客店里,要数那家叫板桥客栈的住起来最是舒服——虽说店主三娘子只是一个寡妇,却十分热情好客。而且除了开店,三娘子还兼营着一家骡马行,行中的骡马头头健硕肥壮,价钱又公道。客商们如果需要畜牲代脚,总是喜欢到三娘子这里来挑选,所以三娘子的生意一向都十分红火。
   赵季和第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就随同行的客商投宿在了板桥客栈。果然受到了老板娘热情的招待,晚上三娘子还端出不少酒菜,说是请大家吃。众人自然都十分开心,差不多都喝得有了八九分的酒意。只有赵季和不善饮酒,所以只是略微沾了沾唇聊做奉陪。
   因为投店的时候客房都已住满,因此一群人都挤在了一楼的一个大通铺上,此刻只听得鼾声此起彼伏,赵季和被搅得难以入睡。正在铺板上辗转反侧,忽然听到隔墙有响动传来。赵季和一时好奇,轻轻起身凑在墙壁的缝隙上一看,只见三娘子正坐在烛下,口中念念有词,两只六七寸大的木牛在地上一来一去煞有介事地耕着田。过了一会,三娘子取出一盆荞麦子来倒在地上,须臾之间花发麦熟。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出来两个小木偶,挥舞着小刀,把麦子收割下来,接着扛出一具小石磨来,三转两转将麦子磨成了面粉。三娘子收起木牛木偶,把面粉和水揉成了面团,开灶升火,做成了几十枚烧饼。
   赵季和起初只觉看得有趣,渐渐知道不妥,悄没声地钻回被窝。没多一会鸡鸣天亮,客商们纷纷起床,三娘子端上早点和茶水,赵季和一看,认得就是那些烧饼。他不敢声张,只说心急赶路,一口水也不敢喝,便告辞出店。等走出快一里地,才悄悄折回来,躲在后窗口静观其变。只见那些客商吃了烧饼,一个个都倒地不起,片刻之间化为毛驴。三娘子一声呼喝,将它们都赶入了牲口棚里,那些客商们的行李包裹自然也被也她收藏了起来。
   赵季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道一声“万幸”,心想若非自己昨夜鬼使神差看到了三娘子磨面作饼的那一幕,那此刻自己也已经变做四脚畜牲任人宰割了。
   他屏息凝神,轻轻地向后退去,直退出百米之遥,方敢大步跑开。
   这件事赵季和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两个月后,他贩货归来,依然不动声色投宿到三娘子店中,这次他要了一个单间一个人独住。早晨起来,三娘子果然又端上了一盆烧饼,赵季和趁她不注意,从怀中掏出自己前一天晚上在集市里买的烧饼,将三娘子的饼悄悄换过了。一会儿三娘子借故回来,在赵季和身边磨磨蹭蹭,赵季和心知肚明,知道三娘子在等自己倒地变化,故意皱着眉头道:“老板娘,怎么这饼味道没有前几次的好了,你尝尝我的,这才是烧饼该有的味儿呢!”边说边将刚才换下的烧饼递了过去,三娘子不虞有诈,顺手接过来咬了几口,忽然脸色一变,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头健硕的母驴。
   赵季和也不客气,将她牵到店外,从此以后,在各地行商,都骑着这头驴子,这一天行至华山脚下,忽然路边有一个老者拍手笑道:“三娘子,久别无恙,怎么变成了这副形状?”说着对赵季和道:“她虽然有过错,但给你做了四五年坐骑也足够以赎前衍了,还请就此饶过她吧。”说着伸手将驴嘴从两边撑开,只见三娘子从驴皮中一跃而出,向老人拜了三拜,和老人一起消失无踪了。
   赵季和始终都不知道,当时三娘子用的是什么法术,那个老人又是什么来路,反正他日后行商住店,看到店中健壮的骡马总会多看两眼——谁知道,那是不是人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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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23、婉儿
  
   漫天的风雪扑面而来,吹得人寸步难行。
   申屠澄在积雪中一步步艰难行进——他新被授与了真符县县尉一职,正赶着去上任,谁知行到半路遇上了这样一场暴风雪。在风雪中走了两个时辰,内外衣俱已湿透,贴在身上冷硬如铁,若非知道在这样的风雪天一旦半路停歇下来万无生理,真恨不能就地躺下再也不要动弹半分。
   正在咬着牙苦捱,忽然看到路边的小树林里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灯火,申屠澄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间小茅屋,申屠澄也顾不得屋内是什么人,一头撞开了门,跌跌撞撞地就扑到了火炉边。烤了良久,身上渐渐回暖,这时申屠澄才发现屋主人在一旁正看着他,不由脸一红,向那屋主人揖道:“不好意思,失礼了。”屋主是一对老夫妻,见申屠澄行礼,笑道:“不妨事,风雪夜行确是一件苦事,客人只管自便。”
   那老妪又向屋后唤道:“婉儿,奉一壶热酒上来。”只见一个少女捧着一壶酒走了出来,递给了申屠澄。申屠澄烤着炉火,喝着热酒,只觉和方才在风雪中苦挣苦扎的境遇不啻天壤之别。不由举杯吟咏道:“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却听那少女低声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申屠澄愕然,他是谦谦君子,自那个少女出来就一直不敢抬头细看,现在听那少女咏出这两句诗,不由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只见那少女娴丽动人,心想:“蓬门之中,竟有如此的良才美质。”心中一动,对那老翁脱口而出:“令爱如此明慧,在下尚未成亲,愿求附为姻缘。”话一出口,心中便大悔,只怕如此唐突要惹恼了主人。
   谁知那老翁闻言不仅不恼,反而大喜道:“我因此地孤远无邻,不堪久留,正想到河北投靠亲眷,只是被这个小女儿拖累着不能远行,现在能把她托付给君子,正是求之不得。”转头又对婉儿道:“你既已事人,天明便与相公同行吧。”申屠澄想不到此事竟然就如此说成了,自然十分高兴。
   天亮后,婉儿果然便和申屠澄一同归去。申屠澄到任后,政事繁忙,幸亏婉儿聪慧贤达,常帮着申屠澄处理政务,使他官声大振,不久又替申屠澄生了生了一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申屠澄常觉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曾写诗赠与婉儿道:一官惭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所喻,川上有鸳鸯。
   五年后,申屠澄任满挂职,和妻子路过当年相遇之地,只见那座茅屋早已破败不堪,进屋一看,四周落满了灰尘,婉儿在屋内怃然良久不忍离去。两个孩儿在屋内打打闹闹,忽然从壁角拉出一张尘埃满积的虎皮来,婉儿见了,变色道:“不知此物尚在此地!”回头对申屠澄道:“夫君昔日有诗赠我,今日我也奉示一首: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尤时节变,辜负百年心。”说着泪流满面。申屠澄还以为她是思念父母,正要出言安慰,只见婉儿披上虎皮,竟然就地化为一只猛虎,咆哮着突门而去。
   变故起得太过突然,申屠澄吓得抱住两个孩子,良久都缓不过神来。后来在林中寻找了数日,始终寻不到婉儿的踪迹,父子三人只能怏怏而归。
   两个孩子长大后,娶妻生子与常人无异,只是他们的母亲婉儿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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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24、巧报
  
   刚走进村子,李一科已经发现邻居们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地好象在说着什么,那种同情中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他心里直犯嘀咕。
   推开家门,李一科就发现了邻居们窃窃私语的原因——房中悄无人息,家具器什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屋主人离开有一段时日了。
   “贱人!”
   不用再问,李一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妻子平氏不见了。
   不过他的愤怒显然多过了惊诧——一年多前,李一科已经发现平氏和常来村里卖针线杂物的货郎眉来眼去,不过一直没有逮到真凭实据,此事也就暂搁在一边了,想不到这个贱人竟趁着自己这次去广州贩货的时机和货郎私奔了。
   眼看身边这时已经渐渐围满了人——“哼,想看老子的白戏,门都没有!”李一科得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走到与他同行而来的一顶青衣小轿旁,掀开了帘子。
   “啊……”众人的惊讶全在李一科的意料之中——帘门开处,里面出来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看她和李一科眉目传情的样子,不用多说,也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
   很快,就有好事之徒打听出来,这个少妇是李一科在广州贩货的时候,勾引到手的客店老板娘王氏。再一推算,李一科诱哄她夹带私逃的时候,也正是平氏与货郎私奔之日。渐渐村子里就有人说,这是上天好还报应不爽。
   “放屁!”李一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若非老子早作打算,这次回来岂不是要作光棍汉?那王氏风情万种,胜过平氏这个乡婆子不知凡几,这次可以说是不赔反赚,大获利市了。
   谁知安乐的日子没过了两个多月,那个王氏住不惯农家,竟然又跟着来乡下催租的衙役跑了。乡下人惹不起吃官粮的,李一科只好自认倒霉。正在懊丧,客店老板又打上了门,扭着李一科不放,要他把王氏交出来,李一科想着反正王氏人已不在,一口咬定事不关己,两下里吵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村长见闹得太过,出来作主,说是关帝庙中的灵签最是灵验,不如去求一枝签佐证。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在乡人的簇拥下到了关帝庙,一番祷告之后,从签筒里摇出了一枝签,众人凑过去一看,上面写得分明:
   鸳鸯梦好两欢娱,
   记否罗敷自有夫,
   今日相逢需一笑,
   分明依样画葫芦。
   文绉绉的词意看得那些泥腿子们一头雾水,正在寻摸,那个客店老板一言不发,推开人群走掉了。
   后来,才听那些惯走广东贩货的老客商说起,原来王氏也非客店老板原配,一样是他从别的地方私诱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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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09:37 | 显示全部楼层
25、鞭刑
  
  
   李太学惧内在杭州城里可以算得上是小有名气,老婆胡氏一声河东狮吼,立刻便吓得他夹头缩尾不敢动弹。
   自从年前借口没有子嗣,收了家中的丫鬟芝兰做小妾后,李太学见到胡氏更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平日里没有胡氏发话,李太学从不敢在芝兰房中过夜。胡氏心中恨恶丈夫娶小,隔三差五地就找茬赏上芝兰三五十鞭,后来觉得光打还不能解气,常常命仆妇们把芝兰扒光了衣服,拖在阶下鞭笞。李太学虽然心疼,但在胡氏积威之下,也不敢出声。
   这一天胡氏借口芝兰奉上的茶水太凉,照例又把她拖到阶下鞭打。正好隔邻的李嬷嬷走过来借针线,她是杭州城里俗称“走无常”的,自称能出入凡冥两界。看了此景,默然良久,隔天便抽空过来对胡氏说:“芝兰与夫人原是有夙冤的,今生合该还夫人二百皮鞭。不过夫人炉心炽盛,鞭笞之数多了十倍有余,而且还使她裸露示辱,这就有些太过了,还请夫人三思。”
   胡氏哪里听得进去,冷笑一声道:“死婆子,少神神道道地胡诌,我看你是想骗我做法事禳解好捞上一笔吧。”李嬷嬷见劝她不动,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了。
   没过多久,南方起了叛乱,杭州城陷落,李太学死于乱兵之中。芝兰随难民逃到城外,遇上朝廷派来平叛的将军韩复,被收作了偏房。韩复见她明慧秀丽,对她宠爱万分,加上韩复正妻早已亡故,所以把家事都交给芝兰掌管。
   叛军平定之后,那些被俘的叛属都被分赏将士,韩复也随意挑了几个,其中赫然就有胡氏。原来她当时困在杭州城内没有逃出,为了保命,跟了叛党的一个小头目。想不到冤家路窄,和芝兰在此相遇。
   芝兰见了胡氏,淡淡道:“你现为贼党之妻,不知是欲生还是欲死?”胡氏战战兢兢地道:“自然愿生。”芝兰微微一笑,道:“那也容易得很,每日清晨起来,你先跪在我的面前,自己脱了衣服,领五下皮鞭,然后再下去干活。如果能这样,我就饶你不死。”
   果然从这天起,胡氏每天早晨过来服服帖帖地领受五下皮鞭。芝兰无意要她的性命,打得也不甚重,胡氏便这样日复一日捱了年余,忽然暴病身亡。
   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一推算,胡氏这一年多来所领受的鞭数,正好和李嬷嬷昔日所说,胡氏多打芝兰的皮鞭数字两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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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26、灭族
  
  
   “苍天呀,为何我胡氏一门要受此灭族之祸……”
   凄厉的惨呼声响彻云宵,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小山丘上,密密麻麻地缚着一百多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懵懂孩童,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插着斩立决的箭牌。
   “……胡家真可怜……”
   “……那能怪谁?谁让他们家那个孽子要图谋造反的……”
   “……啧啧啧,一百多条人命呢……”
   “……胡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善人呀,想不到临老还要吃一刀……”
   窃窃的私语在周边响起。
   时辰一到,监斩台上扔下行刑令来。一群刽子手手起刀落,刹那间人头滚滚落地,鲜血将一个山头都染得通红,惨不忍睹,胆小的人都掩住了眼,不忍卒睹。
   “……真可怜呀……太惨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一边走,一边纷纷议论着。
   “有什么可怜的?其实这是报应呀!” 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人们都不由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
   “老先生,怎么这样说呢?”有和胡家认识的乡邻就打起了抱不平:“平日里可没听说胡老爷做过什么缺德事,倒是修桥铺路的善事做了不少,这次被满门抄斩那是老天不开眼,让胡家生了个孽子,可这怎么就是报应了呢?”
   那个老翁淡淡一笑,道:“纵然为善千桩,也不能抵过杀生害命一件啊。我是胡家的旧邻,所以对此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见四周渐渐围上了不少人,那老翁索性就地找了一块青石坐下,抱膝侃侃而谈起来。
   ——胡家老爷胡之楚颇喜欢周济穷人,对待乡邻又是一团和气,所以乡人们提起他来都要叫上一声“胡大善人”。偏偏这一天去邻村访友,无意中见到了老秀才张月坪的女儿清岚,见她长得国色天香,美艳无双,胡之楚本非好色之人,却也不免为之神魂颠倒。从这天起,他就加意与张月坪结交,反正钱多好办事,先是延请张月坪给自己的几个侄儿教书,知道张月坪父母去世多年却一直无力营葬,更是出资为他买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墓穴,几个月下来,俨然与张月坪已是通家之好一般。
   这一天正是中秋,胡之楚拉着张月坪喝酒,趁双方都有几分酒意的时候,胡之楚便微微向他表露了一些对清岚的钦幕之意,谁知张月坪笑道:“我就这一个女儿,也不求攀龙附凤,只要是嫁做正经清白人家的原配妻子即可。”
   胡之楚闻言如被泼了一瓢冷水——他三年前已经娶了一房妻子,清岚如过门,只能得一个小妾的名份,张月坪为人又十分端方迂执,话一口出绝无更改之理,照此看来,自己实在是没有希望了。
   两个月后,张妻带着女儿回娘家归宁,张家忽然无端半夜起火,张月坪和三个年幼的儿子一起被焚为灰烬,张家母女惊闻噩耗,哭得肝肠寸断,幸亏胡之楚代营丧葬,又时时周济她们母女,见张妻对他感激涕零,胡之楚便又旧事重提,说是仰幕清岚已久,张妻感念他的恩德,自然一口答应。
   清岚本来不乐意,当夜便梦见亡父托梦:“你不嫁到胡家,为父终不能得偿所愿。”清岚醒来后虽觉梦得蹊跷,但想这是亡父遗愿,也就默许了胡家的婚事。
   嫁到胡家一年,清岚便生了胡维华,自己却染上了产疾,一病身亡了。胡之楚对这个儿子宠溺倍加,没想到胡维华长大后结交匪类,竟然异想天开要举兵谋反,结果起事不到一个月就被官兵剿灭了。胡家满门自然也难逃灭族之祸。
   “原来是这样……”
   听了老翁的一番说话,人们才恍然大悟:“真看不出来,胡家老爷平时一脸慈祥,竟是这样人面兽心……”
   “……话不能这么说,谁也没见那把火是他放的呀……”
   “对了对了,就算你是他的旧邻居,怎么会连人家做的梦也知道……”
   老翁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今日我只不过是来了一个心愿的,承蒙乡邻们看得起,听我罗嗦了这么久,女儿,我们走吧。”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秀丽妩媚的少女,两个人穿过人群,消失在雾气茫茫的小路上。
   “哎……这……这……”里长何老四象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惨叫了起来。
   “老四,你中邪啦!”看着何老四张口结舌象是被雷殛了的模样,乡人们都觉得滑稽。
   “那个人,就是死掉的张月坪呀!……鬼……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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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27、新婚劫
  
  
   “噼哩啪啦……”一阵阵热闹的爆竹声在安里巷口响起,锁呐声、锣鼓声响成一片,一听就知道这是谁家在迎亲嫁娶。
   “……唉,还是嫁了……”
   虽然乐手们铆足了劲卖力吹打,但围观的人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似乎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也难怪,今天出嫁的新娘子,其实是巷子里姜家新寡的媳妇刘氏,丈夫去世不到三个月,便扔下年迈的公婆和不到一岁的女儿,出嫁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长得那样美……”
   “……听说姜平临死前,刘氏还说要守在姜家一辈子呢……”
   “……唉,改嫁也算了,还要从赵家出门,真是……”
   “欹呀”一声,姜家的大门打开,喜娘搀出来的新人美艳丰腴,果然就是刘氏,此刻因为加意梳妆过了,更是显得容光照人。
   刘氏刚一踏出家门,姜家的大门就在她的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哼……”刘氏的脸色一冷。
   ——姜家这两个老不死的……难道还真的要我在姜家守一辈子?说起来,姜平活着的时候对自己不错,所以他临终的时候也就答应了他要在姜家守节终老,可说到底,那不过是安安将死之人的心罢了,谁知这两个老的就当了真?也不想想,自己今年不过十九岁,姜家虽然家业小康吃穿不愁,可守着两老一小,这冷清清的日子怎么捱?难得莫员外不嫌弃自己二婚,肯明媒正娶,如此良机怎么能错过?
   一拎罗裙,刘氏袅袅娜娜地向轿子走去。
   一条黑影就在这时从斜刺里扑了过来,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所以没有人能看清那是什么。
   人们所看到的,只是刘氏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惨嚎的样子,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流了下来。
   ——她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壮硕的黑狗,锐利的白牙掀露在唇外,犹自悻悻地呔着。
   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姜家的二虎吗?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迎亲的轿队遇上这突然的变故,也一下子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马背上披红挂彩的新郎倌。
   新郎莫员外倒是决断得很,不到一刻,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亲不用迎了,收队回去!”
   ——虽然看不清刘氏伤势如何,但看她血流披面的样子,显然容颜尽毁,不复往日之美,自己怎么能娶一个疤脸婆子为妻?好在尚未成礼,就此一拍两散最干净不过了。
   刚才还锣鼓喧天的安里巷很快就静了下来,只剩下伏在地上哀哀痛哭的刘氏和那条黑狗。所有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并没有人出来安慰刘氏。
   刺骨的疼痛中,刘氏的耳边恍惚响起了亡夫姜平和自己的声音:
   “……芳儿,我死了以后,你可要好好抚养我们的女儿,替我照顾爹娘……”
   “……放心吧,我一定会在姜家守节终老的……”
   “……你这么年轻,只怕……”
   “……你不放心吗?如果我食言,到时候你就让二虎来咬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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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28、驴冤
  
   阳光从树冠的缝隙间照射下来,几只不知名的雀鸟在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鸣叫着。漫坡都是新开的白紫野花,三三两两相拥成簇,在暖风中轻轻摇曳。
   于新墨躺在草地上,简直连手指都不愿再动弹一下——为了外婆下个月的七十大寿,他赶着到邻县给表舅送请贴。现在回程,遇上这样的良辰美景,心醉之余,也令人懒得再不想挪动半步。
   本来只是想让代步的黑驴歇歇脚,啃食点青草就继续赶路的,结果自己刚一坐到草地上身子就直往下滑,渐渐连眼皮也沉重起来,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撑开。
   正要昏昏睡去,忽然听到身边似乎有什么动静,于新墨勉强睁眼一看,竟然是树上系着的那头黑驴,正昂着头四顾浩叹:“离开此地数十年,想不到依然风景如旧!可谓物是人非了。”
   于新墨这时哪里还有睡意?一跃而起,扑到黑驴身边,喜道:“这可是前人笔记中常有的物化人言了,想不到今天能给我遇上,这也是难得的缘份,你我从此可以共行共谈,不怕旅途寂寞了。”满心指望黑驴会答上几句,谁知那驴子却低下头来啮着草皮,仿佛方才说话的并不是它一样。
   于新墨自然不肯就此放过,反复开导,甚至约为忘形之交,黑驴却始终置若罔闻,只是一味低头食草。
   于新墨是急性子的人,见说不通,一气之下,便挥起了皮鞭,黑驴跳掷狂吼,却始终不曾再吐出一个字来,于新墨打急了眼,最后竟然弄折了一条驴腿。眼看这驴子既不肯口吐人言,又不能以之代步,百无一用,于新墨只好把这头犟驴卖给了邻近的屠户,自己垂头丧气地徒步而归。
   听说这件事的人无不捧腹大笑,只是不知道当时倒底是于新墨睡意朦胧错听了,还是这头黑驴夙生冤遣,才会有这样的奇报,要激得于新墨怒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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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 11: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29、赖帐
  
   新年里一大清早,王家门口就闹得不可开交。
   卖通草花的刘媪,一口咬定王家有人买了她的两枝通草花,当时说是进去拿钱出来付帐,结果一等半天无人搭理。王员外问遍了下人,却再无一人肯出来承认。两下里说不拢,刘媪就一屁股坐在王宅的台阶上,捶胸顿足地闹了起来。
   王员外被吵得头疼,想想两枝通草花也没几个钱,犯不着大过年的和一个穷婆子过不去,便让管家支了钱,才算把刘媪打发走了。
   本来这是一件小事,王员外也不放在心上,谁知从这天起,三天两头有小商小贩在门口讨帐,这个说王家有人买了银钗,那个说王家有人买了胭脂,都是些三五十文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却蓐恼得王员外不得安生,每次一问,都说是个小丫鬟买的——王家家大业大,要数起丫鬟仆妇来总有五六十个不等,总不能让这些人跑到内宅去一一辩认呀——末了,还是只能用钱打发。
   王员外着了恼,寻思着要好好整治一下内宅的下人,命老管家去把丫鬟们都集齐了,一个个领着去开自己的箱笼——找到东西,也就找到是谁这大半年的时间一直在赖帐了。
   谁知一整天闹哄哄地翻检下来,一样东西也没有找到,这就有些蹊跷了,胭脂水粉什么的还有可能是用磬了,通草花呀,银钗子呀之类的,总不会买回来就扔到臭水沟去吧?
   一场搜查不了了之,仍然隔三岔五地有人上门来要帐……绣花巾……香胰子……珠花钿……
   直到近中秋的时候,老管家带着下人们扫除,才在堆杂物的后伙房里,发现了一把破敝的扫帚——从通草花到银钗子到珠花钿……桩桩件件一样不少都插在了上面。
   老管家见多识广,连忙吩咐把那把扫帚拿出来扔进灶膛里,烧的时候,只见一缕缕的鲜血从帚柄间流下,恶臭扑鼻,一边还时不时地发出了“呦呦”的嘶鸣声。
   果然从这天起,就再也没有小贩前来索帐了。
   唉,还没有完全能够通灵变化,便出来炫耀作怪,即不知韬光隐晦于前,东窗事发后又无法隐遁避灾,以致于此取杀身之祸,这把扫帚可以算是其中之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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