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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面若桃花}×(爱情悬疑)作者:羽井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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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6 20:5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生中,我们都要去一些陌生的地方,接触一些陌生的人。
  我们不知道,哪些地方,去了以后,永远不会再去;哪些人,见了这一面后,亦成永远。
  我们更不知道,哪些地方,去了之后,我们永不会再回来!
  宛如我们的红颜,曾经明媚绝艳、面若桃花,哪一夕后蓦然发现齿缺发秃、老态龙钟。鲜活的生命,鲜活的美丽,只不过春梦一场……
  
  
  一、八年换棺
  (1)
  
  如果不去严思汝家,她或许永远不会看到这出诡异的“八年换棺”。
  如果不是一周前,严思汝向她求婚,她或许不会千里迢迢跟他前来。
  如果她身边有父有母,有可商量有可替她拿主意的亲人,她或许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他的求婚。
  如果……
  宫莲不知道,这个暗藏隐秘的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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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3: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年换棺    (2)
    
  他的家乡,比她想象中的要远。
  那是车到不了的地方,宫莲与严思汝下了火车,再租了辆马车,一路颠簸,一路尘土,才到了一条小路口上。
  前面这条小路陡削的,弯弯的,向上无限延伸,像是有大片的山丘等待在路的末端,又似是下坡,谁知道那路的背后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况且小路两旁全是绿的发黑的灌木,密密匝匝,浓密的几乎要遮了天。这是一条马车过不了的小路,严思汝付给车夫钱,满含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宫莲,宫莲这才知道,得下车了。
  不知为什么,在提步欲前时,宫莲的内心产生极大的不安,看了看未知的幽暗前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她疑虑的,犹豫着说:“我怕……”
  “怕什么?”严思汝停下脚步,看着宫莲的眼睛。
  “我怕你们家的人,会不喜欢我。”宫莲用低低的声音答道。
  “瞧你,又胡思乱想了。”严思汝走了过来,放下行李握着宫莲的手,宫莲的手有些冰凉。
  严思汝手心中传达过来的温暖,使得宫莲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宫莲提起了行李,作出了往前走的姿势。
  严思汝笑了。
  两人提着行李,穿过了这条小路。
  在攀爬这条小路时,宫莲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是包围在一片窒息的灌木丛中,越挣扎越会受伤害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可越是小心,越觉得身边的芒刺正在悄悄逼近,那些尖利的刺,宛如不是依附在它们的宿主上,而是漂浮在空气中,会随时出来,扎得人体无完肤……
  宫莲被自己的这种意念折磨得快发狂时,原本逼仄的空间,突然刮来一阵猛烈的风,没想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小路顶点,看到了整个暴露在他们眼前的山。
  山毫无奇异之处,只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如盘旋在山顶上的云雾,萦绕在四周。
  宫莲的感觉没有出错,不远处的景象,让她悚然一惊。
  她看到,入云参天的竹林,墨绿的林梢大团大团的,给山面形成阴森的荫影,无数草棚下的断碑破棺,留着风雨侵蚀的痕迹,突兀醒目。山上有一群穿着森森白衣的男女,正安静地围在一口破棺旁,只有一名老者引颈,如歌如泣地唱着,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他的声音一忽儿凄惨嘶哑,一忽儿高亢庄严,像是一具没有力气的躯壳在同自己的灵魂打架,又像是在招唤着身旁已死去的魂,再次复活。
  老者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中,黑压压的群山之间有回应,似无数魂魄在争先恐后地呼应着。
  “八年换棺!”严思汝兴奋的声音。
  宫莲不解,问:“什么是八年换棺?”
  “我们这里,每过八年,生者一般都要给故去的亲人换一次棺木。这可是八年才得一见的。没想到,我们一回来,就看到了。宫莲,我们过去看看。”
  “你说的,可是给死人换一口棺材?”宫莲问。
  “就是这个意思啊。”
  “不!”宫莲吓得有些变色了,她拒绝道,“这有什么可看,别去了。”
  “去吧。”严思汝说,“每一次换棺,都会有预示。它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提示参与换棺的某一个人将会遭遇到什么。你不知道,换棺的预示是很准的。与其听瞎子算命,还不如去看一次换棺。这是最好的占卜吉凶祸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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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年换棺      (3)
    
  “可是你瞧,那里的人那么多,最终测算的是谁的吉凶祸福,恐怕谁也不知吧。”
  “所以换棺的人要越少越好。一般都是自家亲人,外人无法参与其中的。”
  “可你……”宫莲更纳闷了。
  “我?”严思汝脸上微微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他毫不掩饰地说:“我是严家大少爷,我能参与到族中任何一家换棺仪式中去,这也是对方无上的荣耀。”说完,他调皮地眨眨眼睛,像是把她看透到内心深处,笑着问:“想去看看吗?或许这次预示的,是你的未来,也不一定?”
  宫莲真犹豫了,她是真的怕见死人,她甚至能想象在棺材中的尸骸是怎样的狰狞可怕……但尽管如此想象,还是敌不过对换棺占卜的好奇。
  或许,潜意识里,谁都在希望,希望自己或许是人堆中最独特一个!或许最与众不同的!或许最贵不可言的!或许与佛结缘的!或许……或许都是忘却的回归,期盼着有一个声音,告诉你,最想的结果,最近的距离,就在眼前。
  严思汝拉着宫莲的手,稍稍一用力,后者的脚步便迟疑地跟随而上了。
  果真如严思汝所言的,原本那些人肃穆站立着,表情凝重的,一看到严思汝,先是一惊,但都没有表现出不快,仍旧是静默着允许他与她的靠近,甚至给他们让出了一条直达坟的道来。
  其他的人都俯首帖耳地站立在一旁,只有一个很美艳的女子,很突兀地僵立在一旁,一双凤眼配着她的表情,有几分跋扈,她冷冷地盯着他们。
  宫莲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敌意,正从全身上下的每寸皮肤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被这种眼神紧紧跟随着,没有人能感觉到舒服。
  老者仍然在凄厉地唱着,刚才远处听倒不觉得如何,走近了,这像极了哭泣的声音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等他们俩走近,宫莲更觉害怕,她后悔自己刚才任由好奇心牵引,竟然真走到这里,看到眼前这口由草棚盖着的棺材,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死亡之气,环绕在身旁。
  棺材前放了个案几,案几的两边烛台上各插着白烛,香炉上三根清香还袅袅地飘散着轻烟,一些茶果点心放叠得整整齐齐。
  而案几前方的棺材,经过了风雨的八年,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看来再不换棺,的确对不起住在里面的尸体。
  正在宫莲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四周一片死寂,她感觉异样,猛然抬头,只见老者不再唱丧,他将三支清香抽出,合在手里,对着棺材,拜了三拜,然后将香猛地倒插在土里。又快速地做了一个手势,两个蒙着面的男子走上前来,拿开草棚,合力移开了破棺盖,棺盖发出腐朽木头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当棺盖掀开时,宫莲能闻到从棺材里飘荡出来的霉烂之气。
  这气味,浸淫着死亡与黑暗,让人迅速联想到那具看似空深的黑匣子中,埋藏着一具八年不见光的陈尸,甚至可以让人联想到它现在的腐朽……
  宫莲的背脊,一阵凉意。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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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5: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年换棺      (4)
    
  另外两个男子,抬过一口新的棺材,放在破棺材旁。
  四个男子,完成了这些动作后,迅速下退。
  老者也拿了块黑布蒙住了口鼻,口中念念有词,走近到破棺材旁,低头一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很奇怪,眼睛里起初有非常欣喜的神采,他说了一个字:“蛇!”,全体人都随着这个字而欢喜起来,包括牵着宫莲手的严思汝,他也兴奋地捏了捏宫莲的手,这表示他的心情非常的好。可接下来,老者的笑容渐渐僵持了,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无法确定的神情浮现在他脸上,不是喜悦也不是惊吓,不是平静更不是震撼,什么都不是,只见他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发出这个声音的,是那名美艳的凤眼女,她犹豫着问:“是死的?”
  这句话,像是在人群中炸开似的,大家起初欢喜的表情顿时都消失了,一个个掩饰不住,沮丧挂满了所有人的脸。
  趁着声音杂乱,宫莲偷问身边的严思汝:“这是怎么了?”
  严思汝的声音也难以掩饰失望,但他还是向宫莲低声解释道:“一般而言棺中无蛇。但如果能在棺中看到活蛇,预兆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将富贵平安。如果看到的是一条死蛇,这是不吉利的凶兆。相比而言,棺中无蛇虽然令人失望,但总比出现死蛇这种凶兆要好。看样子,棺中可能是条死蛇,我们中的某个人,是难逃厄运了。”
  吉兆,人人抢之。而眼下,面对凶兆,人人都想避之。宫莲可以想象,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不是这次占卜的对象,包括她自己,也如此想。
  老者手在半空中一挥,他沉沉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的杂音:
  “是活的!”
  周围人顿又兴奋起来。
  “不过……”老者没有说下去,他摇了摇头,退了下来,然后转身走到严思汝面前,恭敬而又慎重地说:“严大少爷,您是读书人,见识多,请您移驾几步,去看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对待严思汝毕恭毕敬的举动和谨小慎微的语言,让宫莲很是不舒服,严思汝才二十出头,而那位老者,毕竟是年过花甲的长辈!
  不过严思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自然,他坦然接受老者的恭敬,走到棺材旁,低头一看。
  “呀!”严思汝的反应与老者一模一样,他先是一愣,接着是满脸的惊讶,他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
  宫莲与众人都注视着他的神情,都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答案,可是结果更使人茫然。
  严思汝一脸凝重,他盯着棺材内,缓缓地抬起了头,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怎么是这样?”
  所有人都无法想象,一条活蛇翻腾在一口棺材中,能出现了怎么样的状况?大家都用手蒙着口鼻,凑近到棺材齐看。
  几乎所有人都叫出了声。
  棺材内,一具干枯的尸骨上,翻腾着一条蛇,不,确切说是两条蛇。
  ——两条活着的蛇!
  一条剧烈的扭动着,挣扎在另一条粗壮而有力的蛇的嘴里。不一会儿,这条蛇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另一条蛇一点点地吞吃了。
  罪恶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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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6: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凶兆?吉兆? (1)
  
    这是凶兆,还是吉兆?
  谁也无法得知。这是一趟未知之梦旅,在捉摸不定的路途中,忘记了今天这个路标,或许才能在明天显示它真正的方位。也只有最后一刻,梦境如染色的泡泡,扎上一针,砰——色彩幻化,紊乱的命运真相才能浮现!
  严思汝也说不出所以然,他茫然地站着,同所有的人一样,都怔怔地看着老者,都希望在他脸上看到一些答案。
  老者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语气却慎重:
  “活蛇吃活蛇,一条继续活着,一条却死了。看来是凶中带吉,吉中又带凶。我给人换棺无数次了,可今天这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周围的人更加茫然了,不安感浓重的像这幽暗的山林深处的雾气,弥散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这看似安静的氛围中,宫莲感觉到了异常,不经意地抬眸,她突然发现在山林深处,隐约中,有个穿着宽大白袍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正窥视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个白袍人的身材很瘦削,风一吹来,一袭白袍像是裹尸布裹在一具骷髅身上,丝毫看不出一点肉感来,而最鬼魅的是,此人头上蒙着一只麻袋,只在眼睛的部位露出两只孔,麻袋下飘荡着她长长的黑色头发……
  宫莲睁大了眼睛,而白袍蒙脸人大概感觉了,她将那蒙着麻袋的头准确无误地转向了宫莲的方位,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口锐利地对准了宫莲。
  虽然距离是如此遥远,可黑漆漆地看不见眼睛的两只洞口似散发出强大的磁场,冷冷的,凶恶的,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威胁……所有的感觉,揉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宫莲的身上,像是被冷水从头淋到脚!
  “思汝……”宫莲的嘴唇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了?”粗心的严思汝还毫不知情,他大声问。
  宫莲抬起手,无力地朝山林深处指了指,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鬼祟的白袍女子,倏忽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宫莲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苍白了。
  老者注视着宫莲,眼神极其复杂。但他没有对宫莲说什么,只是对严思汝客气地说:
  “严大少爷,如果可以,带这姑娘离开吧!”
  接下来就是给死人将旧棺材换到新棺材里,这的确没什么看头,老者的话正合严思汝的意,他也不再客气,向旧棺材作了一个揖,就带宫莲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宫莲能感觉到人群中的凤眼女的眼神一直冷冷地追随在他们身后,她无力再回头,去探究这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者又在亢喉而唱了:“行人让道,逝者归去……归去……归去……莫问莫语莫看莫行……归去……归去……莫问莫语莫看莫行……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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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6: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凶兆?吉兆? (2)
    
  竹风萧瑟,不知名的鸟儿在幽幽的鸣叫,一声声,孤魂归路漫漫,于尘世,于隐灭。
  归去,归去,两个迷惑人心的字,啃噬着过客酸楚的灵魂。
  严思汝紧牵着宫莲的手,两个人有些沉默地走着。
  宫莲一直在回想刚才的情形,有些惊吓,更有看到在尸骨上蛇吃蛇这惨烈而恐惧的一幕后,胃里无法抑制的恶心。严思汝也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思汝。”宫莲打破了这份平静,她问:“刚才人群中有个女人,一直盯着我们在看。”
  “哦,是吗?”严思汝漫不经心的。
  “是的。我感觉……”宫莲停顿了一下,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的眼神很怪,很仇视,很冷……就像我们平常看最厌恶的一个人的眼神。”
  “是吗?你可能想多了。”
  宫莲本想反驳他的话,但一想到刚才一晃而过的白袍蒙脸女,自己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妄想,既然无法确定,那还是闭口不言吧。
  但她隐隐觉得严思汝说的不是真话,甚至她觉得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平静的不似平常。
  宫莲努力控制没来由的情绪,抬眼看,发现走着走着,眼前已是一条空阔的大路,大路的两旁立着一排顶着灰灰天的古槐树,一棵接着一棵,齐刷刷的,略显肃穆,像是老朽的队伍阵列着,更像是严家这个大家族的门卫。
  真是豁然开朗!刚才走过灌木丛的小路,再看到眼前这一大道,拥挤与空阔就只隔了一座山而已,像是一个钱币的正反两面,和平而奇迹地存在在一起。
  不过,感觉未必是真的。走在这些古槐树下,却是更逼仄更压抑的感觉。古槐树上栖息着几只乌鸦。天是贴近的,乌鸦是灰黑的,似一出无法预知结局的戏的场景,黯淡的,不祥的,恰好严思汝开口说:
  “有个规矩,因为怕不安的亡灵会驻留在家中,所以不得善终的死者是不允许被停放在家中的。这些古槐树下,停放过很多尸体!”顿了顿,严思汝口气缓缓的,似补充更似吓唬她似地低低道,“你看,每棵古槐树下停留着很多漂泊的鬼魂……飘来飘去……”
  宫莲的后脑勺顿觉得有股凉飕飕的风吹过,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手,不可控制地紧紧握住,连指甲沉陷进了掌内都不知。
  哇—— 一只乌鸦恰恰赶在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就如一个冤死的灵魂在徘徊嘶叫。
  宫莲惊吓地叫出了声,睁大了眼睛缩在了严思汝的后边。
  “哈哈哈哈……”严思汝又爆发出大笑声,他把她拉了出来,笑着捏捏她的手,“别怕别怕,哪里有什么鬼魂,那是我吓吓你的。再说,就算真有,你怕什么,有我在,鬼也不能欺负你!”
  接着,他凑近宫莲的耳根,低低地说:“迟早你是要嫁到这里来的。难道,你要怕一辈子不成?”
  宫莲那原本苍白的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绯红,她忍不住抿了抿嘴,一丝笑,如破云而出的一束光,明媚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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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7: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凶兆?吉兆? (3)
      
  而眼前的光线也似乎越来越充沛,一个转弯,宫莲倒吸了一口气,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建筑及景物直接就撞入了人的视线,经过幽暗直长的槐树道,空间猛然变得豁然大开:一幢庞大的建筑像巨兽一样蹲立在前方。由于其高大,透出庭院深深的神秘,而神秘中又带着浓浓的森严;由于其高大,和着所倚的山峰,平起平坐着,给人几分望天近的错觉。在苍天暮云间,灰白色的墙体与乌瓦像一张失去了血色的脸及脸上乌黑的眉毛,僵硬而怪诞,枯槁而迷离。
  这样大的宅子,大的堪称为奇观!这样大的宅子,占尽了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只见大门的紫檀牌匾上书写着“大善”两字,左边有块黄花梨小牌,竖写着“严府”。
  宫莲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的大宅子,就是严思汝的家。
  “是你家吗?”宫莲问,夹杂着几分惊讶,“这么大?”
  “是的,到了。”严思汝看着严宅,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是太大了,可人,又太少了。”
  一个沙哑的不像人语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不是人太少,是鬼魂太多!”
  这个声音,这句话,让宫莲嗖的一惊,她猛然转身,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位灰袍白须、眼神却有精光无限的老头。
  奇怪,她怎么会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这老头像是有读心术,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吃了一惊:
  “只有鬼,才没脚步声吧?”
  还没等宫莲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身边的严思汝激动地扔了手上的行李,一把就扶住了老头的肩膀,像孩子一样的大喊大叫:
  “严叔,严叔!我可想死你了!”
  这个被严思汝称作为严叔的老头,沉稳地拍了拍严思汝的肩膀,说:
  “这么大了,还是改不了你的孩子脾气。”
  严思汝将严叔带到宫莲面前,说:“严叔,这就是我说过的宫莲。”
  严思汝再转头对宫莲解释道:“这是严叔,你别介意,他就喜欢吓人。小的时候,我经常听他讲鬼故事,吓得都不敢自己一个人睡的。”
  严叔没有任何语言。宫莲对着老人家微微一笑,但是令她困惑的是,当严叔看她时,眼光里除了对严思汝回来有余留的兴奋外,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如果宫莲没感觉错,她感觉到他有些寒意蓄藏在内里。
  不是敌意,不是冷漠,更不是讽刺……是一种藏得很深的想法,在一个封闭的身体内,鲜活地流动着。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宫莲的心,突然七上八下地跳动了起来,她内心有强大的不安及忐忑,正扑头盖脸的从她全身蔓延而来。
  突然,寒流来袭,内心中的洪流被定格了,似一下就结成了冰。
  她明白这眼神中的含义了,她想到了刚才所有人聚集到那口棺材前的目光了。
  严叔看着她,不像是在看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而像是在看,一具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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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画像下的老太太(!)
    
  就是这么一瞥,可以让人的心从高端直接跌到低谷。人与人的隔膜误会,不需要太大的仇恨,有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隔绝满腔的柔情杀死所有的情谊。
  宫莲后悔自己来这里,就从这一个眼神开始。也从这个眼神开始,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久在异乡的过客,寂寞、孤独和多愁善感,盛放一路。
  严叔拎起他们的行李,率先进了严府,用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喊着:“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果真是庭院深深,严叔的声音由近到远,逐渐逐渐变得模糊,微弱,直至最后变得悄无声息,如一颗坠落在深水里的石子,渐渐埋没在其中了。
  瞬时变得很安静,静得能听的到自己的喘息声。
  微风吹过地面上的落叶,发出唏唏唆唆的声音,挂在宅门上的灯笼,摇头晃脑地摆动着。突然大风一吹,落叶翻滚了几个身,飘忽忽地飞了起来,突如其来,劈头盖脸地向宫莲砸来。
  宫莲本能地拿衣袖遮住了脸,等放下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一大帮子人突兀地站在门口,就像故事里的狐仙们,一下子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严太太、严二太与两个丫鬟迎门而来,她们注意到思汝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宫莲。
  严思汝快步走了过去,亲昵地搀住严太太,向宫莲笑着介绍:“这是家母。”他再把手攀在严二太的肩膀上,说:“这是我的二婶。”他又指指两个丫鬟,说:“翠妞,玉儿!”
  翠妞长的就是老实样,低首敛眉的,眼神不敢直视宫莲。而玉儿身体丰腴,整个人也充满了活力,一双放肆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宫莲身上看来看去。
  “哦,这就是宫莲姑娘吧,快请进!”严二太笑吟吟地上前扶住宫莲的手,对着严太太说:“多标致的姑娘呀,干干净净的!瞧这皮肤,我看呀,要白的强过你身上穿的月白雪缎了,哈哈哈!”
  严太太一双冷冷的眼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宫莲一番,或许是严二太的话有所暗指,她面有不快,不过还是硬撑着朝宫莲挤了一丝笑来,客套地哼了一声,算作打过招呼了,就把宫莲撇在旁边不管,挽着自己儿子的手就往里走。
  尽管想过一千一万个见面的情景,虽然心里很忐忑不安,但是是这样的场面,宫莲做梦都不曾想到,她尴尬地立在那里,进也不好,不进也不好,情急之下,低低的,几乎用蚊鸣般的声音喊严思汝:“思,汝……”
  严思汝听到了,转过头来,大概同母亲在说着什么,眼睛里含着兴奋,朝宫莲喊:“快进来!”
  说完,又回过头去,与他母亲一路朝里走了。
  宫莲无奈地笑一笑,这一笑笑得委实尴尬,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自己笑的很无力,也很受伤。这个严思汝,一直以为他很成熟,很懂她的心思。可是,她没料到,他竟然不领着她进门,将她抛在门外,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独自让她跨进这个门?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她的脸,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愤,一下就唰地红了。她低头看着门口大石板侧边的青苔,它正沿着辗转的纹路,攀延着,直到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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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8: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画像下的老太太(2)
      
  严二太靠近了她,或许敏感地感觉到了宫莲的尴尬难堪,但她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热情地牵起宫莲的手,说:“让他们母子俩腻去吧!来,宫莲,欢迎你来到严家。我带你进去。”
  宫莲感激地看了看严二太,红着脸说:“谢谢!”
  严二太牵着宫莲的手往前走,两个丫鬟让了一下道,也跟在了后面。
  宫莲一路走一路谨慎地看着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深宅,最前面的前厅是个很大的房子,门开着,看进去,放了很多的长条凳子,也不知道做什么用,要这么多的凳子。
  走廊一重又一重,大红方格子的窗棂一小块一小块分隔着,在阳光下闪烁着,像很多只躲闪的眼睛。宅子高而深,阴冷得像一块没有化解的冰,厚厚的,湿湿的。一股砭骨的风,扑面而来,一阵凛然寒意,宫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房子,实在是太大了,大的不似房了。
  正厅到了,也是屋大顶高,屋顶上缺了几块瓦片,由明瓦代替,一束阳光透过明瓦照进来,但还是驱散不了满屋的暗无天日及天寒地冻,光束冷冷清清地直射着,让人心生幻觉之感。
  厅的正中挂着诸位祖宗画像的长条纸轴,都伸手伸脚地铺开着,画像中的主角们都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穿着元宝领的宽袍,脚上都是长棉靴,整个腿呈八字形,颇是威严。而最中间一副画像显得最为突兀,它较之其他画像,一在面积上要显得奇大,大得连画像中的人脸上的眉毛嘴唇等五官都让人看得清楚,甚至连右脸上有一道伤疤都清晰可辨;另则是画像中的主角的服饰与其他画像中的不同,他身穿金盔甲胄,一看就是阳刚十足、威风凛凛的武将。
  在这些画像下摊着一把长长的卧榻,躺着一位佝偻的瘦小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斑斑驳驳的棕色寿斑爬满了老人的脸,干瘪的脸上,皱纹大片大片的,触目惊心地纵横着整张脸。乍一看,能吓一跳,还以为她就是从这些画像之中走下来的。
  这位老太太她就是严祖宗,思汝的奶奶。
  严叔垂着手立在她的卧榻旁,看到她们进来,依旧面无表情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严叔,宫莲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及害怕。
  看得出老太太有点瞌睡,她眯着眼,天气还未寒,正是最适宜时,却已有若干只烫婆子围在她身旁,而她躺在那里,像是一具随着时间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的躯壳。
  玉儿上前,轻轻地对着老人的耳朵边喊了一声:“老太太,看谁来了?”
  老人恍若从梦中醒过来,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适应着刚睁开眼时瞬间的刺痛,她慢慢地聚焦,看到了严思汝,本死水一滩的眼神顿时发出惊喜的光芒,她惊喜的颤巍巍地叫出了声,伸出了双手,一只碧绿的玉镯空荡荡地悬在了那干枯的手腕上,“思汝,我的宝贝孙子!”
  思汝扑上前去,接住老太太的手,半蹲半跪在老太太的榻前,他扶住老太太努力爬起来的身体,然后一把搂住老太太的腰,把脸埋在了她的腿里,也一叠声亲热地喊:“奶奶,奶奶,奶奶!”
  大家都笑了。
  老太太抚摩了严思汝的头发,严思汝突然抬起了头,对老太太俏皮地说:“奶奶,快看,我给你带来孙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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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6 20:5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画像下的老太太(3)
      
  思汝走了下来,把宫莲带到老太太面前,这时全家人才细细打量着这个身穿蓝色布袍的姑娘,见她粉黛未施,娇羞柔弱,便也滋生几分疼惜之心。
  是的吧,该是疼惜吧。至少宫莲愿意这么认定这家人看她的眼光里都包含着这样一层意思。
  只是,严太太的漠然,严叔眼睛里的复杂的寒意,阴霾的,冷冷的,在此刻温情脉脉的氛围间,不合时宜地从宫莲心头冒了出来。
  翠妞给大家上了茶,当她把茶捧给宫莲时,冲宫莲轻轻地微笑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温柔。茶杯的温度随着宫莲的手心,直至暖到心里去了。
  宫莲捧着热热的茶,一时也不知该把视线放到哪里去,就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杯子。茶杯是白瓷托子,白茶盅上刻着生、福、禄、寿的朱红色字样。
  对了,哪里好像也有这四个字?宫莲不自觉地抬头,看大堂的上端。
  果真,大堂的上端也挂着这些字。
  ——画像的上方也是生、福、禄、寿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的纸轴四角阴黑的,而字却是鲜红色的,凸现的有些鬼魅。
  大大而略显阴沉的大堂内,一口狭小直长的黑柜子以其不想被人注意到的方式立在左侧。这口柜子非常少见,不是眼下流行的时兴货,好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古董,它身上背负着沉重的沧桑感,却沧桑得怪异,甚至觉得,若盯时间久了,它会透出一股子邪气。最奇怪的是,这口柜子竟然是湿漉漉的。
  奇怪,怎么会是湿漉漉的……
  老太太的注意力渐渐从孙子那里转到宫莲那里,她挥挥手示意让宫莲坐到她的身边。
  宫莲走了过去,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凑近了看,才发现老太太满脸是岁月余留的痕迹,层层叠叠的绉子,就如沙漠中风化的残丘,永远地失去了水分,老,实在是可怕的东西!
  老太太虽然很老,但面目慈祥,她问:“你多大了?”
  宫莲答:“18了。”
  “18呀,真好。”老太太抬起了头,对两位太太说:“想当年我18岁有多年轻啊!对了,太太呀,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你是越来越年轻了?”
  严思汝这才注意到母亲身上的变化。的确,母亲变了,变得不可思议的年轻,她的肤色细腻光泽充满韧性,上次回家前所看到的皱纹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
  “是吗?”严太太好像是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红色的嘴唇映着白嫩的双手。
  宫莲是位细心的姑娘,她没忽略严太太那眼神中飞过的不安,她捂着脸,看似是害羞,却更像是掩饰什么。女孩天生的敏锐让宫莲觉得严太太似乎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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