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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分享] 听我说南明(持续更新,讲述最后的汉人王朝无奈的末路,崇祯十七年开始)----孙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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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8 20:48:32 | 显示全部楼层
(4) 哀荣
  
  古代皇帝宫车晏驾之后,除了入葬自己生前就开始营建的陵寝,以供后世瞻仰外,下一任皇帝则会钦定庙号和谥号,来对上任皇帝的行为作出总结。
  
  有了庙号,祭祀时方便称谓,所谓开国称祖,守成曰宗是也,比如唐太宗、明太祖。
  
  谥号则是在帝王将相死后,朝廷根据他们的生平行为给予一种称号以褒贬善恶。比如明朝的弘治皇帝朱祐樘,执政勤勉,秉性宽和,他死后得到的谥号是“敬”,谥法有云:畏天爱民曰敬,肃恭无怠曰敬。
  
  自商周之后,皇帝大多拥有属于自己的庙号和谥号,当然秦朝的皇帝除外。始皇帝为人太过自负,认为新任皇帝给上一任皇帝上庙号和谥号,存在“子议父、臣议君”的嫌疑,是大不敬;或许也是因为他在任时,焚书坑儒一类缺德事儿干的太多,为了自己死后能清净点,胆一壮,废除了庙号和谥号。
  
  始皇帝这类人,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如此标新立异,不算意外。但后世皇帝大多没他有性格,奋斗了一生,肯定还是希望自己死后有个庙号和谥号,就算不为别的,称呼起来方便啊,你总不能说:“朱元璋如何如何…”直呼皇上名讳,没文化,弄不好还要杀头,你得称:“太祖高皇帝如何如何…”所以皇上都有庙号和谥号,不然白混了。野皇上难说,比如李自成、张献忠,再比如后来的洪秀全。
  
  崇祯不是野皇上,还达到了国君最高的境界——死社稷,自然有资格获得属于自己的庙号和谥号。
  
  弘光皇帝考虑这件事儿时,他的堂弟崇祯皇帝,正和自己的元配周皇后一起静静地躺在田贵妃的陵寝中。
  
  崇祯一死拉倒,把难题留给后来人。李自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然没工夫给他修墓,后来的顺治皇帝年纪幼小,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更没闲心管这事儿。可总不能让灵柩停在那儿,毕竟太缺德,想来想去,就葬田贵妃那吧,陵墓现成的,打开墓道就成,非常经济实惠。
  
  这样田贵妃捞到了好处,虽然她生前位居皇贵妃,为众妃之首,但终究是妾,没有资格与皇帝合葬。周皇后倒是有些委屈,与夫君合葬的荣光本应她一人独享,现在变成了三人合葬墓,田贵妃又一直与她争宠,若是地下有知,怎一个郁闷了得?
  
  墓地有了着落,庙号和谥号依然没踪影,大家忙着立新皇帝、争权夺利,活人的事忙了个热火朝天,把死人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皇上对高弘图提起这件事情,大家才恍然大悟,还有件事儿没办呢。
  
  
  
  
  
  高弘图最后拟定崇祯为烈皇帝,庙号思宗,所谓谋虑不衍曰思,念终如始曰思。
  周皇后谥为孝节皇后。
  
  谥法曰:躬俭中礼曰节,艰危莫夺曰节。
  
  追尊崇祯的同一天,弘光皇帝下诏,尊亲生父亲福王为恭皇帝,福王元配郭氏为孝诚皇后,郭氏为福王早年在京师所娶,年少早卒,以致关于她记载很少。但她却是当年万历皇帝为儿子朱常洵花费数千万两黄金举办的婚礼的女主角,这场耗费巨大的婚礼,颇受东林党的诟病。
  
  老天闲来无事,总是捉弄人,举世瞩目的婚礼往往惨淡收场,新娘的结局搞不好也悲惨的很。其中大明福王妃郭氏算一个,后来的大不列颠王国戴安娜王妃似乎也算一个。
  
  此外,追封祖母郑贵妃为孝宁皇太后。郑贵妃生前做梦都想当皇后,在她死后十四年,她这个忽然时来运转的孙子帮她实现了愿望。
  
  在追尊的一大群人中,有两个人对朱由崧来讲,尤为特殊——因为这两个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其中黄氏为朱由崧元配,李氏为继妃。
  
  朱由崧的感情生活颇为曲折,他的元配黄氏,是爷爷万历皇帝亲自选定的望族小姐。据说他和黄氏的感情不错,婚后不久便生了个儿子。得知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当了爷爷,万历皇帝龙颜大悦,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爷子,专程现身,特意赏赐了东西,表彰黄氏为皇家延续血脉。
  
  好景不长,黄氏的儿子很快夭折。或许是痛子心切,不久之后黄氏染病身亡,追随爱子而去,这时她不过二十岁。
  
  经历丧妻之痛的朱由崧曾度过一段怎样的日子,似乎没人关心,他的皇帝爷爷整日隐居,玩雪藏;父亲没心没肺,就知道吃。不过像他这样的男子是不会缺少女人的。很快在父亲的安排下,他续娶了李家的姑娘作妻子。
  
  朱由崧比较幸运,后妻的性格也很柔顺,两人虽算不上举案齐眉,但也相当和谐,这倒是和上一段婚姻很相似。朱由崧为人没有什么卓越的能力,却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他期待这一次能够白头偕老。
  
  万历四十二年,经历数十年血雨腥风的较量,福王终于被赶到洛阳就藩,作为家属,朱由崧奉命陪同他的父亲一起搬家。
  
  此后许多年,朱由崧在洛阳过着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李自成扑面而来。
  
  这座古都,李闯王志在必得;作威作福的老福王,他自然不肯放过。
  
  李氏本来有机会和朱由崧一起逃走,但她是小脚儿,跑不快,肯定拖累丈夫,所以她横下一条心,坚决不肯跟丈夫走,为了安慰丈夫,只得约定稍后在城外会和。
  
  顶着连天的炮火,朱由崧独自翻墙逃走,而李氏选择了自尽。
  
  此后朱由崧一直颠沛流离,虽然堂弟崇祯准许他袭了福王的爵位,但也是一张空头支票。崇祯自己也是泥菩萨,没闲心照顾亲戚了。
  
  直到有一天,朱由崧捡了个皇帝当!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
  
  既然生前不能给你们幸福,那就用最隆重的追封来偿还吧。
  
  弘光皇帝正式下诏,追封黄氏为孝哲皇后,李氏为孝义皇后,以寄托对两位亡妻的思念。
  
  按说事情到这可以打住了,毕竟逝者无觉,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煎熬。但乱世就是乱世,给死人送个谥号也不会消停。
  
  焦点还是在崇祯这里。
  
  崇祯的谥号、庙号刚一公布,忻城伯赵之龙立刻上书大骂高弘图,理由是他给先帝上了一个贬义的庙号。
  
  这位忻城伯的先祖赵彝靠打蒙古起家,洪武年间跟随名将傅友德北征,永乐年间跟随成祖文皇帝远征漠北,靠着军功辛辛苦苦为子孙后代赢得了长期饭票。不过第一任忻城伯是个财迷,曾几次因为盗用军饷和官粮被捕入狱,但他的运气好,几经波折,最后还是保住了爵位。
  
  有了前车之鉴,赵彝的后代变得谨慎很多,从宣德年间开始守备南京,一直相安无事。爵位传到赵之龙手里,事情起了变化。他没有继承乃祖擅长打仗的本事,却一样贪财、横行不法。
  
  马士英掌握大权之后,他义无反顾的投靠过去。
  
  其实赵之龙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他之所以上书抨击该庙号,不过是充当马士英的打手——这个庙号是高弘图主持拟定的,而高弘图是弘光皇帝最喜欢的大臣。这次马士英选他充作打手,实在是因为刘孔昭露脸的次数太多,不方便再出来骂。
  
  
  
  赵之龙这么一闹,还真闹出了效果,后来皇帝下诏改思宗为毅宗,马士英所盼望的搞倒高弘图还是没实现。马老板是有韧劲儿的,这次搞不倒,下次接着来,反正我比你年轻,有的是时间。万一你哪天嘎了,我也省事儿了。
  
  对于崇祯,清朝将他谥为怀宗,南明永历皇帝又谥为威宗。经历无数痛苦的挣扎,死后多年,崇祯竟然一跃成为中国历史上庙号最多的皇帝。
  
  欲谥者无数,被谥者无觉,然而崇祯却不一定喜欢“思”或“怀”之类悲情庙号。以他那般刚强个性,或许会认同“毅”和“威”,因为谥法有云:致果杀敌曰毅,强而能断曰毅;强毅执政曰威,猛以刚果曰威,似乎是他一生的写照。
  
  狠角色自然不能平白担个凄凄惨惨的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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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5 21:54:41 | 显示全部楼层
(4) 接上
  
  无论崇祯是否甘心、是否情愿,他生前罄其所有的挣扎,注定只能为他三十三年的人生增添无法释怀的悲剧色彩。
  
  作为一位君临天下十七载的皇帝,他终于拥有自己早就应该得到的庙号和谥号。十七年的时间,足够襁褓稚婴成长为翩翩少年,而崇祯,用这些年头,从少年一步步走向末路。
  
  他最终得到肯定自己一生作为的褒扬,但不幸的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时代真的结束了!
  
  现在的皇帝叫朱由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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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0 13: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5)有一种的抗争叫做离开

  和逝去的皇帝一样,朱由崧渴望干点事情,或许他曾经养尊处优、曾经一无所知。可经历过大大小小繁冗复杂的仪式,并最终成为皇帝的朱由崧,不免被这些礼节性的东西所感染,单纯的皇帝受到鼓舞,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很好地履行帝责,不使他的半壁臣民失望。退一步说,就算让臣民满意这一追求太过远大、任务太过艰巨,至少也应该让自己周围的大臣心服吧。

  有可能不服的人,只有清流大臣。
  
  还好皇帝个性宽宏(俗称“心大”),不与清流大臣们犯难,尽管他们不仅把自己父亲的皇帝路彻底搅黄,还差一点让自己流落街头,去拥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即位之初,朱由崧就暗自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些老头们搞好关系。所以他不仅不记仇,甚至还刻意亲近清流大臣。
  
  要知道,这个人是皇帝啊,孙子装得如此出神入化,岂不够难的?
  
  皇帝肯装孙子,诚意可嘉,却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该来的还是要来——有一天,忙碌的内阁大臣处理完各种各样的文件,终于有时间伸个懒腰的时候,忽然得到一个消息:张慎言不来上班了!
  
  开始大家也没在意,寻思张大人岁数大了,前阵子在风口浪尖上打转,平白担了不少压力、受了不少鸟气,在家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也很正常。彼此在官场飘了这些年,对张大人的个性还不了解?不让这老头发挥余热,简直等于要了他的命。
  
  既然这样,就等等吧。
  
  可是几天过去,别说张大人,张小人也没有来过。
  
  刚刚回京的史可法,以及高弘图和马士英同时意识到:张慎言很可能是不想干了!
  
  也就是说大明帝国的吏部大佬想甩手当掌柜,这个事情一点也不好玩,手握任命大权的吏部尚书反水了,耽误工作暂且不论,这个人你丢得起不?
  
  震惊之余,史可法带头作了自我检讨,意思是自己身为朝廷第一重臣,坐视局势混乱不堪,却一直玩沉默,实在太不像话,他表示要立马给皇帝写信;高弘图也连声责备自己对同事疏于关心,于是他决定,去找皇帝面谈,告诉他这一严重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马士英更是深深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张老头不想干了。既然如此,他毅然决定,回家关门谢客,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既然这是张老头主动的选择,那么最好的结果是让他早点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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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1 12:46:04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5)
  
  没过多久,皇上知道了这件事。
  
  由于担心张慎言想不开,皇上立刻派人找到张慎言的下属,让这些人给自己上司捎个话:不管什么原因,陛下希望你尽快返回工作岗位,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大家坐下来谈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史可法、高弘图等内阁成员也跑到张慎言家里,了解情况,开导当事人。
  
  皇上的关心、同僚的劝说,丝毫不能打动这个老头,对此他以沉默回答,似乎一心就是不想干下去了。或许,在他被刘孔昭拿着小刀追逐于堂上时,便已无话可说。
  
  张慎言一改明朝大臣为辞官连续上奏折的传统,他既不说自己要退休,也不来吏部上班,铁了心干靠。
  
  我这一把老骨头,反正来日无多,如果碰巧死在工作岗位上,也算功德圆满,倒也省事了。
  
  一个人的心要是死了,还有什么能拉的回来?
  
  张慎言靠得起,不干活干拿工资,弘光和内阁靠不起,吏部一大摊子活,不能总没人干。几天之后,弘光皇帝在万般无奈之下,批准张慎言致仕!
  
  匪夷所思的是,此前两天,他还特意下诏,表扬刘孔昭功在社稷。至于是什么功劳,从诏谕里倒是看不出来,估计也不太好找。皇帝要表扬一个人,谁敢提出质疑?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混球,你说皇上表扬得不对,皇上未必说啥,把他惹急了,晚上去你家放火就不好玩了。
  
  说白了,皇帝是个墙头草,东风和西风都不想得罪。两头都不想得罪的结果,估计是两头都得罪。张尚书铁了心要退休,刘孔昭也未必感激皇恩浩荡。
  
  虽说稀泥和的不好,但皇上仍旧不失为一个很够意思的人,他特意叮嘱这位七旬大爷:“晋疆尚未恢复(张慎言是山西人) ,卿已无家可归、年逾高龄,不宜远途,可沿途侨寓以待征召。”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山西省现在不在我军手里,你暂时不能返回家乡,岁数又这么大,不如就在南京附近找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开了,随时可以回来。
  
  无家可归、满世漂泊的况味,相信弘光深有体会。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对一个不买自己面子、执意出走的大臣,能有这番表达,谁又能说这个皇帝一无是处。
  
  张慎言的离开,史可法等人也很惋惜,但终究只是惋惜而已,虽然大家怀着同样的报国理想,同属一个流派,毕竟平时关系并不太密切,现在自然不会太过伤心。但高弘图不一样。
  
  尽管不情愿,尽管很伤心,但高弘图知道,告别的日子到了。
  
  三十四年前,也就是万历皇帝在位的第三十八个年头,来自山东的高举人在会试中,与来自山西的张举人相遇,后来他们一同考试,一同上榜。这一年高举人二十七岁,张举人三十二岁。
  
  他们有很多的共同点:少年早慧、胸怀大志,还有一个相同点就是,科举成绩都不怎么好,步履蹒跚地挤进三甲。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人多,地方神童到了中央,不见得那么容易博得头彩,各位自视甚高的同学切记。
  
  当然神童中自有超级神童,这一年探花就是那位想跳河殉国,却嫌水太凉的钱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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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8 22:44:54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5)
  
  堪堪年少时,我们齐聚京城,只为那书生的终极梦想;如今满鬓染霜,原本以为可以一展抱负,而我却要送你走。
  
  时局这么乱,张慎言已经六十七岁,而自己也六十有二,高弘图意识到,这一别,恐成永诀!
  
  既为永诀,那就把该说的话、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高弘图纠结的问题只有一个:当初我们千里迢迢进京赶考,不就是为了太平时治世养民,乱世中匡救社稷么?既然你克服了无数艰难险阻走到今天,缘何又轻易放弃?
  
  面对同学不甘的质问,张慎言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几起几落,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再争了。如今年近古稀,想必时日无多,儿子已经先我而去,就让我回家和孙子呆在一起吧。”
  
   张慎言的儿子张履旋,崇祯十五年考中举人,正准备来年进京参加会试。适逢李自成攻陷山西阳城,闯王知道张履旋是谁的儿子,更知道这人有文化,派人来劝降,但履旋瞧不起闯王,不愿意投降,投崖而死。崇祯感念这位奇男子,敕命以御史官衔下葬。
  
  儿子仓促离世,给张慎言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强忍悲痛,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为此他心灰意冷,连上七道奏疏请求致仕。无奈崇祯死活不肯答应,皇帝陛下自有想法:一位培养出刚烈儿子的父亲,是不能放回家的,说什么也要把他留下来为国效力。
  
  皇帝不让走,张慎言只得在南京接着干下去。为了弥补失去儿子的痛苦,他把失去父亲的孙子接到身边抚养,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活泼可爱的孙子给张慎言的晚年增添了很多乐趣。
  
  高弘图没再说什么,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破坏一位祖父最朴实的愿望。
  
  君欲走,休强留,但我会留下来,无论怎样,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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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8 22: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6)仅仅是开始
  
  张慎言走了,去过他梦想的退休生活,走不了的人却要擦干眼泪,继续斗争。
  
  张慎言的离开,史书中称是清流方面的首次损失,在我看来,所谓某一派的损失并不是最恶劣的后果,也不足以影响历史进程,好比两个人在胡同里打架,其中一个人平时还算比较守法,另一个人则调皮捣蛋、时常干点扰乱社会的把戏,可归根到底,还是斗殴,警察叔叔抓也要抓两个。
  
  关键在于,这次事件开了一个极坏的头,那就是:世袭勋贵政治化。
  
  比如刘孔昭,按照大明律法,就算张慎言再滥,他也没有资格评论吏部尚书,这种行为不仅坏规矩,还有个专用名词叫“妄议国事”。按照法律规定,作为操江提督,修好堤坝、守好你的长江渡口才是本职工作,不好好垒沙袋,还想学言官到处面喷,把你关进牢里也说不定。可现在他不仅说了,甚至妄图捅张慎言一刀。更加耸人听闻的是,他还被表扬了,表扬他的人是皇帝!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这帮靠祖宗吃饭的家伙可以肆意对朝政发表意见,没有任何顾忌的批评他们所厌恶的大臣,反正吹牛不上税,投诉不收费,既然没有成本,何乐不为?这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中,绝对不曾出现过。出现了,就证明乱套了。
  
  马士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如愿以偿地赶走了不顺眼的人,还使盟友的政治地位空前提高。以前我说过,在争权夺利的问题上,老马一向很有追求,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见好就收的概念,他奉行的信条,往好了说叫再接再厉,往不好了说,就是得寸进尺。现在他准备做另一件事,一件更有挑战性的事业。
  
  吏部尚书都被我赶到家里蹲着去了,再推荐个把人算什么事?
  
  事实上,赶走一个吏部尚书还真没这个事大,只不过马老板还没意识到。
  
  于是在某天的早朝上,他说出了自己要推荐的这个人的名字。
  
  马蜂窝被挑开了。
  
  因为这个人叫阮大铖!
  
  安徽怀宁素来地灵人杰,这个小县城在近代出了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曰陈独秀,一曰邓稼先!但近年来怀宁一直和桐城争论一件事,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承认阮大铖是自己这里出来的。
  
  据明史上说,阮大铖是怀宁人,虽然清朝人素来有修改历史的习惯,总不至于拿阮先生的籍贯做文章。
  
  在我看来,西门庆先生的老家都有人争,和西门相比,阮先生算是名声不错的了。
  
  阮大铖,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从这个人留下的著作来看,他的文章写得很好,且喜欢以文会友,史可法和我们前面讲过的范景文都是他的好朋友。然而文章写的好不好都是次要的,这次马士英推荐他的最大障碍在于,他曾经在崇祯皇帝对魏忠贤的清算中,被划定为阉党。不仅如此,在他被逐出京城时,皇帝还绝情地送给他四个字“永不叙用”。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除非哪天朕一口气没上来,不然你这辈子别想再进北京!这句“承诺”,崇祯最终做到了!然而,另一个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上活着时,你当不了官,那他要是死了呢,是不是就不算数了?
  
  崇祯即位的第一个大手笔“钦定逆案”中,冤枉了多少人,不太好统计。不过阮大铖肯定是冤枉的,因为他有个老师叫高攀龙,还有个同乡兼好友叫左光斗,这两位是干什么的,长江七号也是知道的。不仅如此,当时魏公公的手下编了本东林点将录,阮大铖的大名位列其中。
  
  冤枉是冤枉,不过也纯属活该,因为这些是非,都是阮大铖自己找来的,归根到底,在于他太能写!
  
  由于阮大铖中途与东林党关系恶化,魏公公当权时,他被召回京城,任太常少卿。但他背叛东林在先,东林对他极度厌恶不说,就是阉党也不会完全信任他。里外不是人的阮大铖决定,回家乡潜伏起来,观望形势,伺机复出!
  
  崇祯二年(1629),魏公公一党被端掉,阮大铖感到机会来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准备了两本不同的奏章,交给在北京当官的朋友杨维垣。其中一封奏章专劾魏之阉党,以讨好崇祯皇帝。另一封奏疏则是东林、魏党一起骂,反正都是结党,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阮编辑做完这些事之后,在安徽老家翘起二郎腿等着进京的调令,在他看来,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是赢家!
  
  事实上,无论鹿死谁手,他都将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他将奏疏托付给了好朋友杨维垣!
  
  杨维垣的确是阮大铖的朋友,在没有政治分歧的时候!当时杨维垣正和倪元璐闹矛盾,而倪元璐是东林党,得到朋友的奏疏之后,正在苦苦寻找的机会扳倒倪元璐的杨维垣,毫不犹豫地将第二封奏疏递了上去!
  
  朋友是个屁呀!
  
  结果是,杨维垣没能扳倒倪元璐,倒把阮大铖彻底搞瘫了。当时东林党重新抬头,阮编辑这样的两面派,自然要教训一下。既然受过魏公公的提拔,当之无愧就是阉党喽,看你怎么狡辩!
  
  阮大铖没有狡辩(没有机会),带着皇帝送给自己的四个字滚了,当年崇祯虚岁才二十,驾崩实在遥遥无期,仕途无望的阮大铖索性避居到南京,招纳游侠,谈兵说剑,自娱自乐。
  
  比崇祯兄大二十多岁的阮大铖做梦也没想到,皇帝居然死在了自己前面。有了新皇上,还找到了老相识马士英,再不出来做官真是谁也对不起了。
  
  向朝廷推荐某人,要说出充分的理由,比如这人有何特长等等。按照这样的逻辑,阮大铖也应该是有特长的,还好马士英已经为他找到了。
  
  阮大铖那点底子,高弘图是知道的。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去询问阮大铖有何特长,马士英屏退左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据我观察,此人知兵!”
  
  知兵有两个含义,一个是精通兵法(理论上),其次能打仗(实践上)。这就是胡扯了,虽然阮大铖的同学中,比如洪承畴、陈奇瑜、练国事等等,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可阮编辑平时最多和江湖艺人舞个剑啥的,街边卖艺收个硬币还能将就,动真格的肯定不行。
  
  这点道理,高弘图自然明白,不过他不准备戳破,只是眨眨眼:“既然能力出众,就按程序走吧!”
  
  高弘图的意思是九卿会推,就是大家走在一起讨论,通过的任用,通不过的闲置。这个朝廷选人的惯例,没什么可曰曰的。
  
  那是别人,马士英还是有曰的:“万万不可!”
  
  高弘图追问:“为何不可?”
  
  马士英接茬:“如果进行会推,肯定通不过!”
  
  高弘图心中冷笑:“原来你也知道!”
  
  心中好笑,面子上还要过去:“这样对阮大铖好,不能服众,他这官没法当。”
  
  马士英毫不示弱:“好是好,通不过有什么用?”
  
  高弘图哑然,这回马老板铁了心搞特殊化。
  
  好心规劝不听,那就你试试吧。到时候吃苦头,别怪我没提醒你!
  
  赶得走张慎言,未必扶得起阮大铖,高弘图心里这样判断。事实上,他猜得也对,也不对。
  
  老谋深算的高弘图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马士英为什么要推举阮大铖?高学士很难理解马老板:你推荐谁不好,偏要推举他?其实,马士英推举阮大铖的动机居然很单纯,单纯到令人无法相信。
  
  当年阮大铖谋到了一个好差事,本打算自己抡胳膊上,无奈名声太臭,反响奇差,但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他把这个职位让给了一起参加会试的朋友马士英。
  
  归根到底,马士英算不上高风亮节,但利用自己的权势去报答故人这种拉风的事,他还是愿意做的。
  
  此时他已经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根本听不进去高弘图的话,他自信满满,以为没什么自己搞不定——前面有打手,自己坐镇幕后,皇帝被捏在手心里揉搓。他终究没有料到,自己的得寸进尺,不仅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很多很多人的命运,这些人里面,也包括马士英自己。
  
  高弘图是个派系不明朗的人,按一贯的表现来判断,他应该是清流;从态度上来,绝对是个中间派。说到底,他只想做点事情,只有南京这个台子继续搭下去,才有戏唱,所以他左右安抚,上下打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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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8 22: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6)
  
  阮大铖被推举的消息一传出来,各路大臣立即笔墨纸砚伺候,大笔一挥写就无数封奏疏,如雪片般飞上皇上的桌面。
  
  姜曰广愤然上疏:今逆案掀翻,先帝十七年定力,顿付逝波,梓宫未冷,徒增龙驭之凄凉。
  
  吕大器愤然上疏:先帝尸骨未寒,士英悍然不顾,请用大铖,不惟视吏部为刍狗,抑且视陛下为弁髦。
  
  弁髦,是古代贵族男子成年礼时戴的帽子,三次加冠之后便弃而不用。吕同学把皇上比喻成破帽子,有才!
  
  相比之下,高弘图的上疏简单轻松许多,废话少说,上来就说要沿着张慎言的足迹——辞职,回家养老。
  
  对于大家的愤怒,弘光感到莫名其妙。他觉得只是任用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产生如此不堪的愤怒和争吵,不同意也不好,同意也罢,干什么弄一些血淋淋的字眼吓唬人呢?
  
  大臣们自然不能像皇帝大人这般洒脱,他们觉得,如果今天不吓唬陛下,明天就会有人吓唬自己。在清流大臣们的眼中,阮大铖如同困在井中的猛虎,一旦放他出来,大家都会被咬断喉咙,气绝身亡。
  
  对此,弘光对马士英表示,既然大家反应这么强烈,放一放吧。
  
  从目前来看,推举阮大铖这事儿基本算是歇菜了,但马士英不准备放弃,于是他决定,消停两天,等风头过了再提。
  
  马老板想消停两天,十分难能可贵。可有一个人死活不肯消停,他就是刘宗周。
  
  刘宗周这个人,用十二个字可以对他进行精准的概括——脾气较大,来头不小,头衔很多——“明代最后一位大儒”“刘圣人”等等。他从小学习成绩很好,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就中了进士,后来许多的风云人物此时要么在家乡啃书本考秀才,要么还穿着开裆裤满街转呢,比如左良玉左大将军和史可法史阁部,当时刚刚出生,人事儿不懂,还在吃奶。由此可见,刘宗周的资历有多深!
  
  在官场打滚,资历深,比不上性格好。如果刘圣人曾经总结过的话,或许他也会持相同的观点。
  
  通常我们形容一个人性格耿介倔强,都会讲他眼里不揉沙子,这样的形容对刘圣人来说,是不贴乎的,因为他的眼睛里连细菌都不容。
  
  这样的性格,想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好在刘圣人压根不在乎,他毕生致力于传道、授业、解惑,收了很多弟子,比较著名的有黄宗羲、黄道周,据说还教过张慎言的儿子。
  
  马士英积极扩张自己的势力,眼里不容细菌的刘圣人愤然上书,奏疏中称马士英权奸误国,罪在当诛,为了加强效果、警示后人,建议皇帝在朝堂上行刑。
  
  在这封千古罕见的奏疏中,刘老先生还把自己能想到的人,全都给骂了。比如:刘孔昭、刘泽清、高杰,甚至还包括已经离职的路振飞。
  
  刘宗周弹劾路振飞的理由比较怪异,要说路振飞,文官带兵,很少吃败仗,而且从来没有灰色收入,是公认的好巡抚,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把柄呢?答案是有的,在奏疏里,刘圣人讲到这样一件事:
  
  当初路振飞担任淮扬巡抚时,曾数次与大顺军交火,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路振飞命人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带到海上漂着,并告诉家人,一旦发生不测,不用给自己收尸,赶紧跑路!
  
  作为大明官员,路振飞忠于职守、敢拼命,誓与城池共存亡的精神可嘉,不能不说很爷们;作为丈夫和父亲,既然老婆孩子没有守城的责任,他想让他们好好活着,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能理解,大家能理解,可刘宗周不理解,因为他是圣人,不是凡人。据说他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看书;可以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参悟圣贤之道,遇见想法与自己稍有不同的人,却要当面纠责,不弄个半红脸不算完。
  
  路振飞是念过书的,有涵养,不跟刘圣人计较,别人就没那么好素质了。为了报复刘宗周,高杰和刘泽清这对老冤家,捐弃前嫌,组成统一战线,联合上疏攻击刘宗周,同时请求皇上将刘圣人打发到自己的军前,就地正法!
  
  说白了就是,皇上你不敢动他没关系,让他来我这,我非宰了这老家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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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21 08:5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6)
  
  刘圣人的出发点很好,无奈打击面太大,把自己搞成了全人类公敌,实在太失策。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二十三岁考中进士的人,肯定不是大笨蛋。大明的科举制度屡受诟病,但绝对算得上是应试与素质教育的完美结合,要知道那年月,可就有时事题存在哦。刘圣人是这种制度的优秀产物,天生混犟犟是不可能,问题关键在于,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用这封骂遍朝野的奏疏去唤醒昏昏欲睡的文臣武将,告诉他们作为一个官员,食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守得住清规戒律、方可为官。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刘圣人还别出心裁地打了一个比方:守不住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寡妇,还立什么鸟牌坊?
  
  把文臣武将比作小寡妇,估计只有刘圣人干得出来。
  
  他始终坚信,纵然自己矫枉过正,却终究用心良苦,在他看来,一个用心良苦的人是不应该被责备的。
  
  我一直认为,有些时候,敢于把一切都说破的人,未见得是个聪明人,充其量算个勇士。而通常情况下,勇士的下一桥段就是烈士。因为不会只有你自己清楚问题的本质所在,事实上,大多数人是在装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敢于说破一切的刘圣人,终究还是得到了同僚的支持,比如史可法、姜曰广等人都对他进行了声援。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关键时刻不表态,也不仗义。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支持声中,刘圣人还是发现一丝不对头,那就是不管是谁上疏力挺自己,他们的观点都只会指向某些特定的人群。也就是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打击所有行为有瑕疵的文臣武将。
  
  所以我从来只想当个凡人,因为圣人经常是孤独的。
  
  为妥善地扼杀口水仗,史可法专门找到刘圣人谈心,史阁部首先代表皇帝、代表朝廷,表扬他为国事操劳的精神,继而对刘圣人道出自己的看法,他劝刘圣人不要心急,一步一步来,改变大臣们的坏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刘宗周怎会不明白,作为文官的领袖,史可法首要的责任就是维护同僚的团结,不管这种团结是否脆弱。既然这样,就让老朽跟马士英拼个玉石俱焚,你们离远点,免得溅一身血。主意一定,刘圣人挥毫泼墨,准备第二次上疏,这次他变得聪明了一些,只弹劾马士英一个人,这要感谢史阁部之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思想工作。
  
  这封奏疏的墨迹还未干透,休假在家的老刘听说朝廷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马士英被人用笏板狠拍了一顿后背,虽然既没骨折,也没腰脱,但马士英还是觉得很没有面子,回家闭门谢客,谁叫也不出头。
  
  刘圣人随手将尚未公开的文稿扔进了垃圾堆——大战即将开始,何需画蛇添足?
  
  随便打听了一下,行凶者,名曰黄澍。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这个人的话:行为很拉风,经历很传统,无疑是最形象的表达。
  
  黄澍,徽州人,崇祯年间进士,早年在河南干司法。当时李闯王进军河南,官军人手不够用,司法干部黄澍赶鸭子上架,跑来守城池,这一守不要紧,居然守出了成绩——他带领手下人,一不小心居然打退了敌军,保住了城池。在那个年头,善于防守的官员不愁得不到提升。
  
  有了小小战功的司法干部黄澍,被提升为御史。黄澍很高兴,收拾包袱,即刻进京。谁知走到半路接到朝廷的命令,让他按原路折回,前往湖广,就任监军。一心想当京官的黄御史很伤心,磨磨蹭蹭到了地方。
  
  抬头一看,一位身材魁伟、面色红润的中年武官前来迎接自己。这位言语不多的武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左良玉。
  
  据记载,黄澍很会做人,从不摆监军架子,恰巧左总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黄御史给自己面子,他自然也给黄御史里子。几年相处下来,竟成了好哥们。
  
  也就是说,马士英固然该打,但表面上不畏强权的黄澍也不是没组织的,在他瘦小的身影背后隐藏着左良玉高大的身影。
  
  左总兵为啥非要跟内阁大学士过不去呢?要知道,左总兵虽然兵多将广,但得罪内阁始终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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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21 22:53:24 | 显示全部楼层
(7)良玉
  
  我小时候非常迷恋看小人书,记得当时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买来许多本,闲暇时坐在地板上反复阅读。我清楚地记得,其中有一本讲的是清军南下、史可法殉国的故事。在我小小的心灵里,最为痛恨的人除了马士英,就是左良玉!他有那么多兵,不敢跟敌人开打,反而跑到南京去为难自己人,实在太过可恶!
  
  等我慢慢长大,翻开史书,发现文字中隐藏着另外一个左良玉。
  
  左良玉是典型的山东大汉,他的家乡临清,几百年之后出了一位非常著名的抗日将领张自忠——在北京、天津、上海、武汉都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街路。张自忠本人阵亡于抗日战场,最令人啧啧称奇的并不是他的勇敢,而是他的军衔——中华民国陆军上将。
  
  同样是老乡,左良玉没有这么好的名声。名声差,不代表名气不大,全中国十三亿人,有六亿人骂你,你就出名了。古往今来,骂左良玉的人不少,但真正令他出名的是一个人和一部书。
  
  人叫张献忠,书叫《桃花扇》。
  
  自从在玛瑙山遭遇面色红润的左将军(左良玉被人称为“红脸大汉”),面色泛黄的张大王(张献忠人送外号“黄虎”)便也没有逃脱过“遇左必败”的厄运。
  
  至于在桃花扇中的角色,虽然是个反派,贵在家喻户晓,对提升左将军的知名度大有裨益。
  
  名人左良玉有着极为憋屈的身世。
  
  左良玉出生的年份大致在万历二十八年左右(即1600年),出生不久父母便双双死于饥荒,嗷嗷待哺、人事儿不懂的他被托付给叔父抚养。叔父一家对他怎么样,史书上没有记载,想必就算善待,也难逃寄人篱下的滋味。而且叔父家很穷,每餐勉强糊口已算万幸,供孩子上私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念不起书,二等孩子左良玉就更没戏了。
  
  不能读书就考不了功名,考不了功名就改变不了命运,大字不识一个的左良玉似乎注定要作一个修理地球的农民,老实巴交的度过一生。唯一的盼头就是娶个柴火妞,生一窝孩子,继续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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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22 22: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7)
  
  
  对于自己的现状,左良玉并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古往今来,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又有几人堪称心甘情愿呢?
  
  不过自视较高通常也是有原因的,比如左将军,由于小时候上不起学,也没有耐性侍弄庄稼,闲来无事喜欢舞枪弄棒(成本较低),天长日久居然练就一身超群的武艺,据说可以娴熟地左右开弓,功夫十分了得。
  
  一个人的特长,用不上的那叫爱好,用得上的才叫本事,这事归根到底要看造化,自己说了不算。左良玉就是个有造化的人。
  
  当时辽东烽烟四起,打得乱七八糟,黑土变成焦土,无数巡抚、总兵赔上自己的性命,只为和一个叫努尔哈赤的女真人较量。这对皇帝和大臣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而对一名不文的左良玉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公元1619年,萨尔浒大战,此战之前,辽东经略尚能坐镇沈阳指挥,此战之后,明朝在东北陷入永远的被动。当萨尔浒烽烟褪尽,帝国的命运已被注定。君临天下四十七载的万历皇帝,此时已无暇顾及战役的结果,他疾病缠身,终日卧于床榻之间;而皇帝的对手努尔哈赤,也将在下一场与军事天才袁崇焕的对阵中殒身。
  
  形势太糟糕,人人心里七上八下。
  
  几乎与此同时,在家乡临清修理地球的左良玉决定,放下锄头,去辽东当兵!
  
  在辽东的几年,左良玉没有交上好运,尽管他很有抱负,作战很勇敢。 更为坎坷的是,崇祯元年宁远发生兵变,左良玉身为小头头,要负小小的领导责任,就这样被赶回了家。
  
  他一直不太走运,直到遇见侯恂。
  
  侯恂一见左良玉,如同吕不韦见到异人,两眼放光,他连连对左右表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必成大器,侯某要替朝廷提拔他云云。
  
  领导欣赏某人,提拔提拔已经很够意思了,侯恂就是个够意思的领导,不断往上拽左良玉,甚至在左良玉犯了错误,险些被再次赶回家的时候,侯恂仍旧担了莫大的干系,把他保了下来。
  
  左良玉是个没人疼的孩子,侯恂待他这么好,自然感恩戴德。后来居然发展到,谁做了对侯恂不利的事,哪怕一丁点,左良玉也要记恨这个人的程度。 马老板把侯恂丢在南京城外喝风,侯恂没说啥,远在武昌的左良玉却恨得牙根痒痒。
  
  左良玉记恨自己,马士英是知道的,反正他也不喜欢左将军。不喜欢的结果就是,他迟迟不肯封左良玉为第五镇总兵官!这事干的不职业,要知道,左良玉和四镇总兵相比,资历老,战绩也不错,当年在玛瑙山打得张献忠嗷嗷叫。如果说高杰手下的兵最壮,那左良玉手下的兵则是最多的,说他兵多将广实不为过。无论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左将军都没有被冷落的理由。
  
  这样的做法并不符合老马一贯的风格,要知道,他毕生致力于笼络武将,对左将军如此吝啬,实在很不正常。
  
  心情抑郁的左将军只好寄情于工作,他指挥手下从大顺军手里夺来好多城池。
  
  无论恢复的地盘是小是大,都是值得庆祝的,恢复多少是个技术问题,肯不肯恢复就是态度问题了。这是我的想法,恐怕也是左将军的想法。他渴望用这种方式来获得朝廷的理解。
  
   万幸的是,有一个人是理解的。
  
  在对待左良玉的问题上,皇帝比较明智。他跟马士英说,尽快给他与四镇总兵相同的待遇就完了。弘光知道左良玉的价值,知道这个人不能得罪,所以他同意赶走张慎言,却不同意排挤左良玉。
  
  对于弘光的想法,马士英不屑一顾——你才上来几天,懂啥?
  
  为了让皇帝跟自己一个鼻孔出气,他神秘兮兮地向皇帝陛下泄露了一件事。
  
  朱由菘刚登基做皇帝的时候,照例将登极诏书传谕天下,兵多将广的宁南伯左良玉自然收到一份。皇帝很想笼络左总兵这样的大腕,左总兵却不买账。手下比较为难,领导不能得罪,皇帝更不能得罪。大家正在踌躇,左良玉接下来的反应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拒不接旨!不吱声、不下跪、不磕头,搞得千里迢迢来传旨的太监举着圣旨,不知如何是好,处境很是尴尬。
  
  亘古未有的场景出现了:皇帝想笼络手下的将领,而该将领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左总兵真是牛到家了,估计特立独行的岳飞也不敢这么干!左良玉不怕担责任,他的手下却不能不考虑:如果事情闹大了,大家丢饭碗不说,万一皇上心情不好,奈何不了左总兵,砍他左右几颗脑袋可是轻飘飘的事。于是左右劝长官先接了旨再说,哪知左长官丝毫不买账,还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大行皇帝的太子尚未找到,倘有朝一日,真太子出现,奈何?”
  
  周围一干人等包括传旨太监在内,听闻此言,险些集体昏倒——左总兵,你也太直接了吧,如今朱由菘都住进皇宫了,你还想着崇祯的儿子呢?哪跟哪啊这是?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先帝的是真太子,那南京城里坐的就是假皇帝喽!”
  
  可左良玉就是这么个人,他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念旧,对侯恂是这样,对崇祯也是这样!当然他反对朱由菘当皇帝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朱由菘的父亲是东林党所反对的,而东林党因为有了侯恂,从来都是左良玉所支持的。 老子手里有几十万兵马,你能怎么样?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左良玉哭丧个脸,勉强接过圣旨,算是正式接受弘光朝廷的节制。
  
  皇帝陛下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终于不说话了。反正我说了也是增加一下空气的二氧化碳指数,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一直以来,马士英都堪称绝顶聪明,他有敏锐的政治嗅觉,知道遇什么浪使什么船,但是聪明人也有聪明人弱点,用俺们那嘎达的话说,尖(东北话,狡猾的意思)过头就是傻了。
  
  他应该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应该怎样对待左良玉的问题,而是怎样对待这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江南把好西大门。也就是说,即便左良玉让马士英给自己提鞋,马士英也不能拒绝,因为左良玉几乎掌握着整个长江上游。他老人家心情不爽,终究好玩的。
  
  一贯聪明的马士英犯了糊涂,他没有仔细考虑为什么左良玉决不能得罪,
  
  相同的形势,却是不相同的人,左总兵比岳飞狡猾,岳飞对付秦桧的方法是上书和面折,哪一招也不好使,皇帝向着秦桧,当面辩论又说不过他。左良玉知道这么干不划算,对付马士英这种人,只能玩阴谋!
  
  左总兵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搞阴谋的水平并不在马老板之下。 接了圣旨并不代表真正臣服,因为左良玉压根就没向朝廷靠拢过,现在他主动看过来,倒不是觉悟飙升,而是他在实行一个计划,一个彻底赶走马士英的计划!
  
  黄澍痛扁马士英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朝中看不惯马士英的大臣自然不肯放过,一时间大家纷纷上书声讨。舆论对马士英非常不利,鉴于人民群众对的不满情绪水涨船高,皇帝公开表示,如果马士英辞职,自己将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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