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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肝》--MS007([谋杀现场]作者新作)(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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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9 07:48: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摘肝(1)新版


 天气预报说的台风出人意料地提早达到。何黎程吃晚饭的时候,外面已经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楼下的丁香树和香樟树在飞沙走石中东摇西摆,雨点夹杂着风沙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
  不一会儿功夫,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
  何黎程的晚饭是一块“宜芝多”的蓝莓蛋糕,她一边慢慢吃着蛋糕,一边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心里没来由地涌上来一阵忐忑。
  她的视线从窗外拉回到室内,停在了窗台上的那盆兰花上——花期已经过去了,花盆内只有几株疏落有致的长叶草,碧绿碧绿,清香四溢。她走过去,用手指拨了下花盆里半湿的土壤,再看了下窗外,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在何黎程正要去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洗手的时候,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敲门声很轻,很有韵律地“笃、笃、笃”,三下一停,这个时间能来这幢小楼找她的,应该没有别人了……
  何黎程很快地拂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脚步比平常轻快了三分,她开了门。
  门开处,是张微笑的脸,但,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何黎程有些意外,不过,她的脸上很快就浮上了一个笑容:“这个天气过来,真有你的!”
  对方进来,也不答话,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手帕,似笑非笑地,忽然向她的口鼻处捂了过来……
  何黎程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她不喜欢那个味道,是消毒水和酒精的混合气味,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站在她床前的那个人回过脸来,对着她眨了下眼睛。
  何黎程有些困惑地:“你怎么……”
  那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淡绿色的手术服,透明的医用发套,淡绿色医用口罩。那人弯下身子看她,并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她,小小地“嘘”了一声。
  何黎程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跟自己办公室在一层的一间手术室的手术床上,顶上做手术的无影灯已经打开了,正阴惨惨地照着自己……
  第二个反应,她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地成个“大”字型,裸身赤体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头侧的器械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大大小小的手术刀、镊子、止血钳……
  她终于慌乱了起来,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手术绷带绑在床上了,她急切起来——她知道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事情也能做得出的。
  她喉咙里刚刚发出了半声“啊”字,就被那人麻利地用一块消毒棉布给捂住了,那人摇摇头,弯着眼睛,轻笑了一下:“不乖哦……”
  那块酒精棉布上有浓重的乙醚气息,她顷刻间意识模糊起来,一阵寒意涌上,她感觉到自己赤裸的肌肤正在那人的眼光注视下战栗,发抖……她已经意识都到了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那人终于拿起了手术刀,是器械桌上那排手术刀的最外侧那枚,这是专用来切开人体肌肤表皮的,那人的眼光柔和地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别……”她模模糊糊地呢喃。
  那人看了她一眼,似乎又轻笑了一下,她有点懊悔,更多的是绝望……她知道,只要那个人想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那人转过头,集中精力在何黎程的小腹和自己手中的手术刀上。
  随着那人的动作,何黎程感觉到了自己的腹部冰冰凉凉地添了一道长线,根据她做二十年外科医生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小腹的肌肤,已经被那人切开了……有血涌了出来,她感觉到了黏稠的液体,缓缓漫过了她的大腿……
  那人换了一柄手术刀,是器械桌上的第二柄,用来切开皮下肌肉组织的,然后是第三柄,用来切开腹膜的——这是腹部剖开手术的最后一刀,这一刀下去,她能想象到,她的的内脏,便暴露在空气中了……
  那个人又看了她一眼,用一种怪有趣的眼神,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又似乎在欣赏她的绝望……接下来,何黎程感觉到了有两只手已经深入到了自己腹腔的内部,时而冰凉,时而灼然,两种极端的温度感交替出现,感觉诡异。
  那双手有力地推开了她的大肠和小肠,在肝脏部位摸索着……哦,她应该想到的,那人的目的……是她的肝脏……
  何黎程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苦笑。
  那人终于拿到了要拿的东西,那是一个鲜红的,饱满的器官,从她的腹腔中刚刚被取出来,似乎还有一丝人体的热气在升腾中,那人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它,有点欢欣地:“你有个很健康的肝脏呢……”
  那人回转了身子,将她那个鲜美如红果似的肝脏泡到了一个消毒水瓶中,便动手解开自己的口罩,呼出一口长气:“真有点累呢,好在,不用做缝针修补的后续工作了!”
  那人把泡着何黎程肝脏的消毒水瓶,摆在了何黎程头侧的器械桌上,像是要请她欣赏自己的杰出作品一般,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何黎程和她的肝。
  何黎程的血已经汇涌到了手术床面,再沿着床腿,蔓延到了地板上……她的最后残留的意识,是那个人在自己阖上眼睑时的,意味深长的一笑。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0-10-9 13: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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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4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肝(2)新版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外科手术楼,外形是那种典型的南方小楼,结构和楼梯都是木制的,年代久远,楼板踩上去吱吱作响,室内光线便是在阳光晴朗的日子,也十分幽暗,不过,好在都是新装修,吊顶日光灯的光线还算充分,弥补了其先天不足条件。
  护士甘兰虽然已经过了奇思怪想的年纪,但在这样的天气,一个人走在空寂无人的医院走廊,听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声音,心里未免还是有点惴然,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很多。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作为值班护士,她正在进行例行的巡查工作。除了昏黄的走廊壁灯,其它灯光已关闭,走廊显得幽寂狭长,四壁回荡着她软底鞋“沙沙”的足音,益发孤寂空洞。
  甘兰双手插在护士的口袋中,快步上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刚走了几个台阶,便惊呼了一声,差点滑了一脚——深褐色木质楼梯台阶上,全是水渍。
  甘兰忙跑到二楼楼梯转角那儿,果然看到楼梯间的两扇窗户大开着,狂风呼啸,急雨如注,地面已经积了水洼。
  甘兰顾不得许多,忙把身子探到窗外,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才顶着风把窗户“砰”地关了,又一鼓作气,从里面把窗户内搭扣一下子锁上——做完这些,甘兰的护士袍已经湿透了。
  奇怪,七点多下来吃饭的时候,明明看到窗子是关闭好的嘛!难道,是外面狂风吹开的?
  甘兰一路想着,一路回到了二楼的护士吧台,跟她一起值班的实习护士丁莉莉正蜷缩在吧台一角,百无聊赖地在翻一本杂志。
  甘兰摇摇头,抹着头发上的雨水:“莉莉,我衣服湿了,剩下的三楼你去查吧。”
  丁莉莉娇嗲着声音:“甘姐,三楼除了院长办公室外都是手术室,有什么好查的啊!我一个人去好害怕哦!”
  “害怕?你来这里上班也有三个月了吧,又不是第一次值夜班。”
  甘兰没好气地,她有点后悔,干嘛会听任护士长将自己跟这个90后的丁莉莉排班在一起,指望这个孩子能够跟她分担工作,简直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她皱紧了眉头。
  莉莉却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那个,今天不是楼上的手术室刚刚死过人吗?!”
  死人?甘兰也想起来三楼手术室今天做的一个重症肿瘤患者,手术中心力衰竭死亡的事,她有点不耐烦:“重症病人手术中死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也是个医务工作者,别老那么疑神疑鬼好不好?”
  莉莉咯咯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气四周,有丝神经质地:“我不是疑神疑鬼啦,不过,听老人说,人刚死的时候,魂不附体,就留在死亡的地方周围,荡来荡去……”
  甘兰不耐烦了:“好啦,你的鬼故事晚一些再讲吧,我得去换一下衣服了。”
  她把手电筒拍给丁莉莉:“喏,三楼壁灯坏了,你用这个。”
  丁莉莉张大了眼睛:“真让我去?!”
  “是啊,今天台风,你要检查下三楼的楼顶有没有漏水。”
  甘兰打了个喷嚏,语调严厉起来:“快去!十二点之前我们还要记值班日志呢!”丁莉莉委屈地瘪瘪嘴巴,磨磨蹭蹭地拿着手电筒起身了。
  丁莉莉战战兢兢地上了三楼,脑子里不停想着今天三楼手术室那具盖了白床单的尸体被移出去时的情景,那个,按照老说法,这个死者目前的鬼魂,是不是还在这座小楼中游荡……也许,它现在就跟在她的身后……
  丁莉莉想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心里怨着甘兰,命令自己眼睛只盯着前面一点,而不向四周乱瞟——事实上,三楼黑魆魆一片,除了自己手中的小手电筒发出的光源所照射的几十厘米范围,其它的,都陷在黑暗中,而这,更加重了丁莉莉的恐惧,似乎有莫名的危险潜伏在黑暗中,随时都会对着她扑过……不知什么地方,吹过来一阵凉沁的风,她心里一阵惊颤,不由得遍体发寒起来。
  三楼走廊的东头是院长何黎程的办公套间,除此外全是一溜儿排开的手术室,院长的办公室跟手术室间,有个小小的拱门作为隔断。手术室一共有八间,四间大的,四间小的,这在同类的私家医院里,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了。
  丁莉莉一边牙齿打着架,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屋顶——这幢小楼年代久远,屋顶存在漏水的可能,刚才雨水那么大,如果漏水了,明天那十几个排满的手术便有问题了……
  丁莉莉心里一想到屋顶漏水,耳朵里果然就捕捉到液体滴落的声音。
  她歪着头辨别了一下,声音是从最里面的手术室传来的——八号手术室。
  她忘记了害怕的事,急忙朝着走廊西头走过去,她知道,八号手术室明天一早就安排了大手术,消毒箱里的手术器材都准备好了,如果出了纰漏,院长可是要骂人的。
  大概是步子太急,丁莉莉刚走到八号手术室门前就滑了一跤,人跌跪在地上,她暗叫声不好:倒不是摔重了,是她跌在地上,马上按了一手湿乎乎的——肯定是房间进水了,而且,还进的不少,直接流出室外了!
  不过,有些什么好像不太对……是什么味道那么腥?这个味道她熟悉,她在这个手术小楼也待了几个月了……这是……血腥气!
  难道这里有手术后没有清理的手术垃圾吗?
  丁莉莉捡起了手电筒,屏住呼吸,进了八号手术室。
  手术室里血腥气冲天,丁莉莉熏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她脚下不稳,鞋底和地板间有黏黏的液体,她刚才跌的膝盖似乎有擦伤,火辣辣的疼痛。
  丁莉莉还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是不是什么药水瓶子破了的时候,她的手电筒照的余光,忽然照见了地板的颜色:鲜红地一片!
  丁莉莉心里一抽,举起了手掌,果然,一掌全是血红欲滴!
  她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地板后,又渐渐上移,鲜红的地板,鲜红的手术床支架,红白相间的人大腿……
  人大腿!
  丁莉莉脑袋嗡地一声,眼睛睁大,几乎是无意识地将手电筒对准了手术台。
  那里正有一具一丝不挂的人体仰面躺着,腹腔已经洞开,里面五脏六腑暴露着,血液先是从她敞开的腹腔缓缓流到了手术床,在床上积满后,又顺着床腿的支架,蔓延到了地板上……
  空荡荡的室内,这个浓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听上去空寂而诡异。
  丁莉莉看到了这具人体的脸,白皙娟秀的面孔很平静,眼睛半闭着,嘴巴微张,几丝短发垂在了脸颊上,如果不看她的胸部以下,她的整个上半身好像还在梦乡之中……
  丁莉莉过了三分钟,好像才有了尖叫的能力和力气——那里躺的正是一院之长,何黎程!
  空寂的小楼,女人尖厉的叫声霎时回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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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4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肝(3)新版


 H城的刑侦队员们在接到报警电话后十分钟内赶到了。
  刑侦队长董浩带队,他四十来岁,个子很魁梧,皮肤黝黑,脸部线条很硬,腮上都是青青的胡渣,一双眼睛圆而大,不怒自威。
  一到案发现场,董浩马上布置法医和痕迹勘探的人员第一批进去,刑侦人员是第二批,暂候在走廊上,而他自己,也戴上一次性脚套,先跟着法医们到那个手术室走了一圈。
  董浩出来的时候,他的黑脸膛更黑了,眉头紧皱,他看看腕表上的指针,略一思索,掏出了手机。
  十五分钟后,一个年轻人匆匆赶到了,董浩招呼了一声:“洛小西,你来了。”
  警局上下,除了局长,被董队长这么客气招呼的人,也只有一个洛小西了。
  从外表上看,很难判断洛小西的个人身份,他是个英挺俊秀的男人,鼻梁高挺,眼神清澈而冷静,很有偶像剧一线男星的气场。他穿了一件白色条纹衬衫,一尘不染,清爽宜人。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更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的商界才俊,而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血腥命案现场的人物。他来到董浩的面前,点点头:“队长,有案子?”
  董浩刚才的那个电话,便是打给他的。
  董浩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无奈地:“先去现场看看吧,看来这次我又要向你科长借调你了。”
  洛小西的身份很神奇,他既不是商界精英,也不是董浩麾下的刑警,却是警局宣传科的一个小小的文职警察,从岗位性质上来说,本跟刑侦队员本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宣传干事,每次警局成立重案组,几乎都会抽派他去。
  至于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仍为一介小小的文职警察,而不被一直当他是奇才的董浩收入旗下,反而每次还要走繁碎的机关程序借调这个小干事,自然有其缘故。
  洛小西双手插在口袋中,眼睛在这个小小的手术室打了一圈,心下震惊,十多平米的手术室内血光冲天,触目所及之处,全是红的血,白的肠,和四处横溢的内脏。
  洛小西进去后,跟他关系历来不错的法医王虹身对他咧咧嘴:“怎么样,像不像是好莱坞的恐怖片现场?!”
  洛小西点点头,屏住呼吸:“真……变态。”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手术室靠窗边的大操作台,那里至少围着四个法医:“他们不看尸体,围着那里看什么呢?”
  王虹身:“呃,他们在看尸体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王虹身压低声音:“死者的肝给取出来了,泡在福尔马林溶液瓶里了。”
  洛小西心里一抽:“摘肝?!”
  一个法医从围观中撤身出来,露出一个缺口,洛小西得以对那个“尸体的一部分”惊鸿一瞥,见淡棕色的溶液中,载浮载沉着一件物什,并不太大,颜色饱满鲜亮,甚是新鲜,像枚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大芒果。
  这就是受害人的肝脏了……
  小西也有点恶心,将眼光一调,又回到了那个开膛破肚的尸体身上,腹腔被打开后,尸体的内脏都暴露出来,尤其是大肠部分,涌出来后,一部分已经垂掉到了手术床下,白花花的一堆,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和器官腐臭的气息。
  小西虽然见惯了惨烈的案发现场,这样的情景也不由让他微微有点呼吸急促了,他见现场都被法医们占领了,便不再做过多停留,小心地退了出去。
  董浩正在手术室外抽烟,见了洛小西出来,忧心忡忡地:“死者是这个医院的女院长,今年刚刚获得了市里的杰出贡献奖,据说跟我们市里的头头脑脑关系都不错——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死者身份显要,破案的压力无形就大了很多,董浩刚已接到了局长电话,要求他迅速抽调各处精英,尽快成立专案组,务必尽早破案云云。
  小西回想刚才死者的脸庞:“院长吗?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董浩点点头,沉重地:“四十二岁,可谓年轻有为。”
  看这个血腥的现场,应该是仇杀吧,这个看上去斯文秀美的女院长,不知有过什么样的怨恨纠葛,会让人痛恨到要给她开膛破肚的地步……
  董浩看看表,神情中有一丝疲惫:“报案的是两个护士,你给她们先谈谈吧,我们早上开专案组分析会,你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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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49:26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肝(4)新版


 洛小西坐在了甘兰对面,打量她一下:“是你报得案?”
  这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脸色煞白,神色紧张地点了点头:“是我打的110。”
  “你的名字?”
  “甘兰,甘甜的甘,兰花的兰。”
  她的声音是有磁性的低沉女声。
  洛小西一边打开记录本,一边问:“你在这个医院工作多长时间了?”
  “五年。”
  洛小西平淡地:“五年?算是不短的时间了,那么你肯定跟院长何黎程很熟了?”
  “嗯,我跟何院长是天天见的。”
  甘兰的眼圈红了,低下头去。
  “今天你最后一次见何黎程——我指的是活着的她是什么时候?”
  甘兰想了想:“下班的时候,何院长刚刚做完了一例手术,她在手术室外的水龙头那里洗手的时候,我正好过去拿东西,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表现得很正常吗?”
  甘兰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她看上去有一点累,有一点不太高兴……不过,院长压力大,她向来对人都淡淡的,再说,刚刚做完了大手术,她疲惫一点,也算不上什么不正常……”
  洛小西飞笔记录,并不看她,尽量用平静地语调:“何黎程的尸体,你看到后就认出她了?”
  “是,她的脸……很正常。”甘兰抖着声音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用“正常”这个词来形容一具死尸的脸。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嗯,是丁莉莉……我当时在二楼,她在楼上尖叫,我就跑上去找她……我在八号手术室找到了她,然后……就看到了何院长。”
  洛小西沉吟了一下:“今天你们是几点下班的?”
  “跟平时一样,下午五点半。”
  “同事都走了吗?”
  “嗯,下午一共安排了二场手术,下班前都结束了,同事基本都是下班按时走的。”
  洛小西想了想:“你们这里下班后,前门后门都是要上锁的?”
  他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一楼楼梯后面,似乎还有一扇后门。
  甘兰点点头:“是,五点半下班,没事的话,六点钟就会封闭前门了。”
  洛小西抬起头来,眼光闪过一丝犀利的光:“没事的话?那今天呢?”
  甘兰面有迟疑之色:“今天……关得晚了点……”
  “为什么?”
  “今天下班后,何院长的前夫来了,在她办公室吵了好一阵子,我们为了等他出去,就晚关了会儿门。”
  “何院长的前夫?”洛小西口气没什么变化,眼里的犀利之光,却是越来越集中。
  甘兰:“他姓林,也是个医生,跟何院长离婚七八年了,好像关系一直不好,他时不时来找院长闹一场。”
  洛小西:“医生?他也是这个医院的?”
  甘兰忙摇头:“不,不是,他跟何院长一样,本来都是市中心医院的,他们离婚后,他一直留在中心医院,何院长辞职后办了这家医院。”
  洛小西飞笔记下来,一边说:“市中心医院——是外科医生?”
  只有外科医生才对这种摘肝的手术驾轻就熟吧?
  甘兰的声音小小的,她也意识到了这句问话的潜台词,神色很是不安:“好像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洛小西看她一眼,又问:“他是几点走的?”
  甘兰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和丁莉莉等同事都走了,又去一楼器械室清点了一下第二天需要用的手术室器械的消毒包裹,大概忙了四十多分钟,上来有六点二十分左右,我想起下面的前门还没关,就叫丁莉莉去听听三楼何院长办公室的林医生走了没,如果走了,她就下楼把前门锁上去……莉莉答应着,拿了钥匙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何院长办公室没什么动静了,她已经锁了前门。”
  甘兰的话倒是条理分明。
  “也就是说,锁门的时间是六点半左右了?”
  “嗯,差不多吧。”
  洛小西点点头:“那你们这里的后门呢?”
  甘兰掠了下额前的刘海儿:“嗯,楼梯后面的后门是一直是锁着的,就何院长有钥匙——她常常住在这里,有的时候晚上回来晚了,或者出去早了,她不叫我们开门,都是自己开门走的。”
  洛小西把这一点也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去核查一下死者的钥匙。
  “那个后门,除了何院长,医院其它人有没有钥匙。”
  甘兰略一迟疑,闪了洛小西一眼,却还是摇摇头:“大概没有了,我没有见其他人出入过这扇门。”
  “丁莉莉关了前门后,你们一直待在二楼?”
  “嗯,我大概在快七点的时候,下去吃了晚饭——微波炉在一楼的休息室,以后就一直在二楼,直到,直到半夜我和丁莉莉去巡视……”
  “你和丁莉莉是分头巡视的?”
  甘兰低下头:“嗯,我巡查的是一楼、二楼,丁莉莉是三楼。”
  半个小时后,洛小西又在护士休息室见到了正在一边发抖,一边抹眼泪的小护士丁莉莉。
  “你好,我是警察,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对情绪不好的询问对象,小西尽可能地表现他的善意。
  丁莉莉抬起哭得红彤彤的眼睛,见是一个英俊笔挺的年轻人,哽咽地点了点头:“嗯。”
  “你叫丁莉莉?”
  小西在甘兰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
  丁莉莉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尸体?”
  丁莉莉忽然变得愤激起来:“都是那个甘兰,她自己不想去三楼巡查,硬逼着我去!”
  洛小西抬起头:“哦?怎么说?”
  丁莉莉又抽泣起来:“她自己查的一楼和二楼,然后就把三楼推给我,说要我在12点之前查完。”
  “为什么要在十二点之前?”
  “按照医院的规定,值班护士都要在每夜的十二点前记录值班日记。”
  “哦……”小西记了几个字:“所以说,你就听了甘兰的话,去了三楼?”
  丁莉莉哇地大哭了出来:“呜……是,她让我看看屋顶有没有漏水……我听到八号手术室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就去查了……然后,看到了……”
  她双臂环抱着自己,想到之前的一幕,不禁面无人色,颤抖不已。
  “丁莉莉,今天的前门是你锁的?”
  “嗯,我还是实习护士,甘兰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丁莉莉提到甘兰,甚是怨愤。
  “那大概是几点钟?”
  丁莉莉摇头:“不记得了,呃,总归有六点多了吧。”
  这个小姑娘明显甘兰粗心大意得多了。
  “你们平常锁门都是这个时间?”
  洛小西向她复核着甘兰的说辞。
  “平时要早,因为今天下班的时候,我们院长的前夫来了,跟院长吵架,我们是等他走了后才锁门的。”
  小西点点头:“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丁莉莉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清点完了手术器械,甘兰要我去听听院长前夫走了没,我上去听了,院长办公室已经安静了,我下来就把门锁了。”
  “那大概是什么时间?”
  丁莉莉又是一脸茫然,很无辜地:“呃,不知道,我又没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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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49:40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肝(5)新版


 洛小西在早上开会之前,先回了一趟公寓洗澡换衣服。
  洛小西洗澡的时候,爱猫大元宝便站在门外含情脉脉等他,待他出来,换了警服,大元宝媚眼如丝了,娇嗲着小声“咪咪”叫着,匍匐在小西的警裤下,蹭到小西的腿,又仰面躺倒,给他摸肚皮。
  小西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温柔,他俯下身子,一边对着大元宝喃喃低语,一边搔抓它的深蓝色肚皮。
  大元宝是只英国短毛蓝猫,血统纯正,本是国外的亲友远渡重洋带回孝敬小西祖母的,无奈中国本土老太太,不耐烦大英帝国的畜生,即便是给它起了“大元宝”这个喜气吉祥的名字后,仍是每天给予拐杖恐吓和白眼伺候,小西见祖母和大元宝民族文化冲突得厉害,彼此不睦,便将大元宝抱回了自己公寓——没想到这一养,便是三年,大元宝已由当初的那个小毛头,变为了体重13斤的肥重大母猫。
  小西给大元宝放好了干猫粮和湿猫粮,又给猫碗中添了新鲜的水,才动手给自己烤面包,做煎蛋——他跟大元宝一样,对吃食都是份外挑剔的,决不肯敷衍迁就。
  在小西吃早饭的时候,他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告诉他晚上又有一场相亲宴等着他,语气很强硬:“我一会儿把见面的时间地点给你发过去,你不许迟到。”
  小西在心底叹口气——自他过了二十七岁,类似的相亲活动是越来越频繁了,洛家是五代单传,在祖母和妈妈眼里,一直对终身大事拖延的小西愈来愈像个罪人了。
  大元宝觉察出主人的郁闷,跳上他的膝头,舔他警服上的第三颗纽扣——这是它向主人表达安慰之情的主要方式之一。
  小西一边摸着大元宝脖颈上丰厚柔软的皮毛,一边答应了妈妈。
  挂了电话,小西抱起大元宝,看着它那双流光溢彩的美目,叹口气:“大元宝,如果这根世上有女人能具备你一半儿的魅力就好了……”
  大元宝站在他的膝头,充满忧伤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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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暗涌(1)新版


 H警局会议室。
  会议早上8:00便开始了,董浩正式宣布了7.08重大杀人案专案组成立后,便要求大家就该案件发表各自初步看法。
  专案组组长为董浩,组员有六个,除了洛小西外,还有痕迹鉴定科的高有林,法医王虹身,资料员陈静,刑侦队员顾戴和王立伟。
  顾戴头发花白,五十多岁,身材瘦削,貌不惊人,只一双眼睛还算得上炯炯有神——他是警局的老法师,一直自视甚高,因脾气有些古怪,虽然年纪一大把,一直都没有升职,仍是一名普通刑警。
  顾戴先发言:“我顾戴侦查刑事案件已经三十年了,凶残的现场见过无数,像昨晚那样的,得排到前三位!由此,可看出一点,便是谋杀动机,十分之八九,是仇杀无疑了,剩下一两分可能,便是变态狂兽性大爆发——不过,这个变态狂恰好能会做外科手术,也是一个我们需要关注的关键点……”
  痕迹鉴定科的高有林因职业原因,最爱在小细节上较真,此刻插言:“也不一定非是懂外科的人不可吧?剖腹和摘肝,一般对解剖知识了解一下,也都能知道的。”
  顾戴不高兴地:“高警官,我之所以这么有把握提到外科手术,是因为我特别在现场观察到了一点:手术器械桌上,用过的手术刀有三把,据我的了解,这三把手术刀各自用途不同,分别用来切开外皮、肌肉软组织、腹膜——这是具有熟练外科手术经验的人的本能行为,如果是外行,大概是只需要一刀就解决了。”
  一旁的法医王虹身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董浩看了王法医一眼,又把脸转向顾戴,眼光很是赞赏——仅从照片上的三把手术刀就能推理出这个线索,“老法师”的名头,并不是浪得虚名。
  顾戴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所以,我对凶手的基本判断是:医院内部人员作案,跟受害人一样,应该是个外科医生,凶杀动机:仇杀。”
  董浩点点头,将目光专向法医王虹身,王虹身不到二十七八岁,瘦削斯文,一直白大褂不离身,是个敬业而低调的人,他对着董浩,声音有些刻板地:“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死因就不说了——她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剖腹的——她的呼吸道里检验出了乙醚的成分,应该是先被凶手用药物控制后,又施行的残害行为,所以,案发现场没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死者的血,都是剖腹后产生的,呃,可以这么说,尸体周身上下,仅腹部一处刀伤……凶器,是手术刀三枚,凶手用它们,分别切开了死者的皮肤,脂肪软组织,腹膜。”
  董浩一边想着,一边问:“整个过程你能不能估量一下,大概有多长时间?”
  王虹身略想了一下:“对熟练的外科医生来说,剖开病人的腹部,并摘除器官,两三分钟就够了——我说的当然不包括一般手术中的应该有的止血和缝伤口措施。”
  “两三分钟……”董浩又把目光专向了高有林:“你有什么发现?”
  高有林三十来岁,平头,细眉细眼,皮肤白皙,他的嗓音很低沉:“现场没有发现足印,手术刀上也没有指纹——正像王法医说的,凶手的身手很利落,几分钟后做完事,他(她)立即撤出了手术室。”
  小西忽然插言,问了个问题:“死者的呼吸道有残留的乙醚成分,那么,她在手术过程中是昏迷的吗?”
  王法医回答小西的这个问题:“死者的鼻腔和呼吸道都有残留的乙醚成分,不过,量不大,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看法是,她是因为乙醚被制服的,之后,在手术过程中,她很可能是清醒的。”
  王立伟跟洛小西差不多年纪,身材虽然高胖,在警局却是以身手利落著称,这个时候,他听了王虹身的话,喃喃道:“也就是说,受害人是看着凶手,将自己解剖的?”
  王虹身点点头:“我的看法是这样。”
  洛小西若有所思:“一定量的乙醚,会让受害人脑子暂时失去意识,而受凶手任意摆布……很可能,受害人是因为受了乙醚的作用,跟凶手自动去了手术室——所以说,凶手的性别,在这一点上来说,就很难区别了。”
  大家想着,不禁纷纷点头——虽然受害人身形纤细,不过,1米65左右的她,怎么也得有45公斤以上了,如果凶手是个女人,把那么大一个成人拖抱到手术室,肯定会费不少周折,也会留下不少痕迹,现场勘查中肯定会有所发现。
  但是,如果受害人因为受到药物控制,自动跟随凶手走到手术室,那就另当别论了——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轻易做到。
  董浩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几个字,他又把脸对着高有林:“小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接着说!”
  高有林继续道:“手术室搁物架上有受害人的衣物,淡灰色职业套裙,内衣裤和软底鞋,我们进行仔细勘察,除了受害人自己,在她衣物上又发现了不属于受害人的三份毛发组织样本,经初步鉴定,属于二个不同个体,一男一女;还有,在受害人的办公室套间,我们也提取了七枚清晰的指纹,以后可以根据刑侦队员的调查进展,作为参照的依据;还有,洛小西让我们查一下死者的钥匙,我们核对过了,受害人的钥匙就放在她的办公室抽屉里,包括这幢小楼的前门钥匙和后门钥匙在内,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也没有提取到除受害人之外的他人指纹。”
  他目视着董浩:“目前的痕迹勘察就这些,队长,我们会后还会去现场再做一番补证工作。”
  “好!”董浩点点头,把目光专向了小西。
  小西拿出记录本,把昨天晚上对甘兰和丁莉莉的问询情况说了一遍,董浩队长对他说提到的“前夫”的线索很是关注,双目灼灼:“这个前夫的情况,你了解了么?”
  小西便对着董浩点点头:“昨天夜里我查到了死者何黎程前夫林春云的电话,给他打通了,问了下基本情况——一会儿开完会后,我会跟他见面做份笔录。”
  “他是怎么说的?”董浩身子向前倾着。
  小西声音冷静而清晰:“他说他是昨晚六点一刻左右离开的医院,是从前门离开的,那个时候医院已经下班,并没有目击证人能证明他的话;他从前妻的医院出来后,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苏州面馆吃了晚饭,然后乘72路公交车回了家,到家大概是晚上八点二十分左右,之后,再也没有出过门。”
  董浩点点头,手指兴奋地轻敲着桌台:“好,苏州面馆和72路公交车都应该能找得到目击证人,只要有人能证明他说的时间点有出入,马上作为嫌疑人拘捕审讯!”
  “是。”洛小西应了一声。
  董浩看着资料员陈静:“小陈,你这边的受害人背景调查怎么样了?”
  陈静二十四五岁,身材小巧,皮肤细嫩,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水灵,她语速相当快:“经查阅死者的档案材料,她的情况是这样的:何黎程,女,现年四十二岁,毕业于S市医科大学,医学硕士,第一份工作是市中心医院外科医生,跟她的前夫林春云是同事,他们俩是1996年结婚的,婚后第五年,也就是2001年离异,无子女,此后一直单身;何黎程于2002年辞职,同年,她自己的肿瘤医院成立,发展到今天,已经扩大了数倍规模,现在,她的医院有二百多名医护人员,床位200张,算是市级的二级医院规模了,以治疗血液病和恶性肿瘤病的专科特色闻名。”
  “二百多名医护人员?其中有多少外科医生?”
  陈静略一停顿,马上回答:“外科医生有三十二名,其中主治医师资格以上的有二十七名,另有五名。”
  “这些外科医生的名单有了吗?”董浩的节奏很快。
  不过,陈静仍能步步紧随:“二十七名注册过主治医师的医生名单我已经在注册中心查到了,剩下五名新进人员,我一会儿会联系医院人事部的。”
  “嗯,好,顺便向人事部的人了解一下这些外科医生跟何黎程的关系情况。”
  “是。”陈静应道。
  董浩沉吟了一下,对顾戴说:“老顾,这样吧,你负责对医院的这三十二个外科医生进行调查和排摸,除了何黎程前夫那条线,最有作案条件的,便是这个群体了,也许这里面有人跟院长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也不一定……这个工作量大,让王立伟跟你一起来。”
  王立伟看上去并不太愿意跟顾戴搭档,可队长发话,也没办法,只好应了一声。
  董浩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洛小西盯着何黎程前夫林春云这条线,顾戴和王立伟负责医院的外科医生的群体排摸,高有林、王虹身和小陈继续各自手上的专业分析——我们会议就到此为止,各位有什么进展,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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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5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暗涌(2)新版


 林春云住的是中心医院的宿舍楼,是套房龄超过十五年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这个宿舍楼的楼梯和过道都很陈旧,进出的居民也都是些刚刚起家的年轻人,估计像林春云这样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住在里面都很另类。
  林春云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他的眼袋肿大,脸色青黄,一见到洛小西,便阴郁地:“何黎程真得死了吗?”
  洛小西点点头:“那样的死法,没有回天的可能性。”
  林春云抖着手给自己点了一颗烟,大力抽了一口,又埋下头去,不知是叹息还是呻吟,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的古怪音节。
  他的房间倒处都是烟蒂和吃完的泡面空盒,四壁灰仆仆地,沙发上堆满了脏衣服,屋子里飘着一种陈腐的怪味道。
  小西强行按捺着,才在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扶手椅上坐下来,他有点洁癖,不禁揉揉鼻子:“这房子是不是该通通风了?”
  除了气味之外,还有闷热的温度——三十多度的天气里,林春云却紧闭着两个房间的窗户——洛小西发现了手边不远的餐桌上,一个空调遥控器正压在一叠乱七八糟报纸下,便自己作主打开了客厅的空调。
  瘦削的林春云似乎却耐不住冷气吹拂,抖了一下,瑟缩得蜷起身子,换了一个避风的位子。
  这个外科医生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好似不佳,洛小西回想在受害人资料上看到的何黎程的照片,那个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女强人模样……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又是怎么度过了数年的婚姻生活的?
  洛小西打开记录本:“林春云,你昨天是什么时候到的何黎程办公室的?”
  林春云抹了一把脸:“下午……大概五六钟吧,我没看表。”
  洛小西看着他:“你今天凌晨一点半在电话中告诉我是五点五十分左右。”
  林春云“哦”了一声,抽了口烟,脸色阴沉沉地,他看了一眼洛小西:“我也是估摸的时间,我五点半从家里出发,坐72路公交车到她医院就五站地,半小时之内能到。”
  “有人听到你在何黎程办公室跟她争吵了。”洛小西平和淡然地。
  林春云吐出一个烟圈:“嗯,是,我给她商量个事儿,她态度不好。”
  “能具体说说吗?”
  洛小西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口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气势。
  林春云沉默了一会儿,又狠狠地抽了口烟,简短地:“我向她要钱,她不给我。”
  “要钱?”洛小西眼光一闪:是借还是讨?
  林春云扯扯嘴角:“何黎程当初离婚的时候,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她现在发达了,理应给我分点红利。”
  他眼神阴郁地:“我问她要二万,她叫我滚,说我是个无赖,她每次都这样,对我丝毫不讲情面,当然,我也没跟她客气。”
  听这个口气,他向前妻要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何黎程办公室的?”
  “她吵嚷虽然吵嚷,给钱的速度还是挺快的,给了我钱,我当然就走了,大概在她办公室待了不到一刻钟。”
  “她给了你多少钱?”
  林春云站起来,去卧室拿了个信封出来:“这是她从她抽屉摸出给我的,五千块……我晚上在超市买了点东西,花了二百多了。”
  由二万元到五千,这个落差不小,他难道是因为这个杀人的?可采取这样的凶残方式,他对自己的金主前妻,难道会痛恨到如此地步么?
  洛小西戴上手套,把信封接过来,随即用塑封袋塑封好了:“等我们采样化验完了,会还给你的——我给你写一个凭证。”
  林春云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随便。”
  洛小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又问:“你说何黎程给你钱的速度快,是对比以前来说的?”
  林春云掐灭了烟蒂:“嗯,以前她比昨天啰嗦多了,这个女人对钱抠得比谁都紧……现在可好,伸腿去了,那些钱不知道便宜谁了呢。”
  对昨晚遭遇惨祸的前妻,他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冷酷。
  林春云陷入沉思,大概是在考虑前妻死后,她的钱跟自己能有多大的关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何黎程的死因,不知道是故意回避,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就你看来,何黎程昨晚跟平常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春云环抱着胳膊,想了想:“跟以前一样,凶巴巴的,眼睛长在额头上,不把人看到眼里……这个女人不积德,所以才落了这个下场吧。”
  他笑了一下,笑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阴恻恻的:“她这次给我钱虽然不多,还算是痛快……我会念她这个好的。”
  洛小西平平静静地:“林医生,你的职业是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平时花销很大么?以至于需要向前妻伸手?”
  林春云又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哦,原来你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因病停薪留职一年多了,我的生活费来源除了前妻的供给,就是偶尔去小医院帮着别人出个诊赚个零花了……”
  他摇晃了一下那根烟:“喏,我这人虽然别的都不讲究,可烟酒不能离身,这两个小嗜好,可花不少钱呐。”
  洛小西研究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向林春云确认他的昨晚行踪:“你说你在前妻办公室待了一刻钟左右,那差不多是六点十分前从医院出来的吧?”
  林春云不置可否地:“我出来前,在一楼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又点了下何黎程给我的钞票,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医院墙上的挂钟,大概是六点十几分吧。”
  林春云在凌晨的电话中说是六点一刻左右从医院出来,这一点倒可以看出这个老烟枪性格中的细致之处,说得丝毫不差。
  他不用洛小西问,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出来后,在街边溜达了一会儿,本想去吃点什么好的,可又有点心疼——这钱从女人那里要来得太不容易了,后来,我去了医院斜对面的苏州面馆,在那里点了两盘小菜和两瓶啤酒,花了三十八块钱,吃完了大概七点半多了吧,我出来等72路公交车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回家不到八点半。”
  他对着天花板吐个烟圈:“我知道你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谁让我倒霉来着,正好撞在这个时候去找那个女人——不过,我不是凶手,我可不想她死,她死了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事实上,我今天凌晨接了你们电话,懊恼得很,没了何黎程,我都不知道我以后过得下去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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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5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暗涌(3)新版


 出了林春云的小公寓,洛小西看看表,已经快上午十点钟了,他给陈静打了个电话:“能帮我联系下市中心医院的人事部吗?问一下何黎程的前夫,林春云是因为什么原因停薪留职的。”
  陈静很快地答应了一声:“给我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陈静回电了:“林春云的停薪留职是个处分,一年多前他醉酒误事,差点出了手术事故,医院对他进行了处分,停了他的工作,看在他是医院老员工的份上,没有直接开除,其实也跟开除差不多了,医院不许他再上岗了。”
  洛小西皱着眉头:“那么,他酗酒吗?”
  陈静:“是,人事部的人说他喝酒喝得很厉害,说他离婚前虽然不算得个出类拔萃的医生,可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离婚后,一年比一年颓废,医院本着同情的心情,一直很包容他,最后是他自己太不争气。”
  洛小西谢过陈静,挂了电话。
  这个林春云看来也不是个没有自尊心的人,他不愿意提及自己被医院处分的事,还是有羞耻感的——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能那么厚着脸皮常去前妻那里伸手讨钱呢?!
  是习惯,还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呢?
  苏州面馆的经理对洛小西的到来诚恳诚惶,他马上按照洛小西的要求,叫来了昨天晚上当班的收银员和服务员。
  收银员在警察和老板的双重压力下,有点战战兢兢地,她手忙脚乱地把昨天晚上的收银条存单翻了出来,找了几分钟,抽出一张小纸片,怯怯地:“警官,应该是这个吧——六点到七点钟,三十八块的收银条就这一个。”
  收银条上的时间是六点四十一分,点餐内容是一份黄瓜凉皮,一份鱼香肉丝,还有两瓶力波啤酒——正是林春云说的,二盘小菜二瓶啤酒。
  洛小西拿出了林春云的照片,给收银员和服务员认了下,她们都确认无误:“那个男的很瘦,也不点米饭面食,只喝酒吃菜,吃得很快。”
  小西点点头,又问收银员:“你们这里是餐前付账吧?”
  “嗯,是,餐前付账,我们厨房都是根据收银条下单做菜的。”
  “你们昨晚这个时间段生意怎么样,客人要排队吗?”
  “我们高峰期是五点半到六点,过了这个时间,客人都不会太多的,当时不是正好是台风么,人很少的……”
  “这张收银条上面的那张呢,拿来我看一下。”见收银员似乎说不清楚,小西简短地下了命令。
  收银员找出来,上个收银条上只有一碗十元钱的牛肉面,时间是六点三十七分——看来,在三十七分至四十一分间的五分钟内,应该只来了林春云一位客人,即便是加上他看菜单的时间,他也不会早于六点三十七分到达苏州面馆。
  林春云的证词,出何黎程医院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六点一刻左右,从那幢医院大门都苏州面馆,走路最多三分钟而已,那么,这期间的二十多分钟,他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街上溜达了溜达么?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足够一个外科医生干许多许多事情了……
  从面馆出来,洛小西并没有立即走向72路公交车站点调查,他在街头站了几分钟,看着医院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洛小西走进了何氏肿瘤医院。
  医院里沉浸在一片安静而诡异的气氛中,各科室的医护人员一上班就被警员吩咐各自留在自己的办公室,等候警方的问话。
  住院部和门诊部在同一幢六层楼内,位于医院大门的左侧,跟手术小楼隔了一个大花坛和一个林荫小路。住院大楼内有二十四小时值班人员,其各楼层和底楼大门都有监控录像,取证容易。
  小西到医院的时候,顾戴跟王立伟正在住院部跟当时的值班医生做调查笔录。
  小西则直接去了当时发生惨案的手术楼。
  手术楼的第三层仍处于警方封锁状态,小西遇到了痕迹科的高有林,他正上上下下忙碌,做进一步补证工作。
  小西叫住他:“老高,我想再看一下何黎程的办公室。”
  高有林点头,正儿八经地:“嗯,成,不过,还是老规矩——我们的现场取证还没结束呢。”
  高有林的老规矩,自然是要求小西处处注意,别给正忙着做痕迹鉴定的警员产生负担和麻烦。
  何黎程的办公室里有三个鉴定科的警员在小心翼翼忙碌着,洛小西进去前,学他们三个的样子,把头发小心地用一次性发套套了起来——在现场勘察结束前,警员是不允许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毛发和指纹的。
  何黎程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办公,置放了办公桌椅,文件柜,电脑,一套小沙发和桌几;里间是个带独立卫生间的休息室,收拾得很是干净,一张单人床,床单洁白清爽,原木色衣橱,简朴大方的梳妆台,书籍磊磊的书柜,还有一套小巧的原木色书桌、扶手椅,除此之外,冰箱,液晶电视,微波炉等电器也都很齐全——看样子,这位离异的女院长平日里确实是以“院”为家的。
  因为勘察技术人员正在里间忙碌,洛小西便在外间四处看查。何黎程的办公台上摊着一本医学杂志,翻开的那页上正是一篇讲述最新肿瘤切除医术的论文,关键部分还有用黑色水笔认真标注了下划线——不知她是不是在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她那个让人厌烦的前夫闯进来了?
  办公室的门内锁没有撬开和毁坏的痕迹,不过,也不能就此判定一定是熟人作案,也许,何黎程认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楼下又有两个值班护士,她根本就不必锁门?
  洛小西一边在何黎程的办公室踱步,一边皱着眉头沉思。
  一个勘察员从里间出来,洛小西叫住他:“小丁,现场垃圾箱有没有招待客人的痕迹?比如说一次性水杯什么的。”
  小丁想了想:“一次性水杯没有,外间桌几下面的几个马克杯都是干净的,摆放整齐,除了死者自己的那只白骨瓷杯,没有其它杯子动用的痕迹;外间垃圾箱有个蓝莓蛋糕的包装盒子,是‘宜芝多’的,是小份的,也许是受害人的晚餐,不像是招待客人的。”
  “包装上的指纹都取了吗?”
  “嗯,已经封样后送回局里了,我们会有人专门做分析的。”
  小西谢过了小丁,继续沉吟着打量何黎程办公室四处,他的视线停在了办公桌上一处如书本大小的长方形的印痕上,眼睛不由一闪,眼光又很快地在室内转了一圈,落在了窗台上一盆兰花上,兰花细长条型的叶子错落有致,碧绿可爱,虽然不是花期,却仍有一股淡雅的草香气氤氲四周,一看就是个名贵的品种。
  小西走过去细看——主人的打理看上去也是很细心的,长方形的紫砂花盆里的土壤细润潮湿,正是兰花最适宜的湿度。
  洛小西戴上手套,将花盆小心地搬下,在办公桌台的印痕上比了一下,恰恰好——这个印痕应该是这盆兰花草的,看来这才是这盆兰花平时所待的位置。
  洛小西又把花搬到了窗台位置,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窗户前,看向窗外,出了一会儿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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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暗涌(4)新版


 洛小西从三楼下来,在二楼的护士吧台,碰见了正从护士值班室出来的甘兰。
  昨夜值班,又受了一场惊吓,洛小西有些奇怪她仍一早赶了来……莫非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甘兰认出了洛小西,立住,点头:“洛警官。”
  洛小西点点头,客气地:“甘护士今天还上班了?”
  甘兰眼眶周围晦暗,精神跟昨晚比很是萎靡,她的口气有些无奈:“我接到了警局顾警官的电话,他要我今天上午一定要来一趟,说是有些问题要问我。”
  洛小西随口应着:“辛苦了。”
  眼睛却看着甘兰手上的一件衣服:“这是你的护士服吧?”
  甘兰点头:“嗯,昨天晚上关窗户的时候弄湿了,我今天带回去要洗一下。”
  洛小西抬头看她:“昨天台风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吧?有窗户没关吗?”
  “是啊,二楼楼梯转角那里的窗户……”甘兰疲倦地揉了下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检查窗户是否紧闭,应该也是值夜护士的工作内容之一吧?”洛小西的口气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可甘兰的脸马上红了,她低下头去:“我下来吃饭的时候,本来是让莉莉检查一下门窗的……也许她忘记了。”
  洛小西声音温和:“所以,你在关窗户的时候,弄湿了衣服?”
  “嗯,是啊,当时雨特别大。”
  “我能看一下那扇窗户吗?”
  甘兰有些不安,却还是很配合地:“嗯,好的。”
  她脚步又轻又快,带着他们去了走廊尽头的楼梯——这是幢老式小楼,楼梯隐匿在转角的墙壁后,在护士吧台位置,并不能看到楼梯。
  小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甘护士,这幢楼应该有电梯吧?”
  “有的,不过是为手术病人特别准备的,平时都有专人管理,下班后电梯就关闭了,同事和病人家属都走楼梯。”
  “这样啊。”小西点点头。
  说话间,他们到了二楼楼梯转角,窗户依然紧闭,今天天气虽然已经大好,可医院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没人会想到有打开窗户通风的需要。
  木制地板上,靠窗台这边水渍虽已经蒸发不见,仍有些潮湿,小西小心地打开了窗户内扣,推开窗户,见外面不远处便是医院是外墙了,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坛。
  洛小西看到了花坛泥土上几个模糊可辨的脚印……
  小西找到了高有林,把在二楼窗下发现的几个脚印指给他看,又让甘兰把当时发现窗开的话又复述了一遍,高有林如获至宝,欣喜万分地找人下去采集脚印。
  他仔细检查了窗户上的搭扣。
  小西淡淡地:“我看过了,是内搭扣,在外面打不开的。”
  高有林:“那么,很可能是凶手杀害了何黎程后,从这里跳窗逃跑的……这几个脚印很可能就是突破性的重要证据——幸亏你早察觉到了,否则,今天天晴上一天,地上什么痕迹都会看不到了。”
  高有林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奔下楼梯。
  在洛小西和高有林说话的时候,甘兰一直站在窗户的一侧,看着楼下的警员们对着那几枚脚印忙活。
  洛小西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问:“甘护士,你对这些脚印,有什么看法吗?”
  甘兰吓了一跳,脸色慌张地:“啊,没……我没看法……”
  她强自镇静下来:“我是在想,也许我昨晚就应该想到这件事的……”
  “你当时有没有觉得窗户开了,有点奇怪呢?”
  “这个……没有吧……我还以为是谁忘记锁上搭扣,窗户给风吹开的……”
  “这是在你巡视完了一楼后发现的?”
  甘兰点头:“是……我当时衣服湿了,所以三楼的巡查就让丁莉莉去了,不然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这样啊。”小西面色平静地。
  丁莉莉说甘兰逼她去的三楼,语气怨愤,想来甘兰也能想到丁莉莉会抱怨这一点,才找机会向警方解释一句的吧——由此可见,这个甘兰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洛小西对她微微一笑:“丁莉莉今天来了吗?”
  “没有,今天那位顾警官也给她打电话了,她请假了,是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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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9 07:50: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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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莉莉家住的是个老公房,一梯八户的那种,虽然是上班时间,可居民楼里还是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居民不是退休在家的老头老太太,就是下岗职工,闲人很多,大家都用好奇而敬畏的眼光,看着一身警服的洛小西。
  丁莉莉的妈妈没去上班,请了假在家里陪女儿,小西来了后,这位妈妈自动地把小客厅让给了警察和女儿,自己则回避到了唯一的内室里。
  洛小西看着萎靡不振的丁莉莉:“丁小姐,打扰你休息,真不好意思——你今天请了病假?”
  丁莉莉撅了下嘴巴:“刚刚经过那么吓人的事情,我头疼得很……如果警察还要了解什么情况,不是还有甘兰呢吗?!”
  “嗯,我就是从甘兰那里过来的,有些情况要跟你核实一下。”
  丁莉莉眼光闪闪,对眼前这位英俊的警察瞟了瞟去,略带天真地:“是不是你们在怀疑甘兰啊?”
  洛小西微微一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刚才说核实……”
  “这是警方的例行程序。”
  “哦。”丁莉莉的语气中甚有失望之意。
  洛小西不动声色地:“既然说到了甘兰,我就问一下关于她的问题吧——甘兰跟院长的关系怎么样?”
  丁莉莉嘟嘟嘴巴:“就那样吧——就是员工和院长的关系咯,甘兰不是很喜欢说话,院长平时很严肃,不怎么搭理人……我没见院长怎么注意过甘兰,反正我们的上司是护士长,跟院长隔得远呐。”
  丁莉莉眨眨眼睛,有些得意地:“不过,我跟院长能常常说上话哦。”
  “哦?”
  丁莉莉很喜欢跟这个帅警察说话:“呵呵,我这个实习护士,基本上都是做前台的工作,给大家订工作餐、转电话、发送报纸信件什么的,院长的报刊和信件,我每天要送二趟呢。”
  “直接送她办公室?”
  “是啊,如果何院长不在,我就直接搁她桌子上。”
  洛小西平静地:“那么说,何院长的办公室平时不上锁的?”
  丁莉莉耸耸肩:“嗯,她不上锁——起码办公期间是这样——这里不是住院部,除了做手术的病人,就是医生了,其它人不会到这里来的。”
  “何院长经常会留宿在办公室吗?”
  丁莉莉:“一周有三四天吧,一般都是下午做手术累了,她就懒得再开车回家了。”
  何黎程的家在城的另一边,需要过江,开车虽然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要遇到堵车,还是会耽搁不少时间的。
  洛小西依旧是很平静的口吻:“你们院长在医生们中间,口碑怎么样?”
  丁莉莉眨眨眼:“你是说她的人缘?院长人缘很好……虽然我觉得她有点太严肃了,对人冷冷淡淡的,可是,那些工作了好几年的老员工都说院长人不错,慷慨大方,给我们的工资奖金都算是同行业比较高的标准,福利也不错,每年都有带薪假期和旅游机会……”
  洛小西直接问:“她在医院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在医院的好朋友?我刚才说了,我们院长对人有点冷淡,好像没有特别跟什么人要好……”丁莉莉犹豫了。
  “那肯定有人跟院长工作关系比较密切吧,比如说,经常往她办公室跑的人?”
  “哦,最经常去她办公室的,应该是我们外科副主任,池医生了吧,不过,那是因为他跟我们院长有些亲戚关系,不能算朋友。”
  莉莉很认真地咬文嚼字。
  “他经常去院长办公室?”
  “反正我送报纸的时候,有几次都发现他待在院长办公室。”
  “他跟何院长是什么亲戚?”
  洛小西把“池医生”三个字记了下来。
  丁莉莉想了想,犹疑地:“我好像听人说池医生是院长的表妹夫吧……我也说不准……池医生跟何院长很像的,哦,我不是说他们长得像,我是说脾气像,他在医院里也独来独往,整天不太声响,除了跟院长说上几句,对别人都不太理睬。”
  表妹夫?这算什么亲戚……也许是由院长的介绍,娶了院长的表妹?
  “他是外科的副主任?”小西又问。
  “嗯,是,池医生是从海外留学回来的,手术做得很漂亮,他很忙的,几乎天天都有手术安排,好多病人家属专门指定,要求他主刀。”丁莉莉与有荣焉地眨着眼睛说。
  “那你们的外科主任呢?”
  “外科主任是挂名的,他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一周就周六来我们医院坐班一天,我们跟他不是很熟——嗯,他姓付,带个眼镜,五十多了,头顶光光的,笑起来眼睛一条缝,呵呵,大家都叫他付教授。”
  洛小西点点头,这种名专家走穴坐诊制度,在H市很普遍,大医院的专家,跟私立医院协议好了,每周来一天坐诊,在私立医院来说,是提高了私立医院的专业水平,在专家来说,是创收和扩大社会影响,彼此双赢。
  “付教授跟院长关系怎么样?”
  丁莉莉想了一会儿才说:“嗯,还行吧,反正何院长对付教授一直很客气,付教授也一直笑咪咪的——呃,他对谁都是笑咪咪的。”
  “他也在你们这里给病人做手术?”
  “哦,付教授手术做的少,他一般都是坐诊替病人看片子,不过,要是有什么背景硬的关系户托人找他,他也会做的。”
  “你们这里的三十多名外科医生,是归池医生管还是归付教授管?”
  “他们俩都不管的,池医生从来都是自己做自己的手术,从来不管别人的事,付教授更别说了,他一周才来一次,还是周六,我们这里很多医生估计他都不认识的……我们做手术的医生,都归院长自己管,谁要是有事请假,或者是有什么麻烦了,都是直接找何院长的。”
  洛小西:“有什么麻烦?比如说?”
  丁莉莉揉揉太阳穴,大概是觉得这个警察的问题真是好麻烦:“这个么,比如说我们这里有个实习医生要跟上大学的女朋友结婚,学校不肯开证明,院长帮他找得学校领导……还有,那次刘医生开车撞了人,被吊销了驾照,也是院长出面帮他摆平的。”
  小西点点头,看来,这个何院长看来活动能力挺强,对员工也算得上是关照有加,着意拉拢。
  丁莉莉叹口气:“我们医院上下其实对院长都特别敬佩,特别服帖……她真是个很好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变态恶毒……”
  丁莉莉说到这里,还抽了一块纸巾,擦了一下假想中的眼泪,不过,这个年轻的帅警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对年轻女孩子的眼泪予以劝慰和同情,他还是那么平淡着声波:“你们院长这么口碑那么好,医院应该没人对她有意见吧?”
  丁莉莉抬起头,想了想:“哦,意见啊……医院里倒没有,不过,被院长赶出医院的,大概有那么几个心里不舒服的吧。”
  “赶出医院?为什么?”
  “我们医院是末位淘汰机制,上岗的医生每年都会经过内部评比和打分,分数最低的那个就被淘汰了。”
  小西扬扬眉毛:“那个也不能说是被院长赶出去的吧?只能说自己技不如人了。”
  丁莉莉抓抓头发,有些纠结地:“我也不太懂,反正是每年每个科室都会报上来一个人名,院长有最终决定权,她有时候会再给末位淘汰的那个人一个机会,比如说调换个岗位,再加强点培训什么的,只有少数情况下,才会直接把人辞退……”
  小西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些没有被院长豁免,而直接被辞退的,也许就会对院长的见死不救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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