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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夜不语诡秘档案 901 锈红床》--或许,你会不敢再上床(完结)作者:夜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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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 签到天数: 80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9-19 15:2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百日药

    积贫的人声音很小,小到没人能听得到。而真正贫穷的人,别说打悲情牌了,他们在所有地方都是低声下气,默默无言的。
      
    同样的,一个房间,从它的装潢布置,家居摆设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家庭状况以及性格。404号房的主人显然就是积贫的人,屋子没什么装潢,四面墙只刷了一层石灰。家具也是用了许多年。
      
    我细细打量房屋,分析道:「房子的住户应该是个老年人,家境不好。但这栋大楼位于板城市中心,房价不便宜。难道是拆迁户?」
      
    「很有可能,老年人嘛,穷怕了。哪怕拆迁了有了钱,也节俭得很。」荣安安撇嘴。房里油腻的中药味铺天盖地,比刚刚浓得多。
      
    女孩闻了闻,不解道:「中药味哪来的,好像有人在熬中药。」
      
    「在厨房里!」我浑身一抖,耳朵里分明听到厨房传来了咕噜咕噜,水沸腾的声音。
      
    我们对视一眼,连忙跑进厨房中。只见刚刚肮脏的冰冷厨房,灶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个砂锅正炖煮着。浓浓的腥臭中药味,便是从砂锅里不断传出来。
      
    荣安安吓得哆嗦起来,难以置信道:「不对啊,我们一直在玄关。离厨房的门不远,如果真有人穿过餐厅走到厨房,怎么可能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而且,我们那么大两个人站玄关前,那人又怎么看不见?这药,究竟是谁煮的?」
      
    我喉咙干涩,不由吞下一口唾液:「搜一搜房子。既然那个人躲着我们,肯定是有问题。谁见到自己的屋子里出现了两个陌生人,哪怕不会害怕的尖叫,也不可能冷静地自个儿跑去煮中药。」
      
    「我害怕。」荣安安有点不敢。
      
    「那妳待在厨房,我自己去找。」我见她吓得够呛,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搜索房子。刚准备往回走,突然,我的脚步停住了。
      
    自己扭过身体,几步走到灶台前,往砂锅里看了几眼。顿时脸色大变的「唰唰唰」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了?」荣安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也抽过脸朝砂锅里望。偌大的砂锅里煮着许多她不认识的中药,最重要的是,中药里竟然还掺杂着大量动物的内脏。难怪飘飞在空气里的气味,会又油腻又奇怪。
      
    女孩虽然觉得中药里煮内脏有些怪异,但更奇怪胆大的我为什么会被吓到。
      
    「这是,百日药!」我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外流。
      
    百日药,这绝对是自己曾经在杨俊飞的侦探社收集到的一篇文献中记载的百日药。
      
    难道户人家居然在煮百日药,他是要干嘛?
      
    「这里不能久留!」我没时间解释,一把抓住荣安安的手就朝厨房外的阳台跑去。自己想要重新爬回天然气管路上,哪怕是挂在无限高逃不脱的大楼外墙上,也比在这房子里强得多。
      
    拽着不解的荣安安,我看到了阳台栏杆上的豁口,伸手正想要抓到阳台外的黄色天然气管。可手竟然抓了个空。
      
    天然气管路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无论我如何抓,都没办法抓到。管路彷佛镜花水月,幻影似的,从我的手里不停地穿过。
      
    我抓了好几分钟,终于放弃了。颓然的有些不知所措。
      
    「百日药到底是什么,看把你吓得。」荣安安抽空问了一句。
      
    我看着她,摇摇头,没解释:「现在说不清楚,妳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
      
    无奈的我们,离开了厨房,又一次来到客厅中。
      
    客厅还是那副老旧残破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装饰布满了视线里所有的空间。压抑的屋子内,一个简易的架子上摆着一台黑色的老电视。这台电视起码有三十年历史。电视的上方,摆放了一张照片。
      
    看了照片一眼,我顿时被雷击中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照片是裱好的全家福,经过十多年的岁月,已经泛黄。四个人并排站着。看样子是三代同堂。中间的中年夫妻样貌平凡,哪怕是笑,也笑得极阴沉。似乎生活的压力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后方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没有笑,低着脑袋。
      
    电视下方,还有两张遗像。分别是中年夫妻那两口子。照片看起来颇新,中年夫妻可能才过世一两年。
      
    可是最令我惊讶的是站在照片最前边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我见过,就在昨晚这栋搂的附近。她破布似的脸以及狰狞的表情,让我记忆深刻。当时我下意识地追着她,却被她发现了,用砂锅里的药泼我。
      
    现在想来,这里应该就是那老太婆的家。老太婆在家里煮好百日药后,就拿了喝完的药渣偷偷撒在路上让人踩,希望将病气传给别人。
      
    百日药。如果她煮的真是文献记载里的百日药。那机场踩到药渣的家伙,死得不冤。也难怪本地人一脸恐惧的慌。想来踩到药渣后惨死的事,这些日子中已经发生了好几起。
      
    百日药,顾名思义,要煎百日、熬百日、丢百日。就是不知道,老太婆的百日药,今天是第几日!
      
    「对了,既然门走不了,我们可以敲玻璃。」荣安安看着客厅边上的窗户。大片的落地窗户外就是城市繁华的街道:「这是四楼,如果运气好,楼下有雨棚什么的。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
      
    「这个可以一试。」我觉得这方法可行。毕竟相比待在一个煎着百日药的封闭屋子里,跳楼要好得多。
      
    我们越过客厅,来到落地窗前。楼下熙熙攘攘,早起的车辆和来往的行人在路上穿梭着。街上小贩在叫卖,匆匆的上班族在买早点。这一层薄薄的中空钢化玻璃,可笑的分隔开了生门与死门。甚至就连声音,也隔绝得干干净净。
      
    由于客厅窗户朝外面向人行道,临街的一楼变成了商店。404房外竟然真的有厚厚的雨棚。算起来,大约只有三公尺,哪怕直接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受伤。
      
    荣安安大喜,连忙跑去厨房找到一把砍肉刀,正要用力砸开玻璃。突然,被我一把拽住了胳膊。
      
    「夜不语先生,你干嘛拉我?」她诧异地问。
      
    我脸色凝重地指了指落地窗户的一角,只见上边用血红色写着两行字,「不要打破窗户。千万!」
      
    第二行字写着,「想活命,逃上床。」
      
    字,是用血写成的。血迹很淡,在玻璃上不太显眼,所以我们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两行字的字迹不同,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两个人,不久前还困在这房子中。
      
    待在屋子里,写出这两行字的是谁?是屋主老太婆和她的孙女?转瞬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人的性格和性别,可以在字迹中展露无遗。写字的两人,明显是两个年轻男性。
      
    也就是说,屋里,还有别人?
      
    我正思索,荣安安也没闲着。她瞥了瞥窗户上的字,一咬牙:「只要敲碎窗户赶紧跳出去,哪怕有危险,速度够快就没问题。再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了。」
      
    说着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不管不顾的一刀砍在了玻璃上。巨大的响声将我吓清醒:「妳在干嘛?」
      
    「砸窗户啊。可够结实的。」女孩刀不停,砍在钢化玻璃的边缘。只听「劈里啪啦」
      
    一阵脆响,整面玻璃都碎掉,露出了可以容纳成人通过的偌大豁口。
      
    还没等荣安安高兴,猛地,异变突生!
      
    风,不知从哪里窜来的风,突地从豁口外吹了进来。狂风肆虐,吹得人站不住脚跟。荣安安的秀发被吹起,在狂风中胡乱飞舞。她柔嫩的脸部皮肤也被风吹得变了形,女孩艰难地对我说什么,但是风烈得就连声音都吹散了。
      
    我大概看懂了嘴型,意思是叫我赶紧跳出去。
      
    女孩转身,跳进了落地玻璃上的豁口。她跳离了这栋可怕的大楼,纤柔的身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这才往下掉落。
      
    三公尺高,应该不到一秒她就会落到塑料雨棚上。女孩雀跃着,欣喜若狂,满脸劫后余生的笑。可她的笑只一秒钟,就凝固了。
      
    她惊恐起来。
      
    往下落的她,被狂风裹挟着,竟然将她往上吹起。吹回404号房的窗口。她在空中拚命地挣扎,想要脱离风的影响,她想要掉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风将阳台的老旧窗帘吹出了豁口。
      
    暗沉肮脏的窗帘犹如拥有生命般,舌头似的拽住了荣安安的腿。借着将她一边卷一边往回拉。不多时,窗帘就将荣安安裹成了粽子,拖回了404房的客厅中。
      
    瘫在地上无法呼吸的荣安安在帘子内使劲儿的扭动,身体扭曲,如同丧尸片中的怪物。她发出痛苦的闷声闷气。
      
    我连忙吃力地抵抗着狂风,靠近她,用力撕扯她身上的窗帘。帘子裹得非常紧,而且里边的女孩越挣扎,窗帘将她裹得越紧。
      
    我无论如何扯,都没法扯下来。最后心一横,掏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准备将帘子割开。
      
    刚割了一刀,帘子里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那刺耳的吼叫就连狂风的呼啸都压制不住。大量黏稠的血,从帘子破口处涌了出来。风中的血腥,臭不可闻。
      
    「我擦,不会割到荣安安了吧?」我吓了一跳,总觉得不太对。自己割得很小心,而且避开了要害,专门割女性曲线上最容易留下空隙的地方。简单说,就是两个胸部之间。
      
    里边的荣安安不再挣扎,她的胸口一起一伏,明显是因为有空气流入,在喘息。
      
    她没受俺。可那声尖刺的叫声,到底是谁发出的?我的手没有因为自己的思索而停卜,对着窗帘又割了一大刀。
      
    刀刺破了窗帘的布料,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受伤尖叫。
      
    我的手一抖,是窗帘在叫!没有生命的窗帘,怎么会受伤,怎么会拟人的大叫?这不科学。
      
    我打了个冷颤,没理会大叫的窗帘。风更加大了,大得我站不稳脚。我二一添作五将窗帘彻底割断的瞬间,更加大量黏稠的血液,从窗帘中涌出,流个不停。靠近窗户的客厅地面上,全是腥臭的血。更多的血被风一吹,吹进了厨房里。
      
    煮着百日药的砂锅,依旧「咕噜咕噌」发出煮沸的声音。完全不受狂风的影响。我将荣安安从不断涌血的窗帘碎片里扯出来,她用力呼吸了一口气后,咳嗽了几下。
      
    女孩浑身都染满了腥臭的血,但诡异的是,当自己把荣安安拉离窗帘后,那些血彷佛也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般。开始从女孩的脸部,裸露的手脚皮肤,以及衣服上往下流。
      
    大量的血迹,虫子似的涌到地上,想要爬回窗帘的破口处,但是风实在太大了,吹着那些血吹入厨房的砂锅中。
      
    我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刚刚还肮脏不堪的荣安安变干净,污秽的血迹,竟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半点。这一幕幕,完全在挑战我的理智和物理常识。
      
    荣安安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差点,死掉。呼,夜不语先生,谢谢你又救了我。」
      
    我惊诧的眼神从她窈窕的身上移开,望向风吹来的豁口。一玻璃之隔的室外,明明那高达八、九级的狂风,就是从外界吹来的。可外边的行人和小摊一派心平气和、歌舞升平的和平模样。就连楼下的行道树的叶子,也只是懒洋洋的动弹了几下。
      
    外界只和微不可闻的弱风。可屋子里的狂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屋里屋外有强烈的气压差?导致大气压作用,空气再往屋里倒灌?
      
    我在狂风中下意识地向后望了一眼。客厅通往厨房的门开着,厨房通往阳台的门也开着。既然室内外本就没有封闭,鬼扯的大气压强。
      
    风,他奶奶的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大?
      
    客厅中的我们已经在狂风中站不稳了,风在不停地将我们往厨房吹。客厅中的家具也在狂风中颤抖、移位。
      
    「夜不语先生,我扛不住了。要被吹走了。」荣安安颤颤巍巍地拚命抓着我的胳膊。
      
    我拚命压低身体,想要趴在地上减少被风吹的面积,减少作用力。但就算整个人趴在地上了,仍旧在风中不断向后退。
      
    有人说如果风够大,那风,就可以将你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带走。这一刻,我信了,风中的我们开始逐渐虚弱,难以呼吸。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风里不停流逝。
      
    我和荣安安被吹到了客厅边缘靠近餐厅的位置。女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餐厅中沉重的餐边柜的柜脚。
      
    风将我们吹横过来,两个人的拉扯力把老旧的餐边柜折腾得吱吱作响。没多久餐边柜就「轰」的一声倒下来。险些砸中荣安安的脑袋。荣安安吓得不轻,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都惊呆了。
      
    餐边柜后边居然是中空的。两具红色的尸体没了阻碍,倒在了地上。尸体生前死得极为凄惨,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手紧紧抱在胸前,似乎想要拚命阻止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自己。
      
    「他们的皮,他们俩的皮去哪儿了?」荣安安吓得在风里用力抓着我,八爪鱼似的用四肢紧紧将我抱住,朝我怀里躲。
      
    风将我们吹到了餐边柜前,有柜子的阻拦,我们算是进入了一个死角里,暂时安全了。我直盯着身旁的两具尸体。这两人都是男性,他们的皮肤没有了,被什么东西剥离得干干净净。而且整具尸体上,看不出剥皮的伤口在哪。
      
    感受着那越发肆虐的狂风,一个疯狂的念头不由得涌上了脑子,止都止不住。
      
    「这两个人身上的皮肤,是被风吹走了。」我头皮发麻,沉声道:「他们,恐怕就是在窗户上写字警告的人。」
      
    荣安安全身发冷,「怎么可能,风再大也不可能把人皮从人身上剥掉啊。皮肤又不是衣服。」
      
    「妳看周围。」我指了指房间内的景象。
      
    屋子里的一切,都在被风剥离。先是刷得不够牢固的油漆,再是屋里的家具。它们都被风吹起,砸入了厨房里。厨房中的餐具被砸得劈里啪啦作响,可那口煮着百日药的锅,却完全没受到影响。
      
    接着窗户玻璃也被风吹碎了,被风席卷着在空中飞舞。甚至就连屋里的墙壁,也被风碾碎成一块一块沾着水泥的砖头,一股脑地砸入厨房。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震撼的末日景象。命悬一线的餐边柜,在风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散架了。
      
    不能再躲下去。当风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吹走后,或许我们的命运也一目了然——被吹走皮肤,惨死当场。自己可不希望活生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皮被吹掉,像那两个年轻男子一样——抱着胸,拚命阻挡皮肤吹离。
      
    这惨状比死,更加可怕。
      
    「逃到床上去。」我想起了玻璃窗上的第二个警告,大声对荣安安喊着。
      
    荣安安怕得浑身发抖,「可是床在哪里?如果我们逃到床上,会不会又陷入804号房那样的僵局,没法逃掉?」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上床,就得死。逃上床,至少暂时还能活命。」我拉着女孩,挣扎着在地上爬行。
      
    贴着地面的风,稍微比空中小一些,也不容易被头顶飞舞着的家具墙壁碎块打中。我的皮肤隐隐作痛,那股邪风,似乎真的有将人皮肉吹走剥离的能力。
      
    404室的格局和804室一模一样。我和荣安安用尽力气朝卧室的方向爬。空中黑压压的,屋里所有的墙壁和家具都被吹离原本的位置,就连刚刚赖以维命的餐边柜也不例外。
      
    我们艰难地爬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房子里没了墙壁还是有个好处,就是视野开阔,我能看到斜前方有一个古红色的影,在风中屹然不动丝毫。
      
    果然,哪怕是404室的床也变异了,屋中发生的一切,恐怕和那张床脱不了干系。「用力爬,快到了。」荣安安担惊受怕了许多天,吃得也不好,在用力爬的途中慢了下来。我连忙连拖带拽,大声鼓励她。
      
    当我们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终于爬到那张古旧的红色老床上时。自己和荣安安,脑袋一懵,呆在当场。
      
    风在我们爬上床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可是,这一刻,我脑子里的惊恐,却更加强烈了。
      
    床上,竟还有两个人。两个我们无比熟悉的人。那两人,居然就是另一个我,和另一个荣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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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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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19 15:2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都市传说传言,世界上会有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见到了另外两个,你就会死掉。这传说不只很莫名其妙?而且非常的伪科学。
      
    但是当我和荣安安费尽千辛万苦,爬到了404号房的床上时,却见到了两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那两个人穿着和我们同样的衣服,相貌、发色、发型,就连爬天然气管路摩擦出的伤口位置,都全部相同。
      
    我们四个人在那张宽一百八十公分的陈旧床上大眼瞪小眼。显然四个人都同时被对方吓到了。
      
    「妳是,我?」我对面的荣安安对我旁边的荣安安说。
      
    而我对面的我,则和我的动作一样,不断地打量着对方,审视着互相之间有什么区别和破绽。
      
    诡异的狂风,已经将这间不足七十平方公尺的屋子刮得空荡荡的,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墙壁,全都没了。
      
    从卧室到书房到客厅,一切都一目了然。只有到这个时候,人才会觉得接近七十平方公尺的空间极大,大得无所适从,大得令人恐惧。
      
    偌大的空间犹如拆迁工厂,只剩下一张破旧的红床,床的斜对面十公尺远的灶台上,仍旧煮着药。那「咕噜咕噜」的煮沸声,听得人心情烦躁。
      
    「我是我自己,妳是谁?」我身旁的荣安安不解地问我对面的荣安安。
      
    我几乎要被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女性声线弄晕了。自己在心里默默地将对面两人取了临时绰号,荣安安二号以及夜不语二号。
      
    我没有在荣安安二号和夜不语二号身上找到任何破绽。同样的,夜不语二号,也没有发现我有问题。我们都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吭。
      
    但是荣安安与二号倒是一边相互戒备着,一边交流起来。
      
    「我是真的荣安安。」荣安安二号指着自己的脸说。
      
    「我才是真正的荣安安呢。」荣安安也指着自己的脸,犹如在照镜子。她们脸上因为狂风刮伤的地方,都相同。
      
    不同的是,夜不语二号和荣安安二号,比我们先逃到床上。不,如果他们是假的。那么极有可能,他们从来就没有下过床。他们是从这张床上长出来的,是床给我们的幻觉。
      
    我能确定,自己是真的自己。但是荣安安和荣安安二号,到底谁是真的,这时候我不确定起来。毕竟虽然在404号房她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但我的视线没有一直留在她身上。女孩被掉包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两个荣安安在一旁喋喋不休,不停地拚命想要证明自己是真正的自己。
      
    夜不语二号终于开口了,「咱们也聊聊吧,你们比我们晚一步到床上。具体的说,是晚了十四秒。这十四秒前的事,跟我说说。」
      
    我冷笑一声,「如果你真的和我有同样的思考方式,就知道我不可能跟你讲。」
      
    夜不语二号点点头,「那就一起开口。将如何去804号房,如何来到这张床上的经历,都讲一次。」
      
    我没吭声,夜不语二号也没吭声。空气寂静了五秒后,我们同时开口。同样的磁性声音、同样的语速。同样的经历在我们的嘴中缓缓叙述。两人的语速像是在赛车,有时候我故意说慢一些又故意快一些,而夜不语二号也同样如此。
      
    讲得慢,是为了防止对方故意复述我的话。讲得快,就为了向对方证明自己确实是真的。
      
    当两人同时讲到看到我们双方时,我和夜不语二号都停住了嘴,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经历,就连措辞和思考语气都如出一辙。镜子两面的我们,竟然以相同的速率讲了二十几分钟。
      
    我们,都无法怀疑对方的真实性。甚至开始了自我怀疑。可按照经历,我们原本应该以同样的速度爬到床上。但是双方之间,却差了十四秒。这失去的十四秒,恐怕就是关键所在。
      
    明明我比夜不语二号的经历多了十四秒,不过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这十四秒,究竟干了什么,用在哪些地方。
      
    这十四秒,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擦掉了。
      
    「我们都无法证明,对方是假的,或者自己是真的。」夜不语二号叹了口气,脸色凝重,「804号房,在荣安安身旁潜伏了足足三天的彭东、贾琴等人。明明在三天以前就已经死了,可他们在床上却保有从前的记忆和模样。这就意味着,哪怕我们明明知道床上的四人,有两个肯定是床的超自然力量创造出来的假人。但却难以论证。」
      
    「除非找到那失去的十四秒时间。」我看了他一眼:「假如床创造人,是需要时间,而那时间恰好就是失去的十四秒的话。那么床上的你和荣安安,比我和荣安安先到十四秒,也就多出了十四秒。有极大的可能,这张床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将你们制造出来的。」
      
    他摇头,「同样的说法。你比我们晚了十四秒。同样比我和荣安安多了十四秒。这空白的十四秒,你们被制造了出来。这是有先例的。在804号房中,荣安安亲眼看到贾琴被人头怪咬中。但是完好无损的贾琴之后也逃到了床上。所以说,床制造假人,并不需要在床上。在房间中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我们用语言相互拆解着对方的破绽,但是由于思考方式确实相同,很快就陷入了死角中。
      
    这时,荣安安突然指着对面的荣安安二号说:「夜不语先生,我已经明白了。她是假的!」
      
    「证据呢?」两个我同时向她望去,两束眼神凝固在她脸上。
      
    被若有实质的四只眼睛盯住,荣安安脸有些泛红,开口道:「我有证据!当然有。」
      
    我和夜不语二号有些诧异,看这个女孩的模样,似乎她真的找到了什么无可辩驳的证据。
      
    「我一直在想,虽然这些床能制造假人,但似乎都需要参照物。无论是模样还是记忆,都被复制了。唯独有一样东西,它或许复制不了。」荣安安大声道:「那就是,气味。」
      
    「气味?」两个我都皱了皱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
      
    「对,就是气味。我和那个假荣安安的气味,不一样。」荣安安指着荣安安二号。荣安安二号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迷惑道:「我的味道和妳不一样?对啊,妳是假的,怎么可能和我的味道相同。」
      
    「夜不语先生,你仔细闻闻。不止是那个女人,另一个夜不语身上,都有同一个味道。」荣安安朝空气里闻了闻,之后脸色大变,惊恐地离开我,朝夜不语二号爬过去:「那是,你提到的,百日药的味道。」
     
    油腻的百日药,仍旧在十公尺远外的火中沸腾着。那股恶臭的中药味,独特的萦绕在屋子里。
      
    夜不语二号也朝我闻了闻,点头:「确实,你和我身旁的荣安安,有同样的药味。」
      
    我愣了愣,低头闻了荣安安二号,又闻了闻自己的腋下。突然苦笑起来:「果然如此。」
      
    百日药的味道浓烈无比,自己没有接触过药,但是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中药气味。这很令人费解。因为哪怕是短时间接触那种药,人体也不可能挥发出那么大的气味。除非是在屋子里待得久了,药味已经入体了。
      
    这屋子里的床,就算超自然力量再神奇,也不可能凭空造人。造人需要物质;而这屋里的东西,浸泡在百日药的油腻味中久了,自然不论变成什么模样,都会带着那股中药气息。
      
    所以,无论如何想,自己和同样带着药味的荣安安二号,其实都是假的。
      
    我苦笑地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居然是假的你。」
      
    夜不语二号也叹了口气:「其实跟你聊天,挺开心的。」
      
    我笑了,「废话,跟自己聊天,怎么可能不开心。何况,你又不是假的。」
      
    夜不语二号环顾了四周一眼:「既然已经能够确定真假了,如果你真的有我的思考方式,应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我挠了挠脑袋,「当然知道。虽然我是假的,不过我现在还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法会被这张床改变。我会尽可能,送你离开这房间。」
      
    说完,我一把拽住了荣安安二号。这个女孩惊惶失措,不断地挣扎,甚至想要咬我的手腕让我放开。
      
    我被她咬得鲜血直流。自己没有放手,死死地拽着她。荣安安二号哭着,吼着:「夜不语先生,你要干什么。我真的是真的荣安安,不是假的,她才是假的。」
      
    「我知道妳一时间接受不了,放心,一会儿就结束了。」我将她拉到我身旁,拉到近在咫尺的位置。
      
    她看了我一眼,拚命摇头:「不要,我是真的。真的。」她泪流满面。
      
    我对夜不语二号以及荣安安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下床吧。」
      
    「风太烈了,就算我们趴在地上,恐怕也只能坚持十秒钟。」夜不语二号看着屋里肆虐的风。床上的空间犹如拥有一层磁场,将狂风隔绝在外。内部云淡风轻,可外部残留的家具以及墙壁残骸仍旧被风卷在空中飘飞不休:「超过十秒,不是被风吹得血肉分离,就是被风里的残骸砸死。」
      
    我沉吟片刻:「如果这里的床和804号房的那间一样,那么十秒钟够了。我能让404号房的诡异力量,暂停至少两分钟。」
      
    「两分钟够了,我们能逃脱。」夜不语二号思忖道。
      
    我拽着呼天抢地的荣安安二号,夜不语二号拉着刚刚还在我身旁的荣安安。我和真的我,没有再开口。两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了对方一眼。
      
    「我很开心见到你。」他对我说。
      
    我笑,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条缝。自己,同样是真的很兴奋能见到另一个自己。无论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看着另一个我,拉着荣安安跳下了床,趴在床沿下方。
      
    我一下床,就爬在了床沿下。风比刚刚更加的疯狂,自己和荣安安险些被吹走。我抬头看了一眼,床上假的我。他嘴角依然带着笑容,很坦然,哪怕明白下一刻就是他自己的死期。
      
    这就是我,不畏惧死亡。只要死得其所。
      
    「该来的,就来吧。」他见我们下床后,立刻掏出了一个复古打火机。以极快的速度将打火机里的煤油倒出来,洒在了床上,他自己、以及荣安安二号的身上。
     
    之后,对着我最后笑了一次。那笑容,我这辈子恐怕也难以忘记。
      
    他点燃了打火机,扔在泛着白的红色旧床上。火迅速燃烧起来,在荣安安二号刺耳的惨叫声中,火焰淹没了假夜不语的身体、他的鼻子、他的眼、他的发梢。也淹没了假的荣安安,也淹没了床。
      
    大火猛烈的燃烧。床下的我们被狂风撕扯着,被炙热的火熏烤着。意识都快要模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自己感觉周围的风似乎小了许多。
      
    睁开被烟熏得发痛的眼,耳畔已经没有了声音。风,显然是快要停歇了。火,越燃越狂,将床整个吞噬。床一点一点地被烧成灰烬,风,终于完全停住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被风吹到空中的杂物开始劈里啪啦地往地上落。
      
    根据804号房的经验,这栋大楼房间里的床虽然会被毁掉,但由于并不是主要的超自然力量来源,所以在烧毁后,还会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但是毁掉和重构之间,大约有几分钟的间隔。那个间隔期,房间里的超自然事件,应该也会趋于停歇状态。
      
    我无法确定,那段间隔期究竟有多久。所以假夜不语牺牲自己为我争取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需要牢牢的珍惜。
      
    自己感觉到没危险了,抓着荣安安拔腿就跑。根本来不及在乎从空中落下的破碎家具和墙壁碎块会不会砸中我们。
      
    我拚命地朝大门跑去,脚步不停。
      
    「那扇大门不是被砖墙封闭了吗,我们干嘛朝那儿跑,为什么不从窗户跳下去。」荣安安被我拖得气喘吁吁,大声问。
      
    我来不及解释,一边躲避掉落的杂物,一边疯狂的和时间赛跑。终于,到了大门前。我深吸一口气,将门拉开。
      
    门外空荡荡的走廊,露了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堵住门的砖墙。荣安安看得目瞪口呆。
      
    「赶紧出去。」我一把将她推出门后,自己也几步跨出了大门口。在出门的一瞬间,自己回过头看了一眼404号房里面。
      
    隔着门,一切东西都在倒带。屋里被烧毁的床,一点一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被风吹烂的家具、布料、就连墙壁,都开始快速地彷佛时间倒流似的,变回了原样。
      
    不同的是,床上空荡荡的,多了一具烧得蜷曲的尸体,和一堆烧焦的木制品。那木制品哪怕被烧得面目全非,我也熟悉得很。
      
    竟然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没等我看清楚,门「啪」的一声,自动合拢了。
      
    门外是沉默的走廊,熄灭的灯静谧无声。只有一丝白日的阳光从电梯间尽头的小窗户外透进来。
      
    「得,得救了。」荣安安双脚发软,毫无淑女风范的靠坐在地上。
      
    「别松懈,谁知道这栋楼里还会出什么妖蛾子。」我丝毫不敢懈怠,整栋大楼的电力设施都出了问题。
      
    电梯间的灯不亮,就连电梯按钮也闪烁着怪异的光。我按了向下的按钮,没反应。「走楼梯。」我对着荣安安招招手,推了推楼梯间的安全门。还好,门开了。
      
    幽暗的楼梯往下不断延伸,如同怪物的舌头,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只有四层楼,楼梯间里更不可能有床。应该是安全的。
      
    我将手机拿出来,打开手电筒模式。自己扫了屏幕一眼后,暗暗摇头。自从八十八分钟前我回了林晓薇的简讯后,这两个女孩就再也没有跟我联络过。也不知道她们那边的情况是好是坏。
      
    手机LED的光刺眼明亮,但是却刺不破楼梯间的黑暗。光照出没多远就遇到阻拦似的,被压抑住了,我几乎看不清三公尺外的情况。
      
    自己和荣安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从四楼走到三楼。突然,荣安安侧着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夜不语先生,你听。有没有觉得哪里有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女孩有些害怕,偷偷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顿时停住了脚步,仔细的分辨。这死寂死寂的楼梯间里,除了我们外,一个人也没有。明明一墙之隔外便是热闹的人行道,可是我却什么声响也没听见。
      
    自己刚想摇头,荣安安突然疑神疑鬼地大喊道:「在后边。」
      
    我一吓,立刻将手机的光朝后方扫去。背后空荡荡的,除了向上的阶梯外,一个鬼影子也没有。
      
    「没东西啊。」我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啊!有东西,真的有东西,刚刚有东西从我身旁跑了过去。」荣安安再次大喊大叫。
      
    我将手机的光对准了她,只见女孩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黑色礼服内,高耸的胸部被勾出了诱惑的线条。她一脸惊恐,胳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除了她的恐惧外,我没有察觉到任何怪异的地方。
      
    「我们走快点。」我要她冷静些,正准备移开手机快步往下走,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猛地,我的背脊冒上了一股凉气,吓得头发都快竖了起来。
      
    不对劲,果然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我直愣愣地看着背后的台阶,在手机的光照耀下,荣安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浑身发毛,因为在这黑漆漆的空间里,似乎不止荣安安一个人的影子,被倒映在地。
      
    还有另一个人影。
     
    那黑乎乎的人影,漆黑如墨。光照在上边,犹如遇到了黑洞,整个被吸进去。黑影就在荣安安影子的脑袋上方不远处,蹲坐在一个长方形的物体上。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下意识地顺着产生影子的位置看了看。荣安安和那团诡异的黑影之间,没有任何的障碍物。没障碍物,本就不应该出现影。难道,那团影,根本就是独立的个体?
      
    分明只是一团无根的影,看不出五官。可在我注视它的那一刻,自己竟然察觉到它笑了。阴森森地对着我笑。
      
    「夜不语先生,你看到了什么?」荣安安见我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立刻惊异不定的转头向我视线的方向望去。
      
    她一动,那团影也动了。
      
    影往下掠过一格阶梯,伸出手,似乎想要拽住荣安安影子的脑袋。
      
    「不要动,千万不要动。」我大声喝道。
      
    荣安安被我吓了一跳,顿时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动。她察觉到了我声音中的恐惧。她害怕不已。女孩用眼角余光拚命地朝右侧瞟,想要看看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最害怕。比死还恐怖。
      
    我缓慢的一点一点尝试移动拿着手机的手,自己的移动,似乎并没有剌激到那团影。影子只跟随着荣安安的动静而动弹。她不动了,影也停止了。
      
    自己将手机移开后,那团影,消失在了楼梯台阶上。没有了光,就没有了影子。可谁知道,那团影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只是我们看不见了而已。
      
    「慢慢往下走,用妳最慢的速度。」我双手虚浮在空中,做出尽量慢的手势:「如果感觉有不太对劲,马上停下。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夜不语先生,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有危险?」没有看到那团诡异的想要抓住她的影的荣安安,都快要被吓疯了。
      
    她脑袋僵硬、身体僵硬,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缓慢的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走下去。
      
    还好,并没有出现其他的怪事。我们以最慢的速度,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时,一堆破烂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
      
    我瞪大了眼,僵硬地转头,和荣安安的眼神撞在一起。我们都从双方的眼神中读到了难以置信和惊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连楼梯间也有一张床。」荣安安用力地抓了抓脑袋,她觉得自己被惊吓得快要麻木了。
      
    我猛地一咬嘴唇,喊了一声:「跑!」
      
    立刻拉着她就掠过二楼的楼梯口,朝一楼逃去!
      
    可是,更糟糕的状况,来了!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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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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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9-19 15:25: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二楼鬼影

    生命可能从来都无法以自身之力成功的圆满。生命本质上便怀有重要的匮乏,毕竟改变一个人的从来都是痛苦,而不是快乐。
      
    荣安安这一路走来,改变了许多。从略有正义感的小女生,变成遇到危险也能够忍受着自己的好奇,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所以当我说「跑」的时候,她一声不吭,跟着我拔腿就逃。完全不管不顾背后到底有什么。
      
    女孩和我的脚步声空寂的回荡在走廊中,单调里带着忙不失措的无奈。手机的光堪堪照亮眼前,这一丁点光明,没有带给我们丝毫的安慰。
      
    我们一直往下跑,就快要看到一楼底层的门时。那个黑影在手电筒的光芒中出现了。它就在门口,仍旧坐在长方形的物体上,无法看清表情,却分明在笑。
      
    它的笑容越发阴森。在光圈里伸出了长长的手,朝荣安安抓过来。它完全忽略我,只盯着荣安安不放。
      
    荣安安终于看清了是什么潜伏在楼道里,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这是,啥?」
      
    「妳认识这团黑影?」我转头看她。女孩的表情非常复杂。
      
    「认识。这是我爸,他早就死掉了啊。」荣安安恐惧地看着这团影,似乎影子中映像出的爸爸,随时都会从影子中走出来,伤害她。
      
    「往回走。这八成又是床弄出来的怪物。」我沉声道,转身往二楼的楼梯间走。
      
    果然,不解决掉床,我们都没办法离开。
      
    黑影顺着光逆流而上,长长的手穿过了阶梯,在阶梯上彷佛一段一段的折迭起来。我和荣安安拚命往上跑,就在快跑到楼梯口时,荣安安停顿了。
      
    拉着她的我,因为她猛地停住,险些被扯倒在地。
      
    「妳怎么不走了?」我恼道。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她手心里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自己感觉出了她的情况很糟糕。
      
    「我,突然走不了了。」荣安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明白了什么,迅速转过手机,将光打在她身上。光影闪烁,等我看清楚地上的影子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女孩的影子背后,不知什么时候隆起了一大坨。是楼道的黑影。它整个爬伏在荣安安的身上,似乎想要拚命地将自己的影挤入女孩的身体里。
     
    二维层面受到攻击的女孩,彷佛在现实世界,也同样的背负了不应该存在的沉重。
      
    背上多了莫名的重量。
      
    黑影长长的手,一只插入荣安安的身体。另一只,将它一直坐着的长方形物体扯了上来。那东西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离地后终于立体了。我的眼一缩,这是棺材。难道404号房床上,最后出现的棺材和那具烧焦的尸体,因为床的影响,变成了黑影。追着我们跑了出来?
      
    但那黑影,为什么变成了荣安安父亲的模样?
      
    黑影拚命地想要挤入荣安安体内。棺材拚命地想要将荣安安关进去。地上皮影戏般黑白的一幕,让人不寒而栗。
      
    不能再等了,再等,荣安安凶多吉少。
      
    「妳相信我吗?」我问。
      
    女孩绝望地抬头,对我点点头:「相信。」
      
    「相信就好。」我说道:「现在放开我的手。」
      
    她的绝望让她将我死死地抓着,自己完全无法挣脱,听了我的话,女孩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放开了。
      
    我两步走上了台阶,来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大楼每一层的楼梯间都有一个大约六平方公尺的平台。其他平台都干干净净的,唯独二楼,摆满了杂物。
      
    最重要的是,这堆杂物中,有一张床。一张床架零散,床垫肮脏发霉的破旧的床。
      
    但无论道张床究竞有多破烂,它,始终是一张床!
      
    背后的荣安安,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地上的影和影子背后的棺材,在从二维世界里挣脱出来。
      
    根据一路走来的经历,我很清楚,是床,赋予了这些怪物们力量。只有一个完整空间内的床不在了,怪物才会暂时消失。
      
    影,不只想要转进荣安安身体中,它还想要剥掉女孩的皮。荣安安痛苦地大叫着,她的半个身体,已经被影侵入。她双脚以下的地方,已经被扯入了那口影子棺材中。
      
    她的时间,不多了。
      
    楼梯口的杂物很多。不知道是哪个有囤积癖的退休老婆婆捡来的垃圾。有包扎好的废纸板、也有编织袋装的塑料。天气一热,就散发着恶心的臭味。那张破烂的床,压在纸板的下方。安安静静,保持着肢解的模样。无聊退休人员的无心之举,却成了我和安安的催命符。
      
    我试着一脚踹在楼梯口的防火门上。门死死地合拢,踢不开。
      
    点火烧床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那么多废弃物品,一旦烧起来,在这个封闭的楼梯问中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光是燃烧的废气,都会让我们窒息而死。
      
    不能烧床,自己还能做什么。应该有的,肯定有解决这该死糟糕现状的办法。
      
    我拚命地要自己冷静下来。荣安安痛苦的尖叫声在背后不绝于耳,我偶然转身,见到女孩的皮彷佛被无数双手撑了起来,和肉身分离开。她无比恐惧,却偏偏一动也不能动,就连瘫坐在地的身体控制力也没有了。
      
    无形的影挤入女孩身体的时候,造成了她身体所有肌肉和器官的痉挛。
      
    「拚了。」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管不顾地踢开床垫上的杂物,将属于床的一根木脚拿了起来。
      
    既然是床赋予了怪物能量,那么床的一部分,或许能伤害到无形的影。
      
    我赌了一把。挥舞着木腿朝大部分身体都进入了荣安安的影敲过去,木腿敲中了影的脑袋位置。
      
    自己赌对了。木腿打在虚空上,影被撞击了一下,似乎痛了。我不再犹豫,再次挥舞着木腿打向荣安安的胸口。
      
    「好痛。干嘛打我!」荣安安用力抱住了心口,横了我一眼,之后欣喜地道:「我能动了?」
      
    影子被我打出了女孩的身体,在手机光芒中,我看到那团影以及棺材都在地上二次元平面上翻滚了几圈。影子恼怒了,本来从没有看过我的眼,恶狠狼地看向我。
      
    从它背后探出了无数条挥舞着的触手。触手密密麻麻地朝我们抓过来。
      
    「走,快快快。」我继续挥舞着床脚,将触手弹开。另一只手拉着荣安—过黑影跑到了一楼。
      
    一楼的防火门也关着。自己用床脚狠狠地打在把手上。门吱呀一声,神奇的敞开了。
      
    身后的影子看着我们跑出去,没有追,只是用无形的眼看着。不知为何,我从影的身上,也读到了一股绝望。
      
    影子,在绝望?它为什么绝望?难道这不仅仅只是一团没有思考、被床衍生出来的怪物?
      
    无所谓了,我和荣安安不敢停哪怕一小步。从一楼的电梯间钻出去后,奔到了大楼外。楼外就是人来人往的人行道。熙熙攘攘的声音传入耳中,有股劫后余生的感动,让我们险些哭出来。
      
    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街上,阳光明媚。温暖的光线铺洒在地面,在我们的身上。让我舒服地想要跪倒地上。那逃不出的大楼,那阴森的一张又一张要命的床。让我今后对上床睡觉这件事,都产生了一种恐惧。
      
    但是,不管我多么不想再一次踏入另一栋更加恐怖的建筑物。该做的事情,仍旧需要去处理。
      
    我环顾了热闹的四周一眼-叹了口气。视线凝固在大楼右侧的那栋低矮的雕楼院落中。板城所有怪事的源头,或许就在雕楼的暗室内躲藏着。
      
    「荣美女,妳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转身,看了开心地快要趴在地上欢呼的荣安安一眼。
      
    女孩用力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当然是大吃一顿咯。三天没有吃过好东西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我对她点点头。
      
    女孩有些惊讶,「你要去哪儿?」
      
    「去做个了结。」
      
    荣安安沉默了一下,快步跑到附近一家卖煎饼果子的店前。买了两个煎饼,一狠心,加了四个蛋。女孩递给我一个,将自己的煎饼使劲儿朝嘴里塞:「先填饱肚子。」
      
    中午的阳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地面。犹如白日繁星,些许落在她狼吞虎咽的脸颊上,发丝上。这不拘束的模样,竟然挺好看的。而我这时才看到,逃离楼梯间前,荣安安被黑影攻搫还是落下了后遗症。她脸上的皮肤有些破皮,彷佛溃烂了似的。
      
    「那谢谢妳的煎饼,再见。」我接过煎饼,一声不吭地朝雕楼走去。
      
    女孩也是一声不吭地跟了过来。
      
    「妳跟着我干嘛?」我皱皱眉。
      
    「你是要去干什么危险的事,对吧?」荣安安吞完了自己手里的煎饼果子,拍了拍手掌:「我去帮你。」
      
    「我不用妳帮忙。说不定会连累妳。」我摇头。
      
    「一路上你帮了我许多。我现在帮不帮你是我的事情,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就跟着你,跟着你跟定了。」女孩笑起来,瞇着月牙般清澈的眼,只是跟在我身后。
      
    我没再啰唆。这个微有正义感的女孩,一路走来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风格。如果真的不让她跟着,说不定她会自己溜进去,那样更危险。
      
    就在这时,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条简讯,发信人是林晓薇。她写道:「我说不清楚。这张床,暗室里的床,有问题。要进暗室,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我将这个方法和暗室的位置告诉夜先生您。快来救我们,求求您了!快,再快一些!」
      
    我看完简讯后,加快了脚步。闯入雕楼后,按照简讯里的说明。终于,我和荣安安走到了暗室的门前。只要推开那扇隐形的暗门,就能解开一切谜底。救出林晓薇和颜小玲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推门。并暗自戒备着,在开门的一瞬间,会遇到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毕竟只是受到暗室内那张古床影响的大楼内的那一张张的床,都产生了恐怖的变异。
      
    而作为本体的古床,它的周围,到底会有多么可怕。这更难以预测。
      
    就在这时,荣安安犹豫了。她站在我身后,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裙角。
      
    「夜不语先生,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女孩欲言又止,鼓起勇气说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进去后,或许我们,都无法活着走出来。」
      
    「我受人所托,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而且,不解决—的那张古床,恐怕那张床的诡异超自然力量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最终影响到板城中的每一张床,杀死板城中所有的人。」我伸手推门,门,丝毫没动。
      
    「我们可以逃走,逃得远远的。离开板城。」荣安安激动起来:「对,只要离开板城。我们就安全了。」
      
    「就怕我们离开不了。」我撇撇嘴,转头瞥了她一眼。
      
    女孩背靠在离我不远的墙壁前,低着脑袋。她的侧颜勾勒着优美的弧线,随意扎在背后的长发,在前额垂下了几缕。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她的眼眸千转,看我铁了心想要将暗室打开。叹了口气:「板城,我是没办法待了,有心理阴影了。如果这件事真的了了,夜不语先生。你可以带我,离开吗?」
      
    「离开了板城,妳想干嘛?」
      
    「不干嘛。就去你的城市。对了,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的话。你可以养我吗?」
      
    我有些好笑,打趣道:「妳好养吗?」
      
    「挺好养的。如果可以有那个对的人。我其实还能更好养。」女孩将脸侧的那一缕秀发,捋到了耳后。露出白白净净的脖子,洋溢着青春气息。
      
    「那,妳吃得多吗?」我继续推门。
      
    「不多,如果是你养的话,还能吃得更少一些。」
      
    「呵呵,妳三毛小时看多了。」说完这句话,我没再吭声。
      
    荣安安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了瞎想的笑容,「如果你养不起我,没关系,我可以养你你喔。」
      
    女孩,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我背后,温柔地继续说道:「可以养你一辈子。」
      
    「不用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养自己。」我一边拒绝,一边苦笑。对这个话题有些反感。而面前的暗门,像是被焊死了,照林晓薇的方法,怎么弄都推不开。难道方法是错的?
      
    「其实,我挺有钱的。是个小富婆。我真的可以养你一辈子。」荣安安想要从背后抱住我。
      
    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妳明明只是个小职员,哪来的钱?」
      
    这女孩现在有些不太对劲儿,难道靠近那张古床,脑袋受到了影响。
      
    「我有拆迁补助啊。」她见我躲开,微微叹了口气。
      
    可听了这句话的我,手猛地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推门,转而扭过身,惊讶地看向她,荣安安被我看得脸如红富士,却勇敢的没有低头,和我对视着。
      
    我越看她,越觉得有问题。突然自己想通了许多事情。在公寓二楼的楼梯间里,那坐在棺材上的黑影,荣安安说那是自己死去的父亲。可现在想来,那影子分明是个女性。
      
    我的视线在女孩曼妙窈窕、充满青春活力的身躯上扫来扫去。视线,凝固在了女孩黑色礼服腰间的香包上。
      
    那香包没什么味道,和荣安安的装扮也不怎么搭调。但自从我在804号房见到荣安安的第一眼,她就佩戴着。虽然觉得这个香囊很破旧,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我也不好问。这一刻,我发现那香囊,或许是真的有问题。
      
    「妳腰间的香囊,能取下来让我看看吗?」我神色凝重地指了指她的腰。
      
    女孩没有任何动作,眼神飘到了我背后的暗门上:「别推门了,夜不语先生。暗室里,什么也没有。」
      
    我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股毛骨悚然从心底涌了上去,厉声问:「妳不是荣安安,妳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夜不语先生。」女孩苦笑着,摇摇头。她用力将腰上的香包扯下,那股油腻的中药味再也无法压制,扑鼻而来。浓到让人恶心,「你什么都找不到的。夜不语先生,和我一起逃走吧。我们逃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猜到你妹啊!我在心里大骂。望着她秀气的脸,自己的眼神缩了一缩。女孩脸上弄伤的地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愈合了。
      
    「百日药,喝百日药的其实是妳?妳是404室的住户!」我盯着她:「真正的荣安安,是不是已经烧死在了404号房的床上?」
      
    「不,跟你在一起的一直是我。都是我。虽然,我确实不叫荣安安。」女孩叹息着,明眸里有着一丝黯然:「荣安安,是我的孙女。」
      
    「她是你孙女?」我的脑中,闪过了公寓旁的小巷中,那张拥有着破布似的狰狞可怕脸庞的老太太。是她在煮百日药,404号房的住户,也是她。难道眼前这个拥有二十岁清纯脸孔的人,就是那个恐怖的,将百日药的药渣倒在板城各处的老太婆?
      
    这怎么可能。怎么看,眼前的荣安安,也不像是那几乎快八十岁的枯萎老太婆。
      
    「我的脸,好看吧?我的孙女,就是这么好看。」荣安安笑起来,轻轻抚摸自己的脸:「我跟我孙女,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我的命很苦,一辈子没有嫁。三十多岁那年,路上捡了一个弃婴。那便是荣安安的爸爸。」
      
    「我辛苦地抚养我养子长大,他读书、娶妻,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取名叫荣安安。之后养子和媳妇出车祸,全死了。我孙女也是命苦,从小体弱多病。我害怕自己老了,最后恐怕还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没想到,天不绝我。」
      
    荣安安的手从自己青春的脸上,一直滑到了高耸的胸部上:「我经常到隔壁的雕楼打扫。雕楼里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我就在那栋雕楼中,找到了百日药的药方。我发现只要自己照着药方上的办法做,一百日过后,孙女就会好起来。」
      
    「不,不,不。最后我没有照着方子做。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荣安安嘻嘻一笑,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雕楼里那古怪老头,他永远都不准我打扫最里边的杂物房。我人是老,但我也好奇。而且,我寻思着说不定能在那个老头最在意的地方,找到什么更有意思的东西。」
      
    「我趁他不注意跑进了杂物房,找到了暗室。找到了那张古床。」女孩抬起脑袋,尖尖的下巴,黛眉如月。如此美丽的脸庞下,隐藏的却是一天前,还狰狞的八十岁干枯老脸。
      
    一想到这,我就感觉一股股恶寒。
      
    「怎么,觉得我恶心吗?不,我一点都不恶心。你看我的模样,你看我的身材,多好,多漂亮。」荣安安风情万种地横了我一眼,继续道:「果然。我在那张床上,读到了一些东西。一个可以让我变年轻的方法。原来,百日药,还有别的用途。」
      
    「我喝了百日药,又呕吐出来,喂给我那苦命的孙女喝。躺在棺材里的孙女可恨我了,她恨不得杀了我。但是她人瘫痪了,怎么可能杀我呢?」荣安安说着说着,又笑了。彷佛是想起了孙女对她的恨意:「她还年轻,怎么可能明白老年人的痛苦。青春真好,青春可以恋爱,可以重来,谁不喜欢青春呢?孙女什么的,无所谓了。」
      
    难怪我们从404号房逃出来后。楼梯间里有一个女孩的黑影充满恨意地盯着她,那个黑影该不会就是床衍生出的真正的荣安安的残留意志吧?她想要撕破自己奶奶的皮,因为那张皮,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三天前,就是第一百日,我果然在那天晚上,变年轻了。我听到八楼有人办舞会,既然我年轻了,那么也该做一些年轻人的事。我穿了我孙女的黑色长裙,去参加那群年轻人的Party。」荣安安笑意渐浓,那一晚,她玩得回味无穷。
      
    「不对啊。我明明昨天晚上还见过妳在大楼楼下徘徊。」我打断了她的话。我清楚地记得那张破布似的老脸。如果如荣安安的话,她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变年轻,并且去了804室,困在了床上,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昨晚,我看到的那个老太太,究竟是谁?

    荣安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昨晩,确定看到的是我吗?还有,你真的确定,发简讯给你的,就真的是你想要救出去的那两个女孩吗?」
      
    「什么意思?」我被她弄得越发的惊骇。
      
    但是荣安安,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她敲了敲脑袋,吐了吐舌头:「对了,既然年轻了,我也该履行自己对那张床的承诺了。」
      
    女孩抬起了头,秀色可餐的脸上,我却看到了八十岁老人的沧桑:「夜不语先生,我给了你机会。但是你却没要。我要你跟我逃,逃得远远的。但是你不愿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愿意娶我,那就娶它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娶它?她口中的那个它,究竟是谁?
      
    不行,不能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自己很清楚已经踏入了陷阱中。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逃再说。
      
    我拔腿就跑。可是还没等自己来得及迈出第二步,刚刚一直都推不动的暗门,猛地弹开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整个人拽入了暗室内。门「啪」的一声合拢,只剩黑暗。
      
    我在黑暗中呆呆的安静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暗室逐渐明亮起来。血红色的光,蒙在了这封闭的空间内,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血。
      
    光,来自于不远处地上突地点燃的两根红色蜡烛。
      
    不粗的蜡烛,却亮得异常。我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一眼,偌大的暗室大约三四十平方公尺。呈规则的正方形。一张床,一张反射着肮脏红绣色的古床,静静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最显眼的是,这张床的床挡上,有一个深深陷入木料的干枯手爪般的痕迹。
      
    整张床,都透露着不祥。从床身雕刻的花纹看,绝对不是用来给活人睡觉用的。
      
    「这是,祭鬼床!」我浑身一震。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附近大楼中所有的床都受到了它的影响,才变异的。
      
    可这张床,将我扯入暗室想要干嘛?一回想起暗室外荣安安跟我说的话,我就非常不安。她要我娶它。
      
    你妹的,那个它究竟指的是什么?这未知暧昧的话,让我心中的警铃大作。
      
    一个哭声,女孩的哭声。从床下传了出来。凄厉的哭声,回荡在空气里,让人直发毛。
      
    「是谁?」我喝道。
      
    「你是谁?」女孩听到有人,连忙止住哭泣问。
      
    「我叫夜不语。」见那人正常的回答,我稍微松了口气。
      
    女孩惊喜道:「我叫林晓薇,你是来救我的?」
      
    「原本应该是。」我苦笑,自己确实是来救她的。只是没想到鬼使神差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林晓薇碰了面。然而现在,我就连自身都难保。最重要的是,我自称夜不语,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我心里涌上了更加糟糕的预感。这一天多的时间,到底是谁发简讯给我?
      
    「太好了,总算有人发现我失踪,来救我了。」林晓薇挣扎从床底下爬出来:「我和另一个女孩被困了三天。这三天想尽办法逃跑,可是我的好朋友,却被那张床杀死了。」
      
    红色的光线里,一个漂亮但却很狼狈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朝我靠过来:「小心那张古床。它,太可怕了,拥有很可怕的力量。」
      
    地上红色的蜡烛散发的光,越发的殷红如血。红光染到墙上,就连墙都变得像随时会滴血下来。鬼气森森的暗室,无比压抑。
      
    就在林晓薇靠近我的一瞬间,我扯破手里的东西,对着这个清纯女孩撒了过去。
      
    那是自己被拉入暗室前,眼疾手快从荣安安身上抓到的那个古旧香囊。
      
    香囊内的药物打在了林晓薇的身上,女孩瞪大狰狞的双眼,披头散发的尖叫一声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血水,融化在地上。
      
    「果然是假人。」我揉了揉太阳穴。脑袋里的疑惑,又明白了些。这个暗室里,若有若无的飘荡着百日药的气味。结合着这栋一百多年的建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这张红床散发出超自然力量的机会。
      
    我就清楚了。是百日药。百日药以某种方式将古旧红床的能量中和了。而荣安安百日前突然闯入了这间暗室,才逐渐将封印住的红床能量释放出来。
      
    荣安安随身的香囊能够掩盖住百日药的气味,那就意味着使用的药材是一脉相承的。对红床幻化出的假林晓薇有克制作用。
      
    暗室中的光,红得更亮了。
      
    不久前还干净漆美的古床,突然变得锈迹斑斑。一层一层的红漆剥落下来,掉了一地的污秽。原本空荡荡的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窈窕美女。女孩穿着红色的婚袍,带着红色的头盖。双手淑女的合拢,坐在床沿上。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感觉到屋中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阴寒的气息刺骨扑来,同一时间迎面过来的,是床上的美人。
      
    美人雅致地站起身,摆放在右侧的双手从红色袖子里弹了出来。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美人的手,一点都不美,枯骨似的,狰狞尖锐。每根指头上的指甲,在蜡烛的红光中,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待嫁的美人袅袅婷婷朝我走来,彷佛我是进入洞房的心上人。
      
    我站在原地没动,听到暗室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后。悬着的心终于安心下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待嫁美人枯枝的双手,挽住了我的胳膊。它的指甲几乎刺入了我的皮肉中,它轻轻地拥着我,想要将我迎上古床。
      
    我无力挣扎。耳朵使劲儿地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小夜,我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自己快要被拽上床,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降临时。一个声音总算是踹开了暗室门,跑了进来。
      
    「我X你全家,齐阳混账。」我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吃了晩饭再来。老子都快要给这架骷髅当老公了。」
      
    这个偶然变成不死身,同样在杨俊飞侦探社打工的老实男子被我骂得直缩脖子。
      
    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解释道:「这不是门很难打开,你要我拿的东西又很难搞。而且,这婆娘还很凶,差点就跑掉了。」
      
    齐阳左手抱着一口砂锅,右手抓着荣安安。
      
    荣安安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又看向我:「夜不语先生,没想到你还带了帮手。」
      
    我撇撇嘴,「妳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吧?」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有问题的?」荣安安大惊失色。
      
    「早在804号房的床上,我就知道妳不对劲儿了。」我冷笑一声:「妳真以为我是傻的?妳递给我赖子民的手机,让我看他的微信记录。可妳没想到的是,我不仅仅看了他的群通话。我还看了他的联络人名单。妳说妳是他的同事,还对妳有意思。但是赖子民的手机联络人中,根本就没有妳!」
      
    「而且,在404号房发现了熬煮的百日药后,我就什么都明白了。百日药,哼。妳知道吗,百日药,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而是古人用来祭拜床神的。」我撇撇嘴:「古代人认为既然床有灵,那么一定也有统管天下所有床的神仙。所以为了酬谢床神,镇压死过人的床感染邪气,每年都会煮百日药,端到床头祭拜。」
      
    「不过妳煮的那锅百日药可不太一般,我在我一个朋友家里的古籍中见过。而且,正是那个朋友,委托我来救她亲戚的。再加上我那个朋友有些腹黑,容易的事绝不会便宜我去做。这怎么不让我多加一个心眼,让一个同伴隐藏在暗处耍阴招?」
      
    我大手一挥,对齐阳说:「倒上去。」
      
    齐阳将左手抱着,从404号房间中取来的最后一锅百日药丢出去,砸在了长满红色铺迹的古床上。
      
    那穿着嫁衣的红衣美人和荣安安同时尖叫了一声。红衣美人变成了一滩血水,荣安安疯狂地在地上打滚,痛苦地撕扯着身上的皮肤。
      
    古床上的锈迹,更加快速地爬满整张床。剥落的红漆斑驳,暗室中那两根点燃的红蜡烛,闪烁了几下后,熄灭了。
      
    偌大的喑室,最后只剩下一息残存的痛苦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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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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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9-19 15: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我救下了颜小玲,但没能救下已经死掉的林晓薇。所以当自己找到老女人林正颜时,心里颇有些愧疚。
      
    毕竟,她委托我的事情,自己并没有办到。
      
    「这样啊,没关系。就当你欠我一次吧。」不解的是,林芷颜竟然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彷佛自己唯一的亲戚死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反而我欠她一次,比较重要。
      
    她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女怪物,是不是连血都冷了?
      
    见到她转过去的侧脸,彷佛有一刻在偷笑。我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张口道:「喂喂,等等,该不会那个叫林晓薇的女孩,根本就不是妳亲戚吧?」
      
    死女人嘴硬道:「呵呵。我们一个姓,她怎么会不是我亲戚咧。」
      
    「不对。」我皱皱眉,冷笑:「妳给我的电话里,联络人的名字,写的是晩辈。对了,妳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提过,林晓薇和颜小玲,到底哪个才是妳亲戚。难道颜小玲,才是妳真正的晚辈?」
      
    林芷颜沉默了一下,装作不在乎的嘿嘿笑道:「我真正的姓,就姓颜。颜芷林。」
      
    「颜芷林?妳干嘛把自己的真名倒过来,就算是怕被仇家认出,也没必要用这么掩耳盗铃的蠢办法吧?难不成玩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输了?」我撇撇嘴。心里思忖着,不知多少年前将自己名字倒过来的死女人,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差不多吧。」林芷颜显然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总之,这一次谢谢了。」
      
    「等等,妳开溜干嘛。」我一把拽住了轻描淡写的道歉后,就准备跑路的死女人:「妳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现在良心受到谴责,不敢面对我了。」
      
    「真可笑,我哪有什么良心。老娘就是单纯肚子饿了。」林芷颜再次尝试着开溜。我死抓着她不放:「妳明明就是做了亏心事。既然妳是颜小玲的亲戚,雕楼中那张可怕的古床,它的底细妳肯定清楚。那张床,究竟是什么?还有,妳为什么要瞒着我?干嘛要骗我去板城救妳的亲戚?」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能去板城。否则,或许我会死得很惨。」林正颜少有的苦笑了一下:「至于那张床,我以为老头子,早已经妥善处理掉了。」
      
    「哼。那就单纯地跟我讲讲床的故事。它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超自然力量?」我直视她的眼睛。
      
    林芷颜摊手,讲道:「这要从清朝道光年间说起,那张床,原本是我奶奶的嫁妆。」
      
    我心里一惊,好家伙,清朝道光从一八二一年到一八五零年总共在位三十年。最少距今也有一百六十八年了。清朝时女子嫁人,不过二八年华。林芷颜的奶奶在接近一百七十年前嫁的人。算下来,死女人的年龄,大约也有一百一十岁。
      
    我早就察觉到林芷颜天使的脸孔后隐藏着岁月的秘密。没想到,她居然真正的不老不死的老巫婆。难道这家伙,当年也吃过类似百日药的玩意儿?」
      
    「夜不语,你在乱想什么。当心我认真教坏你家的两个女人哦。」林芷颜察觉到我在算她的真实年龄,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继续说那张床的事吧。当初道光初年时,板城老北街有个小庙,那时还有和尚。据说奶奶的老家离那家小庙不远。」
      
    我奶奶是大户人家,板城有名的财主。
      
    那年盛夏,天朗气清,我奶奶的父亲在院子里坐着乘凉,突然见到天空飘来一朵云,有洗脸盆大小。突然这朵小云摊了开,不知道哪里刮来的大风,夹杂着铜钱大的雨滴,黑云密布、天昏地暗,闪电一道道往下劈,轰隆隆的炸雷震耳欲聋。
      
    雨停后邻里邻外炸开了锅,熙熙攘攘着说北街老庙出事了。奶奶的父亲跟着去看,见庙后树林一棵大肚子树,被雷劈得黑糊糊的,树上还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痕迹。
      
    那痕迹竟有五根指头,像是干枯的人手。
      
    老和尚说他正在附近解手,突然一个炸雷打到树上,抬头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落在了树中,并且很快地融入了树里。
      
    奶奶的爸爸读书,也爱看书。平时知道些七杂八的知识。只见他大手一挥,对和尚说:「我看刚才那个哪里是什么雷。分明是天外火流星掉了下来,砸中了这棵树。这分明是吉兆啊。八成能放在家里辟邪。」
      
    有些地域的古代人,认为流星是吉兆。也不管击中树的,究竟是不是所谓的流星。
      
    毕竟可疑的地方太多了。现在想来,如果真的是流星劈中了树,树恐怕不仅仅只是被烧焦那么简单。还有树上的五根指头印,真的是流星劈出来的吗?
      
    听林芷颜讲到这儿,我眼中惊骇更浓,和她对视了一眼:「死女人,妳是不是认为,那张床和陈老爷子的尸骸有关?印在树上的干枯手指印,就是陈老爷子的其中一双手掌?」
      
    女人想了想,缓缓摇头:「具体究竟是不是,已经不可考了。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那张床我小时候远远看过。诡异是诡异了一些,但没有陈老爷子尸骨散发出的可息。」
      
    认为是吉兆的林芷颜的祖先人,将大肚子树买回家。请当地有名的木匠做成了一张精美的床,作为女儿将来出嫁时的嫁妆。
      
    可是造床的时候,作为嫁妆的床被木匠雕成了祭鬼床。床造好的那一天,木匠带着家里老小全都吊死在红床之上。
      
    这样的床,谁还敢要。林芷颜的祖爷爷想要把床毁掉,但是无论是刀劈、火烧还是土埋。无论用什么方法将床毁了。第二天,那张诡异的红色床,都会回到颜家,一身的锈迹斑驳,恐怖得很。
      
    那张床,只能透过八抬大轿,让出嫁的女儿坐在床上,才能送得走。
      
    林芷颜叹了口气:「娶了我奶奶的大户人家,接连遭遇不幸。总是有丫鬟和家人,不知为什么跑到奶奶带去的那张红床上悬梁自尽。那家人又听到了关于红床的故事,连忙跟已经生育了儿女的奶奶退亲,将她和自己的儿女连着床一起送了回去。」
      
    「当晚,奶奶就自杀在了红床上。」
      
    一百多年了,颜家人无论搬去哪儿,那张床都会跟去哪儿。毁不掉,甩不脱。颜家完全没有办法了。但是在林芷颜小时候,突然有一天,那张床,便从颜家人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芷颜的哥哥说,红床,已经处理了。没想到,床没有离开,仍旧潜伏在死女人哥哥建造的雕楼中。或许是高人指点,在暗室里布下了某种能够隔离红床危险能量的特殊配方的百日药。
      
    颜家这才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不至于绝后。但人丁稀少,还被暗室里的红床一个个诱惑进暗室里,自杀而死的颜家。最终只剩下了林芷颜与颜小玲两人。
      
    但无论如何,事情总算是结束了。虽然仍旧有许多谜题未解。红床上的爪子似的手印是怎么回事?当年,击中大肚子树的东西是什么?还有,那日坐在红床上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又是谁?
      
    总之,红床被带到了老男人杨俊飞的特殊仓库中,再也不会出来害人。
      
    我如此想着,回到了春城,准备让自己放一个长长的假期,休息一下,想一想今后该如何将故意躲着我的守护女李梦月找出来。
      
    就在自己踏入卧室的时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我的额头冒着冷汗,我的脊背寒毛直竖。
      
    只见自己卧室中那张两公尺多宽的平板床不见了。明亮的卧室变得暗红无比。一张床,一张锈迹斑斑的红色古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房间中。
      
    古床上,一个披着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正低头静静地坐在古床上,等待着我。
      
    我的心脏在「砰砰」乱跳。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或许,这张红锈的床,并不会因为八抬大轿随着女人嫁出去,才会将厄运传走。颜家因为我的某个因素,彻底挣脱了红锈床的诅咒。
      
    那张床,缠上,我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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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4-4-20 17:00
  • 签到天数: 31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19-9-20 07: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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