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刑侦笔记》第1-8部(全文完大结局)-2022年侦探小说黑马-小桥老树

black白夜

第281章世道变了

王芳昨天有些失眠，睡了一个大懒觉，听到有外人要来，赶紧换了衣服，手脚利索地打扫房间。


打完电话后，江克扬便和侯大利一起来到车库。


他坐上越野车副驾驶，指了指侯大利的白手套，道：“每次看到白手套都想笑，组座是全局唯一开车戴白手套的。”


“说明你还没有习惯，习惯以后你就会忘记我戴着白手套。那次在金江寺，一眼就认出了逃犯，这个眼力挺厉害。”


侯大利本人在十年前车祸受伤后便具有特殊记忆力，双眼如现在的一双眼睛几乎像是摄像机一般，能快速而敏锐地捕捉每一个细节。一旦闭上眼睛，关注点的画面便会自动跃入脑中，细节清晰，结构明确，就像是摄像机的画面回放功能一样。这个能力在重建犯罪现场上有独特的优势。他有些好奇江克扬如何做到准确在一大群人中间准确辨别出逃犯。




江克扬对自己这个本事不以为意，道：“卖油翁而己，在火车站派出所练出的笨功夫，跟着一个老民警学的。老民警有一套研究面部特征的方法，比如，当你正面面对一个人时，一个人的脑袋可以分为方型、长方型、圆型、椭圆型、尖头顶；从侧面看一个人的头部，大致包括方型、长方型等十来种。除了头型，眉毛、头发、前额、眼睫毛、眼睛、鼻子、颧骨、耳朵、嘴唇、下巴和皮肤也可以分成很多类。我们没有掌握分类时，脑中没有概念，不知道如何记忆。当我们掌握了分类以后，才能进行分类，没有分类知识，我们往往会无视一个脸部的特征。在金江寺看到的逃犯，头部侧面是下巴后削、前额隆起的三角形，鼻子是带尖的鹰钩鼻，嘴唇厚而外翻。这个特征太明显，想认不出都难。”


“听君一席话，胜读半年书，有空我向你学一学这套识人术。你可以和调到省厅的老葛合作，肯定能开发一套快速识别面貌的系列。”


侯大利翘起大拇指，发自内心夸奖。


江克扬道：“组座的擒拿技术让我开了眼。我在车站派出所也练过，只是没有练到家，我们这一行是真危险，稍不留意，危险就会降临。金江寺那一次，如果对方有机会开枪，后果无法想象。”




侯大利认真地道：“我们以后实施抓捕时，在条件允许下，尽量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实施抓捕。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凶犯，这次抓捕不行，那就放在下次。抓人是我们的职业，我们没有抓到人，那就继续抓。多抓几次，总能抓到。这应该被列为重案一组的抓捕原则，保护自己，是为了更好战斗。”


田甜牺牲之后，侯大利痛定思痛，重新思考了与抓捕相关的问题，制定了两个原则：


一是力争在每次抓捕都要在武器和人数上形成绝对优势，这样就能减少队友的伤亡；


二是在抓捕时机上要尽量做到趁其不备，减少强攻。金江寺之战就是在逃犯跨过高门槛瞬间，利用其重心不稳之机，迅速将其扑倒。


侯大利道：“只要同事们愿意学擒拿技术，随时可以互相练习。我们做刑警和一般单位同事不一样，会一起面对危险局面，练习格斗技术，为了自己，也为战友，我绝对不会藏私。江州大饭店有个设备非常棒的健身房，一组同事以后都可以免费使用，里面有一个教官是以前武警中的格斗高手，是真有水平的那种，大家愿意学，可以随时和他联系。”




江克扬道：“马儿、老伍和老袁拷贝了大量视频回来，不仅仅是案发当天的视频，还有案发当天前一个月的视频。我当时考虑要杀人抛尸，总得有个侦查过程，侦查过程反而最容易露出破绽。原本想请视频大队帮助，结果视频大队陷在纵火案上，根本抽不出人力。105专案组能不能过来帮助看视频。”


侯大利道：“朱支退休了，没有常务副组长，战刚局长在直接负责，我请示他，把周涛和易思华弄过来协助查看视频，王华留在105专案组处理日常事务。”


105专案组组长刘战刚很爽快的同意了让周涛和易思华协助查看视频。


越野车在车流中缓慢行驶，不时遇到红灯。


江克扬骂了两句“烂交通”后，道：“说实话，办这个案子，我其实挺矛盾，许海就是一个天生的犯罪分子，如果这一次他不出事，最终肯定会犯下大案。说心里话，我真不想把凶手找出来。这是政治不正确的话，也只能在这里聊一聊。”




“我和田甜逛金色天街的时候，偶遇过许海，他站在扶梯下偷窥女人的裙底，非常猥琐。田甜离开金色天街以后一直在说应该降低绝对无刑事责任年龄，这和不少同事的观点一致。如果江州工读学校还保留，杨杜丹丹出事以后，把许海送进工读学校，汪欣桐、陈菲菲不会被强奸。许海进了工读学校，也受到保护，或许就不会被分尸。”


聊天之时，侯大利轻轻按了按喇叭，提醒一位骑摩托车的骑手靠边，不要挡在主道上。


摩托车手挺横，回头望了一眼越野车，骂了一句：“开豪车就了不起，老子就是不让，你把老子吃了。”


江克扬道：“若是以前，我亮出警察身份，对方肯定乖乖让路。现在，我亮出警察身份，对方肯定会不依不饶，瞪鼻子上脸。世道变了，我们也得变。”


侯大利打开音响，吉他曲《雨滴》的旋律便在车内跳跃。他听着音乐，望着窗外。


摩托车骑手转身对着越野车竖起中指，然后加快速度，消失在滚滚车流之中。

朦胧的晨光

第282章走访卓家

说话间，越野车来到学院街。


卓越所住小区距离许海家约有四百米，距离大象坡最近的入口有五百米左右，小区是财税家属院，体量不大，只有一个门进出小区。


侯大利和江克扬亮出证件，进入小区以后，先是到小区转了一圈，观察情况。


财税家属院只有八幢楼，被一圈门面房包围，门面房皆卖给财税系统的职工。多数职工都将门面房租了出去，少数单职工家庭就自己用来做生意。门面房朝中庭开有一道门，这就意味着拥有门面房的人家可以通过门面房自由进出小区，门卫无法控制这一部分人的流动。


侯大利和江克扬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侯大利立刻取出小本子，记下观察到的情况。


江克扬敲开卓家房门，出示证件。


中年女子王芳站在门口，当与警察面对面时，态度有所缓和，道：“请进，不用换鞋，用鞋套就好。”


侯大利在弯腰戴鞋套时，观察着室内的情况。这是一个生活尚可的家庭，电器还算新潮，至少不落伍，从家具来看也没有看到太落后的东西。


一个老人到外面客厅接了水，又回到卧室。


王芳看了警官证，听了自我介绍，有些惊讶，道：“刑警支队的？你们不是江阳刑警？”


江克扬道：“今天和你谈话，需要录音。”


王芳有些发懵，道：“刑警支队的，找我做啥？”


侯大利这一次没有问话，小心观察王芳的表情。从江克扬打过的电话以及现在的细微表情来看，王芳应该还不知道许海被杀。


江克扬道：“你丈夫不在家？”


“去拿货，我给他打了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王芳目光在侯大利鬓角白色短暂停留，道：“两位来找我们，肯定和许海有关，是不是许海又做了坏事。”


一名提着头盔的中年男子开门而入，没有顾得上招呼家中客人，大声道：“芳，许海被人砍死了，砍成一堆烂肉，脑袋都被挂了起来，天德循环，报应不爽，今天我要大醉一场。”


王芳道：“真的？”


中年男子道：“我刚才去拿贷，听到这个消息。还在朱老板家上网在论坛上看了一眼，确实有这回事。”


王芳随即向两位刑警支队的警官求证此事，得到肯定回答以后，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狂笑，大声唱道：“我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唱了几句，她又抓起手机，打通电话，道：“爸，许海那个狗东西被人杀了，有人替我们报了仇。赶紧回来，我们烫火锅，今天你可以放开喝酒。”


王芳沉浸在快乐中，最初还挺兴奋，与孩子外公打电话时候，讲述起女儿受侵害之事，情绪不知不觉又低落下来。


卓佳的爷爷、奶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卓佳奶奶从冰箱里拿出早上杀好的老鸭子，准备晚上做酸萝卜老鸭子汤。这是全家人都喜欢的一道菜，自从佳佳受到侵害以后，家里人都不开心，吃饭总是不香。


卓佳奶奶早上看到菜市场难得一见的老鸭子，买回来准备熬汤，没有料到等来一个大好消息。


她挥舞菜刀，砍得菜板砰砰作响，还跟着儿媳妇唱：“我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侯大利和王华耐心地坐在沙发上，没有打扰卓家人发泄情绪。


卓越撕开香烟，发给沙发上坐着两位侦查员，道：“许海死了，你们跑来找我们，难道怀疑我们杀人？我真想杀死那个狗日的，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只能忍了这口气。”


江克扬道：“我们是例行调查，希望能够理解。”


王芳气愤地道：“许海就是混账玩意，死了就死了，大快人心。你们公安别管这事，真要抓到那个行侠仗义的好汉，大家都会骂公安没长眼睛。”


卓越道：“你不要在这里打胡乱说，警察有警察的职责。想问什么问题，我们配合。说得脱才走得脱，说不清，我们还有麻烦。”




侯大利和王华主要调查卓越和王芳在3月28日晚上到3月29日凌晨的行踪。如果卓越和王芳没有作案时间，自然排除。


“我喜欢看悬疑推理小说，懂得你们的套路，你们要找不在场证明。我老婆每天要守咖啡店，店里有员工，晚上十二点准时打烊，店里员工可以证明，店里视频也可以调取。我下班就去学校接女儿，回家给女儿做饭，然后辅导女儿做作业。整个晚上没有出门，我爸我妈可以证明。”


卓越又很郑重地道：“我女儿曾经受过伤害，不希望再被打扰。我们已经很配合了，你们绝对不能去找我的女儿，她还是未成年人，伤疤刚刚好，不想再被揭开。”


江克扬道：“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印证你们的说法，暂时可以不与你女儿接触。而且即使要与她见面，也得有成年人在场。”


侯大利没有发问，仔细听对方叙述，以自己的视角观察，寻找有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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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非正式询问

按照程序是否正式，侦查询问可分为正式询问和非正式询问。


正式询问是指侦查人员依照法定程序进行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询问。侦查人员在实施正式询问之前，应向被询问人出示侦查机关的证明文件，告知其享有的法定权利、承担的法定义务以及陈述的法律意义。正式询问的对象一般为证人和被害人。


非正式询问是指侦查人员为了了解案情与有关群众进行的一般性谈话，其结果不具备法律效力，可以不制作笔录。非正式询问的对象可以是被害人和有关群众，也可以是知情人或者嫌疑对象。


卓越不是许海碎尸案的证人和被害人，所以，侯大利和王华来到卓家只是开展一般性谈话，以便了解案情。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发现了异常情况，非正式询问也可以转变为正式询问。


询问结束，侯大利和江克扬离开了卓家。


小区门口，侯大利和江克扬向门卫核实许海遇害当晚卓越的行踪。


门卫接过江克扬递来的香烟，狠吸了一口，道：“卓越是个好男人，每天晚上都会开摩托去接王芳，几乎不落空。”


江克扬想起在内室看到的门面房，道：“卓家有没有门面？”


门卫领着王华来到左侧的那一排门面，道：“这就是卓家的门面，平时主要是卓越在经营。”




卓家门面在中间位置，门面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


江克扬道：“卓家有没有自行车或者三轮车？”


门卫道：“有一辆三轮车，平时用来收货。”


江克扬平时言语不多，今天却显示了自来熟的本事，与门卫聊得很起劲。在刑警中有一句俗话，有本事的刑警要“找得到人，敲得开门，办得成事”的十二字真言。


侯大利是学院派，喜欢研究刑侦技术，在办案上有独到之处，但是论及调查走访的本事，还真不如在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民警。


侯大利到这商店前面去走了一圈，通过几家开门的商店观察商店内部情况。这一排商店结构相同，前面有一道面对公路的门，后面还有一道小门能够进入小区。也就是说，只要有门面的人家都可以随时进出小区，门卫无法发现。


坐上越野车，侯大利问道：“老克，你是什么看法？”


江克扬道：“我觉得这家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第一，从王芳的反应来看，她是刚刚才知道许海被杀，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烟幕弹；第二，王芳开咖啡厅，卓越在家带孩子，并且准时去接了王芳，应该没有作案时间。”




侯大利细细回想和卓家诸人谈话的场景，道：“王芳和卓佳奶奶首先排除，卓佳奶奶七十来岁，年老体弱，没有体力碎尸和抛尸。王芳在咖啡馆工作，晚上十一点打烊，这一点卓越和卓佳爷爷奶奶都可以作证，查一查小区视频，应该问题不大。目前就剩下两个男人，卓越和卓佳爷爷。”


王华道：“卓家老爷子七十六岁，怕是没有这个精力了。”


“今天家里人互相印证时，有一个时间段没有印证。卓佳睡觉怕黑，所以卓佳爷爷和奶奶陪着卓佳睡觉，三人在一间屋里，可以互相印证。卓越在十二点的时候骑摩托载着王芳一起回家，门口有监控，还有门卫，所以不太可能作假。从晚上十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卓越有接近两个小时独处，有作案时间。但是，他没有抛尸时间，除非回家以后又出来。卓家有自营的门面房，可以自由出入，不经过门卫眼睛，监控也看不到。我们可以这样设定，卓越从十二点回家后再次离开家，从门面房离开小区，骑三轮车来到许海家，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侯大利又道：“从案卷材料来看，卓佳的下身受了伤，处女膜有损伤，当时卓越不承认是强奸未遂，态度很激烈。所以，他有杀害许海的动机。”


离开卓家，侯大利和江克扬又来到东城小学，找到卓佳和许海当时的班主任肖小云。




肖小云三十刚出头，看罢证件，用眼神示意中年警察。


办公室还有四个老师，表面上在低头做事，实则所有注意力都在肖小云和来者这边。


江克扬看懂了肖小云的眼神，道：“肖老师有课没有，如果没有课，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肖小云点头道：“下一节没课，我们在外面谈，免得影响其他老师。”


东城小学是江阳区排名靠前的小学，历史悠久，校园有许多大树。在操场角落有一处读书亭，上课时没有学生，正好适合谈话。


碎尸案昨天发生，消息已经传到学校，肖小云知道许海已经遇害，略微有些紧张，用手轻轻拢了拢头发，道：“两位警官找我是问许海的事吧，许海曾经是我的学生，出事后就转学了，后面的事情我就完全不了解了。许海侵犯卓佳，这事对我的影响极为不好。如果不是家在这边，我会申请调学校。”


侯大利的目光从不远处的一号教学校收回，道：“许海在昨天晚上被杀了。”


“我知道，昨天就听说了。”


肖小云神情复杂，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侯大利道：“我想了解许海猥亵卓佳前后的事件经过，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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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肖小云的回忆

“我是从这个班一年级就开始带的，对很多同学进校时的情景都记忆深刻。许海进校时就是一个普通小孩，哭哭啼啼的。一年级、二年级，许海还是一个正常小孩，成绩中等。到了三年级，他个子猛地窜了起来，一米七多，到了五年级，就长到一米八的大个子。当时还有篮球队来给他测了骨龄，说是要长到一米九以上。如果没有六年级发生的那件事，他可能就到江州一中的篮球队了。”


许海猥亵卓佳以后，班主任、年级组长和一位副校长都挨了处分，肖小云提起许海总会痛骂，可是当听到许海被杀之后，她还是感到难受，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许海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家庭要承担主要责任。小学三年级之前，许海成绩不错，各方面表现都很正常。三年级以后，许海成绩开始下滑。我去家访，才发现许海家里条件非常糟糕，许海的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听说开了厂，应该挺有钱。许海爷爷、许海奶奶的家是家庭麻将馆。我去家访的时候，外面客厅有四桌麻将，吵得不行。许海一个人在房间，房门紧锁，许海奶奶敲了半天门，许海才打开房门。开门时，他还骂骂咧咧，很生气的样子，看到我才住了嘴。他说戴上耳机是因为外面打麻将的声音太响，所以没有听到敲门声。”


肖小云嘴巴很是利索，开口以后，便源源不断地讲了下去。


“许海的奶奶让许海去倒茶，我坐在许海的电脑旁，想看一看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看什么，便顺手拿起鼠标，点开浏览记录。点开链接后，我吓了一跳，这是一个黄色网站，画面上全是极端不雅的男男女女，弄得我和许海奶奶都很尴尬。许海回来后，刚好看到我关闭网站页面，脸色就变了。我还是很讲究工作方法的，没有当面说这事。第二天上课，我把许海叫到办公室，准备和他谈一谈哪些网站小学生不能上。许海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在看黄色网站，说这台电脑是他和他爸爸共用的，是他爸爸看了不应该看的网站。我相信了许海，刚满十岁的孩子，应该不会上黄色网站。另一方面，我意识到许海会玩电脑，这就意味着玩电脑不是一天两天。我后来特意给许海爸爸进行电话沟通，当然，我给许海爸爸留了面子，没有谈到黄色网站的事情，只是以许海成绩下降为理由，建议不要把电脑放在孩子房间，要放在能够大人能够看到的地方。”




“后来你去过许海家吗？”


侯大利去过许海的房间，房间布置完全在脑海中，清楚地记得被暂扣电脑留下的痕迹。这就意味着，肖小云给许海爸爸提出的建议是对牛弹琴，许海房间里依然有一台电脑，也就是说许海从三年级开始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浏览黄色网站。


肖小云道：“我们是大班，超过六十人，要想全部家访是不可能的。有两次许海和同学打架，我想请许海的爸爸或者妈妈到学校来谈一谈，交换意见，结果许海爸妈都没有来，还是许海爷爷来的。


既然家长不重视教育，我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在他的孩子身上。后来，许海的成绩越来越差，我很失望，基本放弃他了。我以为许海只是成绩不好而已，没有想到他的品德也不好。


每个小孩在最初都是一张白纸，长成什么样子，家庭、学校和社会都有责任。许海虽然不算是留守儿童，但是和留守儿童差不了多少，他的父母忙着开厂，难得回来一次，五年多时间，一次都没有来过学校。许海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客厅就是麻将馆，这根本不是学习的环境。


”王华到校内的小卖部买了几瓶水，递了一瓶给肖小云，道：“肖老师，喝口水，慢慢讲。”


肖小云喝了口水，道：“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侯大利道：“不多，很有道理。”


肖小云又道：“出了那件丑事以后，卓家最初还以为会把许海抓起来，后来他们明白许海什么责任都不负，就跑到学校来闹，坚决要求不准许海继续回来读书。许海爸爸这才第一次出现，许海爸爸叫许大光，长得很高大，一脸横肉，满眼杀气，说实话，他站在我面前，我真是害怕，不敢惹他。许大光把《义务教育法》和《未成年保护法》拍在桌上，说我们不让许海上学就是违法。许海妈妈也是厉害女人，在办公室公开宣布许海和卓佳是在耍朋友，是卓佳主动勾引许海。在我办公室吵闹一阵后，许大光和他老婆又到了校长办公室。吵闹一阵后，学校大门就被上百人围住了。我后来才知道许家是大姓，许大光在城中村那一带一呼百应。我们校长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江阳区教育局出面后，为了平息事件，同意许海继续读书。教育局考虑得很全面，把许海转学到最好的江阳实验小学。实验小学是江阳区最好的小学，大家为了进这所小学挤破了脑袋，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无法转学到这所学校。许海由于猥亵女学生，反而转学到实验小学，老师议论这事，都觉得这是一起黑色幽默。后来听说他在实验小学又出了事，之所以出事，是因为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侯大利道：“卓佳的家庭情况是怎么样？”




肖小云道：“卓佳妈妈王芳应该是帮着打理一个咖啡店，卓佳爸爸卓越就在小区开了一家商店，家庭条件还可以。卓佳从小多才多艺，在校外学过美术，所以那天留下画墙报。出事后，卓家准备找许大光赔钱，许大光的态度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王芳所在的咖啡店后来还跑去几个许家人，许家人都是大个子，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王芳怕丢了工作，妥协了，不再提要民事赔偿的事情。卓越就是普通父亲，一米七左右，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许大光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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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皮划艇运动员

离开小学，还未到下班时间，江克扬紧接着联系了另一个受害者家庭。


在前往实验小学时，江克扬坐在副驾驶翻阅卷宗，道：“杨杜丹丹差点被强奸，杜耀本人和许海打过架，被派出所拘留，又被单位处分，有杀人动机。组座，我怎么越翻材料越憋屈，如果凶手真是四家受害人中的一个，被我们送进监狱，我肯定会过意不去。”


在这个问题上，侯大利内心深处也在交战。从警察的职业道德以及法律来说，抓住杀人凶手是应尽之职；另一方面，许海确实是劣迹斑斑的恶人，用死有余辜来形容毫不夸张。


田甜对许海深恶痛绝，多次说他天生就是一个坏胚子。侯大利听到江克扬的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田甜说这话的表情来，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却永远也无法触到。


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小学操场。


操场右侧有一群少年在踢足球，呼喊声起此彼。操场左侧没有建筑物，是一个小缓坡，相对高度二十多米，没有经过打理，植被非常茂盛，草木肆意生长，焕发出勃勃生机。小缓坡处在球场区域，因为有一片茂密树林而成为相对隐蔽区。


侯大利走入树丛站定，透过树木的间隙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球场，视线良好。


他走出树林后，道：“不少校园内的恶性案件都发生在校园角落的绿化带。以我们的专业角度来看，校园内最好不留死角，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隐患。特别是有些面积较大的校园，存在非常隐蔽的角落，成为恶性案件高发区。”


江克扬道：“校园内的恶性案件总体很少，为了数十年一遇的案子把校园弄得光秃秃的，那也是得不偿失。”


家属区位于校园内，没有修围墙。


侯大利和江克扬进入二单元上楼，敲响杜家房门。杜耀听到门铃，出来开门，双手抱在怀里，略带敌视地看着两位警察。


她查看证件之后，才让警察进入房间。


“你的手受伤了？”侯大利的目光停在杜耀的左手手掌上。


左手手掌上缠有纱布，以侦查角度来看，左手手掌的伤口很可能有特殊意义，也许是被对方反抗所伤，也许是在捅刺对方时自伤。在许海案中有碎尸情节，左手手掌也有可能是在碎尸中受的伤。


杜耀低头看了一眼左手，道：“不小心弄伤了。”


杜耀有很明显的对立情绪，侯大利没有立刻深究这个问题，打量着房屋陈设，寻找有无强迫症的痕迹。


江克扬很有默契地接过话题，道：“杨杜丹丹在家吗？”


杜耀身高一米七八左右，退役多年，没有发胖，仍然保持着运动员的体形。


她“哼”了一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既然无法处理那个杂种，那我们就当鸵鸟，假装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我和老公可以自欺欺人，但是无法欺骗丹丹，那件事情对她来说是噩梦，永远的噩梦。她以前开朗活泼，如今笑容都没有了，极不喜欢接触外人。你们打电话后，丹丹的外公、外婆就带丹丹出去了。”


江克扬解释道：“我们的谈话比较敏感，我是提醒让你女儿回避。”


“既然你们知道我女儿受到伤害，怎么能一点措施都不采取，还让那个杂种继续读初一，让他又有机会祸害其他小姑娘。江州没有工读学校，其他地方总有，你们为什么不送那个杂种到工读学校。你们这就是不作为，姑息养奸，后面的事情和你们有直接关系。”


自从许海走出公安局大门，杜耀从理智上知道公安不过是依法行事，可是从情感上觉得公安站在坏人一边，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她向年龄稍长些的警察进行倾诉，把年轻帅警察当成了跟班。


杜耀有着运动员特有的直爽，说话时，毫不避讳地用手指向江克扬，这是稍稍具有冒犯性的手势，表达了她的愤怒之情。这个动作和以前暴揍许海的行为是一致的，显示出杜耀具有攻击性，而且对自己的身体能力有潜意识的自信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眼前的两名公安不是派出所民警，应该还有其他事情，便道：“抱歉，我情绪有些激动。你们找我是什么事情？”


江克扬收起笑容，挺直腰，道：“许海昨天晚上遇害，我们来了解情况。我们的谈话需要录音，可以吗？”


“要录就录，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这句，杜耀又道，“我没有听得太清楚，许海是什么情况？”


江克扬道：“许海被杀了。你不知道吗？”


杜耀双手交叉，迅速搓动，道：“许海被杀了？我不知道。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我请了公休假，一直呆在家里。许海被杀了，你们两人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说了这句话，她的情绪爆发，道，“许海被杀了，你们跑到我们家来做什么，是怀疑我们杀了人？我倒是想杀人，可是还有女儿。这人有种，敢作敢当，我敬他是条汉子。”


侯大利站在杜耀身侧，仔细观察其表情和身体语言。杜耀最初说话时，双手不停来回搓动，这说明她比较紧张。后来双手不再搓动，身体不停摆动。


爆发之后，杜耀脸上又露出笑容，道：“许海被杀是件大好事。你们想问什么，直接点，我不会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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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开门见山

侯大利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曾经打过许海？”


杜耀微微转动身体，面对眼前这位年轻警察，道：“这个杂种活该被打。他虽还没满十四岁，但个子已经超过一米八，肌肉也不错。也就是我练皮划艇出身，有一把力气，否则还打不了他。丹丹长期坚持锻炼，身体不弱，敢反抗，否则肯定被祸害了。”


侯大利问：“昨天晚上10点以后，你在哪里？有谁能够证明？”


杜耀道：“晚上十点，我带小孩睡觉。找人证明我睡觉，亏你们想得出来。”


侯大利继续一边打量房间摆设，一边问：“昨天晚上，你老公杨智在哪里？”


杜耀道：“杨智在阳州做生意，平时不在家。”


侯大利问：“小孩的外公和外婆平时在家吗？”


杜耀道：“这是老房子，两室一厅带一厨一卫。我爸我妈住的是另一套房子，是老同事的房子，平时没人住。丹丹出事以后，他们才搬过来，多一些照应。出事那一天，我在煮早餐，丹丹一个人在操场跑步，校园内部本来很安全的，谁知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丹丹回来以后，披头散发，上衣都被撕掉了，我吓坏了。报警前，我提着菜刀到外面找那个杂种，若是当时能找到，肯定会砍了他。”


侯大利问：“杨智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开车回来还是坐大巴回来？”


“孩子出事以后，杨智放下生意，过来陪女儿。事情过去后，杨智才回阳州。昨天晚上，杨智在阳州陪朋友喝酒，这事都可以调查，作不了假。他以前是羽毛球运动员，不是超人，在阳州喝完酒再开车跑到江州杀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农村杀条猪都得好好准备，何况杀人。”


杜耀在叙述这一段时，眼睛眨动得比刚才快一些，身体再次有轻微摆动。


侯大利从杜耀的身体语言中，读出了其中蕴含的某种焦虑。不能肯定是说谎，但是这一段叙述中应该有某种不确定因素。


他想起了王芳得知许海后的反应，道：“杜老师，你知道了许海遇害的消息，不给老公说吗？”


“看我高兴得忘了这事。”杜耀感到鼻子有些痒，摸子摸鼻子，拿起手机，道：“我进卧室给老公和孩子外公、外婆打电话，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杜耀进卧室以后，很快从卧室传来了兴高采烈的声音：“老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许海被杀了，有两个公安在家里，他们说的，肯定是真的。”


随后又传来杜耀给父母打电话的声音。电话声音很大，站在客厅听得很清楚。打完电话，杜耀从卧室出来，喜笑颜开。


侯大利道：“其他几家被许海伤害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高兴的。”


林耀道：“许海被杀了，这对丹丹和另外几个女孩是天大的喜事，丹丹胆子大，对许海进行了还击，受到的伤害最轻，加上经常外出参加体育比赛，心理还算健康。有两个女孩身心都受到了严重损伤，搞不好一辈子都毁了。许海是杂种，如果长大成人，不知会害多少人。你们能不能高抬贵手，走一走过场，这事别太较真了。”


侯大利问：“你们几家人见过面？”


杜耀道：“我们三家人因为都受到过许海的伤害，互相认识，谈不上深交，认识而已。”


聊了一会儿，对立气氛渐渐消失了。侯大利问：“杜老师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我能不能看一看伤口？”


杜耀道：“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地上恰好有折断的竹子，很尖，虎口被刺破了。”


侯大利问：“什么竹子？家里会有竹子？”


杜耀道：“是折断的竹筷子，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侯大利问：“你是在哪里包扎的？”


杜耀道：“受伤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就在家里自己包扎的。”


侯大利问：“你家里有纱布？”




“我以前是搞运动的，运动员受伤是常事，家里常备基本药品，习惯自己处理伤口。”


杜耀带着侯大利和江克扬来到卧室，拉开了柜子里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不少跌打损伤的膏药、贴剂，另外还有胶布、酒精等医疗用品。


侯大利问：“没有纱布？”


“我退役了，纱布平时用得不多，昨天用光了。”


杜耀看了一眼追查细节的年轻警察，道：“事实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你还怀疑什么，痛痛快快全部讲出来，免得疑神疑鬼。”


侯大利道：“我们调查清楚，对你们也有好处。谢谢杜老师能够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


杜耀道：“我很配合啊，还想调查什么就直说。”


侯大利道：“我想看一看伤口。”


“这个有点过分啊。好好好，要看就看吧。”杜耀取下纱布，摊开手掌。


手掌虎口位置有一条伤口。伤口有三四厘米，边缘不太整齐。


侯大利望着伤口，道：“伤得挺严重，穿透了？”


杜耀收回手掌，重新缠上纱布，道：“是挺严重，当时把我痛惨了。”

朦胧的晨光

第287章突然来袭
侯大利和江克扬离开杜家之后，在越野车外抽了支烟。

侯大利道：“杜耀手掌的伤口挺严重，应该是被刺穿了，这么严重不找医生处理，有问题。从通信记录上看，杨智在3月28日晚上十点半在江州。她多次说谎，肯定有问题，我们得重点调查。我和你直接到省城，与杨智见面。你让马儿到高速路口去查杨智的小车近期回阳州的情况，事不宜迟，同时进行。”


安排妥当以后，越野车直奔阳州。


下了高速路，进入阳州城区，来到杨智的羽毛球俱乐部门前，江克扬这才和杨智联系。


在羽毛球俱乐部门口，停有一辆车牌号为山ＡＣＣＣＣＣ的小车，正是重案一组掌握的车牌号。


羽毛球俱乐部生意不错，有三组队员在训练。杨智接到电话时，侯大利和江克扬已经来到场馆门口。


江克扬亮出警官证，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江州刑警，我叫江克扬，这位是侯大利，我们刚刚和杜耀见过面。”


杨智很警惕地看着两人，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克扬道：“别紧张，核实几个问题。”


场馆里有不少教练和学生，杨智道：“到办公室谈吧。”




一行人来到办公室，还没有开始谈话，江克扬便接到了马小兵的电话，“我们调出高速路的监控，杨智的车是在3月28日晚上九点五十七分到达江州高速路收费站，我们正在查找其离开时间。”


这就意味着杨智昨天晚上在江州，这与杜耀所言对不上，只要说谎，就有问题。


杨智和杜耀的嫌疑慢慢增大，侯大利神情严肃，面无笑容，审视杨智，道：“我们在侦办许海案，今天询问要录像和做笔录，这是很重要的证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回答。”


他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主要目的是给杨智压力，让其紧张。


杨智回避着侯大利逼人的眼光，道：“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侯大利问：“3月28日晚，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杨智道：“我能不能拒绝回答。”


侯大利态度很强硬，道：“如果拒绝回答，我们将传呼你到江州市刑警队。”


江克扬态度温和地道：“我们是例行工作，杜老师刚才配合得很好。说到底，你说得越清楚，对你就越有好处，否则，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变成了屎。”




在与杨智见面前，侯大利和江克扬在高速路上商量了预案，这句话就是利用隐含前提的讯问方法，隐含前提的讯问方式是一种舍去前提的表达方式，这种隐含前提的妙处在于被隐含的前提是被肯定的前提。


侯大利道：“3月28日，下午六点开始，你在什么地方？与谁在一起？做过什么事？”


杨智脸皮绷紧，道：“3月28日，我六点半左右下班，然后和朋友在一起喝酒，喝到八点半左右，我就回了家。”


侯大利咄咄逼人地道：“你车牌号为山ＡＣＣＣＣＣ的车，没有到派出所报失吧？”


杨智道：“没有。”


侯大利道：“你刚才说3月28日晚上的经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一直在阳州。但是在高速路口查到挂有山ＡＣＣＣＣＣ车牌的车当晚从阳州到达江州，有交费信息，还有监控视频。另外，你的手机号晚上十点二十七分在江州与人通话，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两件事？我再次郑重提醒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话，否则麻烦的是你。”


杨智道：“我六点半在阳州喝酒，然后在八点半左右开车回江州。车和手机在江州通话，有问题吗？”


侯大利道：“那请你说一说详细的过程。”




就在杨智向两位警官叙述自己在3月28日晚上到3月29日凌晨的经历之时，杜耀听到了敲门声。


她走到门口，道：“谁啊？”


外面没有回答，仍然在敲门。


杜耀凑到猫眼前看了一眼，外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子，不疑有诈，便开了门。


门刚开，一群人涌了进来。一个中年女人举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朝杜耀扑过来，“杜耀，你这个贱人，给我儿赔命。”


另一群人开始打砸房间。


杜耀是运动员出身，身手灵活，闪过擀面杖，抓住中年女子的手，用力拉扯。中年女子扑倒在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见此情景，几个男子朝杜耀扑了过来。杜耀虽然是运动员出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多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杜耀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中年女子见状忙提起擀面杖，朝杜耀身上就是一阵乱打。


杜耀双手护头，急切间看到放在屋角的皮划艇浆。这是用作纪念的旧浆，平时放在角落里，当作装饰品。


杜耀看到旧浆，大吼了一声，朝踩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裆部拍了一掌，然后不顾身后棍棒的打击，扑过去抓住旧浆。拿到旧浆之后，杜耀信心大增，挥动曾经带来荣耀的旧浆，打得男人们人仰马翻。




两个学校保安衣服凌乱，站在门口直跳脚，却不敢拉架。邻居们听到打闹声，透过猫眼查看动静，见到外面全是面相凶狠的人，不敢开门，便躲在家里拨打了110。


一名许家壮汉提着椅子冲了过来，准备用椅子卡住杜耀的武器，刚刚靠近杜耀，小腿就被狠狠打中，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旧浆敲在壮汉腿骨上，腿骨被当场打断。


杜耀满脸是血，头发披散，挥动着旧浆，道：“谁他妈过来，我抽死他。”


屋内人被杜耀震慑到，一时不敢靠近，只能站在杜耀身前，恶狠狠盯着眼前的疯女人。


来者全是许海家的亲戚，多数男性身高都超过一米八，膀大腰圆，着实彪悍。


一个汉子大喊道：“这个婆娘下手狠，老三的小腿断了，用板凳，围过去。”


几条大汉拿起客厅的板凳，用板凳腿对着杜耀，一步步逼过去。


杜耀挥动旧浆，打到板凳上砰砰作响。旧浆从中折断，几条汉子一拥而上，抓住杜耀。杜耀发了狠，将断浆朝其中一人脑袋插去。


杜耀身体被拉倒，断浆偏离了方向，插在一人的肩膀上，失去威力。


众多汉子拳打脚踢，朝杜耀身上招呼。


杜耀失去了反抗能力，拼命缩成一团，护住要害部位。

朦胧的晨光

第288章两败俱伤

屋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音。陆续有老师出现在楼道，堵住许海家人，男教师们和许家人发生了拉扯。


两辆警察到达，下来六个警察。随即，救护车赶到。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打斗。许海家人住进医院三人，一人裆部受到重创，睾丸挫伤；一人小腿骨骨折；一人鼻子骨折。杜耀浑身是伤，鼻骨骨折，手臂、面部、后背大面处青紫。由于保护得当，除了鼻骨骨折和皮外伤以外，身上没有骨折，也没有内伤。


许海家人被带到派出所以后，恶人先告状，自称是到杜耀家去了解情况，谁知杜耀一言不合就打人。


他们的理由看起来还是挺充分：我们有十几个人，杜耀只有一个人，如果我们真要先动手，会有三个人被打伤住院。我们绝对没有先动手，杜耀打人以后，我们这才还手。打架的时候，损伤了一些家具。


许海母亲刘清秀在派出所内哭诉：我儿子刚满十四岁，死得好惨。死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抓到凶手，有没有天理啊，我都四十多岁了，儿子死了，以后怎么活啊。杜耀就是杀人犯，曾经打过我儿子。我儿子还是小孩子，被人杀了，公安居然不管。我们到她家是了解情况，我儿死了，公安破不了案，我们自己了解情况。她这么凶，我一个人去，肯定会被打死。




杜耀在病床上面对警方给出了另一种说法：我听到敲门声，刚开门，这群人冲进来就打。这是我家，他们擅闯民宅，而且七八个男人围着我打。我是正当防卫，如果不还手，我还不得被打死。


杜耀爸爸当场炸了毛，道：“你们派出所怎么和稀泥，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不是治安案件，学校保安和周边邻居都可以作证。你们居然认为是互殴，我女儿是正当防卫。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我骂人怎么样了，我已经给督察打了电话，让他们来听一听你们的屁话。我什么态度，我就是这个态度，十几个人闯到我女儿家，殴打我女儿，我女儿不还手要被打死的。对方伤重又怎么样，我女儿是正当防卫。”


侯大利在阳州得知此事后，立刻开车返回阳州，一路飞奔，一个小时就来到江州东城派出所。


闹事的人都是许家亲戚，大多住在江阳的城中村，分散在两个小区。这两个小区是诸多公共服务部门的“禁区”，能绕则绕，能避就避。


有一次，一个刚转业到城管部门的新城管没有摸清水深水浅，跑到此小区追游摊，结果进了小区就被数十人围住。


增援的城管在门口被堵住，进不去，干着急。最后结果是此城管被痛殴一顿，然后被剥得赤条条丢出来。此事后，该退休军人心灰意冷，辞职，离开了江州。




侯大利在调查二道拐案时，不知道二道拐腊肉是江州挺有名的食品，意识到自己以前过得不接地气，虽然生活在江州，却不熟悉江州市井生活，这对工作不利。


田甜牺牲以后，他经常独自行步在江州街头，没有明确目的，就是熟悉江州市井。江州市井和许多城市市井生活类似，深入了解江州市井，也就熟悉了普通人的城市生活。


此刻面对许海亲戚时，传闻和卷宗中的材料就成为立体真实的形象，侯大利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找杜耀？”


许海亲戚眨巴着眼睛，道：“我们就是找杜耀评理，她打过我侄儿，我们就是去问问这件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


侯大利道：“别跟我耍花招，老实说，你们为什么认定就是杜耀做的？你们又不是疯子，肯定有原因。”


许海亲戚平时在家门口或者人多势众时是很蛮横的，此刻面对见过无数凶杀案的重案刑警，不知不觉中就没有了气势，道：“许海被杀的前一天，杜耀从小区门口走过。二伯就在门口，认识这个打过许海的坏女人，还朝她吐口水。杜耀见二伯吐口水，走过来骂二伯，说要杀了许海，让许家绝后。若不是二伯脾气好，两人就要打起来。”




正是由于这次口角，许海家人都认为杜耀就是杀害许海的凶手。


杜耀本人没有向侯大利和江克扬提及此事。


侯大利离开派出所不久，许海爸爸从长江边赶到派出所。


许海爸爸名为许大光，五大三粗，留光头，脸皮略黑，神情阴鸷，对办案民警道：“我儿就是被那个傻婆娘害的，你们不抓杀人犯，为什么把我们受害者抓了起来。”


副所长钱刚知道许家人底细，道：“杀人案是刑警支队在侦破，不归派出所负责。”


许大光态度蛮横：“他们就是互殴，杜耀是皮外伤，我家兄弟被打断了腿骨。打断了腿骨不知道这算是轻伤还是重伤？你们立案没有？”


“你们双方都不同意调解，我们正在按程序处理，先治病，该判刑的判刑，该拘留的拘留，一个都跑不了。”钱刚内心很厌烦许家人，又知道这家人是牛皮糖，麻烦得很，说了些原则话。


许大光发狠道：“许家几代人都住在东城，如今政府把我们的土地全部征了。我们许家总共有一百来户的土地被征，这是对江州政府最大的贡献。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如果抓不到杀我儿子的凶手，那我们许家人就去上访。”




钱刚知道这种地头蛇人多势众，加上许海又被杀掉，非常难缠，继续打太极，说原则话：“你们先治伤，我们会严格依法办事，治伤，鉴定，再处理。”


许大光道：“我们这边有律师，律师讲了我家兄弟最起码是轻伤，这构成犯罪了。不判那个婆娘几年，我们决不罢休。”

朦胧的晨光

第289章郑重承诺

许大光走出派出所大门，到街边开车。


一个中年女收费员过来收停车费，出示了一张小票。


许大光用手打掉那张小票，骂道：“你收个锤子。”


中年女收费员是个典型的泼辣江州女人，一张嘴巴素来厉害，可是，她见到许大光的凶相，没有多说，退到一边，让许大光开车离开。


小车进入街道后，中年女收费员才开始骂娘，骂了几句，又自言自语地道：“这是啥子人哟，凶神恶煞的。”


许大光回到家里，把老婆叫过来，抬腿踢了两脚，道：“把老二、老四叫过来，商量事情。”


许家在向阳大队是大族，在对外时格外抱团，人多势众，无人敢惹。许大光在大河边开了一个砂厂和一个砖厂，厂里的所有工作都是许家人，因此，许大光在许家很有话语权。


许老二和许老四来到房间后，许大光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道：“你们要去打架没有问题，但不是这个打法。你们脑壳有屎，跑到别人家里去打，有理都搞成无理了。”


许老二道：“他婆娘和老三吵过架，看见老三就下狠手。小海出事了，这口恶气我吞不下。”


许大光道：“谁是凶手，现在还说不清楚。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那个婆娘跑到家门口挑事，就是那种叫的狗。”


许老四裆部被拍了一掌，如今小便还在疼，骂道：“老三被打断了腿，这件事情不能算完。”




许大光阴沉着脸，恶狠狠抽烟，道：“法不责众，放点儿风声，说是我们要到省里去告状。打个横幅，就说要杀人偿命，为民做主之类的。”


3月30日，夜，侯大利接到通知，来到市信访办。


信访办杨主任汇报了许家人有可能到省里上访的情况，市公安局副局长宫建民讲了许海案的侦办情况以及许海家人闯入学校殴打杜耀之事，江阳区副区长谈了许大光家族的详细情况。这种事情处理起来非常难，涉及到方方面面，谈到晚上十一点总算有了几点工作方案。


侯大利作为基层指挥员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没有发言权，一直默默沉思，思路很快就转到了许海案上。


“侯警官，许海案进展得怎么样？公安局对命案有黄金七十二小时的说法，现在黄金七十二小时也要过了，到底能不能侦破？”


即将结束会议的时候，信访办杨主任点了侯大利名字。


宫建民不等侯大利回答，插话道：“案侦工作正在开展中。”


杨主任道：“想办法增加点力量，破了案，才能最终解决这次群访。侯警官有没有信心？”


“我们正在全力以赴进一步侦办中。”这是警情通报中常用的结束语，侯大利不想在此谈案件细节，就用了一句官话。


杨主任道：“拿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侯大利言简意赅地道：“命案必破是我们的原则，也是我们的郑重承诺。”


散会以后，宫建民和侯大利一起走出办公楼。


宫建民道：“许家是地头蛇，人多势众。破掉许海案，我们主动；不能破案，我们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侯大利在直属领导面前就没有说官话，道：“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比不上二道拐黑骨案，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线索还是比较多的，我有信心破案。”


宫建民在上车前向侯大利伸出手。侯大利没有想到宫建民要跟自己握手，愣了愣，这才伸手过去。


宫建民用力握了握，道：“多事之秋，大家共同努力，破了许海案，我请参战同志们吃饭，私人请客。”


会议在晚上十点结束，侯大利不想太早回江州大饭店，更不想回高森别墅，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隔着车窗，窗外的热闹只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声音，颜色就失去了灵魂。


他最后将车停在学院街，在车上抽了一支烟后，下车，独自行走在夜色中。


春节前的江州气温在零度左右，街上行人比其他季节少了七成，仍然有不少夜猫子在街边喝酒。




侯大利走到向阳小区，在向阳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再进入小区内部，来到许海居住的单元楼。


左侧四楼是许海的家，客厅是麻将室，以前应该很热闹，灯光也很亮。如今许海遇害，许海的房间没有灯光，黑黢黢的，透着死气。


“不管是四家受害人，还是许大光的竞争对手，要想混进许海家给他下安眠药和氰化物都很难。凶手是怎么做到的？”侯大利仰头，望向黑色窗户。


这是一个开放小区，进入小区和许海家相对容易，但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非常困难，而且想要重新回来分尸，更是难上加难。


他穿过许海居住的小区，步行朝卓越所住小区走去，行走过程中，顺便查找监控点。在侦办杜文丽案中，他和田甜对师范后街的监控点进行过详细调查，积累了查找监控镜头的经验，这一路上也就很轻易找到路上的监控镜头，并在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朦胧的晨光

第290章来到来到汪欣桐家

3月31日，许海遇害的第三天，上午。


侯大利召集三个探组开会，分析昨天各自收集到的线索，然后布置当天的工作任务。


布置完具体工作任务之后，侯大利道：“杀人案最好的侦破时间是案发后的七十二小时，时间拖得越久，线索越难收集，证据也会散失。碎尸案发生在3月29日凌晨，今天是31日，黄金侦破期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大家耐心点、细心点，哪个探组先有突破，我请喝酒。”


碎尸案的线索很多，却迟迟没有关键的突破性线索，侦查员都很心急，接了任务，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


探长江克扬到307室组织全组开会后，便准备和侯大利一起前往受害者汪欣桐的家。


侯大利正要出发，被常务副支队长陈阳叫到办公室。


“昨天你们去过杜耀家了？还惹麻烦了？刚刚，许家有上百人在市委门口打横幅，要求严惩杀人凶手，市委值班室打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说实话，这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陈阳昨天为了纵火案熬到凌晨三点，眼圈发黑，刚上班就接到杜家人上访的通知，又听说刑警支队有人去了杜耀家，骂了几句脏话，赶紧把重案一组组长叫了过来。




侯大利道：“我昨天和老克走访了受害者卓佳和受害者杨杜丹丹的家，杜耀就是杨杜丹丹的妈妈。许家上访和我们调查走访没有任何关系。应该是我和王华离开杜家后发生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要问派出所。29日早上发现了尸块，今天早上就到市委门口打横幅，许家人脑袋有毛病吧。”


“和你们无关就好，我最担心事情和你们有关。杜耀的嫌疑大不大？”


“从现在的证据来看，犯罪嫌疑人最有可能是受害人的家人。杜耀有嫌疑，其他三家也有嫌疑。”


“许家就是滚刀肉，不是一个滚刀肉，而是一群滚刀肉。关局要求黄金七十二小时内破案，尽量化解社会矛盾。今天晚上七点半召开案情分析会，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谈话结束，侯大利与江克扬一起前往汪欣桐家。


汪欣桐住在爷爷家，其爷爷汪远铭的家在江州学院家属区，小区出入口正对学院附中。


汪欣桐的父亲汪建国和母亲张勤都在南方经营企业，在江州市没有住房，回来就住在江州学院家属区。


江州学院家属区是老旧小区，里面住的全是学院教师。小区的基础设施稍显陈旧，却有新小区没有的书卷气。小区内有报刊亭，两个戴着眼镜的老头一丝不苟地在读报纸。角落里有一张乒乓球桌，一群人围在桌前，观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写毛笔字。




侯大利和江克扬远望着写书法的老人。江克扬感慨了一句，道：“汪欣桐成绩优秀，是冲清华北大的苗子，还能歌善舞。出了这事后，她的心理受到了严重创伤，一直没有去上课。我若是女孩的父亲，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越看材料，越觉得许海被杀是自找的，活该。如果说动机，我们目前筛选出来的四个受害者家庭，还数汪家的动机最强，汪欣桐的婆婆也是因为这事引发了心肌梗塞。”


侯大利道：“现在下结论尚早，从目前我们的调查情况来看，前三家都不能排除。”


侯大利和江克扬没有打扰自娱自乐的退休教师们，找到汪家所在单元楼，径直上楼，敲响汪家崭新的防盗门。


除了汪家安装的是防盗门，其余老师家大都还是木门，顶多在木门外面加装一道铁栅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