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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隐秘而伟大》特殊年代地下工作者传奇(完结),作者:黄琛 蒲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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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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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蔡队长并不认识她,心想难道这黄毛丫头就是王处长说的共党?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昨晚吹哨子的是个男人,于是小声说道:“小姐,您坐别的车吧。”
    丁放看了看周围:“这儿也没别的车啊。”
    蔡队长怕邵白尘听见起疑心,更压低了声音:“再等一会儿,天一亮肯定就有。我这个车被人包下来了。”
    正说着,邵白尘从车厢的小窗户里探头问道:“先生,车怎么还不走?”
    “邵先生?”丁放拎着行李跑过去,“您也下山?”
    “老夫……家中有急事,赶着回上海。”
    “正好我跟您同路,我也回上海。”
    邵白尘便对蔡队长说道:“这位小姐我认识,又正好顺路,让她上车吧。”
    蔡队长心想着不让你上车,是怕路上见血的时候吓晕了你,没想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再推辞下去,怕是姓邵的老头要起疑心,于是答应道:“行行行,既然您同意,那就上车走吧。”
    停在小路的卡车上,四名保密局队员看着蔡队长的车出了镇口。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出现预料中会追着邵白尘而去的车或人。
    蔡队长的卡车驶出镇口后,沿着山路蜿蜒而下,经过了一处急转弯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过了片刻,沈青禾的卡车从路边的林子里开出来,昨天夜里把车藏在这儿以后,她就在车里睡了一夜。看来辛苦没有白费。
    沈青禾开着车远远跟在后面。天渐渐亮了起来,两辆卡车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被茂密修竹掩映的山路远处。
    虽然昨晚在丁放门口守到凌晨两点才回来睡觉,顾耀东还是雷打不动地五点多就起床了。他怕吵醒赵志勇,所以没有开灯,也没开窗帘,借着一点微光摸摸索索地穿制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他心有余悸,心想着在事情查清之前,自己应该再少睡一点,站岗的时间再多一点。
    这时,赵志勇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忽然“噌”地睁开眼睛问道:“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
    赵志勇一个激灵坐起来:“都快六点了!”他好像忘了往常不到八点他是不会睁眼的。
    顾耀东觉得奇怪:“赵警官,你今天有事?”
    赵志勇从被窝里一跃而出,匆匆穿衣服:“站岗啊!再不去丁小姐就要起床了!”

    “没关系,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去吧。”
    赵志勇一把拉住他:“你别去!”
    顾耀东更奇怪了。
    赵志勇赶紧放手,一边手忙脚乱穿裤子,一边笑着说:“今天换我吧。丁小姐每天一开门,第一个看见的都是你,回去处长问起来,还以为我在莫干山偷懒呢。”
    顾耀东听懂了,憨厚地笑着说:“那我去取早饭。”
    赵志勇笑呵呵地看着他出了房间,心想着这呆子哪里能懂自己的心思。过去不积极,是以为丁作家和顾耀东真是七仙女和董永。既然现在知道顾耀东和沈小姐才是一对,那就应该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时候了。
    顾耀东去餐厅取早饭,一边往牛皮纸袋里装现烤的黄油面包,一边听着旁人说话。
    “听说了吗,邵先生一早就离开了。”
    “去哪儿了?”
    “应该是回上海了。”
    顾耀东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走得这么突然?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被昨晚的事情吓着了。回去了也好,省得有人再起歹心,在暗处保护他的沈青禾也能放心了。他匆匆吃了一个面包,便去给赵志勇和丁放送饭。
    赵志勇正在丁放别墅门口整理发型,顾耀东拎着两袋面包小跑着过来。
    顾耀东:“丁小姐起来了吗?”
    赵志勇一本正经:“嘘——小声点,可能还在睡呢。拿了什么好吃的?”
    顾耀东递给他一个纸袋:“现烤的面包,这是你的。”
    “谢谢啊。”赵志勇瞄了一眼他手里,笑嘻嘻地把另一个纸袋也拿了过来,“丁小姐的我来送吧。”
    到了八点,平常这个时候丁放也差不多醒了。赵志勇再一次整理了制服和发型,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他又用力敲了两下:“丁小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没锁,屋里也没人。二人都很意外,站在屋里看了片刻。
    赵志勇嘀咕着:“出去散步了?什么时候起的床呀?”
    顾耀东:“东西都收走了,行李箱也不见了,应该是离开莫干山了。”
    “一个人偷偷回上海了?干吗不通知我们?”
    顾耀东越想越担心,转身就跑。

    赵志勇在后面大喊:“你去哪儿——”
    “镇口!”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刘警官和两名刑一处警员守在入口大门,眼看着顾耀东跑出铁门,朝镇口方向去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名警员朝别墅区里快步跑去。
    王科达的房间里,一名保密局队员正在汇报情况。
    “姓邵的上了车,还有个女的也上了车。”
    王科达立刻警觉起来:“女的?什么人?”
    “好像也是一名作家。”
    “除了她,还有人跟出去吗?”
    “没有了。也没有车离开。”
    王科达立刻对杨奎说道:“马上查,走的什么人。”
    杨奎刚要离开,那名守门的警员敲门进来了。
    “处长,顾耀东走了!”
    王科达“噌”地站了起来:“一个人?”
    “是!往镇口方向跑了!看起来很着急!”
    “通知镇口的人跟着他!”
    “抓回来吗?”
    王科达想了想,说道:“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他是冲着邵白尘去的,把他控制住,在外面找个地方关起来,我亲自去审。”
    杨奎一脸难以置信:“还真是这姓顾的……”
    天已经亮了。镇口同往常一样停了四五辆卡车。今天生意不错,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找车拉货,价钱一谈好,司机便开着车离开了。
    顾耀东从远处跑过来,喘着气问道:“请问,早上有人看见一位小姐从这儿离开吗?拎着行李,二十岁出头。”
    司机们都说不知道,面摊老板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大声问道:“警官,前两天,是您和一位小姐来我店里吃咸菜面吧?”
    “是我。”顾耀东赶紧跑过去。
    “您打听的就是那位小姐吗?”
    “您看见她了?”
    “早走啦!天才蒙蒙亮,我刚起来生火,就看见她坐货车走了。”
    “她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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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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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一位老先生,两个人认识。像是要去县城车站,回上海。”
    顾耀东立刻想到了在餐厅听到的议论:“是不是六十多岁,很瘦,头发花白,胡子有些长?”
    “对。”
    真是邵白尘。邵白尘走得突然,丁放也走得突然。顾耀东总觉得不踏实,可再一想,他们要回上海也没什么不对,也许是被昨晚的事吓着了,也许是家里有急事,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顾耀东离开面摊时,一个年轻男人跑进面摊,和他擦肩而过。男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朝老板喊道:“一碗咸菜面!加两个鸡蛋!”
    面摊老板:“两个蛋?我这里可不赊账。”
    年轻男人笑着摸出几张钞票放桌上:“放心,今天是现钱。”
    两个小镇居民也过来吃面,一人打趣道:“陈三踩了狗屎运,口气都不一样啦!”
    面摊老板:“发财啦?”
    陈三:“昨晚上有人来租我的货车,给了我这个数!”
    “最近开大会,没有入山许可证都上不来。他租你的车干吗?”
    “进不来,出得去啊。人家说有急用,钱又给得痛快,我当然答应了,谁还管他用来干吗。”
    顾耀东听身后几人对话,脚步越来越慢。
    面摊老板:“哦,怪不得我看司机脸生。今天一早我看见的货车应该就是你那辆,镜子上拴了红布。”
    顾耀东忽然冲回来,吓了几人一跳:“他们上的那辆车,司机是临时换的?”
    “是啊。”面摊老板一指年轻男人,“他才是本来的司机,陈三。”
    顾耀东越想越不对,一看镇口的卡车都已经走光了,只有面摊旁边停了辆自行车,赶紧掏出身上所有钱放在桌上:“老板!借您自行车用用!谢谢!”说罢他跳上自行车就蹬走了。
    看着顾耀东出了镇口,保密局的那辆卡车便从小路开出来,远远跟了上去。
    山路上,蔡队长一边开车,一边留心着外面的情况。山上不时有货车来往,地方又太狭窄,在这里动手容易被撞见。他想等下了山,就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办事。
    后视镜上拴的红布在风里扎眼地抖动着。蔡队长不自觉地瞄了一眼红布,这时,他注意到后方远处跟着一辆卡车。但开了一段路后,那辆车似乎不见了。
    当沈青禾的卡车第二次出现在后视镜里时,蔡队长多了个心眼。他在腿边藏好枪,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下了车到路边假装方便,余光一直瞄着后面那辆卡车。车越来越近,他偷偷在胯前握住了手枪,打开了保险栓,但是那辆车毫无异常地开走了。他揣回枪,开车跟了上去。
    沈青禾从后视镜看到蔡队长的卡车跟在后面,始终不肯超上来,便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前面是一条岔路,她必须做出选择。最后,沈青禾驾车从小路离开了。
    蔡队长沿着大路继续下山,见那辆卡车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总算放下心来。
    沈青禾并没有掉头返回,而是沿着小路继续开了下去。作为一名联络员,提前熟悉地形,已经是她的习惯。这是一条和大路几乎平行的林间小路,虽然崎岖颠簸,但行走在丛林掩映中,很难被外界发现。每隔一段距离,两条路就会弯曲靠近,这时,沈青禾便能够清楚看到敌人的情况。
    大概两个多钟头后,蔡队长的车下了山,从大路拐进了一片荒地。他见周围荒无人烟,故意将车开进一处泥坑,抛了锚。
    邵白尘打开车厢门问道:“车子怎么了?”
    蔡队长揣好枪,下了车:“真不好意思,陷泥里走不动了。我去找个能撬轮胎的东西,老先生您帮忙去河边捡两块石头吧,垫在轮胎下面,一撬就好了。”
    邵白尘下车一看,轮胎确实陷泥坑里了,于是转头对车厢里的丁放说:“丁小姐,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等。”
    丁放:“我也跟着去。”
    蔡队长赶紧拦住:“那可不行,车子总要有一个人守着。”
    丁放:“荒山野岭,我一个人害怕呀。”
    蔡队长:“小姐啊,这大白天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们找着东西就回来了。”
    邵白尘劝道:“你把门关上,安心等我们就是了。”
    蔡队长朝远处指了指:“往前一直走,穿过树林就是河滩了,有的是石头。”
    邵白尘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他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蔡队长一眼,心想听他口音也不是当地人,怎么知道那边有河滩?
    蔡队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说道:“我常年跑这条路,我去过那边,肯定不会错的!”说罢,他故意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以免让邵白尘起疑心。
    丁放见二人都走了,只得在车厢里干坐着,等他们回来。
    邵白尘一个人进了树林,走着走着,似乎听见背后有声音。
    一回头,蔡队长就站在他身后。
    “你刚才不是往那边去了吗?”
    蔡队长好像听不见他问话,只笑盈盈地说道:“老先生,找着石头了吗?”
    邵白尘转身就跑,蔡队长从后面勒住他,掏出了手枪。
    树林上空响起一声枪响。
    丁放听见声响,赶紧朝周围望去,只见远处的林子里哗啦啦飞起一片麻雀。她心想着可能是邵先生从那里经过,吓着了它们,于是又关上了车厢门。
    蔡队长大腿上中了一枪,他赶紧拎过邵白尘当挡箭牌,回头一看——开枪的是昨晚和那个警察钻小树林的女人。果然是他们!
    他用枪抵着邵白尘,朝沈青禾吼道:“把枪扔了!”
    沈青禾用勃朗宁指着他,犹豫着。
    “快点!”蔡队长用枪口狠狠戳着人质的脑袋。
    沈青禾咬牙扔掉了手枪。
    荒地上空再次回响起枪声,第二声,第三声,凄厉而空荡。
    丁放下车张望。周围依然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响起了第四声枪响。这一次丁放听得很清楚,枪声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而邵先生应该就在林子里。她一个人越等越怕,于是壮着胆子朝树林的方向跑去。
    林子里光线有些暗,进去没多远,有一个往下的斜坡,下面还是一片树林。丁放站在斜坡边张望着,既没看见邵白尘,也没看见卡车司机所说的河滩。
    “邵先生——邵先生——?”
    她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树丛中窸窸窣窣,不知是野兔还是山鼠的动物忽然一窜而过,吓得她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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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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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跑回卡车边,丁放才喘过气来。周围既没有车经过,也不见人烟。她一个站在荒地中央大喊着:“邵先生——!邵先生——!人都去哪儿了?”然而这片荒原太大太空,以至于连回声都没有。
    现在太阳已经挂在正空当中,但是丁放一点感觉不到温度。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刚刚还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同伴,突然之间齐齐消失不见。这一切都令她从心底感到恐惧。她哆嗦着钻进车里,锁上门和窗户,又用行李死死抵住了车门,瘫坐了下来。
    顾耀东蹬着自行车沿着山路一路狂奔,然而脚翻得再快,始终还是辆自行车。这让远远跟在后面的四名保密局特务哈欠连天,他们几乎是踩着刹车跟了一路。顾耀东只是一直往前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辆车有问题。一路上他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一抹脸上的泥就爬起来继续骑,骑不动了就推着走,走累了跳上车又接着骑。就这样,下山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花了三倍多的时间。
    太阳已经西垂了。丁放从后车厢里醒来,裹紧衣服下了车。周围依然是死一般寂静的荒原,除了渐渐西垂的残阳,周围没有任何光亮。她爬上驾驶座,摸索着想要发动卡车,但尝试了各种办法,最终连火也没能点着。
    她终于绝望了。也许是在为自己的冲动任性恼火,也许只是为了壮胆,她哭着按响了喇叭,长长地,重重地,回荡在荒原上。
    顾耀东骑在大路上,一个急刹车望向天空,分辨着喇叭声的方向。
    车上坐睡着的特务也醒了过来:“什么声音?”
    开车的特务说道:“像是喇叭。”
    远处的喇叭声持续不断地传来。
    “都别睡了,可能有情况!”
    丁放连按了几下喇叭,忽然意识到这喇叭声除了一通发泄便再没有别的用处了,甚至都不会有人听到。她就像一粒米落在荒原上一样,没有人会知道。巨大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蜷缩在驾驶座上低声哭着。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丁放怔了怔,确实不是幻觉,她赶紧跳下驾驶座朝远处张望。
    她循声望去,只见远远的,一个黑影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在没有灯火的荒地上摇晃着朝她骑来。自行车因为颠簸而不断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仿佛快要散架。车上的黑影不断按着铃铛,声音越来越近了。
    丁放看不清对方的脸,有些害怕地躲到车后张望。自行车渐渐骑近了,当她看清那个黑影是顾耀东时,愣住了。
    货车后视镜上拴着红布,是那辆车!顾耀东一个急刹车,将自行车一扔,跑到货车旁猛地拉开车厢:“丁小姐!”
    车厢里没有人。他一怔,转身一看周围也没有人。“丁放!丁放——!”他不管不顾地大喊了起来。
    丁放怔怔地从车头前走出来:“我在这儿……”
    顾耀东定定地瞪着她,大口喘着气。
    丁放望着这个满头大汗的小警察,望着他被汗水湿透的制服,望着他一脸一身一脚连鼻尖上都是泥,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
    顾耀东愣了愣,举着两只泥手,没敢抱她。丁放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保密局的卡车远远停在大路上。副驾的特务用望远镜眺望着顾耀东、丁放以及蔡队长的那辆车,觉得奇怪:“按理说队长办完事不应该把车停在那里啊。”
    “是有点不对劲。”开车的特务说道,“你跟我到周围看看。”他又转头对后座二人说:“你们负责那两个活的。”
    “怎么负责?”
    “那个姓王的处长不是说了吗,找个地方关起来,他亲自来审。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知道多少了。”说罢,他和副驾那人一起下了车。
    丁放坐在后车厢边缘,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我们的车抛锚,司机说得用石头垫在轮胎下面才能开出泥坑,邵先生就去找石头了,就是朝前面树林走的。”
    “走了有多久?”
    “我不知道时间。但他们离开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那个司机,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丁放想了想:“一开始没觉得,但是他们走了以后,我好像听见枪声了,我就去树林里找了找,没看见他说的河滩。会不会……那个司机有问题?”
    顾耀东看丁放一脸憔悴,不想再让她受惊吓,于是故作轻松地说:“这山上很多猎人,可能只是打猎的声音。”他望向树林的方向,从挎包里摸出手电:“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丁放一把拉住他:“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顾耀东犹豫了下,从驾驶座的储物箱里翻出一把手电筒给了她。
    林子里没有人。顾耀东和丁放走到斜坡边上,举着手电筒朝下面晃了晃,还是没有人。
    顾耀东:“我下去看看,你留在原地别动。”
    他小心翼翼爬下了斜坡。下面还是一片林地,地上厚厚一层腐叶,踩着很松软。顾耀东一边小心翼翼走着,一边用手电筒四处查看。
    这时,手电筒光束照在一块石头上,上面赫然淌着血,周围还散布着一团一团沾血的树叶。他赶紧用手电筒照向周围,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或者尸体。
    丁放已经看不见顾耀东人了,担心地在山坡上喊:“顾耀东——你怎么样——?”
    “没事——!”
    “找到什么了吗?”
    顾耀东正要回答,手电筒忽然晃到地上有一颗小小的东西,在黑褐色的腐叶里泛着微光。他赶紧蹲下身去,从腐叶里捡出来一看,是一颗小小的琉璃花朵。“嗡”地一下,顾耀东的脑子蒙了,那是沈青禾的发夹,上面的琉璃小花,颜色样式,丝毫不差。
    是她?这朵琉璃花和这一地的血迹,是沈青禾?顾耀东脑子嗡嗡作响,他将琉璃花朵揣进口袋,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丁放跟着顾耀东从树林往回走:“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顾耀东看起来有些无力。
    丁放以为他累了,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我之前去看过一次,也是什么都没有。实在太奇怪了,司机把车子扔在这里不要了,邵先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也可能是走太远,迷了路,应该不会有事。”
    顾耀东没说话。
    丁放小心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回去以后我马上请求警局支援,肯定能找到他们。我现在的任务是把你安全送回会场。”
    “知道了。”她埋头快步朝卡车走去,脸上带着一丝小甜蜜。而顾耀东回头望向了树林,带着忧虑和一丝恐惧。
    二人回了货车旁。
    顾耀东:“上车吧。”
    丁放一听,高兴地跳上卡车,却见小警察尴尬地把她的行李箱从车上拎下来:“……上自行车。”
    顾耀东拼命蹬着自行车,丁放抱着行李箱坐在摇摇晃晃的后车架上,她没想过会有人来找自己,即便有,也没想过会是顾耀东。
    荒原上坑坑洼洼,颠簸得厉害。丁放的屁股坐在车架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可她硬是忍着一声没吭。
    “我这个警卫太不称职了,连车都不会开。”
    “没关系,晚上坐自行车走山路倒也很新鲜。”屁股虽然疼,心里却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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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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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顾耀东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赶回会场报警求援,于是越蹬越快。丁放却偷偷期待着他能骑得再慢一点,这样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能再长一点。
    自行车沿着下坡路冲了下来,哐哐当当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丁放吓得贴在顾耀东背上,一手抓紧行李包,一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自行车上了大路,又骑了一会儿,保密局那辆卡车从后面开了上来。车上只剩两名特务了。
    一人问道:“警官,搭顺风车吗?反正顺路,上车载你们一段。”
    丁放想和顾耀东单独在一起,小声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自己走吧?”
    顾耀东看了一眼车里,两个都是陌生人,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另一名特务赶紧劝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一片走山路很容易遇见野狼!就算你自己不怕,总要替女士想想吧?”
    顾耀东一看天色渐晚了,周围也确实不见人烟,只得将自行车放到后车厢,带着丁放上了车。
    车开了一段,还算相安无事,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顾耀东:“谢谢你们了。”
    开车的特务赶紧接话:“要不是遇见我们,你们怕是天亮了也骑不回去。这么晚了,怎么会在山上骑自行车呢?”
    丁放:“本来打算去车站,结果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司机,半路抛锚,人也不见了。幸亏这位警官赶过来接我。”
    “还有这种事,司机去哪儿了?”
    丁放:“不知道,说是去找东西,走了就没见他回来。”
    副驾驶座那人多问了一句:“那车上其他人呢?”
    顾耀东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人?”
    开车的特务瞪了一眼同伴,笑着说道:“都是拉货的,不用问就知道啊!大老远的从莫干山跑到车站,拉一个人就是亏本买卖,没人会做的。”
    丁放:“是还有一位老先生,跟着一块儿下车,也没回来。”
    “看见他们下车以后干什么了吗?”
    “没有。”
    顾耀东没再说话,他从背后仔细打量二人,山路有些颠簸,那人伸手去扶车门,衣服绷紧了,后腰衣服里便显出了枪的形状。
    上当了。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普通货车司机,他们一直在套丁放的话。
    顾耀东盯着那人的枪,盯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经常在这条路拉货吗?”
    “是啊。本地人,就靠这个挣钱糊口。”
    “那你们应该认识那个司机吧?”
    两名特务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显然有些迟疑。
    顾耀东:“丁小姐,司机长什么样子?让两位先生帮我们认一认,回去也好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人。”
    丁放:“四十来岁。瘦瘦高高,眼角有道疤。”
    顾耀东:“他的货车镜子上拴了红布,很容易认。你们都在镇口拉货,不认识吗?”
    开车的特务怕二人起疑心,心想反正他也不认识,糊弄过去就行,于是说道:“认识认识!老刘嘛,你一说镜子上拴了红布,我就知道了。我们常年一块儿拉货,熟悉得很!早上我们还在一起吃早饭!”
    顾耀东一边应付着二人,一边悄悄示意丁放不要说话。丁放望着他一脸茫然。顾耀东又暗中将她的两只手分别放到两个可以拉住的固定物上,小声耳语道:“不要松手。”
    开车的特务还在说着:“那位先生你们也不用担心,老刘是个好司机,可能遇到什么事耽误了,明天天一亮,他肯定会带那位先生回来的。”
    前面是个岔路口,就在车要转弯时,顾耀东看准时机,用警棍勒住了开车那人的脖子。另一人赶紧去背后摸枪,顾耀东一脚踩在他手上。就在这时,卡车失控冲下了山坡……
    巨大的撞击声后,只剩下长长的死寂。
    “顾耀东?”丁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慢慢睁开眼,丁放的脸庞在眼前模糊地晃动着,她脸色苍白,依旧按照他的叮嘱死死抓着把手。她没事。
    顾耀东又慢慢转头望去,卡车的前挡风玻璃碎了,发动机在外面冒着烟。开车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晕了过去,脑袋上鲜血直流。
    视野渐渐蒙上了一层红色,他摸了摸,血是从自己头上流下来的。
    “顾耀东?……顾耀东?”丁放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一阵晕眩后,脑袋渐渐恢复清醒。他忍着剧痛站起来,拉着丁放下了车。
    卡车撞在了树上,车头已经变形了,副驾上那个男人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显然是从前窗飞出来的。顾耀东看着他背上那把没来得及抽出来的手枪,最终还是没有去拿。
    深夜的山里,雾气又开始弥漫起来。密不透风的古树山竹挡住了月光,丁放的手电筒已经没电了,顾耀东用他那把唯一还能发光的手电筒照亮着,拉着丁放拼命朝山里跑。
    丁放一边跑一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货车司机叫陈三,不姓刘,今天送你们的司机是假冒的!刚刚那两个是同伙,我担心还会有人找来!”
    丁放吓得抓紧了顾耀东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深山里跑去。
    此时,荒野中已经一片漆黑。另外两名保密局特务正举着手电筒在卡车周围搜查。车上没有异常。于是二人朝顾耀东和丁放最后去过的树林走去。
    同顾耀东一样,他们很快发现了那块带血的石头。但两人毕竟受过训练,片刻之后他们就在附近发现了其他血迹,最后延伸到了一处悬崖边。二人站在崖边用手电筒扫着下面,突然,其中一束光停了下来。
    “怎么了?”另一人赶紧也将手电筒照了过来。
    山崖下面,躺着蔡队长的尸体。
    莫干山盛产山货、茶叶,还有各类竹制品,常年都有商贩来这里收货,拉到周围的城市去卖,所以货车在这里供不应求。在半山小镇就有一家货运车行,离会场别墅区不算太远,大概二十分钟车程。车行在一片竹林旁,大门口两侧的门柱上,各有一盏圆球状的路灯,一侧路灯后有块很大的黄色广告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车”字。每当路灯亮起时,这个“车”字就会被照亮。从大门进去后是一处很大的院落,停着二十来辆货车。再往里走,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除了两间办公室,其他房间都用作仓库了,有时也租给外来的生意人临时堆货。
    就在二楼东边的一间仓库里,亮着微弱的煤油灯。屋子一共内外两间,到处堆着货箱。内屋地上,铺着简易的褥子。邵白尘躺在上面昏迷不醒,小腿上已经绑了绷带,看样子是受了伤。
    沈青禾坐在煤油灯前,摩挲着手里的发夹,发夹上的三朵琉璃小花少了一朵。如果不是因为邵白尘带着枪伤过不了山下的关卡,她是不应该再把他带回自己的秘密落脚点的。
    作为一名联络员,沈青禾和敌人兵戎相见的时候并不多。想起刚刚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她依然心有余悸——
    蔡队长用手枪戳着邵白尘的头,沈青禾不得不扔掉了手枪。
    蔡队长:“你就是另外一个交通员?”
    沈青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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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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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蔡队长:“吕明,湖州地下党二组交通员。你来莫干山是为了见这个人吧?我不跟你兜圈子。吕明已经被打死了,如果你愿意坦白,我可以告诉你吕明死前交代了什么。”
    沈青禾:“你是货车司机,我也是货车司机,只是恰好路过,看见你对这位老先生起了歹心,想救人一命。”
    邵白尘趁二人说话之际,悄悄从长衫里摸出一支笔,两眼一闭牙一咬,将笔朝蔡队长大腿戳了下去。可惜他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戳痛了对方。蔡队长气急败坏,推开邵白尘就朝他开了一枪。与此同时沈青禾也迅速拾枪,打中了他的肩膀。
    还没来得及补第二枪,蔡队长已经扑过来,用未中枪的一只胳膊勒住了她的脖子。沈青禾殊死反抗,快要窒息之际,她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砸向对方头部。蔡队长应声倒地。
    随着荒原上空响起的第四声枪响,蔡队长从山崖滚了下去。
    沈青禾扶着小腿中枪的邵白尘去了树林另一侧的小路。她的货车就停在那里。
    发夹上的琉璃花朵,也许就是在和那个男人搏斗时弄丢的。沈青禾看了一眼沉睡的邵白尘,轻声出了房间。她到货运车行旁边的竹林,将那枚发夹埋进了土里。那个男人死了,邵白尘暂时安全了,而自己的痕迹也就此掩埋,今晚的一切也许就此过去了。但是吕明牺牲了,名单交不出去,也没有人来接应,王科达迟早还会对剩下的目标动手,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办?
    顾耀东和丁放依然在深山里一前一后走着。当手电筒只剩最后一丝忽明忽暗的光亮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间小木屋。二人一进去,一股阴冷的霉味便扑面而来。屋里破旧潮湿,连木墙上都长出了蘑菇。放眼望去,除了一张茅草床,便只剩破桌烂椅。但这已经是深山老林里能找到的最好的落脚处。
    顾耀东脱下制服铺在茅草床上,这样睡着至少能干爽些。
    丁放呆呆地站在一旁,想着刚才的事依然惊魂未定。她看顾耀东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惶恐地问道:“顾耀东……邵先生有可能遇害了,是不是?”
    过了片刻,顾耀东才回答道:“也有可能被人救了。等回去了会弄清楚的。睡吧,我出去守着。”说罢他转身就出去了。
    顾耀东坐在门口,从兜里拿出了那枚琉璃小花。刚刚丁放问那个问题时,他本能想到的是沈青禾,她在那里出现过,也许还和人搏斗过,如果邵先生遇害了,这意味着她很可能也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不可能的,她是在被二十多个警察围追堵截时还能开着警车脱身的“白桦”,他亲眼见过,他站在车外,她坐在车里。那时她能脱身,现在也一定能。

    他将琉璃小花装回衣兜,拿出警棍到门边站岗,就像在会场里一样。
    丁放蜷缩在床上,听见门口没了动静,有些害怕地轻声喊道:“顾耀东,你还在吗?”
    “嗯,我在。”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丁放在屋里轻声喊:“顾耀东?”
    “嗯?”
    “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耀东推开门进了屋:“我以为你睡了。”
    丁放:“我担心你一个人走了。”
    顾耀东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才想起她大概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肚子饿吗?”
    “没有!不饿呀!”说完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两人都有些尴尬。
    “本来行李包里有些干粮,现在行李也弄丢了。”
    顾耀东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袋:“我这里有面包!早上餐厅里现烤的!本来是给你带的早饭。还好我一直揣在衣服里,没弄脏!”
    丁放赶紧兴冲冲打开一看,里面的面包已经挤成了烂面团。
    顾耀东不好意思地说:“不想吃的话……”
    话没说完,丁放已经把烂面团塞嘴里啃了一大口:“里面夹了好多黄油,味道挺好的。”
    “真的?”
    丁放把面包朝他一伸:“不信你试试。”
    顾耀东傻笑:“我不饿。”
    丁放又埋头吃了几口,偷偷看了他两眼,说道:“每次你都是在对我而言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你发现了吗?”
    “都是碰巧。”
    “这一次呢?不是因为担心我吗?”
    “我是你的警卫,这是我的责任。”
    “可我还是觉得你担心我。”丁放很坦然,还带着一丝固执。
    顾耀东被她说得有点尴尬:“早点休息吧,我去门口了。”
    “顾耀东?”丁放叫住了他。

    “啊?”
    “我好像突然想明白我的新小说应该怎么写了。女主角以前是个很懒的人,从来不争取,也从来不挽留,但是有一天当她遇到男主角,喜欢上他了,她会变主动的,这样故事才能继续下去。”说完,她继续津津有味地吃面包,仿佛真的只是在讲她的小说里的故事。
    顾耀东再木讷不堪,也听懂了三分,一时愣在那里不敢动弹。
    “你觉得呢?”
    半晌地沉默。
    “有狼!”
    丁放吓一跳:“什么?”
    “荒山野岭,可能有野狼!我出去守着!”说罢顾耀东逃也似的出了门。
    这一天下来,两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丁放以为自己会倒头就睡,可大概是因为山里的气味闻着太清冷,容易让人孤单,她彻夜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她轻轻推开木门,看见顾耀东就坐在外面台阶上,靠着柱子睡着了。她走过去蹲在他身后,就像坐在自行车后面那样,双手环抱着他,靠在了他背上。终于有暖意了,丁放闭上了眼睛。
    山林里的夜晚很安静,偶尔听见树叶窸窣。顾耀东睁开眼,他一动不敢动,就这样让丁放靠在自己背上,静静睡了过去。
    货运车行的仓库里,邵白尘已经醒过来了。沈青禾给他送来了水和消炎药。邵白尘千恩万谢,问起身份时,沈青禾只说自己是生意人。邵白尘大概也明白了几分,不再多问让她为难。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丁放。
    邵先生:“对了,你看见丁小姐了吗?她也在车上!”
    沈青禾很诧异:“丁放在车上?”
    邵先生:“她要一起去县城,半路停车的时候,司机让她留在车上了。”
    丁放从镇口上车时,沈青禾已经离开了。她从小路一路跟踪到荒野,只看见邵白尘和那名司机下车。再后来便是树林里的四声枪响,救走邵白尘后她便直接从小路上了自己的车,以至于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车上还有一个丁放。
    沈青禾有些不安,思忖片刻说道:“丁小姐可能有麻烦。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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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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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月色正浓,莫干山半山小镇的居民都已经沉沉睡去,在梦里盘算着明天到底是打野兔还是挖山货能卖得更好的价钱。但是会场别墅区里,却没有半点要安宁下来的意思。
    赵志勇正在王科达住处门口焦急地敲门,不断地喊着“王处长”。这天晚上他已经来第三趟了,这一趟又敲又喊了十多分钟。
    杨奎开门不耐烦地嚷道:“别喊了!都跟你说几遍了,处长没空!”
    “顾耀东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可能真的迷路了!”
    “是不是他出门还得让人牵着手才回得来?”
    赵志勇几乎是哀求道:“他是第一次来莫干山。万一现在还在山里,要是掉下悬崖,或者遇见野狼……杨队长,还是派人找找吧!”
    “说不定人家早就回上海了,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他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走的人!”赵志勇说着要往屋里挤,杨奎一把推开他,推得他后脑勺重重撞在了墙上,半天才缓过来。
    杨奎:“一处的任务是保护会场安全,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顾耀东满山跑?他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你还搞不清楚吗?”
    “那丁作家,她是来参加大会的人,她不见了,警察总要管一管吧。”赵志勇从来不敢对比他强的人使用反问句,心里再激烈,说出来也只是商量,甚至笑着乞讨。
    “没说不管啊!总得先问一问车站,丁小姐是不是上车走了吧?要是她都回上海了,那还找个屁!”
    “就算她回去了,顾耀东也不可能不汇报一声就走。求求你了,夏处长也不在,只有你和王处长能发动大家……”
    杨奎看到赵志勇这副样子就厌恶,虽然满脸有情有义,偏偏不知为何只觉得他窝囊,“顾耀东他到底哪点值得你这样啊?你当兄弟情深,人家根本没当回事!说不定他早就和丁作家在上海喝咖啡了!这事你别管了!”他“啪”地关了门。
    杨奎的话让赵志勇心里猛地拧了一下。他恹恹地坐在一旁台阶上,心想大概是因为刚才在墙上撞得太重,才会从脑袋到心脏都一阵钝痛。
    沈青禾只身来到别墅区,在入口大门遇到刘警官和两名警员,她递上了通行证。
    刘警官瞟了两眼证件:“找顾警官呀?”
    旁边两名警员窃笑。

    沈青禾故作腼腆地说:“对。有点事情问他。”
    “回去吧,他不在。”
    沈青禾有些意外:“他去哪儿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警官把证件还给了她。
    沈青禾想了想,说道:“那我进去等他。”
    走到顾耀东住处外时,赵志勇正好从另一条路回来。
    “赵警官,我听门口警卫说顾耀东出去了?”
    赵志勇有些低落:“丁小姐一大早不见了,耀东担心她一个人回上海,追去镇口,到现在两个人都没回来。”他看了看沈青禾,不情愿地问道,“会不会,他们真的两个人一起回上海了?”
    这一瞬间,沈青禾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了几秒,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顾耀东也在车上?他和丁放都在车上?不对,邵先生说同行的只有丁放,“不可能,我订了一批山货。顾耀东昨天答应了帮我一起搬货,他不可能把我扔在这儿自己回去。”
    赵志勇看沈青禾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心上人遗忘在了莫干山,满腹幽怨,就像自己刚刚的感觉一样。顾耀东喜欢的是沈小姐,怎么可能去和丁作家喝咖啡?就算真的陪她回了上海,也只是因为任务。这么一想,赵志勇便对杨奎方才那番话释怀了,然后继续担心起来。
    “那小子连只鸡都打不过,这要是遇到野狼,肯定要出事。我跟杨队长汇报了,杨队长不让我管,王处长也不见我。要不我再去求求他们。”
    沈青禾装作想了想,说道:“再求也不一定管用,我听说有好多年轻作家是因为仰慕丁作家才来的,能不能动员他们跟王处长请个愿,跟着一起找,这样人多一点,他们也会重视一些。”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就找他们去!”赵志勇匆匆朝文人们的住处跑去,沈青禾跟在后面,将衣领悄悄拉高了一些,以便遮住脖子上被勒出的瘀青。
    王科达没工夫见赵志勇,因为发现蔡队长尸体的两名保密局特务,此刻就在房间里向他汇报情况。蔡队长中枪死了,但是他们一路跟着顾耀东,打死蔡队长的并不是他。
    那两名撞车的保密局特务也已经被人找回来了,死了一个,醒了一个。根据这个人提供的情况,打死蔡队长的也不像是丁放。
    杨奎自言自语:“难道是邵白尘?”说这话时他自己也不相信。
    一名保密局特务有些不平:“蔡队长身手不错,姓邵的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王科达和杨奎也都一脸迷惑。
    王科达:“是啊,怎么可能……难道还有第四个人?”
    这时,一名警员敲门进来报告:“处长,外面有年轻作家闹事。”
    王科达带着杨奎出来时,外面已经站了三十多名青年作家,一看便是要来理论的姿态。
    一名女作家问道:“警官,我们听说丁作家失踪了。你们为什么不派人搜查?”
    王科达:“丁作家擅自离开,我们也很头疼啊!”
    “不管怎么说,人现在失踪了,你们就应该尽到责任,组织搜救。”
    王科达:“大家不要冲动,半夜搜山是需要动用很多警力的。”
    众人纷纷抗议起来:“可你们来莫干山的任务不就是为了保护参加大会的人员安全吗?”
    “莫干山接连出事,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警局必须派人搜查!而且我们要求加入!”
    赵志勇站在人群最后面,跟着喊了两句。
    眼看一群人情绪激动起来,王科达怕事情闹大,坏了警局的正事,只得先安抚下来:“好好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安排一辆车,各位和我们的警员一起沿途搜查。大家要相信,有我们上海警察局的人在,莫干山是很安全的,我们的会场更是很安全的!”
    沈青禾站在远处听见了这一切。在作家们散去之前,她便悄悄离开了。
    王科达和杨奎回屋,杨奎问道:“真要去找他们?”
    王科达憋着火:“这帮愣头青把事情闹大了,名单上的人还怎么上我们的车?天一亮就去找,而且必须找到!”
    “找到了……然后呢?”
    王科达看了他一眼:“那要看他们这一路上知道了多少不该知道的事情。”
    山里的清晨,清透到让人忘记这是盛夏时分,没有上海城里的车马喧嚣,人来人往,只有虫鸣鸟叫,不紧不慢。
    丁放醒来时,阳光正透过木窗斑驳地照在她身上。她望着那扇朽到仿佛一摸就要烂成渣子的窗户,恍惚记起昨晚是靠在顾耀东背上睡着的,可这会儿她躺在茅草床上,身子下面铺着顾耀东的制服,有泥的一面朝下,干净的一面给了自己。
    屋里不见顾耀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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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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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顾耀东?”
    门外没有人回应。
    她有些慌,“噌”地跳下床拉开门,门口也没人。于是她更慌了,心想难道这小警察嫌自己麻烦,一个人连夜跑了?
    就在这时,顾耀东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他只穿了衬衣,用衣角兜着几个苹果。看丁放一脸慌张,赶紧问道:“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丁放抱歉地笑了笑,为自己会有刚才那个念头感到脸红,“昨天晚上是你把我放到床上的?”
    顾耀东装傻:“不是啊。”
    “我明明和你一起坐在门口。”
    他继续装傻:“是吗?我一点都不知道。”
    演技还是那么拙劣,丁放忍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顾耀东有些拘谨地递了个苹果给她:“在林子里摘的,早饭只能吃这个了。吃完我们就往回走。”
    丁放美滋滋地咬了口苹果,拿起他铺在床上的制服外套:“山里太冷了,借我穿穿。”顾耀东还没说话,她就已经自顾自地穿上了。
    山路上,王科达和杨奎坐的警车在前慢慢开道,一辆客运货车紧随其后,沈青禾开着卡车跟在最后面。刑一处的警察和三十多名青年作家沿着山路一边走,一边分散在路两侧的林子里搜索着。
    作家们大声喊着:“丁放——丁作家——”
    赵志勇大声喊着:“顾耀东——丁小姐——”下意识里,他还是把顾耀东的名字放在了前面。
    顾耀东领着丁放从山里往外走。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在此起彼伏地叫着,松鼠在嗖嗖地飞檐走壁。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松针腐叶,踩上去像是地毯一样柔软。岩石缝里钻出了小花,松树脚下冒出了蘑菇,昨晚还阴森恐怖的深山老林,这会儿忽然处处透着野趣。丁放跟在顾耀东身后,一边走一边看,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二人刚能看见大路时,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顾耀东:“有人找来了!”
    他快步跑到大路边上躲着,等看清了来找他们的人是那群文人,这才跑出去挥手大喊:“我们在这边——!这边——!”
    赵志勇一眼看到了顾耀东,赶紧招呼大家跑了过去。
    丁放被大家围住,嘘寒问暖。顾耀东则默默退到了一旁。

    赵志勇激动地跑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没事就好!你把我和沈小姐急坏了。”
    听到沈青禾的名字,顾耀东一个激灵:“你看见沈青禾了?”
    赵志勇指着远处:“她也来了啊!就在那边!”
    顾耀东赶紧转头望去,但是那边并没有沈青禾的身影。
    赵志勇:“哎?刚刚她还开着货车跟在后面。”
    “她还好吗?”顾耀东问得小心翼翼,带着忐忑。
    “很好啊!”
    看赵志勇回答得如此笃定,甚至对他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顾耀东长长地松了口气,露出两天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
    赵志勇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大晚上她跑来找你,一听你不见了急得不得了!动员这些作家就是她想的办法。”说罢还朝他挤了挤眼,一副对这段甜蜜恋情喜闻乐见的样子。
    被人群围在其中的丁放含情脉脉地望向顾耀东,而顾耀东笑着望向空荡荡的山路。
    沈青禾开着卡车,行驶在无人的山路上,两天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暂时睡个好觉了。留在莫干山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仅因为邵白尘,因为丁放,还因为她不想以后提到“福安弄”三个字时,有愧于心。
    人找到了,大队人马也准备返回会场了。顾耀东和赵志勇正要上警车,丁放跟了过来,她想和顾耀东坐同一辆车。
    赵志勇讨喜地笑着:“丁小姐,没事就好。昨天我担心了一夜。顾耀东他不熟悉山里情况,真怕他把你带迷路了。”
    丁放:“顾警官对我很照顾,多亏有他在。也谢谢你了,赵警官。”
    赵志勇第一次听到丁放认真对自己说话,竟腼腆起来:“这没什么。其实我也很……我是说我们,也很担心你。昨天晚上我就想发动大家来找你的,可王处长在忙别的事,所以耽搁……”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丁放,这一抬头,才发现丁放一直看着顾耀东,看到她看顾耀东的眼里满是依恋,猛然明白了什么。
    “耽搁了一晚上。”赵志勇草草结束了话题。他觉得自己很聒噪,话也很多余,并没有人想知道他的情况。
    丁放朝他笑笑:“没关系,山里这一夜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说罢她便上了车。
    赵志勇看向顾耀东:“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都平安回来了,没什么事。”顾耀东也朝他笑笑,上了车。

    赵志勇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半天,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回去的路上,丁放坐在顾耀东身边,赵志勇坐在二人对面。他一直看着丁放身上的制服,显得二人之间又多了一丝暧昧。车子一颠簸,丁放就抓住顾耀东的胳膊,那是下意识的反应。赵志勇越看越不是滋味。
    王科达和杨奎也在警车上。人找到了,该做的戏也做完了,王科达问道:“你们一夜未归,大家都很担心呀。听说丁小姐要回上海,怎么又没回去呢?”
    顾耀东:“她本来是要和邵先生一起回上海的。可是邵先生半路失踪了。他回会场了吗?”
    王科达一脸莫名其妙:“邵先生已经到上海了呀,哪有什么失踪的事。”
    顾耀东和丁放都很意外:“已经回去了?”
    “是啊,我接到他从上海打来的电话了。”
    “莫干山的电话线不是断了吗?”
    “断的是外面的电话。我房间里有指挥室,早就派人修好了。”
    顾耀东想了想,仍觉得不对:“那他和司机为什么把丁小姐一个人扔在那儿?”
    王科达意识到顾耀东已经对这件事情起疑心了,敷衍道:“电话里听得也不清楚,下次我再仔细问吧。”
    “王处长,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和丁小姐在回来的路上还遇见了可疑的人,他们……”
    王科达打断了他:“顾警官,大家找了你们一早上也都累了。休息休息,回去我们再慢慢谈。”
    顾耀东看着周围警员都哈欠连天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着急了:“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了。”
    他笑着看向赵志勇,赵志勇勉强地笑笑,别开了脸。
    回了会场,顾耀东和丁放一下车就被刑一处警员左拥右簇,看似保护,实则是控制。
    王科达脸上堆着笑:“丁小姐,安全起见,你和顾警官搬到我们刑一处的地方吧。二位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放松放松再细谈。”
    说罢他将顾耀东带进了自己的住处。
    丁放想跟着进去,被杨奎横插一脚拦住:“丁小姐,你住在旁边那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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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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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丁放被杨奎带到了隔壁楼里,二楼的一个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她进房间看了看,转身想出去:“替我谢谢王处长,我还是想住原来的房间。”
    杨奎没有让路的意思:“原来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
    “那我去找顾警官。”说着丁放就要出去,竟被杨奎粗鲁地一把推了回去。
    她愣住了。
    杨奎:“丁小姐,我也不愿意伺候人,现在是奉命安顿你,麻烦配合。”
    丁放:“请你客气一点!”
    杨奎关了门,“唰”地拎了把椅子坐下:“你别多事,我当然也可以绅士了。我问两句话就走,不打扰你休息。你为什么要上邵白尘的车?”
    “我要回上海,正好遇见他,当然就同路了。”
    “会还没开完,你为什么突然回上海?”
    “这是私人原因,我不想说。”
    杨奎冷笑:“警察问话,不是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
    丁放被他激怒了:“我是犯人吗?”
    杨奎不擅长和女人纠缠,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好吧,最后一个问题。邵白尘下车以后,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
    “什么人也没看见,只听见枪声。但是顾警官说山里打猎的人多,有枪声也正常。”说完她忽然觉得不对,“邵先生不是已经平安到上海了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奎好像没听见她的问题:“这两天你就别出门了。外面不安全。饭菜会有人送来,饿不着你。”
    “我要见顾警官!他是我的私人警卫,必须跟我在一起!”
    “哦,那我现在就以队长的身份宣布,会场警力不足,从现在开始你的私人警卫被我们征用了。”说完,杨奎起身准备离开。
    “这是软禁!”丁放愤怒地喊道。
    “你们文人说话就是难听,好心保护,怎么叫软禁呢?”
    “还轮不到你一个警察队长用这种下作手段对我。”
    说着丁放就要冲出去,杨奎像抓犯人一样擒住了她,丁放挣扎着大喊:“顾耀东——顾耀东——!”
    杨奎早就一肚子火了,一把将她推在地上:“你这么想要警卫,我可以给你当啊。”

    “你不配!”
    她爬起来跑到窗边,开窗大喊:“救命!救命!”
    赵志勇正郁闷地独自坐在路边,听见喊声,猛地一惊,像是丁放的声音!他赶紧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窗户边被人拉开了。他越想越担心,起身朝那栋楼跑去。
    杨奎抓着丁放的头发将她掀在地上,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锁上了窗户。
    丁放倔强地看着他,解恨似的说:“芝麻大的官也好意思当我警卫。你连顾耀东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杨奎心想他迟早会把顾耀东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也就是个写字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说罢他开了门,招呼两名警员进来:“嘴堵上,手也铐上。”
    杨奎刚从房间出来,就看到赵志勇冲了进来:“怎么了!丁小姐怎么在喊救命?”
    “你听错了。”
    “她人呢?”赵志勇下意识地想往里走。
    杨奎站到他面前,赵志勇抬头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就赶紧避开了,唯唯诺诺,不敢对视。
    杨奎:“就算在刑二处,你也是最怂的一个,谁给你胆子过问我的事?”
    “杨……杨队长,那些年轻作家会找她的。”
    “说她不舒服,不想有人打扰。”
    赵志勇鼓起勇气说:“能让我看看她吗?”
    杨奎盯着他看了片刻,明白了过来,取笑道:“你也想当护花使者?”
    赵志勇不说话了。
    “行啊,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拎着赵志勇的衣领到了房间门口,假惺惺地给他整理着衣服,赵志勇汗水都吓出来了。
    杨奎:“人就在这里面。她对我们警察有些误会,怕她胡言乱语扰乱大会秩序,所以暂时扣押了。”
    赵志勇愣住了:“扣押了?”
    “你不是吵着要看她吗?从现在开始,你来守这个门,我让你从早看到晚。”

    赵志勇赶紧退了两步:“我不行的!杨队长!我这就走!求你了别让我当看守!”
    “什么,我是在替你委屈啊!你又不比顾耀东差,昨天晚上他们没回来,你这么替他们着急,忙前忙后,到处托人,一大早又跟着满山找,结果两个人一回来就没你什么事了!太不仗义了!”
    赵志勇又一次被杨奎说中心事,除了失落,更觉得难堪。他习惯性地又去想顾耀东的木讷;想一个还不如自己的底层警员和一个众星捧月的女作家完全是云泥之别;想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公事公办的警民关系。但他骗自己已经骗得很吃力了。
    “反正我好心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敢溜了,或者放跑她,后果,你就自己担着吧。”说着杨奎开了门。
    赵志勇一看丁放的样子,刚刚还胡思乱想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了。
    杨奎亲密地搭住他的肩膀,对丁放说道:“丁小姐,顾警官现在没空,换他的好兄弟照顾你。他可比顾耀东会做人多了!”他又坏笑着拍了拍赵志勇:“好好看着。有事情我随时来帮忙。”
    杨奎离开了,走之前安排了两名手下在门口守着,既看着丁放,也看着赵志勇。比起死硬的顾耀东和丁放,他更厌恶赵志勇,低眉顺眼,像一堆没有骨头的软肉,随便往哪儿一扔他都能趴着活下去。
    赵志勇听见门口没动静,赶紧拿掉了塞在丁放嘴上的枕巾。
    丁放:“顾耀东怎么样了?”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管什么顾耀东啊!”他有些恼火。
    “杨队长他们有问题。快把我解开,我要给上海打个电话。”
    赵志勇没有动手。
    丁放疑惑了:“赵警官?”
    “我陪你在这儿。”
    丁放没明白:“顾耀东可能有麻烦,你陪我在这儿有什么用!”
    “应该不会的,他是警察,最多就是例行问话。”他埋着头,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丁放终于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你是真的要替杨奎看押我?”
    赵志勇的头越埋越低,他看不见丁放的眼神,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充满了和杨奎一样的鄙视。
    “你……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喝。”他匆匆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丁放,丁放把脸转开了。他识趣地把水杯放在一旁:“要是口渴了,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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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丁放看了他片刻,惨淡地笑了笑,别开脸,不想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顾耀东坐在王科达房间里,也听到了丁放刚才的喊声。
    这时杨奎进来了,他赶紧起身问道:“杨队长,丁小姐怎么了?”
    “累了,已经休息了。”杨奎暗中朝王科达递了个眼神。
    王科达坐到了顾耀东对面:“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那就换我问了。丁小姐为什么突然回上海?”
    “可能……是在生我的气。”
    王科达没听懂:“生你什么气?”
    顾耀东有些尴尬:“那天晚上我和沈青禾去树林,很晚才回来,可能因为我是她的私人警卫,她觉得我不该擅离职守。”
    “就因为这个?”
    “是。”
    虽然王科达认为这是个十分离谱的原因,但顾耀东太坦然了,连尴尬的情绪都那么真实,以至于连他也分辨不出这是实话,还是对方演技太好,只能又问道:“她见到你以后,说了什么?”
    “她说好像听见有枪声,可能是猎人打猎吧。”
    “还说什么了?”他一直盯着顾耀东,似乎想看透点什么。
    顾耀东忽然从他的目光里意识到什么,多了一丝警惕。
    “就这些。”
    “邵白尘下车的时候,她在附近看见过其他人或者车吗?”
    “没有,她一直在车上,什么都没看见。”
    “那后来,你为什么打伤那两名货车司机?”
    顾耀东看了他几秒:“王处长,你怎么知道有两名司机?”
    “这不是你回来路上自己说的吗?”
    “我只说有形迹可疑的人。”
    顾耀东看着王科达,等待他的回答,但是王科达没有回答。于是他想起了那晚遇到有人撬邵白尘房门,他告诉沈青禾自己要向王科达汇报时,沈青禾说的那番晦涩的话。当时没有听懂的,现在懂了。他余光瞟着桌上有部电话,应该就是王科达提到的那部莫干山唯一能和外界连通的电话。
    “你知道我们遇见的两个人是假司机。”
    “话不能乱讲。”

    “邵先生根本没有回上海,对不对?”
    两人目光对峙着。
    过了片刻,王科达低声对警员说道:“把他押进去。”
    一名警员用枪抵住了顾耀东,另两人押着他进了内屋,用手铐将他铐在墙角的下水管上,然后锁门出去了。顾耀东使劲拽了几下手铐,全是徒劳。
    王科达看着杨奎用钥匙反锁了内屋房门,说道:“晚上我要跟内政部的人确认名单,还有两天就行动了。这两个人就一直关着吧,不管他们在怀疑什么,关起来,就没办法乱讲话了。”
    夏继成从菜场里穿过,朝鸿丰米店走去。组织上已经根据他的建议,派人接触了一名叫杰克的美国记者。对方果然对莫干山交流会很感兴趣,已经决定前去采访。他不是普通记者,齐升平一定会派人全程盯着。今晚的牌局,他会找机会让齐升平主动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湖州方面的同志也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不知道老董此时让他来接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鸿丰米店门口挂着“长期收购大米”的牌子,夏继成看了一眼,进了店。
    老董关上密室门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夏继成:“这次见美国记者,我们有一个意外的发现。”照片上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的全家福。“这是在杰克收藏的老照片里看见的。能认出来这个小女孩吗?”
    夏继成:“有些面熟。”
    老董:“这是一张全家福。这个女孩,是丁放。”
    夏继成非常诧异,“丁作家?”他又仔细看了照片,指着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说,“可是照片上这个男人是……”
    “对。所以说很意外。”
    夏继成想起了丁放到警局钦点顾耀东做私人警卫的一幕。显然,那个女孩喜欢他。他将照片还给老董,打算第二天去一趟警局档案室,也许有些东西到了莫干山会用得上。
    傍晚,沈青禾去货运车行的仓库给邵白尘送了食物和消炎药。他小腿的枪伤只是擦伤,吃消炎药后也没有发炎,这是万幸。可沈青禾看起来忧心忡忡。顾耀东和丁放被救回来后,就失去了联系。反正所有人都认为她和顾耀东是恋人身份,她就索性以恋人身份去了趟会场,但是没能见到顾耀东,只听说他和丁放都搬到了王科达安排的新住处。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邵白尘见她心不在焉,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有个小警察,他救了丁作家,我担心他回去以后没那么容易脱身。”她想了想,见邵白尘吃了东西,恢复了些许精力,便又说道,“邵先生,有些实话我必须告诉您。现在莫干山的情况很不好。那天带您回莫干山,是因为您伤得太重,路上过关卡容易被发现。其实您不应该再回来的。现在如果您决定离开,我会想办法把您送走。”
    “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姑娘,我能猜到你是什么人。虽然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但我知道警察队伍有问题,我又是唯一的证人,紧要关头说不定能帮上忙。这是我要留下来的理由。”
    沈青禾很是感动:“谢谢。”
    “你救我一命,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沈青禾想了想,说道:“我姓蔚。”
    “蔚小姐?”
    沈青禾笑了笑:“我该走了。邵先生,墙角那排货箱,中间第四个可以打开侧板,里面是空的。如果有情况,您就到箱子里躲一躲。被褥也收进去,别被人发现有住过的痕迹。”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邵白尘看着沈青禾,似乎想起了一些故人,感叹道:“老夫和蔚姓人家真是有缘。十多年前,沪上曾有一户殷实人家,也姓蔚。男主人开得好几家工厂和公司,女主人满腹诗书,乐善好施。可惜上海沦陷的时候,夫妇两人和他们的女儿都惨死在日本人刀下,从此家破人亡。那时候你还小。应该没听说过这桩惨案。”
    沈青禾怔怔地望了他片刻,眼眶有些红了:“上海沦陷的时候,我十三岁,已经不小了。”
    邵白尘:“当年,很多和我一样穷困潦倒的文人,都或多或少接受过他们的帮助。老夫一直心存感激,没想到如今遭此劫难,又是为蔚家人所救。”
    沈青禾离开仓库后,在卡车上默默坐了很久。她没有告诉邵白尘,蔚家那个女儿并没有死。那年她十三岁,一个叫邵屹的男人把她从日本人刀口下救了出来。十三年后,邵屹成了上海市警察局刑警二处处长,蔚家女儿成了一名跑单帮的女商人。故人已逝,往事也鲜有人再提及。今天蓦然提起,沈青禾只觉得莫干山的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注定她要踏上父母曾走过的路,接着走下去,走得更孤单,但是也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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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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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6 15: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顾耀东依然被关在王科达房间的内屋里。门缝里飘进来饭菜香味,但他感觉不到饿。他注意到下水管道中间有一个铁箍,于是用指甲盖当螺丝刀,忍痛拧开螺丝,松开铁箍,果然,一条缝隙露了出来,那是两段管道的接缝处。他试了试,手铐可以顺利取出。
    他用身体挡住缝隙,假装依然被铐着,然后开始在屋里乱踢乱蹬,弄出很大动静,大喊着:“我要吃饭!我肚子饿了!”
    杨奎和两名警员正在外面抽烟玩牌,他不耐烦地冲内屋吼了一句:“别喊了!处长没交代要给你饭吃!”
    屋里继续传出顾耀东的吼声:“我要见王处长!我也是警察局的人!你们不能这样虐待我!杨奎——!杨奎——!”
    “他妈的居然敢叫我名字!”杨奎怒气冲冲地扔下牌,用钥匙打开内屋门便冲了进去。两名警员怕出事,赶紧跟进去。
    杨奎过来直接一脚踢在顾耀东肚子上:“活得不耐烦了!”
    “我也是警察局的人!你们擅自扣押警察!我回上海要向夏处长和副局长举报!”
    杨奎更冒火了,使劲踹顾耀东,顾耀东竟也毫不示弱用脚踹他,拼命反击。
    两名警员赶紧去拉杨奎:“杨队长别冲动啊!万一处长看见了,不好交差!”
    杨奎:“处长跟内政部的人吃饭去了,我就是把他打死了也没人管!”
    顾耀东:“你也太小看我了。好歹我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跟副局长合过影,上过报!打死我了警局能放过你吗?”他知道“名牌大学”四个字对杨奎有怎样的刺激。
    果然,杨奎拔出警棍劈头盖脸就朝他打来。两名警员拼命抱着杨奎往远处拉,喊着:“杨队长!真要出人命的!”
    顾耀东看准时机,从水管缝隙抽出手铐,冲出房间,将门反锁。
    杨奎三人一怔,冲过去开门,顾耀东已经在外面用警棍别住了门把手。
    杨奎:“兔崽子!开门!”
    顾耀东几乎是扑到那部电话前,哆嗦着摇电话,拨号:“我要接上海市警察局,刑警二处。”
    正是下班的时候。刑二处警员结伴走出办公室。李队长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织着毛衣。
    小喇叭:“这两天小日子闲得太舒服了,李队长,你这都是给孙子织第三件毛衣了吧?”
    李队长笑着:“小子长得太快,给他多备几件。”

    众人锁了门,刚走两步,电话铃声响了。
    肖大头:“门都锁了,别接了。”
    小喇叭:“处长也不在,有事明天再说吧。”
    李队长走了两步,犹豫着,最后还是回去开门了:“还是接吧。万一是处长呢?”
    他慢吞吞开着锁。
    顾耀东戴着手铐的手紧紧抓着话筒,焦灼地等着。内屋的三人不断地踹门,撞门。
    李队长开了门,慢吞吞走过来,拿起夏继成桌上的电话夹在肩膀上,一边继续织毛衣一边说道:“喂?这里是……”
    顾耀东仿佛见了救星,冲着电话大喊:“队长我是顾耀东!我找处长!”
    “你说处长啊?处长他不在啊……你在莫干山玩得开心不?”李队长发现有一针织错了,于是一边专心数着针数,一边心不在焉地闲扯着:“去哪儿了?还能去哪儿啊,他去副局长家里,他们有牌局,这会儿可能正打得热火朝天,不好打扰的。你有什么事情先告诉我,回头我再……喂?喂?怎么断了。”他嘟囔着挂了电话。
    顾耀东手有些发抖,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摇电话:“喂,我要接上海市警察局齐升平副局长家。”他转头望向房门,杨奎在屋里拼命踢着,一下,又一下,眼看门已经被踢裂了。顾耀东紧紧抓着话筒,满头大汗。
    齐升平家里宾朋满座,唱片机里响着轻柔的歌声。齐升平、夏继成和两个男人在打麻将。几名夫人坐在一起聊天,另外几名男客在喝着香槟高谈阔论。
    电话响了。
    用人接电话:“喂。你好。”她放下电话走到麻将桌旁:“先生,电话是找夏处长的。”
    夏继成诧异:“找我?”
    齐升平:“把电话拿过来。”
    用人拖着电话线,将电话送到夏继成身边,递上话筒。
    夏继成嘀咕着:“谁呀,打到这儿来了。喂?”
    顾耀东听到话筒里传出夏继成声音的一瞬间,声音也有些颤抖了:“处长……我是顾耀东。”
    “莫干山电话线不是断了吗?你怎么打来的?”夏继成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电话,一边继续打牌。
    “我在王处长的房间,整个莫干山只有这一部电话能打通。处长,我觉得莫干山有问题。到这里的第二天,有一名叫邵白尘的作家发现有人埋尸体。因为这个他接连遇到危险,现在……”因为太过紧张,顾耀东说着说着竟然失声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强装镇定地说,“现在下落不明。丁小姐回上海的路上也遇到歹徒,差点被绑架。我担心其他参加大会的人也会遇到危险,因为……因为我怀疑背后下黑手的人是王……”
    “和了!”
    顾耀东拿着话筒愣住了:“什么?”
    麻将桌上,夏继成高兴地推倒牌:“顾耀东,你是我的福星啊!今天晚上这还是第一把和牌!”他拿开话筒,小声对三位牌友说道:“副局长,二位,不好意思,我先把电话处理了。”然后他拎着电话去了一旁:“你刚才说什么,我忙着看牌,没听清。”
    电话两头都没有人再说话,仿佛是两个黑洞。
    顾耀东怔怔地拿着话筒,听着话筒那头稀里哗啦搓麻将的声音,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打扰了。”然后他便挂了电话。杨奎三人破门而出,将他按在了地上。
    夏继成还在那头拿着电话说:“喂?哎?这臭小子……敢挂我电话!”他不悦地挂了电话。
    顾耀东被杨奎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警员拼命拉着杨奎,但是他已经打红了眼。
    “队长!要出人命的!”
    刘警官慌张跑进来:“处长回来了!赶紧拉开!”
    很快,王科达走了进来。杨奎这才松开顾耀东。王科达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两名警员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将顾耀东押回内屋,重新锁上了门。
    王科达:“还嫌乱子不够多吗?”
    杨奎满不在乎地活动着打疼了的拳头,讪笑:“他自找的。对不起,处长。我下回注意。”
    王科达:“带人到姓蔡的中枪现场,再仔细查一遍。现场可能有第四个人,保密局的人找不到线索,不代表真的没有。”
    齐副局长家里,牌局依然热火朝天。齐升平喝了口茶,起身下了牌桌:“各位太太也来练练牌技吧,我和夏处长谈点事情。”
    两位太太说笑着坐了上来,他和夏继成二人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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