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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鱼馆幽话2·围炉夜谈》鱼姬、名捕、猫妖、狐狸煮酒烹茶说故事,作者:瞌睡鱼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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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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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燕北辰心中一紧,拥抱孩子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心想天可怜见,幸好夜来福缘深厚逃过劫难,否则也如那些不知名的可怜姑娘一般。眼前的无数怨气深重的蜡尸,背后也不知道有多少父母亲人为她们而哭断肝肠。比之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夜来能够失而复得,也算是上天垂怜……

    想到此处,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却蓦然心头一凉。此刻天色明朗,他怀中的小女孩虽尘垢满面,而那一双依旧惊恐莫名的眼睛却黑得异常纯粹。一个让燕北辰心胆俱裂的可能性浮上心头,他颤抖着扯过衣袖在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搽拭,待到看清泥垢下的白皙肌肤,燕北辰只觉百骸之中再无力气,额头上青筋毕露,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痛嘶吼!吼声惊起天盲山中成群的山鸟,在这片罪恶的山林之上往来盘旋。

    龙涯见到这般情状先是一惊,继而将目光落在那哆哆嗦嗦的可怜孩子脸上,在山洞之中光线黑暗,难以辨识,但而今天色明亮,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孩子五官清秀,眼黑肤白,燕夜来的母亲黑珍珠乃是肤黑眼碧的占腊国歌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纯正宋人血统的孩子来。燕北辰甘冒生命危险救出的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也意味着真正的夜来早在两年前就已丧生在这炼狱一般的天盲山中!这最残忍的现实,足以将这个四处奔波寻女,饱受忧虑自责煎熬的父亲彻底击垮!

    鱼姬龙涯皆连连摇头不忍再看,却听得燕北辰撕心裂肺的狂吼嘎然而止,再转眼看去,只见那瘦削的孩子伸出双臂环住了燕北辰的脖子。燕北辰如颠似狂的神情瞬间凝固在那已然哭号无泪的面庞之上。孩子依旧是一声不吭,只是小小的身躯偎在燕北辰身侧,就像一只寻求庇护的柔弱小猫。或许是这一举动拯救了已然崩溃的燕北辰,这个铁打的汉子搂着劫后余生的孩子,背心颤动,早已泣不成声……

    而明颜架住的那个大腹便便的姑娘,这一路上艰险不断,何等恐怖离奇之事,似乎都无法惊醒她迷失的神智,只怕是出得这天盲山,后半生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好好一个年轻姑娘搞成这般模样,那些半牛半人的畜生造下的冤孽却是死上一万次,也无法弥补的。

    龙涯心中沉痛,忽而心念一转,对鱼姬问道:“而今穿山石已被拔去,那么这天盲山亦应该恢复正常,不知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会如何?会不会再长成半牛半人的怪物害了她的性命?”

    “你放心,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半牛半人的怪物了。”鱼姬抬头看看天际,一轮红日已然自东方升起,万丈光芒照耀在山顶之上,将她们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印在下方的祭坛上。随着阳光的移动,映照在下方平地上彼此纠葛的垂死的半牛人和蜡尸身上,阳光过处带起阵阵黑烟。蜡尸犹如软化的蜡烛一般,渐渐瘫软下去,露出一具具腐骨,不再动弹。而还在挣扎求存的半牛人却爆发出比刚才更为凄厉的嘶叫声,便是被扒开胸腹,拽断肝肠,也不比得如此沐浴朝阳之下所带来的灼痛。

    阳光点燃了遍地的尸蜡,燃起熊熊火焰,也顺带点燃了那些瘫倒在地的半牛人全身,火光摇曳之中,只见那畸形的腿开始伸展开来,渐渐的变回正常人的腿脚,不再是坚硬的牛蹄,而是展开的,有着五根脚趾的脚掌!毫无疑问,那些半牛半人的怪物在朝阳的照射下,已然开始渐渐的恢复人形,这个过程无疑是异常痛苦的。但是就算是恢复了人形,也掩盖不了他们曾经做下的兽行,只是扭曲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在那些冤死的姑娘残骸化为的尸蜡所引起的熊熊烈火中苦苦挣扎,直到化为焦炭!

    而那些已然跑进密林的半牛人,却不得不为逃避无处不在,追魂索命的蜡尸而疲于奔命。他们畏惧阳光,害怕被阳光所灼烧,但隐入林中,却难逃在密林的阴暗角落中被蜡尸围追堵截的命运……

    鱼姬的眼光落在那一片苍翠的密林上,喃喃言道:“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曾经不见天日苍苍茫茫的天盲山,终于从他们的庇护所,变成了他们的炼狱。被他们欺凌伐害的弱女婴孩,而今却成了他们一生的噩梦……咱们走吧。”

    龙涯遥指远处山下半牛人的村落道:“那里还有十来个被当做奴役的妇人,咱们总得把她们也带出去。”

    鱼姬叹了口气,摇摇头:“那里我们已经不用去了,现在这天盲山中,还平安的,也只有我们几个了。”

    龙涯一惊:“你的意思是,她们都已经……”随后心念一动,心想之前木大娘与那些怪物以死相搏,早让那些怪物胆战心惊,这等凶残成性的怪物,怎会还留着那十来个可能随时会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冤家对头在身边?如此一来,这天盲山中无论男女人兽,也都是难逃尽灭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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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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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鱼姬一行人顺着山路走下山去,到了早已断掉的悬桥边。此时太阳已然高悬当空,四野皆是一片光亮。身后的天盲山中不时传来一两声濒临死亡的惨叫,但很快也就被悬桥下的潺潺水声所掩盖。捆龙索已然搭好了薄如蝉翼的悬桥,将鱼姬等六人接引至对岸。龙涯与燕北辰自灌木中将先前救出的两个女孩子搀扶起来,明颜鱼姬上前搭手,一行人朝着远离天盲山的方向而去。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再多停留片刻,而断掉的悬桥也切断了一切通往这人间炼狱的道路,不会再有人无意间闯入这里,也不会再有人,可以走出这片充满绝望的天盲山……

    转过溯源镇,但见满目疮痍,房屋焚毁,地上也有不少血迹,可是却不再有人。经历千年风雨的镇前的石牌坊下填上了大片大片的新土,浸润着血渍。无论是躲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的平民也好,是在暗夜中挥舞着钢刀助纣为虐的捕快也好,都如同晨间山中的水汽一般,消失无踪,只余下满地狼藉,一溜整齐的马蹄印和人的足迹远远的指向捕快们运送被拐的姑娘们而来的方向。

    忽然听得一阵蹄声,却是明颜自旁边的密林后驾出一辆驴车来,想是之前运送绣女所用,藏在林中未被屠村之人发现。待明颜将驴车赶到近处,鱼姬已然搭手,和明颜一道,将那三个身怀六甲的苦命女子扶上驴车,正要转头呼唤龙涯与燕北辰,却见龙涯蹲在那一大片马蹄人迹边眉头紧锁。而后他转头看看正抱着孩子的燕北辰,开口说道:“看来花钱请你的人,还另外做了手脚,屠村的应该是驻边的守军。”

    燕北辰转眼看看龙涯:“我只是知道为人父母者,无论有多穷凶恶极都好,舐犊之情都一般无二。只不过我的能耐只可以杀掉伐害我孩子的怪物,而有钱有权的,则可以迁怒于其他相关的人,是使银子雇我这刺客也罢,以权谋私调动守军屠村也罢,一无证据,二无活口,那些已然不是你可以管的了。”

    龙涯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这个的确不是我可以管得了的了。更何况这溯源镇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也并非无辜受累。真要清算起来,他们对那些被送进人间炼狱的姑娘们所作的事,也一样是罄竹难书,不可原谅!”而后惨然一笑,神情激愤:“那些可怜的姑娘客死他乡,难道只因不似那不知自爱、自寻死路的纨绔子弟一样,有一个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父亲?不然早就可抽调守军,屠山救人。同是人命,怎会如此天差地别?这一路奔波,几番历险,当真是无味之至。”言语之间不由得几分抑郁难舒。

    鱼姬摇头叹息一声:“龙捕头此言差矣,这驴车上的三位姑娘何尝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大靠山?而今不是一样脱离那人间炼狱么。若非你与这位燕兄一再坚持,只怕也和那些苦命的姐妹一般殒命天盲山中。关键不在是否有权有势,而在于肯不肯做。正如那阴翳千年的天盲山之所以可以藏污纳垢,成为那些灭绝人性的怪物的栖身之地,也只是因为外面的阳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照进去过。或者,他们尝试着走出来,走到阳光下,经历一番灼痛之后,也一样可以恢复人形,了断那活该被人诅咒的宿命。可是他们怕痛怕阳光,所以继续危害人世,招来这等全族覆灭的厄运,也是与人无尤。龙捕头又何必为这等事而自寻烦恼?”

    龙涯闻言苦笑一声,咀嚼着鱼姬所说的话语,心想这三个姑娘虽活着出了那天盲山,但以后的路,却不知应如何去走,外间的风雨凌厉,世途艰险,要坦然面对以往的不堪只怕也是千难万难吧。随后转眼看看燕北辰:“燕兄不知有什么打算?”

    燕北辰搂着那个一直用小手环住自己脖颈一刻也不放开的孩子,沉默许久也是惨然一笑:“既然找到了孩子,日后自然是好好陪伴她保护她,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以后江湖上,自是没有我这一号人物了。”说罢抱着怀里的孩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想,他会是个好父亲。”龙涯看着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女相互依靠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由得心有戚戚。真正的燕夜来殒命天盲山中,而这个无依无靠的哑孩子已然成了拯救燕北辰不至于疯癫崩溃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天盲山造就的悲剧不可避免的延续到将来,所幸他们可以彼此羁绊相互拯救,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想到此处他弯腰拾起驾驶驴车的长杆,坐在驾位上,看看车上的鱼姬和明颜:“回汴京么?”

    鱼姬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快走吧,什么地方都比这里来得干净。”

    龙涯转眼回望远处苍苍茫茫的天盲山,长长的吐了口闷气,忽而心情却轻松了许多,或许鱼姬说的没错,世事难以强求,别人的路如何走,没有人可以操控,唯一可控制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即便只是一场权势或力量的角逐,但做与不做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虽然他的作为仅此而已,但比之那些身处高位却尸位素餐的人来说,已然是俯仰不愧于天地,这也就足够了。

    车轮滚滚绝尘而去,早把那充满罪恶的天盲山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这片延续千年罪恶的土地,总算是静了下来,永远的湮没于大片大片的崇山峻岭之中……

    《天盲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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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话 桃隐刀

    铜盆里的火依旧很旺,唯独是红泥小炉上温的酒水尽了又添,添了又尽,已然换了好几茬。

    三皮听得鱼姬龙涯说完天盲山的旧事,也不由得唏嘘不已,只是这家伙忽而眼珠一转,露出几分坏笑,一时间得意起来,两肩不断耸动。

    明颜见状在他头上重重的敲了一记:“你这家伙,又在寻思啥呢?!”

    三皮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叉着腰一脸阴翳的咬牙笑道:“嘿嘿,这些年来也受了你不少闲气,此番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说罢手掌一摊,只见掌心上一堆花花斑斑的蜘蛛,八条长腿细毛密布,颤颤巍巍好不怕人!

    鱼姬蓦然睁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三皮手一扬,已将掌心里的蜘蛛朝鱼姬劈头盖脸的掷将过去!

    龙涯心想这小泼皮故意撩拨鱼姬,可不是找死么?于是下意识的翻袖一兜,将那些蜘蛛截下一大半,尽抛甩在地,唯独几只漏网之鱼已然奔鱼姬面门而去!

    鱼姬尖叫一声,惊惶之间朝后退去,抓起身后的酒瓶猛地一甩,抛出一道雪亮的水线,一时间“呼”的一下迸裂开去,形成一大片水雾!

    三皮甩出的蜘蛛一碰上水雾便纷纷掉落在地,叩叩有声,再一眼看去,却是些花生栗子之类的干果。

    鱼姬发现上当,正要收回水雾,但到底是慢了一步,只见打横坐在左右的明颜和龙涯已然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如同才从河里捞起来一般。

    明颜与龙涯转眼看看立在一丈之外的三皮,同时吐出浇在口里的酒水,一个个缓缓站起身来,摩拳擦掌一言不发。

    三皮本想恶作剧一番,不想却殃及明颜龙涯两人,见得这般情状,也觉得有些不妙,一面讪讪赔笑道:“我也是看太沉闷了,所以开开玩笑……”

    明颜咧嘴干笑两声:“哈—哈—,真是好好笑。”说罢瞟了龙涯一眼:“你觉得好笑么?”

    龙涯叹了口气,手指捏得啪啪作响:“我觉得其实还可以更好笑一点。”

    三皮顿时冷汗淋漓,正要转身逃跑,却觉着脚下一软,一物已然飞速的缠上身来,却是鱼姬放出捆龙索,捆龙索就像一条异常灵活的长蛇,眨眼间已然将三皮五花大绑,犹如端午节的大粽子一般,下一刻已然悬在了横梁之上来回晃荡。

    三皮不是第一次吃捆龙索的亏,自是知晓越是挣扎,越是难以脱身,也只好哀哀告饶:“各位大哥大姐,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这般较真呢?”

    龙涯将手一摊:“小孩子?几百岁的狐狸精是小孩子,我情何以堪?”

    三皮见状忙赔笑对明颜道:“颜妹,颜妹,我可一向待你甚好,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任劳任怨。这当儿,好歹也帮我说说好话……”

    明颜伸手在三皮肩膀上掐了一把:“给我闭嘴,说什么任劳任怨,哪次不是偷懒耍滑,撂一大摊烂摊子给我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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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皮拖着哭腔嚎了起来:“你们……你们不要这么过分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联起手来欺负我?!”

    龙涯啧啧咂舌,伸手拍拍三皮的肩膀,不无同情的说道:“我想你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绝对没有联手欺负你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每次都碰巧做了一路,”明颜面露幸灾乐祸之意,把龙涯的话接了下去:“其实我们是分别欺负你的……至于为什么,那就要问问究竟是谁吃嘛嘛不剩,做嘛嘛不成,整天无事生非讨人嫌了,你倒是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到底做出点什么有用的事来,哪怕只有一件,咱们这次就放过你。”

    鱼姬摇头叹了口气:“猫丫头,你也太难为他了。还是改餐牌吧,明天店里供应清蒸狐狸,好歹也让这废材狐狸派上点用场。”

    三皮听得这话,不由得嚎得更加惨烈起来:“我好歹也是受命于天的天狐后裔,你们居然……”

    此言一出,鱼馆里顿时静了下来。鱼姬盯着三皮看了许久,一脸纠结之色的说道:“亏得你也好意思报家门,这幅不成器的模样可别说你是炎刀天狐白隐娘的儿子。”

    三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如同被烙铁烙了一记似的将身子猛地一窜,尖声吼道:“那个女人何足道?不过只是利欲熏心之辈。狠心抛下幼子,自己倒飞升天界做了劳什子的上仙,这算哪门子的母亲?!”

    原本一直拿筷子戳三皮脊梁的眀颜不由得一惊,平日里无论自己如何欺压三皮,他都不曾如此气恼,不想鱼姬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使得三皮如此激动。从当年她闯鹿台岗的密林盗取双生花结识三皮以来,便一直是敲敲打打的胡闹过来的,虽然大家相聚倾城鱼馆也有数年,但却从没听三皮说过关于母亲的事,加上寻常时候这小泼皮耍泼耍赖混到了极处,就好似石头里蹦出来一般全无教养,也就压根没想过他还有母亲在世。而今听他所言,他母亲白隐娘已然飞升天界,且是弃当时尚且年幼的他于不顾,细细想来这泼皮狐狸倒甚是可怜。想到此处,眀颜默默的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到鱼姬身边低声问道:“掌柜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鱼姬皱着眉头和三皮对视一阵,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想到你一直在为此事耿耿于怀。我与你母亲早年有一面之缘,虽然飞升之事我并未亲见,但至少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如果有得选择,她是绝对不会离开你,而成为那位无上尊神的奴仆。”

    三皮心中气恼,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扯开嗓子嚷道:“做上仙何等逍遥自在,又有什么难抉择的?一去数百年杳无音信,只顾着享乐,自然不记得还有个儿子在下界颠沛流离……唔……”

    话没说完,一张抹布已经准确无误的塞进了三皮的嘴里,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龙涯叹了口气:“还浑上瘾了你?一把年纪,奈何还跟个几岁大的娃娃一样胡搅蛮缠。先安静一点,鱼姬姑娘一定会把她知道的真相告诉你……是吧?”这最后二字倒是对着鱼姬说的。

    鱼姬见龙涯眼中露出些许狡黠之色,如何不知他是在帮三皮套话,于是摇头低笑一声:“好了,别装模作样了,谁不知道你们哥俩好,也不用把你问供审犯的招数耍到我头上吧?”

    龙涯哈哈大笑:“不敢,不敢。只是凡事都有因果,如果白隐娘并非抛弃孩儿而是另有苦衷,三皮这小子岂不是平白无故错怨了自个儿老娘几百年?不妨当做一个故事说说,帮三皮解开心结也算是一件好事。”

    鱼姬看看龙涯,又看看三皮,转身坐回桌边:“并非是白隐娘弃你不顾,事实上每个受天君册封且飞升天界的人都会斩断尘缘,前事尽忘。好吧,这故事得从五百多年前白隐娘还未得到妖刀桃隐,成为威震狐界的炎刀天狐之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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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1.铸师斩魄

    隋大业六年,东都洛阳。

    从正月十五夜开始,街头便开设了盛大的百戏场。

    有在两根旗杆之间牵上细绳,在离地数丈的绳索之上表演走索的;也有举着数十斤重的铜鼎上下抛甩,轻若无物,被称作打鼎的把式;有扮作猴儿在场中倒立、翻滚,沿竿攀爬的;也有舞刀弄枪耍剑飞刀之类的活计;有的索性围起场子蹴鞠为乐,只把皮球耍得如同粘在脚上一样滴溜溜旋转;或是诺大几个火圈并立,人在圈中来回穿越,险象环生却毫发无损的;踩高跷的优伶声色俱佳,身披彩衣的侏儒怪诞而诙谐,乃至吞刀吐火,悬绳登天等等奇人异术,可谓千奇百怪,超乎寻常。

    戏场周围五千步,有一万八千余人奏乐,声闻数里,灯光照耀如同白昼。举行如此叹为观止的庆典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大隋的国君的一道圣旨。为了向西域的使者商贾炫耀大隋帝国的富足,在街头上演百戏之余,炀帝还勒令洛阳点缀市容,把城内外树木用帛缠饰,市人穿上华丽服装,甚至卖菜也用龙须席铺地。倘若有西域的商人走到饭馆门前,主人便请他入座,醉饱出门,不取分文,若是问起原因,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拍着胸口道我大隋富拥天下,饭店酒食照例不要钱云云,口径一致,唱腔标准。天下当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是拿着国库的银两装着大隋的门面。同样的谎话重复多次,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不过能白吃白喝,谁请的客又有什么关系,也自然不会有人去捅破那层亮堂堂的窗户纸。

    如归酒坊之内一干胡商的唏嘘赞叹声不绝于耳,一旁却传来一声冷笑:“这数九寒天大隋也有不少衣不蔽体的穷人,为何不将缠树的缯帛做衣给他们穿?”

    人声戛然而止,众人都齐刷刷的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立在酒坊门口的柜台边,身披一件黑油发亮的熊罴大麾,内里却是赤膊穿了件黝黑的钢甲两裆铠,肌肉纠结的手臂将一只硕大的葫芦放在柜台上沉声喝道:“店家,打酒!”

    正如他所言,此时天寒地冻,寻常人多是捂上厚棉袍,还得借酒驱寒,唯独是此人赤膊着甲,反倒无半点寒冷之感,古铜色的肌肤俨然腾着一抹白气。他没有绾发髻,一头粗韧黑亮的散发只是随意的用一条兽皮带束在脑后,一身装扮胡不胡,汉不汉,但相貌却是极其周正,剑眉入鬓,一双虎目在洛阳城中瑰丽的灯光映照下反而显得出奇的冷清锐利,如同刀锋。看到众人呆若木鸡的神情,他眉峰微皱,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店家,打酒!”

    老板回过神来,忙上前接过葫芦交给店小二前去打酒,不多时灌满葫芦送回来递到那人的手上。那人从腰间的褡裢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柜台上,拎了葫芦转身走出门外,弯腰自地上单手抱起一大块暗青色,石头也似的物事,径直朝人流拥挤的街道而去。

    众人看得分明,他手里的是一大块铜锭,少说也是上百斤重,居然如此轻松的单手携走,可见臂力惊人。那一群胡商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而今在洛阳街头见得此景也不由得桥舌难下。

    “铃铃铃”几声细碎的银铃声响起,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酒坊门口,石榴裙动露出一小段纤细而白皙的脚踝,一缕红色丝带系着三只小巧的铃铛。但很快,酒坊里的人们再度异口同声的爆发出惊叹之色,因为接下来映入他们眼帘的远比刚才那个男人更不寻常。

    那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少女,很奇怪,通常太年轻的女孩子长得再漂亮,充其量也只能称为精致,很少有那种夺魄勾魂的狐媚感觉,可她是个例外。一双微微上挑的美目眼波流转.微微泛出些碧泠泠的光泽,虽只是不经意的从酒坊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却使得这里的人一个个如同被人下了迷药一般痴痴傻傻,似乎魂儿瞬间被勾走了一大半一样。

    那少女娥眉微颦,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人,直到眼光落在已经汇入人海的那个青年男子的背影上方才松了口气似的,轻巧的迈步紧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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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细碎的铃声渐远,酒坊里的人们方才如梦初醒,再眨眨眼,刚才的种种早已消失不见,相互对视良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间没有这般尤物,而通常这样热闹繁华的夜里,听说会有一些媚人的妖精出没,想来这回是碰巧瞥见了……

    男子一手携着铜锭,一手拎着葫芦,一路慢行离了洛阳城,将那一城的喧嚣繁华尽抛身后。他从来都不是好热闹的人,这个时候来洛阳一是因为酒喝完了,二是因为铸兵器的铜耗尽,不得不来这花花世界补充材料。

    他是一个专门铸炼兵器的匠人,跟其他的匠人不一样的是,他所铸的并不是寻常的兵器,因为他的每一个顾客都不是凡人,而是地界的妖魔。这项绝技已然让他在充斥着凶魔恶妖的地界里微妙的立足了一千年。无论多凶恶的魔头在听到铸师斩魄的名头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卖上几分人情,毕竟身在地界摸爬滚打,说不得就有有求于他的时候。当然,他也不是每一件生意都接,然而得到他淬炼的兵器的妖魔无疑都能成为称霸一方的顽主。不过关于斩魄,却无几人人清楚他的来头,众所周知的仅仅是他以桃夭乡为家,结庐铸刀。

    可关于桃夭乡一切也只是个迷,自打斩魄记事以来桃夭乡就笼罩在无形的结界之中,所以即便不少人知道该地的具体位置,也无人能擅自进入,除非得到他的允许。真要细数起来,也只有那几个有幸得到他铸炼兵器的妖魔而已。不过对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妖魔而言,这个阴翳而傲慢的铸师是个异数,因为他的模样不露半点妖形,举动习性太像凡人。或者应该说,他原本就有一半凡人的血统。

    自从一千五百年前天地浩劫初定,至高无上的天君便立下金科玉律:三界上下等级森严不容逾越。于是为数不多的跨越种族而出生的生灵被视为一出生便背负原罪,三界之中最低贱的孽物。像斩魄这样身处地界,却有凡人血统的‘孽物’被称作妖族凡裔,处处低人一等。幸运的是凭着那一手出色技艺,斩魄并不至于象其他的妖族凡裔一般无立锥之地。

    离了有人烟之地,斩魄脚程很明显快了很多。缩地成寸的法术只是些微末把戏,不过也挺有用。他独居的桃夭乡远在洛阳以南千里之遥,但来回之间也只需要一盏茶时间。待到进入那一大片位于深山之中,一年四季都桃花盛开的山谷,就可以看到他的草庐和草庐后面铸坊高高的风箱与烟囱。

    桃夭乡曾是他父母相守之处,四季都盛开的桃树全是他们当年种下,距今已然一千五百年。而桃夭正是给予他一半凡人血统的母亲的名字。他是遗腹子,父亲在那场六道浩劫之中殒命之后,母亲在这片桃林独自抚养他,直到百岁寿终,便葬在这片林子里。所以,这里既是家,也是冢,对于一个为三界所不容的妖族凡裔而言,并没多大分别。

    斩魄从绯色的桃林中走过,不时踏中散落在林间草地上光泽璀璨的珠宝玉器,那些是前来拜求兵器的妖魔们送上的礼物,不过对他而言,不过是些死物,就跟地上的碎石沙砾没多大区别。熊罴大麾带起的风卷下枝头的桃花瓣在皎洁的冷月下四下飘散,美得不可思议,只是他没心情看,诚然,再美的风景,一连看上一千五百年,也难免习以为常。他没有进草庐,只是脱下身上的熊罴大麾扔在草庐前的竹躺椅上,就从草庐前绕过直接去了后面的铸兵坊。

    铸兵坊里的气温远比外面高很多,因为炉里的铜汁已经汩汩的沸腾了三个月,映照得棚顶也是一片金黄。新弄回来的青铜锭也已经被他放进了沸腾的铜液中,斩魄看着发亮的熔液吞没那块硕大的铜锭,发出细微的吱吱声,而后腾起一团黄白之气,那是杂质被被高温炼化的必然现象,很快也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白之气。这说明他此番带回来的也算是一块纯度很高的铜材。

    斩魄伸手解开身上的甲胄,赤膊走到风箱前,伸出肌肉纠结的手臂开始拉扯那高度比他高出三倍的巨大风箱,随着他不紧不慢,却强而有力的拉扯,炉火很明显的快速升高,炉里的铜汁沸腾的声音更盛,三个时辰后清白之气渐转为纯青色,就像是一片浮动的青光,将周围一切都映得一片幽碧。斩魄赤裸的脊背上已经密密的覆盖了一层汗珠,却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拉着风箱,似乎半点也不知疲累。而这个时候,原本喧嚣的炉子已经渐渐的静了下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炉边凝视片刻便伸手绞动炉边的绞盘,巨大的熔炉缓缓倾斜,一道浮动着青碧之色的液体从炉口倾倒而出,缓缓注入早已准备好的陶模之中,只待它缓缓凝固冷却,一把新铸的青铜剑便初见雏形。

    一切很顺利,斩魄长长的吐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却将目光投向铸坊外隐现晨曦的桃花林,而后沉声喝道:“出来!”

    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一阵细碎的铃声响起,不速之客慢慢的从交错而茂密的桃林中走了出来,一双纤细的素手不由自主的拽着那幅艳丽的石榴裙,那精致的面容上的神情却尴尬而紧张。她张了张嘴,却又纠结了一阵似乎没想好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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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斩魄看看站在自己眼前的美丽少女,在眼中闪现过一丝惊艳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低头继续观察陶模中正在冷却的剑胚,冷冷言道:“我这桃夭乡向来少有人来,你是专门来看我的,还是特地来让我看你的?”

    虽然他的问话有些无理,也有一些绕口令似的好笑,总算还是让那少女稍稍定神:“你就是铸师斩魄?”

    斩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笑意:“如果我不是,你又何必从洛阳城跟了我千多里地到着这里。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找我有何事?”放她进入结界,也因为这份好奇,这么多年来,能在喧嚣闹市中被人认出并尾随回桃夭乡,这还是第一次。他有必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还有,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还记得羁云滩的慕茶吗?”那少女低声言道:“他告诉我在长安的集市上可以找到你,只要有上好的铸材在市面流通……”

    “慕茶?”斩魄想了想吁了口气:“原来是那只蛤蟆,几百年前倒是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免费为他铸炼过一把长鞭。看来你跟他很熟,不然他不会把我的事透露给你。”慕茶的为人斩魄倒是有几分心折,也自然对那少女稍稍放下一些戒备。

    “慕茶与我本是世交。”那少女开口说道:“他说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帮我解开眼前的困局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铸师斩魄。”

    斩魄笑了笑:“那只蛤蟆也太看得起我了……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那少女微微踌躇,而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你替我铸一把刀。一把可以斩杀北疆狐王赤饕的妖刀。”

    赤饕是北疆狐界的王,虽是自封,但从立国到如今营营数千年,实力日渐壮大,终在近千年间可与昔日受命于天而统领狐界的天狐一脉分庭抗礼。天狐一脉本是昔日守护六道的六神将之一木灵敷和的近卫军之一。六道浩劫之后,木灵陨灭,地处南方的天狐一脉也开始日渐衰弱,此消彼长之下,反倒是北疆狐国更为兴盛。虽然同属狐界,但与提倡自我修持,性情祥和的天狐不同的是,赤饕和他统领的北疆狐国崇尚暴力,放任欲望,就算在地界的一干妖魔之中,也算是声名狼藉。那样的混世魔王,没有相当的斤两也没人愿意去沾惹半分。可眼前的少女却有除之而后快之心,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斩魄歪着头专注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蹦出三个字:“凭什么?”

    那少女咬咬下唇:“你开个价吧,无论你要什么奇珍异宝,我都可以找来给你。”

    斩魄冷笑一声:“那些死物我拿来有何用处?外面的林子里已经扔了不少,不稀罕。”

    那少女默然,沉默一阵开口言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仇敌,我可以帮你解决掉。”

    斩魄哈哈大笑:“你要有能耐解决我的仇敌,又何必倚仗我铸造的妖刀?我发觉你是来说笑的。”

    那少女眉心微皱,既是气恼又是无奈:“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说了,只要你能为我打造一把妖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自己?”斩魄走到那少女面前,伸手托住她那精致的下巴,微微眯缝双眼喃喃言道:“在我看来,你倒是比那些珠宝更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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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斩魄的孟浪举动,那少女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这不奇怪,我本来就是只狐狸,迷人是必然的。”说罢微微侧身,纤细的手指勾住胸前的丝带一拉,那袭红裙已然飘然落地,一副妙曼而雪白的胴体裹在一件素色纱衣里,玲珑浮凸若隐若现。她的双眼冷冷的迎上斩魄的双眼,眼中满是了悟。很明显,她已经豁出去了。

    少女的举动远远超乎斩魄的意料之外,眼前的景象来得太突然,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只该死的蛤蟆到底给他指了个什么样的人来啊?他心里嘀咕着下意识的转过脸去,装作专注于剑胚的模样踱了几步,趁机按捺住心头蠢蠢欲动的满腔绮念,依旧冷冰冰的说道:“狐狸果然是狐狸,你经常拿自己的身体去换你想要的东西吗?”

    那少女又一次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唇边浮起一丝刺眼的殷红,眼神屈辱而愤怒,但语调却是极力的保持着平静:“不是,我只是打算拿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丝希望,如果可以得到你铸造的妖刀,我的胜算或许会大很多,甚至可以挣脱束缚获取自由。”

    斩魄漫不经心的笑笑,开口问道:“你现在不自由吗?”

    那少女嗤笑一声:“自由?如果换成你,因为所谓的天意就必须嫁给一只行将就木的老妖狐,还要连带赔上一族人受人奴役,低人一等。你会觉得自由吗?”

    斩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少女倔强的眼神,喃喃言道:“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白隐娘,而今天狐一脉现今的当家。据传天君下诏将你配予北疆狐王赤饕,大婚之日就在下个月初五。这事在地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妖魔闲来无事纷纷开了赌局,赌你嫁过去多久就会守寡。”他向来没有为别人着想的习惯,所以这话说的分外难听。

    那少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许久才缓缓言道:“没错,我是白隐娘。但是我绝对不会顺从所谓的天意嫁给赤饕,我命由我不由天,凭什么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高高在上的支配我的命运?!”

    这话虽轻,却如大吕洪钟一般撞向斩魄心头,尤其是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更是道尽他心中所想。虽说他在桃夭乡安身立命,妖魔们来求兵器的时候固然是毕恭毕敬,却也因为妖族凡裔的出身使得他不为任何部族所接纳,种种缘由只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三界众生的天君的一句话而起。天君视混种为孽,则他这样的妖族凡裔也就成了三界之中最低贱的生物,如他一般有安身立命的时运的并不多,更多的是被驱逐被欺凌甚至连性命都无法保存的可怜虫。如果说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天意的话,这非但不公平,简直混蛋到了极点!

    斩魄深深吸了口气,暂时平复心头的激愤,继续问道:“据传天狐后裔专职看守鹿台岗内的双生妖花,每一任看守者功德圆满都可飞升天界成为上仙,你的父亲白琚也早已得证仙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女儿终生尽毁?”

    白隐娘悲呛一笑:“什么得证仙道羽化成仙,那不过是一个天大的骗局。前来传旨的就是白琚,但这个白琚却并不是从前那个疼爱我的父亲,我不知道在天界发生了什么,但事实上,除了长相一样外,他的言行举止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傀儡。尽管他比以前强大,但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主张,甚至是记忆。就为了替天君收编北疆狐国的势力,他居然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让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赤饕那个可恶的糟老头,甚至能默许赤饕以我族族人的安危要挟我就范。”

    斩魄摇头叹了口气:“很遗憾,不过就算你有我铸造的妖刀,也不可能跟天君抗衡。”

    白隐娘咬牙道:“我不用跟天君抗衡,只需要在成婚当日斩杀赤饕即可。他膝下子嗣不少,无一不是心怀鬼胎之辈,若是走到那一步上,少不得争权夺利各自为政。赤饕一死,北疆狐国必乱,天君收编北疆狐国的如意算盘必然打不响,此后要号令地界为数不少的狐精狐怪狐妖,依旧得依仗我天狐一脉。有这一层关系,我才能自保之余维持天狐一脉不至于就此覆灭。”

    斩魄专注的看看白隐娘,而后叹了口气:“勇气可嘉,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我的立场。穿上你的衣服离开吧,在我看来一个女人为了把刀吃亏给我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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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白隐娘错愕的看着斩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就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无论我付出什么你都不肯为我铸刀?!”

    斩魄笑了笑:“自我铸造第一把兵器到现在,每隔几年都会有人来求我帮他们铸造兵器,不过在千余年间我总共只替七个人打造过兵器。这七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修行千年的强悍角色,而他们的兵器之所以威力惊人,大多数是因为铸兵的主料都是来至他们自己的身体,所以可以与自身法力相辅相成,发挥最大的威力。比如说五百年前修罗泽一战成名的新妖王鼍刖所持的断山锏,就是以他自身鼍尾铸炼而成。即使是给你指路的那只蛤蟆也非泛泛之辈,那把金鞭可是他宰掉潜伏哀牢山数千年的金刚虬,再以虬骨加上自身鲜血炼就。而你……狐狸始终只是柔弱的妖精,一开始就不具备铸造妖刀的利爪尖齿,而以你这数百年道行,也不可能走那只蛤蟆的路子。退一万步,这等世道,就算是比你更强的妖怪面对不可逆转的‘天意’都只有低头的份儿,我劝你还是弯腰俯就,何必行那螳臂挡车之事?”

    白隐娘听的斩魄一番言语,不由得心头一片晦暗,只是呆呆的立在当场。

    斩魄无意看她眼中涌动的悲凉与失落,只是转身回到炉前,陶模中的青铜剑胚已然冷却,他自一旁将成形的剑胚取出握在手中端详片刻后惋惜的摇摇头:“到底只是一块普通的铜料,再怎么铸就,也成不了大杀器。”说罢两手握住剑胚两端劲力猛吐,只听得‘铿’一声,那上好的一把剑胚已被他生生而折成两段,碎裂崩开的铜屑四散,有些吸附在他的发丛,有些飘落于地,斩魄也顾不上这些,只是把手里两块废铜看也不看的重新抛回熔炉之中。

    白隐娘蓦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嘶:“不!就算只是一块普通的铜料,我也会想办法让它成为锐不可当的利刃。”她猛地的冲到熔炉边伸手去捞那沾满沸腾铜汁的剑胚,完全无惧熔炉的烈焰高温,即使一旁的斩魄及时的将她拉开,但那只娇嫩的玉手已然被熔炉的高温炙伤了一大片!

    “你不要命了?!”斩魄有些气急败坏,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就算你整个人跳进去,也一样不可能铸出你想要的兵器来,又何必如此执着?!”

    手心的剧烈疼痛虽然使得白隐娘绷紧了每一寸肌肤,但却无法改变她心中所想,她只是一边企图摆脱斩魄一双铁臂的束缚,一边用尽全力的大声吼道:“我是堂堂天狐后裔,岂能出卖自己的尊严任人摆布?既然我没有可供炼兵的利爪尖齿,我可以像慕茶一样去猎取更强悍的妖怪,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斩魄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有意思,你既然有如此觉悟,我倒是可以陪你疯上一回。”

    白隐娘停止了挣扎,抬起眼来正迎上斩魄低垂的面庞,由于他背对着烘炉的烈焰,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他缓缓的说道:“如果你能取来昆仑山神虎玄君秘密保存的炽天骨的话,我可以为考虑你打造一把能够斩杀赤饕的妖刀。”

    “炽天骨?”白隐娘虽早听过终南山神虎玄君的威名,知道那是一头修行数千年的雌虎所化,历来盘踞在终南山一带统帅十万妖魔,可谓威名远播。自受了天界诰封之后便脱离妖籍,获得神格,却不似天狐一脉一般飞升天界斩断尘缘,而是继续留守终南山,声势更胜从前。但关于炙天骨,却是从未听闻。

    斩魄继续说道:“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其实那炙天骨只是一具骸骨,但经年都有天火萦绕,因为那是昔日天道六部之一赤邺皇族中某人的遗体,至于是如何机缘巧合落在虎玄君手中也就没人知道了。天道六部也和你们天狐一脉一样,乃是昔日六灵轮流执掌天道所流下的六支近卫,只是所拥有的法力更为强大,尤其是火灵近卫的赤邺皇族更是六部之中战力最强的部族,以至于虽亡故许久,灵力仍然残留骨殖之中。若是可以借助这股灵力,哪怕只有指甲般大小的一小块,也能与青铜相融打造出合用的妖刀来,只是虎玄君对这副骸骨万般珍重,想从她手里盗取炙天骨完全是痴人说梦。”

    白隐娘的双眼顿时有了几分神采,这是她唯一的希望:“那好,我立刻去终南山,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炙天骨带回来。”说罢她转身拾起地上那件红艳似火的石榴裙,将足一顿,地面浮土激扬,很快便隐去了她的身影。

    斩魄知道她早已凭借土遁之术去的远了,于是摇摇头,缓缓走出铸兵坊,外面桃林暗香浮动,花影交叠,原本已是艳到了极致,不知为何此刻却显得黯淡无比。她的离去就跟她的到来一样突然。柔弱的身躯,偏偏有着那样倔强激烈的个性,在现在这个所有人都卑躬屈膝的时代,不得不说是个异类。他所说的炙天骨的确是可以用来打造神兵利器,只是以她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从虎玄君那里得到炙天骨,所以他的承诺实际上也是有意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却说去就去,一点也不考虑自己与虎玄君之间的绝对差距。如果说挑战北疆狐国,悖逆天君意愿是螳臂挡车的话,那么对抗强大的终南山神又何尝不是以卵击石……不过,无所谓了,现实会教会她低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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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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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8 17: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2.禁忌之器

    就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些想法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啪嗒啪嗒。他猛地一抬头,却见几丈开外的桃林中一个小而单薄的身影正朝这里而来!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头顶双髻,一身白衫,发出啪嗒啪嗒声音的是她一双鞋头上缀着的白色绒球随着她脚步迈动而上下甩动摩擦裤脚所发。

    这桃夭乡本是斩魄的住地,一直以来都笼罩在一道无形的强大结界中,如非得他允许,也不太可能任人自出自入。可眼前这个女童却是个例外。不仅悄没声息的进来了,而且看着她越走越近,给他的那种感觉就越发来的奇怪,似乎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更不是灵光笼罩祥云缭绕的神或仙,尽管她看起来很像一个人畜无伤的凡间孩童,但很明显,凡人根本就不可能穿过桃夭乡的结界,这么优哉游哉的走到他面前。

    女童抬起脸来,白皙的面庞上的五官颇为精致,只是眉目之间的神情却是恬静如水,全无半点孩童气息。她抬头看着神情错愕的斩魄,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铸一件东西。”

    斩魄迟疑的蹲下身来,想要近距离的看清眼前的女童,但四目相交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本能的朝后退了三步:“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女童忽然笑了起来:“你也太没礼貌了,横竖不是在骂人吗?”

    斩魄定定神,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冷漠:“问题是,你是人吗?”这是他的地盘,何况他对不速之客向来没什么好感。

    那女童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我是什么无关紧要,只要你给我把东西铸好就可以了。”说罢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玉轴来递给斩魄:“这图纸很是详尽,我想对于大名鼎鼎的铸师斩魄而言应该不难才是。”

    斩魄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非得接你这单生意不可?”

    那女童依旧是笑了笑:“这个问题可不可以等你看了图纸再回答?”

    斩魄从她手里接过玉轴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镌刻着一个类似圆环的物事,一共分为大小均匀的六块扇形小件相互紧贴,每一块上还起伏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块面,就好像是微缩的地图一样,咋一眼看去密密麻麻,仔细一看却又显得清清楚楚巨细无遗。唯独是最外的轮廓上以上古篆书镂刻着一些小字,再仔细看来,竟是天道、修罗道、人道、兽道、饿鬼道及地狱道!

    斩魄倒抽一口凉气,以他多年的经验看来,图上所刻的绝对不是一般的物事,忽然,一个名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继而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大轮回盘?”

    那女童笑着摇摇头:“那种天地生就的庞然大物你这里也不可能铸造得出来,这不过只是一件小玩意,运转轮回什么的做不到,兴许可以用来找个人什么的。”

    “找人?”斩魄迟疑的重复了一句:“找什么人?”

    那女童只是抬眼看着斩魄,而后缓缓的言道:“比如说抛下妻子儿子一千五百年的火灵炎啻,你的父亲。”

    斩魄心头一颤,四肢再无力气,缓缓的跪坐于地:“你……你到底是谁?”他的身世一直是个秘密,除了已经故去的母亲,知道的也只有他自己。幼时母亲便嘱咐他宁可被当成妖族凡裔,也不可对人泄露自己的身世,以免引火烧身,可又不肯告诉他前因后果。而今却被眼前的小丫头说破,自不免惊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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