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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精神病院系列》-南派三叔的奇思怪想,2022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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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4-3-2 09:23
  • 签到天数: 79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7-17 08:43:57 | 显示全部楼层
    蝎子草的里女人(6)

    为了不间断地讲述她的成果,她先让我们去上了一次厕所。

    当然,这并不是我最长的一次采访,之前有一位病人,就是世界委员会三巨头之一,和我讲了三天三夜,讲述了整个地球的前生今世,他的采访被我称为地球编年史,简直波澜壮阔。整理已经进行了两个月,我还没有做完。

    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动,看着窗外发呆。此时,我和女医生的外卖也到了,于是在厕所门口稍微缓了一下。我发现都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如病人所说,她确实是那种表达能力非常强的,那么抽象的对话,我竟然记得一清二楚。

    “您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么?”我没话找话。

    “当然不是。”女医生看着我:“你相信了么?”

    “事实上每一个病人在阐述的过程中,都曾经迷惑过我,因为我的职业要求我共情。”我说道。

    “那我看你倒是很容易地抽离出来。”她说道。

    “对,所以我并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好作家。”我说道:“无法抽离到了一定的程度,会产生更好的作品。”

    “她的状态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你是指她在创作,然后沉迷在自己的创作里?”

    “她在创作一个没有痛苦感,同时痛苦本身意义非凡的故事。”她说道:“她需要这个故事,她也相信了,并且身体也做出了反应,大脑做出了调整,这其实是一种极端的自救,很多人在遭遇创伤之后,会失去记忆,或者出现完全错乱的记忆,或者会对世界产生扭曲的认知,这都是自我保护,所以有时候精神出现病征并不是在伤害你,而是在保护你。”

    我点头,有点似懂非懂。

    我们回去,在病人面前坐下来。我特地换了新的白纸记录,请她继续说。

    要解释的是,接下来的描述,其实非常难懂,所以在这里我做了大量的注释。还有,这段对话其实进行了八个小时,整理出来的文字看似简单,但其过程,要凛冽得多。

    “说起来,第十二种,也是你姐姐发现的。”女医生忽然无情地说道:“为什么说这是你发现的?”

    “姐姐有她的局限性,第十二种感觉,她能体会出来,但她完全无法形容,她只能说,有第十二种感觉,但什么都讲不出来。”

    “你能讲出来?”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非常困难,因为非常微弱。”病人看着我:“你能感觉到别人的目光么?”

    “有时候可以。”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可以吧。

    “别人的目光看你,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我觉得更多是一种直觉,只要你努力去体会,那种直觉就会消失,所以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她说道:“或许只是你的臆想而已,在你臆想的时候,偶然有人在看你,你就以为你感受到了。”

    “十二种感觉是这个么?”

    “不是,我只是举例子,说明第十二种感觉的虚无缥缈,而难受的是,只要去捕捉它,它一定就不存在了。”

    我闭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说道:“第十二种感觉,是感受空间曲度的,这是我无数次触碰,在它消失的瞬间顿悟得出来的结论。”

    她顿了顿:“那太奇妙了,当我意识到那是感受空间曲度的,我就能有相对的长时间去感受,然后就发现,我们四周的空间,是凹凸不平的。”

    “那是一种——”

    “你不要我形容好么,那形容不出来,就好像感受到目光一样,你就是知道空间是凹凸不平的。”

    “然后呢,这种感觉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因为在地球上,根本不需要这种感官就可以生活得非常好了,类似于我已经是超人了,我不需要更多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在地球上是没有用的,反而是一种阻碍。”她说道:“我想了很久,很久,忽然意识到,也许,这种感官不是用在地球上的。”

    “那是用在哪里的?”

    “这是在深空里的生物才需要的感官,这是宇宙里的生物,才需要的感官。如果你是行星生物,你就不需要,因为你有引力,在引力规则下,你只要其他感觉就可以很惬意地生活。但是如果你生活在彗星上,小行星上,你就需要这种感官,你需要感受空间的曲度。”

    “为什么?”

    “你需要呆在曲度适宜宇宙空间里,因为整个宇宙在剧烈变化,你的空间中,随时可能出现黑洞,巨大恒星等巨大的空间扭曲,你需要提前逃离,否则你就死了。”

    “你的意思是,深空中的生物,比如说彗星上的生物,它需要能够感受到空间的扭曲,从而提前预知到彗星是否会撞入黑洞,或者撞入恒星。”

    “碰到中子星就更致命了。”她说道:“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彗星。”

    “为什么?”

    “彗星自己本身就喷射慧尾,所以彗星生物如果能感知空间曲度,就可以在遇到适宜行星的时候,随着喷射的慧尾,进入到行星的引力场,从而有机会降落到行星上。”

    “你的意思是,人类的祖先,来自于彗星?”

    “是的,彗星上生活的深空生物,有着感知空间曲度的能力,而且它们可以根据空间曲度,判断行星上有没有水,是什么温度,是否适宜演化。”她说道:“空间曲度的感受力,可以让它们在恶劣的深空一直生存下去。”

    接着,她拿过我的白纸,在上面画了一副奇怪的图。

    “首先,这个生物是在一颗彗星上,这颗彗星在靠近一个黑洞的时候,被吸引,在那个瞬间,生物就感受到了黑洞的引力场——也就是特殊的空间曲度,立即从彗尾逃离,进入到深空之中。深空之中,这个生物没有彗星依附,它就直接进入到休眠状态,一直到它感受到另外一颗彗星的引力场在靠近——这种空间曲度的感知力可以非常的惊人,在几光年外,它就感受到了彗星的引力场,然后它苏醒,开始往彗星的轨道上飞,最终和彗星汇合,重新粘附在新的彗星上。这一颗彗星很幸运,它被太阳系捕获,路过了地球,那生物又感受到了地球特殊的引力场,然后在彗星经过地球的时候,从彗尾逃离,进入地球的引力,落在了地球上。当时的地球被海洋覆盖,它在海洋里,开始了适应这个星球的演化。”

    我觉得她的说法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后忽然想到了:“在深空中,几光年内出现一颗彗星的几率,低到几乎可以不用考虑。”

    “一个太阳系内,就有几万亿颗彗星,宇宙中的彗星数量之多,超出你的常识,所以你有这样的结论,也不能怪你。”她幽幽地说道。

    我快速用手机查了一下,发现她是对的,宇宙中彗星的数量非常多,如果是在黑洞附近,那其实会更多,极度密集。

    “你对,你说。”

    “我思考到这个部分,就停止了。”她对我道:“已经完成了12种感觉的全部体验,我以为就到此为止了,但你明白么,一个绝症病人,没有了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之后,思绪会变得混乱,不受控制,于是我整个人陷入慌乱,我不想我最后的时间这么度过,于是我开始去挖掘,12种之后,是否还有沧海遗珠。”

    “你成功了?”

    “空间曲度感已经是感觉的极限了,处于有和没有之间,而且我的理论推导已经是深空中的生物感官,其实按我的知识,这已经是我查资料的极限了。但是,我情不自禁地还在思考一个问题,深空生物,是产生于彗星之上的么,还是说,它也有一个更深远的出处?”

    “有结论么?”

    “第十三第十四种感觉,我一个字都无法形容,它是先有理论,然后我去体验的,只有你到了个时间,你才能听懂我接下来的信息,否则,你只是看到的懂字,连起来什么都不明白。”

    我看着她,我发现她说话很有技巧,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她可以让我完全跟着她,完全没有空去思考她故事背后的逻辑。

    所以我还是选择沉默。

    她继续道:“在空间曲度感的后面,还有一道光,那是第十三种,第十四种感觉,是另外一个维度的感觉残留。”

    “是什么意思?”

    “是指,这个生物的前身,进化到深空生物之前的原始生命,可以感知到其他维度。”

    继续沉默,说实话我能听懂,而且我也知道,她无法再形容的原因。

    “三维的大脑,是无法理解四维空间的。”我说道。

    她点头:“连环境都无法理解,那么如何理解感受这环境的感官呢,可怕的是,不止是四维,那个生物可以直接感知到五维。”

    “那你感受到了?还是你推理出来的?”

    “我感受到了,”她看着我:“只有一次。但因为我的大脑无法处理这里的感觉,它在我的到大脑里是扭曲的,是没有结论的,我只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但感觉本身,全部都是紊乱的,难以琢磨。”

    “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紊乱,我说了,我说不出来,极度复杂,信息量无比大,比如说,一个似有似无的感觉,在我们的大脑里,可能只是一个微弱的电信号,但同样在高维空间里的,一个类似的感觉,我大脑全部的算力,都无法理解。”

    “你的意思是,在高维世界里的一个最小单位的感觉,其复杂程度,已经是我们所有的智慧,都无法理解的?”

    “对,所以最初的那个生物,我们的祖先,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绝对是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不是感觉你无法形容,是你的大脑不够用了。”

    “对,不够用了。”

    “这是极限啊,这是一道壁垒,它后面可能还有无数的感觉,但这道壁垒让我们不可能再理解了。”

    沉默,三个人都沉默了。

    隔了很久,她才道:

    “是极限。但我相信我大脑里还有处理那个世界的部位,可能已经非常退化了,但应该还是存在的,如果我的人生还很长,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像训练松果体一样训练那个部位,也许,我就可以突破维度,理解这种感觉了。但我没有时间了。”她看着我:“我需要接班人,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我需要一个接班人,一个健康的接班人,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感受最后的那两种感觉。”

    她看着我的眼神非常炽热,似乎我就是那个接班人一样。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开始觉得头晕目眩,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能量,从她身体里涌现出来。

    “好好想想,跟随你内心的声音。”她对我说道。

    那声音竟然在我心中引起的回音。

    这次采访带给我的震撼是惊人的,这揭示了人类可以拥有的巨大想象力,重峦叠嶂,一山比一山高。

    这次采访的后遗症也非常大,我离开她的病房之后,有两天没有说话,比起之前的预言家,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邪教首领,其煽动力之惊人,几乎动摇我的理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开始觉得她说的东西有问题,因为她所涉及到的知识,都是日常可以接触到的结论,而结论背后有着严谨的数据和推导。她从这些日常知识推导出来的结论,在专家面前,很多都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但不可否认,她的故事是浪漫的,是极端的,是凄厉的,是最好的故事之一。

    她几乎从生物起源的极限开始推导,认为所有的一切生物的遗传感官,都存在于人类身上,就像“屎山代码”一样,十年的巨大代码堆里,有着从一代到100代所有程序员的代码和注释,你从外面运行一个软件,你无法想象里面有多少东西其实是没用得,是历史遗留的垃圾,你只会在外表看到一个快速、适配的前台ui。

    我在野外旅游,看到蝎子草的时候,很有上去触碰一下的欲望,因为在她的描述里,痛苦犹如纯酿的万古生命之酒,你可以由此进入到祖先的领域,进入到深空宇宙,进入到高维空间。

    但事实上,我偶有不小心触碰到,感受到的只有巨大的疼痛,长久不散,而痛苦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再次申明,这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臆想,没有任何事实依据,触碰蝎子草只会导致中毒疼痛,过量接触可能导致超敏反应,引起更严重的疾病。看这类采访的时候,必须关闭自己的共情能力,才能够全身而退,否则这些文字就不适合你。

    不要深思,不要共情,因为你是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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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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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18 10: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暗物质和草药学理论

    这个病人的理论和他的病没有关系,他是精神性失明,也就是他并没有失明,但是他觉得自己失明了,于是便产生了一种明显看得见,但是他自己认为自己看不见的状态。

    这种病症和孤独症很像,很容易被人误会,因为在某些特殊的时候,病人会完全表现出没有失明的情况,但在平时,却完全如同一个失明病人。

    而这种特殊时候,大多都是病人处于危急之时,比如说要上厕所,或者半夜肚子饥饿,此时,病人就会表现出能看得见的样子,非常正常地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病人家里有监控的话,家人就会看到非常离谱的一幕,平日里目盲的亲人,忽然自如地在家中走动。

    这会让家人有一种强烈被欺骗的感觉。

    我们对病人做大脑检查,发现病人大脑中管理视觉的区域确实在萎缩。

    这非常奇怪,没有成系统的解释。

    我今天并不想讨论他的病症,主要是想说一下他自己对于疾病的理解。这个病人是一个草药学的专家,他自己对于疾病的理论,非常清奇,我甚至认为是有一定道理的。

    再重申一次,他并不是因为这套理论入院的,所以这一篇记录的内容,本质上只是他委托我写作出来的一种思辨脑洞。

    他也多次强调了,他的思辨脑洞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只是在无聊地不断冥想中,他产生的一些灵感。

    “暗物质占整个宇宙的70%,不对,是暗物质和暗能量的总和。”他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意味着我们身边就有暗物质。”他说道:“你知道暗物质我们是无法观测到的,也无法和我们的世界发生任何的作用,它只是一种理论中的物质,特点就是不发生作用,无法观测。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是不是?”他可能觉得我不太知道这两个概念,于是解释了一下。

    “是的,比如,我说这里有一只暗物质的杯子,但是这只杯子我看不到,摸不到,用人类所有的可能手段,都无法观测到,那么这只杯子到底还存在不存在?”我说道:“我知道暗物质的知识,你不用强调。”

    他似乎看着我,一瞬间不是一个瞎子(这种瞬间在过程中出现了多次):“作家也懂这个。”

    “营销号看的多。”我说道。

    “那你知道么,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可能有成吨的暗物质正穿过我们的身体,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有这个可能。”我说道。

    “那么,我们的身体里,会不会也有暗物质器官?”

    我愣了一下:“这咋弄?”

    我们的身体是现实物质组成的,暗物质和现实物质之间无法发生任何的作用,所以我们无法携带暗物质跟着我们的现实物质走。

    我举个例子,我的手臂是连在我的躯干上的,所以我躯干运动,手臂就会跟着动。

    但暗物质和现实物质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就算我有一只暗物质的手臂,我走的时候,它会留在原地,我用任何办法,都不可能移动它。

    “暗物质就像鬼魂一样,对吧?”他说道:“它不在我们这个世界,所以我们碰不到,拿不起,也看不到,感知不到。”

    我点头:“所以我们不可能有一个暗物质器官。”

    “嗯,你说的对。”他又变得像一个瞎子,把耳朵对着我,显然预料到了我会如是说,那就说明他的理论其实解决了这个问题。

    “您继续说。”我对他道。

    “其实暗物质是可以和现实物质发生作用的。”他听着我笑了:“营销号看的太多了,只知道皮毛,不知道理论的起源和细节,暗物质会产生引力,引力会影响现实世界。”

    我看他的表情,意识到他没有骗我。

    “我确实是看科普,了解的不深。”我坦诚。

    “我认为,暗物质是有一些极其小的粒子形成的,因为他太小了,超过了我们的观测能力。”

    “不至于吧,我们现在甚至可以观测到——”

    “我知道,我们现在似乎已经以为自己靠近最小的不可分的极限了,比如说弦。”他说道:“弦的震动可能产生了这个世界,和特斯拉说的一样,一切的奥秘,都在震动里。”

    “你不相信弦理论?”弦理论属于理论物理,认为线状的”弦“才是自然界的基本单元。

    “嗯,相信不相信不重要,不需要在意这个,我只要认为,在我们现在的观测极限和推测极限之下,物质还可以再细分100层,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种极其小,小到无法感知的粒子存在。”

    “这是胡说吧,没有任何理论基础,我感觉是你需要这个粒子,所以创造了这个可能性。”

    “是的,我创造了这个粒子,因为如果我们身体产生的引力,能够牵引一个暗物质器官,一定是非常非常小的器官,这个器官小到,我们无法理解,比我们的细胞还小,但它确实是存在的,被我们的引力牵引的暗物质,存在在我们身体里。”

    哦,我摸着下巴,觉得有意思。

    “这个器官参与我们的生命吗?”

    “参与。”他说道:“用引力参与。”

    “微弱的引力?”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们都是演化来的,在我们演化的过程中,一直在和极其少量的暗物质发生引力作用,那么我们的演化一定会把暗物质计算进去。”

    这个需要多学科协同,但是我听懂了。

    “光合作用是量子作用,鸟类看到磁场也是量子作用。”他说道:“生物在演化的过程中,可以直接使用量子效应,让自己进化成有量子器官的生物,那么为什么,他们不可以使用暗物质?”

    “你说的对,非常有可能。”

    “好,那么,如果人体内有暗物质,所有的生物体内,物体体内,都应该有暗物质。”他说道:“那么在草药学里,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什么意思?”

    “比如说,有一种草药,它的种子有重量,有些种子轻能浮在水面上,有些种子重,能沉在水底。按道理,这种种子的营养成分都是一样的,用在药理上,效果无非是剂量的问题,但实际却不是,浮在水面上的种子,可以治病;但沉入水下的,就不能治病,这完全不符合药理学。”

    “是什么原因?”

    “种子里的暗物质种类不一样。”他说道:“暗物质也许有很多种类,和我们现实世界一样,轻的那种种子里的暗物质,可以治疗我们身体里的暗物质器官,但重的种子里,就可能不行。”

    “这和质量——”

    “哎,不要走火入魔,和质量没有关系,我只是说,草药学是一种经验科学,它最开始是从经验开始的,是看到后不停地尝试,然后确定了有用,才变成药方的。”他说道:“所以,当时一定有人发现了浮起来的种子,可以治病,其他的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医学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浮起来的种子里,有特殊的暗物质。”

    “对,非常微量,但足够能够质量治疗身体里面的暗物质器官。”他说道:“这就是我的理论。”

    我确实被这个理论折服了,问道:“很精彩,那你觉得这个暗物质器官,是不是我们的灵魂的载体,人类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有灵魂么?”

    “我不知道。”他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意识,也是来自于这个暗物质器官的,所以我们在大脑里,怎么找都找不到。”

    “又因为无法观测,所以你的理论永远是个脑洞。”

    “其实,如果懂进化论和暗物质理论的人,都会知道,我一定是对的。”他悠然的看着(似乎又看的见了)我:“我说了,如果有动物能进化成量子器官,那么一定有生物能进化出暗物质器官,唯一我吃不准的,就是那个器官到底有多小,它非常非常小,可能比原子还小的多。”

    这确实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我们对暗物质无法理解,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有消亡。”他看着我:“对了,你在刊登我的文字的时候,记得把我的邮箱附上,这样,如果有科学家认可,他可以联系我。”

    我点头。

    这篇文字写出来后,我和他讲了我要发表,但他却忽然不让我附上邮箱了。

    据说他又有了新的领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如今只有这篇文字,没有病人的联系方式,并不是我出尔反尔。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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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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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7-20 14: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能够传染的精神病 · 潘多拉的沙盒

    感应性精神病是一种神奇的情况,就是一群人和一个精神病人待久了,全部出现了和他一样的症状,大家甚至产生了一致的妄想。

    这种精神病很多时候高发于教育落后的地方,教育和知识是对抗它的最好办法。

    但如今出现了很多非常的案例,就是这种精神病的原病例,即我们说的母病例,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的煽动力非常强,其妄想系统经过自己的加工之后,形成了强大的理论体系,就算是正常人也容易被迷惑。

    之前把痛苦分解成十四钟感觉的女病人,就是这一类。我和她沟通完之后,回复理智用了很长时间,到目前为止,我还会经常梦到她,而且她身上有一种模糊的神迹,她似乎战胜了癌症的疼痛。

    今天我采访的这个病人,也是高危的母病例,所以我们一共有六个人参与了采访。采访获得了家属和他本人的同意,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家属暗示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他是无辜的。

    “那个游戏我卸载不掉。”他对我说道:“无论怎么卸载,他都卸载不掉。”

    “是那个沙盒游戏么?”

    “对的。”

    沙盒游戏是一种自由度很高的游戏,玩家可以自由探索游戏世界。游戏世界地图是随机生成的,非常大,可以狩猎,可以打怪物,可以收集建筑材料搞建筑。

    这种游戏没有固定玩法,玩家可以在游戏中,探索自己的玩法,有很多玩家在游戏中建设了一个城市,邀请同伴进来联网玩耍,还有很多玩家在游戏里探索地图,囤积金矿和宝石。

    这种游戏可以放大人性,虽然画面目前来看还不精良,但其自由度之大,几乎可以让人能在其中实现所有现实生活中的事情,所以玩者众多。

    “卸不掉,就卸不掉么,没有那么重要吧?”我问道。

    “现实生活里,我要卸载一个游戏,能不能卸载掉?”他问我道。

    我点头。

    “那我现在无法卸载,你怎么解释?”

    “可能是病毒。”我说道:“有些恶意软件会自动帮你下载游戏,你删了,他就给你下载,你删了,他就给你下载。”

    事实上,他桌面上根本就没有这个游戏图标,只有被他传染的人能够和他一样看到。他所谓的玩这个游戏,也只是对着一个空白屏幕,不停地点击鼠标,其实根本没有这个游戏存在。

    “我说了,它无法删除,它出现在我能够打开的任何一个电子设备上,那个图标,出现在手机上,网吧的电脑上,电动车的中控屏幕上,手提上,甚至外面的电子广告牌上。”

    “它是跟着你的。”

    “对,它就是让我要点开这个游戏,去玩这个游戏。”他看着我:“你去问别人,他们都看到过,只要是被这个游戏控制的人,都是这样。”

    “那这个游戏,具体是一个怎么样的游戏呢?”

    “我的世界是一款游戏,就是一个普通的沙盒游戏,没有太大的区别。”他说道:“里面全部都是草原,可以伐木,开矿,收集石头,宝石,各种金属矿石,有怪物,入夜之后会有各种怪物袭击。”

    “如果是这样,就算这个图标永远都存在,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啊?”

    “呵呵,是么?”他看着我:“如果你的生命中,总是会出现一个按钮,在你坐下来之后,它就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地上,你能不能一直忍住不按?”

    “这个……”不好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告诉你,只要是一个人,都做不到忍住不按,一定在某一天,你心情崩溃的时候,就会去按下这个按钮。”

    “那又如果,只是一个沙盒游戏,你打开了,你就玩就行了。”

    “我玩了,就是因为玩了,才会有问题啊。”他看着我:“只要你打开玩了,你的生活就完了。”

    “为什么?”我越来越迷惑。

    “我和你说一下我玩这个游戏的经过好吧,听完你就知道了。”

    我点头,他说道:“我忍不住进到游戏,一开始里面全部都是草原,然后晚上出怪物。我玩过沙盒,所以我知道这个游戏时间很重要,而且这个图标老是出现,一直出现,本身就很诡异,所以我不敢死,你明白么,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我明白。你担心这是很诡异,主人公死了,你也会死。”

    “对,电影里不是这么拍的么,所以我特别害怕,他妈的,我就用我最谨慎的态度去玩这个游戏。晚上,我在地上挖一个洞,插满火把,白天我就拼命地去收集食物,找麦子种地。整个第一周,我所有的时间,全部都是在储备上。”

    “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没有,就和游戏一样,完全一样,所以一周之后,我胆子就大了,因为这个游戏在高处跌落会受伤出血,但是我自己并没有受伤,我就意识到,游戏角色和我没有联动,我因此开始放松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地图里是一片很大的草原,我就一直走一直走,晚上挖洞,白天走,终于我就发现了一个村子。”

    沙盒游戏里会有NPC建立的村庄,里面会有NPC,可以和NPC 交易或者掠夺他们。

    “我进入村子里休息,就发现这个村子的主建筑特别奇怪,是一个立方体,很大,我就砸了一个洞进去,竟然发现里面是一个现代化的建筑,而且和我上班的公司一模一样。”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在这个公司里,我的工位上,有一个我正在打游戏。”

    “这确实有点惊悚,游戏是同一个么?”

    “是的,同一个游戏。我觉得很神奇,就去和他对话。结果,这个我的NPC就只和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你终于来了,那我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

    “他说,我终于来了,他就可以走了。”病人看着我:“接着,他就开始追杀我,比任何怪物都猛。我开始跑,但那NPC像疯了一样地追我,我逃出那个立方体建筑,他也追了出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他一直追,一直追。但是到了晚上,他在野外被野怪攻击,我就逃脱了。”

    “那还好。”

    “但是在晚上逃跑非常危险,我在当天,被野怪杀了。”他看着我:“我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复活是有次数的,一共只有10次,我就又开始慌起来了,我意识到,我确实会因为这个游戏而死亡,只不过我有10次机会而已。等彻底死亡了,他就会出来,替代我。”

    “那这次你复活之后做了什么?”

    “复活后,我立即挖洞躲了起来,一直等到天亮,出来之后,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我以为我摆脱了,结果没多久,他又出现了,我又开始逃,再次逃到晚上。我再次逃脱,但是遇到野怪又死了,剩下了8条命,我就意识到不对了。”

    “这种情况会周而复始。”

    “对,他能感应到我的位置,所以白天的时候,我不能出来,我出来就会被发现,所以我那天就没有出地洞,一直在地洞里躲着,我想只要不出洞,就可以一直僵持下去,我就暂时安全了。结果不行,只要游戏时间到了白天,他就会立即找到我,并且把我从洞里挖出来,这一次我被他杀了,剩余了7条命。这时,我就意识到非常不对了,我需要战斗,不能仅仅是靠逃跑。

    我开始准备装备,然后在第二天,和他打了三分钟,补血,打,结果根本打不过,他的血特别厚。我的命变成了6条,我开始慌起来,就开始和身边人说这个事情,交代后事,因为我觉得自己要完了,结果我发现我身边竟然有好几个人,在听我说完之后,慢慢地也能看到那个图标了,于是我开始说服他们进来救我。

    “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等我组织起五个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三条命了,用了两三年吧。”他说道:“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做了措施的,每天只要游戏中天亮,就会立即把地洞挖得更深一点,然后把挖好的石头往上堆,堵住来路,并且浇上岩浆,这样他追过来用的时间就会比我自己挖的时间长,我就会逐渐和他拉开距离,让他无法追上并抓到我。但是现在,我已经挖到基岩层了,无法再往下挖了,我于是用了时间差,在四周做了无数的岩浆陷阱,只要他挖过来,碰到陷阱会马上死。我就用这个办法和他拖延。”

    “那你的同伴呢?”

    “他们和我一起围剿他,围剿了两次,我们全部团灭。我只有一条命了,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的NPC也开始出现了,最后一次团灭,就是我们被这些NPC围了。”

    哦,我摸着下巴,确实得有这个进展。

    “不过,这些NPC见面之后,会互相攻击。”他说道:“所以现在的局面非常的混乱,我的朋友们,在那个游戏里,一直在帮我架设陷阱,我则躲在所有陷阱的中间,因为我只有一条命了,只要再死一次,我就完了。”

    “NPC在攻击你们的堡垒,你们不停地防御?”

    “我们在基岩层修建了农田,养殖了很多动物,种了树,然后不停地修补陷阱,苟延残喘。”他说道:“大家的命都越来越少,因为做陷阱的时候很容易失误,把自己弄死。”

    “所以?”

    “我需要电脑,和他们并肩作战,我不能在这里坐牢。”他对我道:“我接受采访,就是这个原因,你想办法,帮我弄一台电脑里,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你的妄想。”

    “那么多人和我一起玩,怎么可能是妄想?”

    我想解释,边上的医生摆手,让我不要白费力气。

    我忍住没有再说,病人就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手里画了一个X,说道:“那个游戏的图标,是一个X,红色的,中间有一个绿色的点,你如果在电脑上看到了,你进去,tp一个号码,就能到我的基地,所有只剩一条命的人,全部都在里面的中心位置,你进去有十条命,可以保护我们。

    我点头,因为他说的太诚恳了,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记得,如果你能看到图标,一定要进去,然后你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更多的人,你要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个图标的!!”

    “好,我答应你。”我为了把手抽出来,对他道。

    他看着我,临走的时候,他一直在比划X。

    当天晚上,我打开电脑准备记录这个故事,在屏幕亮起的瞬间,我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红色的X,后来才发现,这是壁纸上的一个花纹而已,但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真是可以写作长篇小说的题材。

    我后来问医生地址,去了他家里,他家里人让我看他的电脑。

    确实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台空电脑,没有任何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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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1 10:35: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我的治疗:冒充者综合征

    Impostor syndrome,被称为自我否定倾向,最严重的情况叫冒充者综合征,是我所有的病症中最严重的一项,也是医生对我干预治疗最长时间的部分,他认为我的躁郁症起源于这里。

    冒充者综合征的本质是不断循环的自我否定。回忆起来,当年最开始写作的时候,有前辈作家一直在强调我写作成功的偶然性和运气成分,如今想来这应该是我所有自我否定的开始。

    这种症状会让我觉得一切成功都是靠运气,自己并没有外界认可的那么优秀,自己一直在扮演一个和内在完全不同,本质上能力缺失,一切都靠运气的人。自己对于工作和世界的理解也全部都是片面的,虚假的。

    而真实的自己是什么呢?当自我否定开始循环之后,我便不停地寻找他人的评价,从而求证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开始对于积极的夸奖视而不见,而对负面评论极度在意,从而不停地论证自己真的是在欺骗外界。

    这种循环一旦开始,情况就会越来越恶化,从而让人产生一种自己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自己是其中的一个骗子,这个骗局随时会被戳穿的恐慌压力。

    有了这种压力,抑郁和狂躁非常容易产生。

    医院有一个类似的病人,医生在对我治疗之前,让我对这个病人进行了采访。

    这个采访给了我了解自己的一次巨大契机,因为我的身份被强制对调了。在治疗的时候,医生提问,我回答。但在这个采访的时候,我提问,病人回答。

    我在医生的立场上,必须按照理中客的态度,去和对方聊天,这犹如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

    这个病人已经几近痊愈了,也不是住院病人,而是来复诊的。医生当时和我说的是让我帮忙诊断这个病人,其实是让这个病人来帮助治疗我的问题,还征求了他的同意。当然,这些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有点绕,总之,整个过程,我都感觉是在和自己在对话一样,这种自我审视其实在后来拯救了我。

    “其实最强烈的感觉是,我无法维持多久了,我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优秀。”他看着我,说道:“这种强烈感觉的背后是,我非常用力地去处理人际关系,以求尽可能地维持这种关系。”

    “可是你从事工作很多年,你的同事对你的评价一直非常好。大家都对你印象深刻,并且愿意服从你。”我看着他的资料:“但你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骗子。”

    “因为我知道骗局维持的时间越长,被识破的几率就会越来越大,所以才会越来越恐慌。”他说道。

    “你工作了六年,六年的时间里,骗局都没有被识破,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不是骗局呢?也许你真的很优秀呢?”

    “不,我的感觉是精疲力尽,这六年里我度日如年,最后的心态就变成能骗一天是一天。”

    “你其实在期待骗局被揭破的瞬间,对吧?”我问。

    “是的,那一刻我可以彻底放下,我心中的疑惑也解决了——我果然是一个骗子。”

    “之后的失败,你认为是惩罚,自己是应该接受的?”我问道:“所以在最累的时候,你不害怕失败,反而会去追寻失败。”

    他点头,有点惊讶地看着我。显然,我能精确地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当然,我甚至还寻求死亡。死亡对于我来说,好于骗局被识破。”他说道:“因为在骗局被识破之前死亡,这个骗局就会变成薛定谔的骗局,永远成谜了。”

    我翻开他的资料,他在公司里一直是开荒牛一样的存在。哪里业务容易失败就去哪里,但结果是,他每仗必胜,这个公司有一半的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

    “可你每次寻求失败,都成功了。”

    “那是因为运气。”他说道:“因为各种狗屎运。”

    我看着他的履历,就觉得如果有这样的狗屎运,给我也来两三吨吧。

    “是这样的,人的运气也属于能力的一部分,人不应该抗拒运气。”我说道。

    但我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因为我自己是不认同的,我希望一切成功都可以去掉运气因素,可以完全被计算出来。

    “我不认可这个。”他否决道。

    “为什么?”

    “我喜欢做100%稳妥的事情,或是0%成功率的完全不稳妥的事情。我就是不喜欢做有几率成功,也有几率失败的事情。”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理解他。因为100%的稳妥代表着我的骗局能100%维持下去,而0%的成功率代表着,即使我失败了也情有可原,骗局也能维持下去。或者说,就算无法维持了,我也早有预期,骗局会破灭。

    我恐惧的是骗局会突然破灭,但我却可以接受骗局不破灭或者在我的预期中破灭。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他又一次表达惊讶。

    “您还真是,挺懂的。”

    “所以即使你彩票中了500万,你也不觉得开心。”

    “对,我模拟过,我不会开心的。”他说道:“我得靠自己的力量去获得收入才行。”

    “你想获得的收入,都得是你能预见的收入,你不喜欢无法预见的收入。”

    “对。”

    我陷入了沉思,我也是相同的想法,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种精神病,而且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病,非常容易导致抑郁和狂躁。

    本来我觉得狂躁症还挺酷的,现在显然一点都不酷了。

    “那你是怎么改善的?”我问道,当我开始意识到我的心理系统是疾病性的,我就立即开始反思什么是正常的。

    获得就开心,失去就难过,并且可以在合理的时间内消解这些情绪,这才是正常人。

    如果强行规定自己所有的获得必须是靠自己努力得来,所有的成就都不能靠运气,必须靠实力取得,并且对于自身的实力和获得的成就之间的关系理解紊乱,无限循环地朝着负面认知一层一层地走下去,过于相信负面评价,则会最终走向自我认知的毁灭,感觉自己是一个完全的骗子。

    这其实是一种精神疾病。

    “不好治疗,这个病。”他对我说道:“这是一种强迫症,你强迫性地去索求负面评价,去证明自己是一个废物,甚至会让你产生受虐的倾向。因为你觉得需要惩罚自己,觉得自己不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但我看你恢复得很好。”

    “我按医生的办法,坚持用表格法生活。”

    “什么意思?”我看向医生。

    “仓鼠治疗法。”医生解释道:“我的论文就是这个。就是每天早上,你按照理性列出必须要做的工作,并按照优先顺序做完,然后每天晚上,把今天所有的所得,全部记录下来。这样你一天中会出现两张表格,一张是你做了多少工作的表格,一张是你获得多少收益的表格。”

    “我没懂。”

    “其实就是一个电子游戏。”医生说道:“你早上点几下游戏,晚上就会有收获。”

    “还是不明白。”

    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没有按照仓鼠治疗法生活,你每做完一项工作,就一定会去寻求别人的评价。在评价的过程中,你会得到两种反馈,正向的反馈,你会认为这是你行骗的收益,然后你就很恐惧这种收益会消失。负向的反馈,会让你继续加深自己是骗子的认知。这样,你每次完成一项工作之后,都会受一次情绪冲击。”

    “用了仓鼠法呢?”

    “你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因为工作量很大——这里你要明白,因为你很优秀,所以你可以在早上就完成足够多的工作量,所以其他来评价你的人,在拿到你的工作之后,是没有办法立即给出评价的——因为太多了,你就算寻求评价,也寻求不到。所以这一批工作做完之后,你最多受到一次情绪冲击。比你之前完成一项就受到一次,伤害要小得多。”

    “还有呢?”

    “工作量是非常具象的正面评价,你一次提交的工作量足够大,你内心中多少会对自己有正向评价。”

    我点头,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一项一项提交的,你的后一份工作就像是对你前一份工作的弥补,你一直在赎罪,但是你一次性全部提交了,你就会获得成功的饱腹感。”

    我点头。医生转动着笔,继续道:“你晚上总结你的所得。这种所得不只是钱,还有感悟,思想,身边人的好意……这些都要总结,这样你就会形成一种心态,就是你知道你会被识破,骗局会被发现,但你一直在为变成更好的人,变成不是骗子努力。一方面你今天行骗成功,收入到手,一方面你也在努力变成不是骗子。”

    “有用么,不会更焦虑么?”我问那个病人。

    对方点头:“有用,但我觉得最有用的,其实是下午的时间。”

    “对了,下午做什么?”我问医生。

    “下午,叫做游戏人间时间。”医生说道:“你上午干了足够多的工作,你下午就需要足够多的娱乐,来享受你的骗子时光,整个下午,你都可以为所欲为,目的就是做有益的自我惩罚。”

    “我不懂。”自我惩罚还能有益?

    “事实上,这种病的患者其实多数在持续地拼搏,他会获得足够多的正面评价,但他对这些正面评价视而不见,同时会产生巨大的压力。因为,他其实内心享受这种评价,不想失去,当这种压力持续下去,他的良心会不安,那他就需要惩罚。要么他需要别人来惩罚他,他就会去惹事,这就是狂躁,要么就是他自己惩罚自己,那么表现出来就是抑郁,这两种情绪的本质,都是可以降低社会对他的评价。狂躁和抑郁都会让他的正面评价消失,让他觉得舒适。”

    “自毁。”

    医生看着病人,示意他说一下。

    病人说道:“医生建议我可以自我惩罚,但是要使用对自己有利的方式。”

    “是什么呢?”

    “去做对自己有利,但是犹如酷刑一样的事情。”他说道:“所以我报名了健美比赛。”

    说着他拉开衣服,让我看他现在完美的腹肌。

    我“嘶”了一声,“这个是惩罚么?”

    “过程绝对是惩罚。”他说道:“特别是第一年,生不如死。健美比赛本质是一种运动,我早上要超负荷工作,下午要去做地狱训练,吃的是世界上最干巴的东西——打成汁的鸡胸肉。但半年之后,我的心态就产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

    “我觉得我当一个骗子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吃鸡胸肉汁的惩罚,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罪行。同时每天上午的规律工作,让我的事业没有走下坡路,整整一天都像地狱一样,导致我晚上入睡之前的总结,变得非常的温馨。”

    “你就开始变好了?”

    “倒没有那么容易,我只是明白了,我之前是觉得自己获得成就,付出的太少了。但是吃鸡胸肉汁之后,我意识到我获得的成就让我得了精神病,而治疗精神病要喝鸡胸肉汁,所以我付出的并不少。”他就笑着对我说道:“我甚至渴望运气,比如今天健身房断电,我可以停止训练一天,我就会感谢运气。”

    我看向医生。

    医生说道:“很多精神疾病是因为长期狭义看待世界产生的,人们会觉得用运气获胜没意思。但如果是飞机失事,你活了下来,你虽然有可能得幸存者综合征(为什么是我活下来而不是其他人),但你不会因为觉得没意思,而努力再去失事一次,或者直接无伞跳伞,想凭自己的实力不摔死。”他转动着笔:“所以如果我们能同时看到运气的两端,也就是说,给我们带来所得的,和让我们免于受难的,都是一种运气,你就不会再抗拒运气。”

    “我平时也会和别人讲我运气好的故事,把我很多次的成果都归结于运气。”病人说道:“努力地让别人理解,所有的事情里都有运气成分,也会让我内心平静。”

    他说完看着我,医生也看着我,病人有点幸灾乐祸:“我知道你可能也要去喝鸡胸肉汁了,我有点开心。”

    我们都笑了,我那个时候意识到,这其实是这个病人对我的一次启迪,我叹了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见过很多人,都有冒充者综合征,这是否和原生家庭导致的自卑有关?”

    “其实是和你能承受的痛苦阙值有关。我们往最深处说,人总是逃避痛苦的,原生家庭是产生痛苦的根源,你采取的逃避痛苦的方式,如果不正确,就会演变成精神疾病和性格缺陷。其实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直面痛苦。”医生对我说道:“你有这样的品质,我记得你说,你因为害怕贞子,就每天看十遍电影,一直到自己开始对镜头反胃。你有这样的品质和习惯,一定可以战胜你的疾病。”

    我和医生、病人先后握手。目前,我一直按照仓鼠治疗法生活,除了腹肌没有出现,一切都在变好。

    对自己有任何怀疑的人,可以学习像仓鼠一样生活,表格工作,贮藏幸福,这种方法甚至可以抵抗很多像命运一样的坏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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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2 09: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进展中的病人

    她一直说她家里的房间在变多。”我开始采访之前,女医生在边上和我说。

    女医生是一个很厉害的聊天总结者,她喜欢高效率。自从经历了之前蝎子草病人的采访之后,她每次都会在我采访之前,提前剧透。

    她希望我能够因为这些剧透而提高效率,缩短采访的时间。

    我看着眼前的女病人,这是一个胖胖的女性,做房地产的。我进去之后,她给我倒水,并拿出水果,表现得非常正常,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我问她道。

    “是做梦。”她说道:“一个连续的梦,做了大概有七八年时间。”

    “听说这个梦和你的房子有关,是在杭州的房子么?”

    “不,是我老家的房子。”她说道:“虽然是老家的房子,但那个房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梦中那个房子是一幢五层的房子,比我老家真实的房子要大,是木头结构的,我对那个房子很熟悉。”

    “在那个梦里,房子和你发生了什么关系?”我接着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在房子里生活,很正常的生活,还有我哥哥,我爸妈,我妹妹,家里人都在。然后这个梦唯一的不正常之处,就是我总是在快醒的时候,发现房子多了一个房间。”

    “每次都是在快醒的时候?”我摸着下巴,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每当我开始怀疑和疑惑的时候,我就醒了。”

    “之后呢?你说这个梦是连续的。”

    “是的,所以我下一次再做这个梦的时候,会意识到这个新房间的存在。”

    “你有去探查过么?”

    “有,我带着哥哥去看新的房间,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我记得第一次做梦时多出来的那个房间,是一个储藏室,那个房间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她说道:“在梦里,我和家里人是不说话的,所以看了这个房间后,我也没有办法和我哥哥讨论。”

    “然后呢?”

    “然后我在梦里会意识到,这是不是一个梦啊,接着就不去在意了。”她说道:“结果,我会发现在这个梦结束的时候,家里的某个角落里又多了一个房间。”

    “每一次做梦,都是这种情况?家里不停地出现新的房间。”

    “是的,现在在那个梦里,我的家已经变得非常大。”她看着我:“到处是不知名的房间,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这是因为你每次做梦都会多出一个房间,经年累月导致的。”我总结了一下。

    她点头,示意我喝水。

    我喝了一口水,就问道:“这个梦的基调,可怕么,是一个噩梦,还是其他基调的梦?”

    “梦很平和,没有任何的基调。”她第一次显露出苦恼的表情:“我找过专门解梦的人,他说房间变多是因为我家里人口太多了,我想要更多的生活空间。但现在,这个房子变得太大了,人在里面很容易迷路。”

    “到目前为止,这个梦还在继续么?”

    她想了想,说:“是的,但是在前年的时候,我发现房间不再变多了。或者说,它还在变多,但我发现不了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因为房间太多了,所以再多一间两间的,也根本数不清楚了。

    “如果我每天去数那些房间,我在梦里就什么都干不了了。”她说道:“不过,当我觉得房间不再变多之后,现在房子里出现了新的情况。”

    “什么情况?”

    “我发现了家里那些多出来的房间里,出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她看着我:“有我家里人之外的其他人,生活在我家里。”

    我皱起了眉头,问:“此时,这个梦的基调,还是平和的么?”

    “稍微有点不对劲了。”她对我说道:“不过我不害怕,我只是疑惑,非常的疑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家里有陌生人居住,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

    我摸着下巴思考,她就说:“梦现在就到这儿了。”

    “那在你现实的家中,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门的?”女医生忽然在边上问道。

    “去年过年的时候。”病人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看着我:“过年的时候,我在家里做饭,忽然看到厨房里多了一道门,那道门,和我梦里的房子中多出来的那道门一模一样。”

    “梦里的事情在现实中发生了。”

    “对,按您说的,基调,就是在那个时候变的。”

    在梦中无论发生多么不合理的事情,大脑可能都无法察觉到诡异,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您打开过那道门么?”

    “我不敢。”她看着我,声音沮丧起来:“我问了我哥,我哥根本看不到那扇门,所以我没有打开任何一道门。”

    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只有那一扇门吗?”

    “直到我去医院,也就是他们说我有病之前,家里已经多了三道门。”她说道。

    我忽然侧过头看了看她的房间,那个举动让她有些惊恐,但是她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我问道:“你到这里住院,这里出现过多余的门么?”

    “没有。”她摇头说道。

    “所以,门的事情,只发生在你家里。”我问道。

    “是的。”她点头。

    我继续环视她的房间,我发现她慢慢平静了下来,表情和所有的细微动作,在我转动头部的过程中,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个房间里应该没有多出来的门,刚才她一瞬间的惊恐,应该是以为我看到了什么。

    她有点惊弓之鸟。

    我向她道谢,谢谢她参加采访,因为她的病情还在发展中,所以尚且有很多谜团,女医生也没有太多的结论。

    “如果这个医院出现门的话。”我对她道:“请你一定和医生说。”

    她点头表示同意。

    在女医生的办公室里,她看着我,让我说说我的结论。

    “你们是专业的,为什么要听我的结论。”我问道。

    “因为你有一定的天赋,而且你不太受精神病人思绪的侵扰。”她说道:“这个地方有一种气场,思维正常的人特别容易受影响。”

    “你的意思是,我特别不正常。”

    “你以这些离奇扭曲的故事为乐。”她说道。

    我身边的人常有这种误解,似乎我喜欢写这些故事,本质上是我在享受这些故事。

    “我觉得门不是关键。”我分析道:“她的哥哥才是关键,她所有提及门的场合,同时也都提及了她的哥哥。”

    女医生赞许地看着我。

    “所以门是一种掩盖她真实意图的方式,她所说的门,主要是关乎她哥哥的。”我说道:“她有几个哥哥?”

    ”我不知道。女医生说道:“你的意思是,通过门?”

    “门连接的是她的哥哥,我觉得她对于哥哥的感情,以及她哥哥恋爱的时间,家里出现的陌生人,是否和哥哥的恋爱有关,等等一切,会是突破口。” 我对女医生说道。

    “你有自己的推论么?”

    “我的推论是小说家的推论,不是现实,你们的推论必须要有证据。”我对她说道。

    她笑着看着我,忽然就说道:“你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我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有天赋。

    “她其实没有哥哥。”女医生看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

    女医生继续道:“她只有一个妹妹。她被家里人送进来,是因为她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有一个哥哥。”

    我震惊了,忽然觉得自己的理解有点崩塌。

    女医生说道:“我告诉过你,在这里,不要去相信表面的东西。”

    我支支吾吾,没有了之前的得意。

    “但你确实敏锐地感觉到了,在她的叙述中,她哥哥的重要性。”女医生在我的病历上开始做笔记:“确实,门和哥哥,有一定的玄妙关系,我会继续找出内因。”

    我恍惚了好一会儿,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特别了解这里,此刻我才意识到,在得到最终的答案之前,一个精神病人的世界,有多么的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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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3 11: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随机降临

    “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件衣服。”医生对我说道:“他的智商,平时大概三岁左右,但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忽然变得非常高,理智也会非常正常。”

    “有多高?”

    “比你我想象的都高,而且记忆力非常惊人,过目不忘。”

    “这不是一种扮演癖么,他平日里喜欢扮演一个白痴智障。”我问道。

    “我们做过测试,他的智商就是三岁多,这种事情是装不出来的,就算是影帝也演不出来。但我和他高智商时候的人格沟通过,他认为这是一种降临现象。”

    “什么意思?”我不太理解。

    “就是说,他的肉体只是一件衣服,三岁的智商是一种简单的人工智能,类似于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保证肉体可以存活。而在天上有另外一个世界,里面的神可以随时通过他的肉体下凡。”医生解释道。

    “下凡之后,智商就变得非常高?”

    “是的。”医生表示赞同。

    “他和你沟通的时候,是用什么身份?”

    “就是神的身份,你没有看到过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

    医生端着他的拿铁,沉默了一下,说道:“他是一个综合体,有大量混杂的精神病症状,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说,多重人格和妄想是最严重的。”

    我兴奋起来,多重人格,怎么不早说,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两种人格么,一个三岁的小孩,一个天才。”

    “不止。”他看着我,“但你只能分辨出这两个来,因为他自己和我说的是,所有的神都可以降临到这具肉身上,在他的神界中,神有很多。”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业界会认为他是多重人格,还是双重人格带妄想症?”我好奇地问。

    “我们高度怀疑还有其他人格。”医生说道:“多重人格的判定是有严格的标准的,但因为这个病人有妄想症,所以这些判定可能有非常严重的误差。”

    我摸了摸下巴,医生立即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你不用想,降临的时间非常随机,如今,他停留在三岁的智商状态已经持续六个月了,你无法采访他。”

    “每次降临的时间有多长?”我问道。

    “几分钟到几个小时不等,最长的一次大概有14个小时。”医生说道。

    我想了想,就说:“我们就当是闲聊,我想确认一下,你到目前为止,只见过两个人格,并没有见过第三个,对吧?只是那个人自己说的,他的世界还有很多神。”

    医生大概隔了一秒,才点点头。

    “你犹豫了。”我立刻说道。

    “我的感知是两个人格,但事实上,有一次,他把自己的称号说错了——不,我以为他说错了,但是我后来想了想,也许他没有说错,那个时候来的可能是第三个人格。”

    “他还有称号?”

    “是的,和我沟通最多的那个人格,称号是鹅神。”

    “鹅?”

    “对,他们的神名很奇怪。”医生喝了一口咖啡:“你不要笑,在古埃及历史上,鹅神是大地之神盖布的称号。”

    “是埃及神?”我更加惊讶了。

    “我觉得是,因为他说错的那一次,是说自己是猫神。只有埃及人把猫当做神,猫神的名字叫做巴斯特。”

    “他那次来,是怎么说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你是指鹅还是猫?”

    “当然是猫。”

    “没有什么,也是像之前一样和我闲聊,看的书也和鹅差不多,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书。”医生对我道:“如果你看到他开始看书,就知道降临发生了。”

    我摸着下巴,一直在沉思。

    医生就问我道:“你在想什么?”

    “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降临的目的是什么?”

    “我问过,他们说是在做准备,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在做什么准备。”

    我继续摸着下巴,医生就显得有点慌:“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你和我说清楚。”

    “我觉得不太对劲。”我对医生说道:“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更多的细节,也许我可以帮你推理出什么东西来。”

    “你先说哪里不对劲,不要卖关子,搞得我很紧张。”

    “我说不明白。”这是实话,但是我的直觉已经很明确的感受到,在刚才这些信息中,隐藏了一些矛盾,只是我说不上来。

    最后,我和医生到了那位病人的房间里。

    病人仍旧是三岁的智商状态,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把各种软硬板纸,卷成一卷一卷的。所谓的软硬板纸,就是烟盒那种硬度的纸壳。

    “过硬和过软的纸,他都没有兴趣,他只卷这种固定硬度的,他家里人会给他送来很多,平时他就会在这里卷。”

    “卷完的纸在哪里?”我问医生。

    医生就摇摇头,说:“这就是个神秘现象,首先,他会堆积在床的里侧,但是过一段时间,这些纸就不见了,我觉得有可能被他从厕所冲掉了。怎么,这和你觉得奇怪的地方,有关么?”

    “所有的多重人格都有严重的外因。”我说道:“每一个人格都有作用,这个三岁人格的作用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医生开始问起我来。

    “他在做什么,作用就是什么。这个三岁人格,目前看来,在做一件极度枯燥而且长期的工作。”我说道:“卷卡纸——他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工人,装配工吧。”医生说道:“在流水线上工作的那种。”

    病人仍旧在专心地卷着自己的纸卷,我拿起一个仔细去看,这些纸卷卷得十分精细,这个人的手其实非常灵巧。

    我又去看他房间里的书,他是三人间,但是其他两个床是没有病人的。可以明确,比起精神病,智力缺陷更受人歧视。尽管这里已经是精神病院了,仍旧没有人愿意和他同屋。

    所以在他的床位边上,可以肆意堆着很多书。我随手翻了几本,就发现是用六种不同的语言写成的,书上不仅有大量看过的痕迹,而且每一本上,都有用写作这本书的语言所标注的注释。

    “有什么收获?”医生再次问我。

    “非常惭愧,我连他在看什么书都不知道。”我说道,也不想装,掏出手机用APP检索这些书上都是什么文字。结果我发现,大部分都是冰岛语,还有一些是丹麦语、瑞典语和挪威语。

    APP上提供的解释是,这些都是斯堪的纳维亚语支,同源。

    书的名字很奇怪,无法判定是什么类型的书,但是有一本,我知道那是一个冰岛作家写的很有名的小说,得过诺贝尔奖。

    我看了一眼医生,医生示意我们可以耐心地看,于是我开始用APP翻译这些书的前几页。我发现,大约有80%的冰岛语的书,以及剩下的大约有一半的其他语种的书,都是和昆虫有关的。

    “你说过,鹅神降临的时候最多对吧,猫神很少降临。”

    医生点头:“是的。”

    “那么最多的书,应该是鹅神看的,鹅神喜欢看北欧的昆虫类的著作,并且精通北欧语言。”

    “有可能。”

    “那么,这些书里,和昆虫不是一个系统的书,就有可能是猫神看的。”

    “你是指,猫和鹅的生物系统不一样,所以他们不会看一样的书,对吧?我觉得未必,也许这些书他们两个都爱看。”

    我一边仔细地筛选这些书,一边问他:“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书很难买到。”

    “网购。”

    “说实话,网购这种书也很不容易。”我说道。这种书得在冰岛当地认识人才行。

    医生摇头,表示不知道。

    很快,我从这堆书里找出来一本,这是一本礼仪书,讲的是冰岛当地的贵族礼仪。

    “这本,看上去是猫可能会看的。”我对医生说道:“我觉得大家休闲的时候都爱看小说,但是宫廷礼仪和昆虫学,是不是很不一样?”

    “我觉得你是诡辩。”医生不置可否。

    我翻开那本礼仪的书,就看到里面折了一页,我用APP翻译那一页,发现这一页是讲迎接的礼仪的。

    迎接最高贵的贵族的降临。

    在线翻译出来的文章难以阅读,但我还是艰难地看懂了。这是一种非常繁琐的宫廷礼仪,而且这里面有非常多的手写体的记录,机器翻译不出来了。

    “迎接的礼仪。”我看着医生,医生也看着我。

    “什么意思?”医生问。

    “迎接谁?”我问医生道:“他说了,这个肉体是一件衣服,各种人格如神一样降临在肉体里。如果猫神在这里做迎接礼仪的研究,那么降临的是……”我看着那些昆虫的著作。“虫子?”

    “埃及神里有虫神么?”

    “有,有甲虫神,还有蝎子神。”他说道。

    “不对,这些神都不够尊贵。”我看着他道:“鹅神和猫神来迎接的神,应该是至高无上的。”

    “那就不是埃及的神了。”他看着那些昆虫学的书:“埃及神话里没有地位特别高的虫神,难道是我弄错了?这么说,那些都是冰岛的神?”

    我们对冰岛的神一无所知,冰岛有非常多的分支神话,不在当地生活是无法了解其所有的神话体系的。

    甚至有些神话体系只存在于某个村子里。

    “我记得美国电影里有很多北欧神话的故事。”

    “但我没有听过鹅和猫在这种系统里出现,这不是普世的北欧神话。”我说道,这个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病人,忽然发现他已经停止了手工,正默默地看着我们。

    我和医生一起看着他,说实话,在我看到他眼神的瞬间,就知道有东西降临了。

    他已经不是三岁的他了。

    “离开这个房间。”他忽然开口说道,语言清晰,铿锵有力。

    我和医生对视了一眼,开口问病人:“鹅神?”

    对方摇了摇头。

    我继续问:“猫神?”

    对方还是摇了摇头,从书里抽出了那本小说,放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就在瞬间,他的眼神恢复了迷茫,重新低头开始去卷那些卡纸。

    我莫名其妙,医生也莫名其妙,我问医生:“降临了?”

    “对,出现了一个新的人格。”

    医生也看着病人,病人完全恢复了原样。

    “为什么只有一瞬间?”

    医生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没有遇到过。

    我看着那本被推到我面前的小说,拿起来对着病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再出来说一句。”

    但是那个病人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我翻开那本小说,开始不停地翻动,终于,我看到了其中一页的页脚上,有人写了一行冰岛文。

    我用APP翻译,上面的文字是:

    “愚神编织虫窝,鹅神隐藏虫窝,猫神盛大迎接,六足之主垂涎。”

    “什么意思?”医生问我。

    我摇头,看着面前的病人,一股寒意从背脊不停地涌上来。

    “是虫子,六足之主,是一只虫子,应该是他们的主神之类的。如果是多重人格,那就应该是他的主人格,非常尊贵。”我离开病房之后,在门口轻声对医生说道:“这人的多重人格,是一个神话系统,不同的人格正在协同工作,用这具肉体迎接主人格的到来。”

    “他的主人格是一只虫子么?”

    我也无法理解,但从目前的线索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是非常尊贵的虫子。”我补充道。

    “如果主人格到来的时候,他会表现成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他会表现的,就像一只虫子。”

    “主人格来这里干什么呢?”医生问我:“就像你说的,动因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说道,看着病房里继续折卡纸的病人,他是愚神,他做的这些卡纸,是为了建造一个虫窝,那这个虫窝现在在哪里呢?

    六足之主垂涎。

    垂涎是什么意思?

    “如果虫的人格降临了,你一定要叫我过来。”我对医生说道。

    医生点点头,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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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4 15: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整容的恐龙

    这个病人特别有趣,和他聊不像是采访,只是在阳台上的闲聊。

    他平日里一直喜欢下棋,尤其是在阳光下下象棋,所以阳台是他常驻的领地。精神病院里是没有棋友的,他一直自己和自己下,我作为比较正常的那种人,有时候会陪他下几盘。

    他水平很高,我基本上赢不了。

    “人类生存了很多年了,有几亿年了。”他下棋的时候和我说道:“其实化石中有很多证据都证明了我的说法。”

    “化石证据里都是恐龙啊。”我对他道:“并没有证明你的想法。”

    “审美的问题。”他说道:“几亿年前的审美,能和现在一样么?”

    “什么审美?”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的人啊,以怪诞和巨大为美。”他说道:“所以他们就整容,改变自己的骨骼,把自己整容成怪诞的爬行类。”

    我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继续解释道:“就是我们发现的所有恐龙化石,都不是恐龙,而是人。”

    “尺寸都不一样好么?霸王龙有这栋楼那么大。”我觉得有些荒谬。

    “当时的技术发达么。”他说道:“人类通过技术整容成恐龙很正常啊,你怎么知道古代不如现代。我和你说,最好的技术都在古代,大家都以这种奇怪的外形为美,几乎所有人都整容成了恐龙,结果陨石来了的时候,因为体型太大了,来不及逃跑,就都死了。”

    “这个理论是你进这里来的原因么?”我问。

    “你不相信我说的?”他没看我,一直看着棋盘,走了很厉害的一步。

    “我可以相信,只要你让我三步。”我说道。

    “我看的内部文件。”他瞥了我一眼:“你们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

    “嗯嗯。”我点头。

    他毫不犹豫地将军,我只能认输,大家重新摆棋。

    “你是怎么看到内部文件的?”

    “快递寄错了。”他说道:“寄到我家里的本来应该是本钓鱼杂志,结果是一套内部文件,然后我就被搞进来了。”

    “内部文件应该有专人押送吧,怎么可能用快递去寄呢?”我说道。

    “最危险的方式才是最安全的方式。”他把手边的棋子一一摆好。

    “当年所有的人都整容成恐龙了?就没有一个没整容的人留下来?”我问道:“我觉得就算有10%的人不愿意整容,地球上的人类化石也会很多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

    “而且在这个风潮来临之前,总有人是以人的形态生活吧!有生存就有死亡,那么他们就会以人的形态入土的吧?既然人类存在几亿年了,审美多种多样,那么发展到全人类都整容成恐龙,也需要时间啊。这段时间里,总归会有几百万人以人的身体形态死亡,这些人总有一些能够出现在化石里。但是并没有,只有恐龙。”

    “你啊,就是输不起。”他说道:“碳14这种东西,就是发明出来骗你这种人的。”

    “如果你说碳14是假的,那我服气,我没办法了。”我说道,和他是可以任意抬杠的。

    “反正文件里是这么说的。”他说道:“而且这种沉迷整容的审美模式会不停地循环,咱们这个时代又开始了。”

    “你是说我们这几个世纪,到最后也会发展成大家把自己整的越离谱越好?”

    “本质上,是大家通过整容,形成自己的族群。霸王龙有霸王龙的族群,三角龙有三角龙的族群。”他说道,然后看了看四周:“我们精神病有精神病的族群。”

    “哎,您真是智慧。”我一边说一边下了自以为很妙的一步,不料被他直接反手破解。

    “你不要小看人类的自我分类能力,为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因为人会按照性格分类抱团。”他说道:“后来性格也不够用了,就用共鸣分类,摆烂的和摆烂的在一起,卷的和卷的在一起。”

    “我绝对不会为了和其他人分类,而把自己整容成三角龙。”我坚定地说道。

    “你会的。”他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很震惊的话:“你伪装成生病的病人进精神病院,无非就是不想成为外面那些人的同类,只有这里可以让你逃避了。”

    我抬头看着他,说:“我是合法入院的,你不要冤枉我,我做过题,也核过磁。”

    “你不用装了。”他看着我,吃掉了我用来保护帅的车:“大家都是同路人。”

    然后他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在我发愣的功夫,他又将军了。

    我意识到他一直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个人平日里和平常人没有区别,但就是不愿意出院,而且他的出院测试永远通不过。

    也许他真的是装的,他在逃避什么。

    但也正是这个人,让我开始勘破这个精神病院里的一个秘密,这个容我最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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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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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5 09: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银河年

    世界委员会三巨头之二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抽烟非常厉害。他们三个的房间都是有阳台的,阳台上有三只烟灰缸,其中两只堆满了烟头,他说等三个烟灰缸全部满了之后才会清理一次。

    每天,他就是在阳台上边抽烟边看着外面的桉树,他的阳台外面有很多桉树,正好高过阳台一点,景色还不错。

    他的话特别少,和他沟通有点困难,但他并不是不想表达,而是沟通本身已经出现了困难。

    这个人是一个多发性脑梗患者,脑叶受损严重,伴生了精神病。他之前的职业是一个电机设计院的技术人员,他们设计的电机似乎是在和国际上最好的电机竞争。

    “脑梗了,脑筋就搭错了。”他对我说道:“讲话,不清楚”。

    “吃药有用么?”我问他,一般情况下,脑梗可以通过扩容治疗改善。

    “药吃晚了。”他说道。

    我看着他,一般的人都会有下一句话,但他就没有了,只是看着我。

    接下来的采访,大多都是这种风格的,所以这一段对话非常明显的,就是单纯的我问他答,可能会比较奇怪。以往很多病人,我都会通过反问和挑战的方式,指出他们话中的矛盾,刺激他阐述的更多。

    但这一个,就非常考验我提问题的技巧,因为他不会滔滔不绝,所以整个过程,说话最多的人反而是我。

    “听说你有非常厉害的理论,可以和我分享么?”我问。

    “他们说是妄想。”他看着我说。

    “你觉得是妄想么?”

    “不重要,我,脑子搭错了。”

    又陷入了沉默,此时我意识到,我必须说的更多才行。

    “我听医生说过,你的理论是和大灾变有关的。我只是做采访,记录你说的话,目的是为了向大众传达精神病人的世界,让他们去理解精神病人内在逻辑和发病的原因,从而让大众能够重视和体谅我们,以及帮助大家找出相处之道。”我进一步解释道。

    “没有必要。”他说道。

    又是沉默。

    这个人真的是话题终结者,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

    “那你应该也不介意,我把你的理论记录下来。”

    “不介意,你写吧。”他点上了第一支烟。

    “你能和我说说,大灾变理论的核心是什么么?”我继续问,想引导他说的更多一些。

    “我们,都会死。”他说。

    “这个大家都知道啊,我们都无法逃避死亡。”

    “整个人类种群会死,灭,灭绝。”他卡了一下,才说完。

    “这个很多科学家都有担忧。”我继续试着引导。

    “不用担忧,必然灭绝。”他说道。

    “是灾难么?”

    “是周期。”

    “你能举个例子么?”

    “腐烂的冰箱。”他的回答依然简单扼要。

    “我需要详细的例子才能明白。”我直接说道。

    他看着我,嘴角抽搐,显然更详细的例子,需要说很多话,让他有些恐惧。

    终于,他开始说道:“你离开家后,家里的电源跳闸了,冰箱断电了。然后里面的肉开始腐烂,长出了蛆,蛆开始进化,形成了文明。它们研究冰箱,觉得自己的文明可以永远存续下去。但,三个月之后,你回家了,发现冰箱里一片狼藉,于是做了清理。所有的蛆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你是指人类就像是蛆,我们的生存环境,是因为偶然的情况产生的。”我尝试去理解他的理论。

    “是的。”

    “这种生存环境会因为时间的变化而消失?”

    “是的。”

    “那么什么时候消失呢?”

    “银河年。”

    我愣了一下。

    银河年是指太阳系绕行银河系一周所需要的时间,大概是2.2亿年。从太阳系诞生到现在,一共绕行了大约20到21次左右,所以我们的太阳系已经经历了20到21个银河年。

    “你是指,银河年是文明的周期么?”我继续提问。

    “不一定会有机会产生文明,这是指生物的周期。”他说。

    “能详细说说么,我很感兴趣。”

    “上一个银河年,地球上的生物是恐龙。在银河年的轨道上,有一半是适合生物产生的,一半是毁灭性的。上一个银河年,恐龙没有挨过去。”他又给我举了个例子。

    “你计算过么?”

    “初中的知识就能算出来。”

    “所以,所有的生物一定会在一个银河年里的一段时间里,灭绝么?”

    “只有人类和大型动物。”他说道:“小型动物和昆虫有机会幸存下来,海洋生物的机会很大,人类没有机会。”

    “你能再举个例子么?”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

    “你需要的例子真多。”

    “采访就是这样的。”

    “三叶虫熬过了一个银河年。”他说道:“在3亿多年里,三叶虫一直活得很好。”

    “恐龙的灭绝,是因为小行星对地球的撞击,我觉得是一个偶然,如果没有这颗小行星,恐龙也能熬过一个银河年。”我反驳道。

    “我们会路过死神。”他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死神是什么?”

    “是一个黑洞。”

    “太阳系会路过黑洞。”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嗯。”

    “路过黑洞,我们肯定就全被吸进去了。”

    “没有那么近,远远地路过,擦边过。”

    “然后呢?”

    “然后什么?”

    我意识到我又回到了老状态,这个人不能这么对话,于是我换了个方式,问道:“我们擦过了黑洞,地球当时会发生什么?”

    “你是说太阳系吧。”他看了我一眼。

    “对对,太阳系。”

    “会加速。”

    “你是指引力弹弓效应么?”

    “类似,但很复杂,你可以这么认为:太阳系从这个黑洞的引力边缘经过的时候,会进入到加速状态,同时因为黑洞引力的原因,所有的火山都会爆发。在同一时刻,那个区域有非常多的小行星存在,所以被撞击的概率非常大。”他解释道。

    “所以在经过这个黑洞的时候,大型生物都会死亡。”

    “三叶虫经历了三次大灭绝事件后,最终还是灭绝了。每次经过死神,地球的环境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只有演化最精准的生物,才能快速适应环境变化。”

    我张开嘴,还没说话,他马上问道:“你需要一个例子?”

    “是的。”我点头承认道。

    “火山大量爆发,持续时间长达上百年,海洋会被火山气体酸化,地球环境也会彻底改变。”他简单举了个例子。

    “人类没有办法么?”

    “没有。”

    “是因为人类太复杂了,还是因为人类没有生活在海里?”

    “身外之物太多了,经济、社会、娱乐,不需要环境毁灭,制度毁灭就可以杀死90%的人类。”他说道:“生活在海里可能会好点。”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太阳系岂不是会越走越快?”

    “在到达宜居的银河系区域之前,还有一个黑洞,其引力场对太阳系会起到减速的作用。”他拿出一个烟头,在地上给我画了一个图案。

    图片

    我愣住了,所有的中国人都熟悉这个图案。

    这是一张太极图。

    “太阳系会减速,并且进入到宜居带,生命重新开始进化。”他说道。

    “太极,是这个意思?”我忍不住问道。

    “是。”

    “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总结一下,让我可以大写特写。”虽然沟通的过程磕磕绊绊,但是我却真的兴奋了起来,开始明白他为什么是三巨头之一。

    “这个图案就是两个引力弹弓系统,一个加速,一个减速,配合火山喷发,控制太阳系在银河系中运动的加速或者减速。”

    “不对吧,这个图案是立杆测太阳的影子得出的,我小时候上科学课的时候,做过这个实验,做了一年呢。”我说。

    把一根杆子立在地上,每到二十四个节气的时候,看杆子的影子的长度,然后打上一个钉子。一年下来,就会发现影子所形成的图案,就是太极。

    “那里面的黑点和白点代表着什么?”他开始问起我来。

    “太阳和月亮?”

    “不对吧。”他看着我。

    “请继续说,一次说完吧,我不插嘴了。”

    “地球围绕太阳运动,可以画出太极,那么太阳围绕银河系中心运动,也能画出太极,这是一样的道理。地球有二十四个节气,是小节气,太阳系在银河系里有大的节气。银河的天气决定了生物的产生或消亡,这黑白两点,不可能指太阳和月亮,它们指的是两个黑洞。”

    “那这图是谁画的呢?”

    我此时发现他的表达越来越顺畅了。

    “不知道,能画出这个图案的生物,肯定得经历一个银河年。”

    我看着他,继续问道:“那最有可能是什么东西画的,外星人?”

    “三叶虫。”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知道他不会继续解释了。

    “您的意思是,三叶虫经历了一个银河年,它们其实是有智慧的,所以它们画出了这张图。”

    “是,只可能是它们。”

    “但是它们只是虫子。”

    “化石证据只能证明它们有甲壳部分。它们是生活在海中的巨大智慧生物,像水母一样,甲壳是它们的头盖骨部分,用来保护大脑,其他部分没有骨骼,非常容易腐烂,所以化石上只有甲壳,也就是头盖骨。”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这些,您有推理根据么?”

    “没有。”他点上了第二根烟:“一早就和你说了,我脑子搭错了。”

    “一点证据都没有?”

    “没有?”

    “可——”我还想继续追问。

    “妄想么。”他说道:“脑梗。”

    “可总得有点基础吧。”我不想放弃。

    “没有,就是妄想出来的,精神病。”他说道,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他继续看着我,我知道他仍旧不会继续发散解释下去,而我已经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对于三巨头中第二巨头的沟通就到此为止了。

    说实话,过程是很难受的,而且对方的妄想症状表现得淋漓尽致,但这种想象力真心让我羡慕。

    在征求他同意的情况下,我可能会用这个采访,写一部长篇科幻小说。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天赋作家,在想象力方面,应该是出神入化的。

    现在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内心已经很明白。

    我只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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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6 09: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千般雨

    这个病人的病症,很少见。

    所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必然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讲的就是他这种人。

    很多时候,因为精神疾病而出现的特殊特长,都在数学方面。比如说,能够大量背诵圆周率,或者具有快过电子计算机的心算能力。他也有类似的能力,但怎么说呢,只能说是类似的能力。

    因为他的能力非常特别。

    这个人的行为模式非常奇怪,而且极难沟通,戒备心特别强。他愿意接受我过来采访的唯一原因,竟然是因为我支付给他版权费用,买了他的三张作品。作为交换条件,他愿意和我沟通。

    那是三张摄影作品,大概2万多块一张,其实很贵了。拍摄的东西,是三片乌云,照片背后有他写的几个奇怪的符号和作品编号。

    我只有15分钟的采访时间,所以我只能直切主题。

    “你这些年花了多少钱?维持你这样的生活模式,需要大量的钱吧。”我看着他,问道。

    “200多万吧。”他说道。

    “你怎么负担这些支出呢?”

    “我写一些歌,然后卖一些照片的版权,勉强可以支撑。”他说道。

    所谓的生活模式,就是说这个病人这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地,使用昂贵的照相机,拍很多云彩的照片。他有一个Blog,记录了所有的过程。他本人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不过所有的特征都偏向艺术家,从Blog上看,他是一个作曲家兼摄影家。

    “你说,你的音乐灵感,都是从云里来的?”我看着他的打印资料,在他的很多采访里,都说过这句话。

    “这句话经过了加工,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他看着我说:“事实上是雨。"

    “是雨?”

    “我拍摄的这些云,最终都会变成雨。”他继续说道:“但确实要从云开始说起,云是有性格的,和人一样,你不介意我从云开始说吧。”

    ”不介意,你可展开说一下。“

    “大概从四岁开始,我就能听到云里有声音。”他的表情很认真:“叮叮当当的,每朵云都不一样。我和大人说,可没有人相信我,但我自己听得很真切。”

    “云离我们很远,你确定你听到的声音是从云里发出来的么?”我问。

    “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可能我在看云的时候,旁边有工地在施工或者是有汽车通过什么的。不是的,那些云的声音非常悦耳,不是一般的东西可以发出来的。”他笃定地说道。

    “悦耳?”我有些好奇了。

    “对,非常好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些声音,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是听不到的。就算是用我们的乐器,也发不出这种声音。”他说着,又看了看窗外,今天是大晴天,没有云彩:“我的语言很苍白,难以形容出这种声音的万分之一,但当我自己接触音乐之后,我立刻知道这种声音,是真正的天籁之音。”

    “是音乐么?云里的音乐?”

    “不是,只是一种声音。不对,这么说你会误会,我重新说。”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每一朵云的声音都不一样,是不同的类型的声音,非常不同,就像扬琴和架子鼓那种不同一样。云和云之间也有高低,虽然都比人类的乐器好听,但有些云的好听程度,犹如五彩斑斓的仙境,远远超过其他云,所以,我才要去世界各地找云。”

    “这些声音,可以给你带来灵感么?”

    “不是云,是雨。”他笑着看着我,沉浸在一种幸福里:“我们只是先讨论云。在海边的云,如果有太阳的落日余晖,就会发出壮丽但是没落的音色。如果是暴雨的雷暴云,则音色诡谲得犹如末日命运。夏天的小淡云朵是俏皮的、轻松的、慵懒的,暴雨之后剩余的犹如山丘一样的云,则有异域风情。所有的云都不一样,但多少可以分一些类,这些云在天上的时候,只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的音乐灵感,除非,它们变成雨落下来。”

    我惊讶地听着他的形容。

    事实上,这也是他入院的原因,他有好几次被人看见裸体站在大雨中。

    “这些云变成雨的时候——”我的话还没说完,话头就被他接了过去。

    “会唱歌,会变成一首曲子,那不是人间的曲子。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对其拙劣的模仿,我尝试用人类的乐器,还原那种音乐。”他说道:“很不成功,根本无法再现任何一分。”

    “可以说,只有你能享受这种感觉?”

    “是的,只有我,但他们认为我是疯子。”

    “每一场雨都不一样么?”

    “不一样,每首歌都不一样。当然,只有我在找的那种云,那里面的歌,才是最好的那种,沁人心脾。”他说道:“就是我卖给你的那三张照片,其他的虽然也很好,但如果听过这种云的雨带来的歌曲,其他的都听不了了。”

    我记得那三张照片,里面的云非常像宫崎骏动画片里的那种云,阳光形成的晚霞映在上面,出现了起码十几种颜色。

    不过,说实话,全世界我去的地方多了,在某些纬度,这种云并不少见。

    “这三片云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他对我道,竟然开始眼含热泪:“我目前听到的最动听的歌声,就是这三片云落雨的时候。”

    “但是你为什么要脱光衣服呢?”我问他,要不是他脱光衣服,他也不用进来。

    “你得感受雨,感受的雨滴越多,你听到的那首歌的层次越多。”他说道。

    我们沉默了几分钟,我就对他道:“你的形容很诱人,我很羡慕你可以听到天籁之音,即使这可能是一种幻觉。”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向窗外,我也跟着他看过去,就看到天空中出现了特别薄的一层云,很低矮,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

    “它有声音?”我不由得问道。

    病人点点头,看着那片云:“这种云的声音,就像某种哨子,很轻微。即使是幻觉,我的幻觉也很浪漫,对么?”

    我点头,他缓缓地说道:“时间到了,感谢你的耐心,希望对你的创作有帮助。”

    说完,他就吹起了口哨,似乎在模仿云中的频率。

    我后来每逢走在路上,或是出差,特别是到了南方地界,看到壮观的云的时候,耳边都会响起他的口哨声。有时候我也会在雨里站立一会儿,多少觉得有一些羡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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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09: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地球编年史

    这个人是世界委员会三巨头之一,有自己的一块黑板,每天给人上课,经常有病人在下面旁听,但基本上都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各不相关。

    我大概打了三个月的申请,才被允许和他对话。这个申请也不是提交给医院,而是提交给他所谓的“部门”。

    他一直声称自己只是一个很大的机构里的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如果要接受采访,还要透露自己的相关研究内容,需要层层审批。其实所谓的审批,就是他自己在琢磨你。

    同时,他还有强烈的自杀倾向,一直在尝试自杀。

    而这一次允许我采访,主要因为我是一个虚构类作家。他说,有关部门觉得:把这种知识先通过虚构小说的方式传达给大众,比起一开始当做真实的结果传递,要温和得多。

    他的工作类似于是一种构想,或者说,是一种思想实验。所谓思想实验,名如其意,就是这个实验可以在人的思想中完成。

    具体这里就暂时不展开解释了,和这篇写的内容其实关系也不大,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的思维非常广阔,喜欢思考并且喜欢在自己的思考中设计各种实验,并且推测其结果,就足够了。

    我对于世界委员会三巨头的采访,到了他这里,其实已经很疲倦了。因为理科思考真的耗费脑筋,我难以记住这些所谓的道理,经常采访完刚走出房间,就回忆不起来了,得靠自己的笔记才能一点一点整理出来。

    在三巨头中,我第一个就想采访这个巨头,但直到其他两个都采访完了,这个才给我审批通过,所以他反而变成最后一个。其实此时我的兴趣已经不大了,但碍于审批不容易,我还是坚持来采访了。

    事实证明,老大的理论还是很值得一看的,如果你能看懂的话。

    以下内容说实话,并不难懂,但是需要巨大的耐心和比较慢的阅读速度,看或不看,看各位自己的决定了。

    “为什么你要自杀?”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自杀?”他反问道。

    “我觉得生存挺好的,为什么要死呢?”我说道:“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老大很疲倦地看着我,他的黑眼圈非常深。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我生下来的本能,就是活下去。”我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答案。

    他冷笑,像看一头牲口一样看着我:“生命神圣,对吧?”

    “对,对于我来说,生命是神圣的,难道对于你来说不是么?”我说。

    “不是的。”

    “那生命对你来说,代表着什么呢?”

    “生命,是一块肥皂。”他说道:“一块肥皂而已,毫无意义。”

    我能在哲学层面上明白生命并无异议,但为什么是肥皂?我没有想到他讨论生命竟然如此的具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你觉得生命是一块肥皂?就是指你看到的人类或者动物,确实是一块肥皂的样子么?”我好奇地问。

    “这是一个比喻,但比喻得很贴切。”他笑了起来,露出了发烂的牙齿。

    “好吧,我希望能了解你的肥皂理论,请你教我。”

    “首先,你要打破一个思维的壁垒,否则你看不到这块肥皂。”他看着我,挠着自己的脖子,我这才发现他非常脏,浑身都是污垢:“看过进化论么?”

    我摇头,他说道:“伟大的著作,值得一看。”

    “我会看的。”

    “进化论的研究一直被忽视,事实上这个理论改变了非常多的学科,包括物理在内,都受到过进化论的影响。”他对我说道:“但是进化论也回避了一些我感兴趣的相关话题。”

    “是什么话题呢?”

    我对进化论完全不了解,我只能跟着他的节奏一点一点聊。

    “生命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阶段,是介于无生命和有生命之间的,你知道吧?”

    “说实话,我不太知道。”

    他看着我,目光有点发凶,似乎觉得我在挑衅他,我立即表示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他冷着脸解释道:“现在普遍认为,生命是无机物通过机缘巧合形成的,对吧?地球上本来是一团无机物,慢慢地无机物形成有机物,在某种特殊的极度偶然的情况下,有机物又诞生了生命。生命一开始非常简单,然后开始慢慢演化,最后变成了现在的地球。”

    我点头,这个我知道,而且比起进化,用演化这个词语也许更能精确地描绘生物为了适应环境而变化,因为有时候生物是通过退化才存活了下来。

    “那从无机物演变成生命的过程中,总有一个时刻,这个东西,是处于有生命和无生命之间的,对吧?总不至于说,一个闪电劈在海里,海里就出现单细胞生物了。”他说道:“这比神话还敷衍,我们有理由相信,无机物变成生命,会有一个过程,对吧?”

    我只能点头。

    “只要生命不是一瞬间产生的,那么它一定有一个状态,既有生命,又没有生命。”他说道:“在那个奇妙的时刻,你说,那个东西,算不算生存着,会不会想要活下去?”

    “额,说实话,我觉得那个时候那东西应该没有意识,死活对于它都无所谓。”我实话实说。

    他翻了个白眼:“无所谓么?”

    “无所谓。”

    “人类现在能造出几纳米的东西来,对吧,在几纳米里面可以有上百万的小晶体管,对吧,我不熟悉这些数据,大概意思就是人类的制造能力很强。”

    我继续点头。

    “那人类能造出那个既是生命,又不是生命的东西么?”他拿出烟,也不打算给我,只是慢慢地撕开烟盒子。

    “不能。”

    “记住你的结论。”他说道,看着烟盒子,撕得特别小心:“就算是生命形成阶段的中间状态,人类都是造不出来的。”

    我依然点头,他继续道:“说回那个半生命体,最乐观的估计,它也许能发展下去,继续发展下去就变成生命了,但发展不下去就还是一团物质了,对吧?”

    我还是点头。

    “假设它运气特别好,演变成了生命,那么它在生存的过程中,演变出繁殖力来的可能性高,还是说,就这么被自然环境摧毁的可能性更高。”

    我想了一下,忽然背脊发凉。

    他就看着我笑,抽了一大口烟:“你发现了吧,因为它是一个孤种,就只有一个生命体,其实本质上,它不可能演化。它能生存多久我们不考虑,但是它绝对不可能演化。因为首先,它要先演化出繁殖能力,才能开启整个生命链条,但一次性精准的变异,演化出繁殖能力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你让我理解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其他意思,就是告诉你,生命不是这么诞生的。现在的理论里,说的好像是一个闪电,海里就出现了原始生命,原始生命天生就有演化的动力,开始演化,并且演化出了繁殖力,然后开始大规模占领地球一样。其实不是,而且,这里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无机物来的。无机物没有生存的动力,生命从本质上,也不应该有生存的动力。世界上第一个生命出现后,它应该既不想生存,也不想繁殖。如果一个东西,它既不想生存,也不想繁殖,那么靠概率论来说,是很难让第一个生命,变得想生存和想繁殖的。但你看,现在的细菌、藻类,它们就是想生存、想繁殖的,那就意味着有大量的演化在优化它们的生存策略。那么势必第一个生命必须得获得一个想要生存的趋势,和想要繁殖的趋势,这是两种力量,两种驱动力,这种驱动力怎么可能从无机物演化得出来,概率太小太小了。”

    “你是要对生命重新定义么?”

    “不敢,我只是说我的想法,如果我们理性地看,一个细菌只是一些按照特定规则复合反应的小蛋白质油脂块,其实就是一些小小的肥皂。”

    哦,是这个意思。我心说。

    “肥皂不想活下来,它们没有理由活下来,但是却有一种惯性,让它们不仅活下来,还能繁殖。”

    “啥意思?”

    “似乎这些蛋白质很想聚在一起,并且告诉其他蛋白质,你们也这么干,大家都这么干,我们就聚在一起,搞一些化学反应。”他看着我:“演化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让自己生存下来。这种说法怎么看,怎么像这些蛋白质是因为什么目的,想聚集在一起,团结在一起,搞一点大事的感觉。但蛋白质没有目的,那这个目的在原始的第一个生命心中,是如何产生的?”

    “我们如何解释这么多的蛋白质和氨基酸,那么巧合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自己也想继续存在下去?”

    “如果全部都以概率论来解释,这个概率确实太小了。即使是人类最高级的技术,也无法创造出有生命和无生命中间的状态的那个东西,更不要说完全没有意识参与的,完全自然的催化过程。”

    “你的结论是什么?”

    “生存这个概念,第一种可能,有可能是人为设计的,是一个外力。就像有人过来捡起所有的碎片,开始重新拼一个杯子一样,得有一个有智慧的生命,来推动有机物聚合成一种可以不停自动聚合下去的状态。”他说道:“一只草履虫,一只水熊虫,你在显微镜下看它们,你会看到它们想活下去,它们会捕猎其他微生物,这种本能,不是演化出来的,是人为设计的。”

    “那第二种可能呢?”

    “从来就没有这种外力,生命从来就不想要生存。”他看着我,笑道:“我们也许从诞生开始,就不想要诞生,生命的本质不是生存,生命是其他自然现象的副产品。”

    “这个思考有价值么?”

    “当然有价值。”他说道:“因为生命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生存,那么生命要的是什么?自杀是不是非常合理?为什么生物没有往永生进化,活着是不是根本不重要?甚至对生命来说,活着也不最重要的。”

    我完全听不懂了。

    “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肥皂的思想实验。”他说道:“接下来就很简短了。”

    他继续说道:“在古代地球上,有一个东西,叫做X体,它不是生命,但是它能复制自己。在不停地繁殖中,出现了大量的非生命体X,类似于某种复杂的化合物团,这种团先充斥了整个地球,类似于可以不停自我复制的油脂团。”

    “类似于肥皂。”我说。

    “对,这些东西先布满了整个地球,到处都是,它们不停地复制自己,毫无目的。后来,到这种肥皂变得特别特别多,生命才因为巧合在这些肥皂里诞生。”他说道:“为什么呢?因为演化是需要繁殖数量的,如果繁殖数量太低,演化是不成立的。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先有无生命状态下的自我复制的无生命肥皂,布满了原始海洋,在这些肥皂中,有概率产生一个生命,这个生命产生之后,其所在的肥皂仍旧在不停地复制自己,它也跟着被一起复制,产生了巨大数量的基础生命。在这么多数量里,没有演化力的肥皂中的生命就消亡了,但是继续演化并且能够让肥皂复制得更快的变异肥皂,就继续获得优势。”

    我摸着下巴:“所以——”

    “先有了大量的复制,才有了生命。”

    “所以,我们生物的第一目的——”

    “其实不是生存,是种群数量,是复制。就算最开始没有产生生命,这个复制也不会停止。也就是复制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过程中,偶然产生了生命,但也没有关系。”他说道:“数量,足够多的数量,最开始的肥皂只要数量足够多就行了,只要我们的系统仍旧是在复制,那么——”他看着我:“你觉得你和当年的肥皂有区别么,没有任何区别,你仍旧是一大块脂肪和蛋白质,你仍旧在执行和几十亿年前一样的化学反应,把自己复制出来,堆满这个世界。所谓的意识,智力,文明,都只是随机产生的没有意义的东西,只有复制是有意义的——相比之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了一下,然后道:“但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复制的副产品创造了我们。”

    “副产品的意义终于超过了复制本身对吧。”他看着我,我点头,他继续道:“这个副产品的最大杰作是意识,要践行这个杰作,唯一的做法是什么。”

    他递给我一根烟:“停止自己的复制,因为所有的生命都在无法抑制地复制自己,但人类可以完全靠主观停止这个行为。这是突破,是一种巨大的突破,唯有这个行为,可以证明你不再是肥皂。”

    我当然不赞同,因为我觉得当肥皂没有什么不好,但我不愿意刺激他,不过此时我还是问了一个我觉得很重要的问题。

    “那你只要不生孩子就好了啊。”我说道:“何必自杀呢?”

    “那么多年的进化,让复制的欲望非常强烈啊,无法抵御啊。”他看着我。

    “所以你是一块很想证明自己不是肥皂,但却非常肥皂的类肥皂。”我说道。

    他看着我大笑起来:“你说的对。哎,你这么说,可能能治好我的强迫症。”



    我和他下楼,走在阳光里,他还要给我讲一个收尾。

    “最难的东西,其实是那个不停复制的油脂球,就是那个肥皂球。这个东西,是如何形成的。”他看着我说:“自然界有没有可以不停自我复制的化合物,我一直查不到资料。”

    “还没有,但你可以去研究一下朊蛋白,就是引起疯牛病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到底算不算生命,还是一个问题。”我对他说道。

    他叹气:“在我的理论里,最关键的就是对原始地球的描述,我认为那是一个充满肥皂的世界,复制在生命诞生之前已经开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要是能够形成这种肥皂的星球……”

    “都会产生生命。”他接着我的话道:“太阳系里所有的星球,不管用任何的方式,能够产生具有自我复制能力的肥皂的,都会产生生命。不用到银河系,太阳系里可能就有。但人类到现在这个位置,没有真正意义上生产出来任何一种用化学方式可以自我复制的东西,所以,那个肥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如果找不到那个肥皂的起因,这件事情还是可能会回到创造论上去。”

    就是有外星人和神的理论。

    “还有一个小小的思考。”他站住,表示要道别:“我们现在觉得诞生生命太难,是因为地球的生态环境,可能只适合繁衍生命,不适合诞生生命。也许在宇宙里,有一颗母星,这颗行星上面非常容易诞生生命,它不停地对外甩出生命,播撒到宇宙里。对于我们来说,因为无法观测到这颗母星,所以以为一切都是低概率的,但在母星上,因为化学物质、气压、没有发现的外星物质等各种原因,形成生命非常容易。”

    “所以,最早的肥皂被甩到了地球上,因为这里适宜发展,就发展起来了,但这里其实是不能自己诞生生命的。”

    “嗯,我们是被地球领养的,地球只是我们的后妈。”他看着阳光和树木:“但是它还是爱我们的。”



    对于自杀的理解,作者并不认同,精神病人的思维方式不需要深思,不过和我沟通完之后,他很快就开始好转,也没有再次自杀。很久,大哥就出院了,还出版了一本书,叫做《地球编年史》,里面讲了他所有和肥皂有关的故事。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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