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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狄公案之《广州案》(全文完):朝臣失踪,贵妇被杀,作者:高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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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2-7-27 09:46: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22-7-30 09:24 编辑

    《狄公案》
    (荷)高罗佩 著 【作品一览表】
    公元 663 年(蓬莱县令):
    《五朵祥云》 Five Auspicious Clouds 1967
    《黄金案》 The Chinese Gold Murders 1959
    《雨师秘踪》 He Came with the Rain 1967
    《红丝黑箭》 The Red Tape Murder 1967
    《四漆屏》 The Lacquer Screen 1962
    公元 666 年(汉源县令、汉阳县令、韩原县令):
    《湖滨案》 The Chinese Lake Murders 1960
    《朝云观》 The Haunted Monastery 1961
    《断指记》 The Morning of the Monkey 1965
    《莲池蛙声》 The Murder on the Lotus Pond 1967
    公元 668 年(濮阳刺史、浦阳县令):
    《铜钟案》 The Chinese Bell Murders 1958
    《御珠案》 The Emperor's Pearl 1963
    《玉珠串》 Necklace and Calabash 1967
    《真假宝剑》 The Wrong Sword 1967
    《跛腿乞丐》 The Two Beggars 1967
    公元 668 年(时间未确定,浦阳县令):
    《红阁子》 The Red Pavilion 1964
    《黑狐狸》 Poets and Murder 1968(遗作)
    公元 670 年(兰坊县令):
    《迷宫案》 The Chinese Maze Murders 1952
    《除夕疑案》 Murder on New Year's Eve 1967
    《紫光寺》 The Phantom of the Temple 1966
    《太子棺柩》 The Coffins of the Emperor 1967
    公元 676 年(北州刺史):
    《铁钉案》 The Chinese Nail Murders 1961
    《汉家营》 The Night of the Tiger 1965
    公元 677 年(大理寺正卿、京都留守):
    《柳园图》 The Willow Pattern 1965
    公元 681 年(西都牧鱼,领大理寺卿):
    《广州案》 Murder in Canton 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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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09:4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案
    第一章
    阴霾紧凑,烟雨朦胧。江面上隐隐约约停泊着十来艘帆船,水雾浓处只见着黑簇簇的轮 廓。远眺拾翠洲,白鹅潭,藏匿在烟波深密处,仿佛与云天连接一片。
    陶甘与乔泰依着石头栏杆望了半日,默默无语。江中心涟沦圈圈,老鱼吹浪。岸堤下怪
    石嶙峋,浊浪击拍。离他们不远处一条大食的商船正在卸货,一群苦力肩着货物从船舷边下 来码头趸库。
    “乔泰兄弟,我真不明白。老爷京师呆了二十年,怎的又忽发兴头,亲自下来广州。— —须知大理寺卿没有十分紧要事是轻易不出长安的。”
    “陶大哥,莫说老爷已上了岁数,久不行动。就是你我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比得 当年在州县当缉捕时筋骨体魄。此番差遣你我跟随也是难得。京师二十多年,我与老爷也只 是一年见几回面,不比从前亲昵。”
    陶甘也觉感伤:“我虽在大理寺里当主簿,终也是官场仪礼阻隔,难得在一起自在叙话。 平昔我是官房里墨笔填文卷,老爷则深居勾珠批,只剩官牍上往来了。”
    乔泰叹道:“今番老爷特意差造我两个,也有温叙旧谊之意吧。只可惜马荣不在。他自娶 了蓝白、绯红一对姐妹后。再也不得自在,听说喝醉了酒都不敢回家了。”
    陶甘笑了:“算来还是你我快活,孑然一身,上天入地,何等自由。一眨眼皮,便轻身到 了广州。转眼二十多年了,也想细看看旧游之地。”
    乔泰又感慨:“只怕我是最后一回服膺老爷了。如今虽在京师十六卫衙府当个果毅都尉, 科禁繁琐,了无生趣,哪有当年跟随老爷侦探办案有劲。”说罢解了领扣,要透透凉风。
    陶甘忙上前遮护道:“乔泰兄弟千万别露出身分。我都见着你里面甲袍上的双龙金徽了。 老爷一再嘱咐,定有深虞。”
    乔泰系了领扣,望着那条正在卸货的大食商船。船上船下都有几个翘胡子,缠头巾的监 工在那里吆喝苦力。
    “老爷叮嘱我们多多留意码头动静,怕是要查缉番船走私犯禁之事。”陶甘道。
    乔泰皱眉:“这应是市舶司官员的勾当,你我又不懂海夷道通商的许多禁例。”
    陶甘又曰:“老爷又嘱你我分住两个旅店,不露行迹,想必也有防范之意。你住的五仙旅
    店正在胡人聚居的番坊之内,尤须小心谨慎为是。”
    乔泰笑道:“还怕我被胡人吞吃了不成?陶大哥,码头边走了这半日,肚中真有点饿了。 我们去找一家饭馆吧。”
    两人沿码头边向西走去,渐渐见行人货贩增多。过市舶司官署,便看见小南门的城楼了。

    小南门外沿江堤岸商贩荟集,市场热闹,只见人声嘈杂,货摊连绵,一片买卖兴盛的市面。
    小南门城根便有一爿小酒店。两人掀动珠帘,踅进店堂。店堂当中悬着一盏油灯,昏暗十分。吃客闹哄哄一片,地上湿吱吱,滑漉漉,剩汤残菜泼了一地,弥漫着酸酒咸鱼的怪味。
    两人找了一副空座头坐了。陶甘便用广州话叫酒菜。这时一个修着整齐长胡子的吃客也 跟进了酒店,坐到他们左边上一桌,独个喊酒。酒店门口的一张桌上坐着个面目可憎的侏儒。
    须臾堂倌上来酒菜。菜肴都盛在瓷钵里,合着盖,下面又衬一片碟子。盛酒的锡盅外则 套一个小小细竹篓,十分雅致。乔泰咪了一口酒,顿觉香腻滑口,不觉称美。尽管这地方邋 遢,吃口均是上品的。
    陶甘夹了一模葱爆蛇丝正细嚼时,猛见门口一桌上那侏儒正恶狠狠瞅看他们,不时与身旁坐着的一个番客搭话,心里不觉一怔。忽又见左边桌上那个长胡子也偷偷觑着他两个,只 是故意闪躲,不让察觉而已。——陶甘眼尖,又是个中高手,岂瞒得过他去。
    他用脚尖踢了踢乔泰,两眼闪眨一下,嘴角努努,又在桌上蘸酒划了几下。乔泰会意。 两个正不自在,却见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一个吃客,那吃客面阔口方,体魄强健,胡人装扮, 像是番船上的水手。
    陶甘便有意上去搭讪,那吃客竟是广州话音,便觉投机。又见乔泰形体魁伟,也识英雄, 便移作一桌边吃边聊。
    酒酣耳热,两下便无猜忌,陶甘问:“足下不是胡人,如何这等穿扮?”
    “鄙人姓倪,名天济,经营一个海运船队。专做海夷道的生意,常去波斯、大食、大秦 诸国。船队也多雇佣番客营运,故渐渐通晓彼人语言服饰,不觉隔阂。其实我是广州土生土长。——鄙人猜来,两位是北边的人,不知来广州有何贵干?”
    乔泰实道:“我们的老爷新任岭南巡抚使,南下公务,巡察海口通商事宜。我两个只是扈 从而已。”
    倪天济笑道:“果然是军官,我见你衣袍内闪出双龙金徽,便知消息。”
    乔泰赶紧向上提了衣袍,讪笑道:“其实只是个武弁。”
    倪天济道:“不瞒两位,鄙人也好剑术,又学得番人弯刀短弩精义。故尔风浪里去来,不 怕贼人海盗。”
    乔泰惺惺惜惺惺:“见倪先生体格,便知是英雄人物。今日相见恨晚。倪先生不嫌弃,做个长年朋友。”
    倪天济应道:“鄙人正有此意。两位公务间有闲暇,望来寒宅一聚如何。且不说别的,便 是鄙人半生搜觅得的各种弓刀剑器,想来两位也有兴味观赏。其中大多得自番邦,稀奇古怪。”
    乔泰大喜:“求之不得。明日早膳后正有空闲。”
    倪天济忽问:“还不知壮士姓名哩。两位驻息何处?”
    “我叫乔泰。住在五仙旅店,怀圣寺后背。那里一片都是胡人居息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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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位相公是……”
    陶甘笑道:“在下姓甘。见住在河南,须坐船来去,许多不便。”
    倪天济笑了:“乔相公,明日早上我派轿子来五仙旅店接你。”
    乔泰答应。陶甘付了酒账,两个辞别倪天济出来酒店。见天已放晴,白日西沉,江风吹 来,丝丝凉意。堤岸下一排排大小船舶都住着人家,船尾袅袅升起炊烟。江面上渔火闪熠, 笛声断续,烟雾渐渐褪去与暮霭重合。堤岸上早已灯彩闪亮,绵延好几里,夜市正开。
    两人折进小南门,见市井闹热,车马并驰。陶甘拟打轿回都督府署——狄公驻跸的地方。 乔泰几番回头,两眼在人群中搜索。
    “陶大哥,可觉得有人尾随我们而来。”
    陶甘迅即四处看觑,摇了摇头,心中纳罕。
    “乔泰,老爷约我们掌灯时分晤见。时辰尚觉宽裕,不如你我分头回去都督府衙门。万 一有人跟踪,难顾两头,也易识破。” 乔泰称善:“我正可回五仙旅店去换过衣衫,都湿透了。酒瘾来时正是掌灯时分,不会误 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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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乔泰与陶甘分手后,故意慢慢悠悠向城里晃去。很快便看到怀圣寺高高的圆塔顶了。那 圆塔像一支香烛耸立在寺院内,点亮天灯,俗称光塔。附近番坊住的胡人都称作“邦克塔”。
    ——这座清真寺院原系大食回教先贤宛葛素所创立,布宣圣祖摩诃末古兰经教义,供番坊内 的教民做礼拜用。五六月间大食商船乘季候风入广州港,寺众登塔建斋,以祈风信,十分隆
    盛。五仙旅店正开在怀圣寺的后墙根。乔泰租赁的楼上客房,打开窗户便可看见那尖光塔, 寺内景物历历可睹。
    乔泰很快换过汗湿的内衫,又重新套了甲铠,外面再裹一领旧布袍。吹着口哨下楼来, 账房口关照晚些回店,便逛上了大街。
    街上正是番坊热闹的一角。店铺树立,各号番馆更是堆满琳琅满目的舶来货。街头巷尾 到处弥漫着烤炙牛羊肉的香味。乔泰忽觉酒瘾渐动,心知不好,不觉加快了脚步。
    刚转折到一条空巷口,迎面却被一个人堵住。抬头一看,正是适才酒店里的那个长胡子。 细看长胡子已略夹灰白,头上一顶瓦楞帽也旧破不堪。衣袍长靴上沾满了泥土,一副寒酸相。
    “足下莫非是京师十六卫的军官,好生面善。”
    乔泰听是长安口音,心中一惊。又上下打量了长胡子,乃觉有几分官员气质。心中敬重, 又不敢造次。遂答曰:“我姓乔,相公素昧平生……”
    “哈哈,对了,对了。足下正是乔都尉。”他压低了嗓眼。四觑无人,又道:“狄大人可是来了广州?”
    乔泰乃知是局中人。却又莫辨忠奸,不敢贸然接应。乃答:“相公是谁?怎的胡乱打听狄 老爷事?”
    “在下是谁,乔都尉先莫问。我有急事要见狄大人。望乔都尉引见则个。”说罢又四下张 望,十分慌虚。
    乔泰略一思索,答允道:“你跟着我走,一路休再问东问西。”
    长胡子道:“乔都尉前头走,允我落后十来步跟着,只作不认识。到了狄大人处再与你详 说。”
    乔泰不便违拗,便踏步向前,又加快步子。长胡子后面十来步跟上。
    这一程街巷正好黑糊糊的,几无灯光。地上坑坑洼洼、只觉趑趄高低,步履不稳。乔泰 走着走着,不觉迷路。想拐上大街来租一顶轿子,却偏偏老在迷宫似的小巷内兜圈子,转不 出来。忽见前面有一座跨街的骑楼,东端有一人家,隐隐闪出灯火。
    乔泰上前爬上十几阶石级轻轻捶门。捶了半日,没人答应,不觉火起,又狠狠跌了几脚。 回头叫道:“老伙计,这门内分明亮着灯火,却不开门……”
    他顿时吞咽下了后面的话,背后已不见了长胡子。小巷内阴风凄凄,阒无人迹。 乔泰骂道:“这长胡子莫非消遣于我,却躲起来了。”说着一边爬下石级,却见地上一顶
    瓦楞帽,正是长胡子头上戴的。
    乔泰弯腰拾起。地上积水,已湿了半边。忽见自己肩头上垂下一双沾满泥污的长靴,忙 抬头一看,长胡子正悬空吊在跨街的天桥下!——脖颈上系了一根细麻绳,一头一个铁藜钩
    正紧紧勾在天桥的一根横椽上。
    乔泰吃一大惊,忙又沿石级跑上骑楼,沿天桥走到中端。果见地板拆空了几块,铁藜钩
    正扎在一根横椽上,十分紧牢。他正要用手放钩,猛见一角蜷伏着一个人影,手中的短镖闪 闪有光。
    乔泰蹲伏膝行,慢慢摸向那团人影。及近一看,竟是个死了的。细睹正是酒店里陪侍那 个侏儒吃酒的胡人,手中还紧紧捏着一柄短镖。他的脖颈上环绕着一道细花丝巾,一眼便知 是被猝然捏扼死。垂拖着长舌,双眼凸出,形容十分可怕。
    乔泰见天桥西端的木门早已挂了把生锈的铁锁,只得回头来再擂动东端那人家的门。半
    日门总算开了,出来一个老姬,手中颤瑟瑟擎着一盏油灯。老姬后背跟着一个后生。
    后生见乔泰凶神恶煞模样,先是一惊。乔泰不会讲广州话,用手比划半日。那后生乃知 家门口出了事。赶忙协助乔泰将两具尸身拖入门里的过道上,又用油盏细照。操蹩脚官话道: “那长胡子的是我大唐臣民无疑,这胡人会弄短镖,或恐是大食人氏。”
    他用手解下缠绕在胡子颈脖上的细花丝巾。又道:“杀这人的不是胡人,你看这丝巾一端 系着银币,锈着先朝庙号。大食人动武杀人,往往用弯刀与短镖。”

    乔泰点头,细细回想乃自语道:“原来这胡人设计吊死了长胡子后又拟用短镖打我,却被 另一人飞来丝巾套了脖子。如今那救我性命的也不知去向。可怜长胡子又身份不明。想如是 不慎走到天桥下时被这歹徒在天桥上用绳索顺手套了,悬吊起来。”
    后生见乔泰自言自语,又起疑。便道:“这事宜报当坊里甲,官府来人乃可断明曲直。”
    乔泰解了袍扣,露出铠甲并双龙金徽:“我正是广州都督府衙门的军官。你速去叫一顶大 轿侍候。”
    后生听说是都督府的军爷,又见官腔十足,哪敢怠慢,便下去石级雇轿子。 须臾一顶大轿到了天桥下停住,后生上来拜揖。乔泰命后生严守现场,看护住那胡人尸 身,等候官府来人验检。他自己则背了长胡子尸身上轿去,吩咐直趋都督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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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且说陶甘独个儿沿堤岸回走,一面欣赏江上景色,转折市舶司署门口,见尾后无人乃信步 向一条石子大街北行。他记得都督府就在这条石子大街的北端,靠近兰湖湖畔。
    不一刻便见到一座高大的木牌楼,心想这必是南海神庙无疑了。二十多年前陶甘浪迹江 湖时,曾流落到广州、潮州一带谋生。今日重游,许多市寮街景依然旧时模样,十分眼熟。 陶甘进去神庙烧了柱香,又摇了一卦,竟断得有十分财采,不觉好笑。又绕出后门来。他记
    得这南海神庙后背原有一个宽阔的大坦,可以跑马。平时便四周挤满五花八门的货摊。临近 庙会日,更是游人如鲫,繁华热闹十分。——正是当年陶甘穷途栖息之处。
    陶甘出来后门一看,只见一堆堆瓦石、沙土、石灰,荒寂一片。四面都已圈定,似乎有
    官宦人家在此起基兴建宅第。
    他感到有些沮丧,正要转身,忽听得一堆砖瓦后有人声喘息。他侧耳谛听,象是一女子 的呻吟。便蹑手蹑脚上前,果见砖瓦堆后两个无赖泼皮正搂抱着一女子调戏。女子的口唇已 被紧捂,只用双腿乱踢。 陶甘顺手摸着一块砖石,又去石灰堆上掬了一大把。冷不防绕到那两个歹徒后,抄起砖 石便向一歹徒头上砸去。那歹徒大叫一声合扑倒地。另一歹徒刚转过头来,一把石灰末子已 掷在面门心,不由捂着两眼,大哭大叫。
    (译者可能是江浙人,因为“合扑到地”、“石灰末子”、“面门心”均是苏州话中的用法。)
    陶甘上前牵了那女子的手便匆匆逃跑。走了好半日,见行人渐多,方才停步。
    “多谢贵相公搭救。”女子挽了挽鬓发,又理了裙衫,十分腼腆。
    “小姐如何这傍晚时分独个出来走动?”
    女子答曰:“奴家正拟去南海神庙内烧香,惯常走的,谁知今日却遇上两个短命的。”
    陶甘道:“这里已是热闹的大街,你赶紧绕路回家去吧。千万别再独个儿上神庙了。”

    女子答应,道了万福,正要启步,又羞怯道:“我的竹竿丢了,烦相公与我找一根来。”
    陶甘望了望那女子的眼睛,顿时憬悟,原来那女子是个盲人。他四处一看,并无木棍竹 枝的,遂道:“小姐不便,即由我陪你回府上吧。只不知府宅在哪条街上?”
    “拜谢相公。这里好像是庙前街。舍下不远了,就在狮子坊底的水果铺隔壁。”
    女子拉定陶甘袍角,即往狮子坊而来。边走边问:“贵相公见义勇为,想来是衙门里做公
    的,有此举动。”
    陶甘暗惊:“这盲姑娘端的有眼力。”却摇手道:“在下是个经纪人,在荔枝湾开着爿商号。”
    女子笑道:“听你这口音,不是岭南人物。声势口吻倒像个京官哩。”
    陶甘更觉诧异。正要言语搪塞,忽听见女子道:“到了,到了。这里已是狮子坊口了。”
    陶甘一看,果然是狮子坊。女子又道:“这条巷子又深又窄不好走。还是我来引路吧,顺 便到合下吃碗茶再走。”
    狮子坊内果然昏黑幽暗,两边木板房子歪歪斜斜,尚不见上灯。地上积满了臭水,滑溜 溜不好走。女子却轻车熟驾,行脚如飞,很快便到了巷底。那水果铺总算亮着灯火。
    女子引陶甘走进隔壁一间木板房子。
    “上楼。我的房间在楼顶上哩。贵相公走累了吧。”
    走完盘旋曲折、吱吱轧轧的楼梯,终于到了女子的房间。见她摸出钥匙开了房门,利索 地点亮了蜡烛。房间空荡荡,只几件陈旧简陋的家具。一角拉起一道竹帘,竹帘后即是女子 的床铺。
    女子自去竹帘后换裙衫。陶甘忽见房间高处横起一根竹竿。竹竿下悬吊着大大小小十来 个丝笼。墙角下还架了几层搁板,层迭堆放着八九个瓦盆。其中一个绿釉瓷盆更是显眼,盆 盖上镂刻着蟠龙戏珠。
    女子从竹帘后出来,已换过一身石青布裙,腰间系了一根丝绦。熟练地从砧板上切了许 多青瓜丁,—一去丝笼、瓦盆内喂食。
    “倘若我没猜错,小姐这里养了许多蟋蟀?”
    “蟋蟀?多好听的名儿!我们叫它蛐蛐。你看这扁葫芦里养着的最是一条名种,行家称 作‘金钟’,惯善厮斗。双须赤紫,六瓜分势,一对利牙,所向无敌。它那鸣声也圆润甜美, 十分悦耳。”
    “小姐靠卖蟋蟀为生?”陶甘惊问。
    女子点了点头:“这竹竿上吊着的都会唱歌,我舍不得卖。那边瓦盆里则是凶狠善斗的,
    能卖得好价钱。”
    “不知小姐如何捕捉到这许多?”
    “我的耳朵十分奇妙,最善辨音。菜园古宅,树洞墙根,每听到蛐蛐叫声,便知优劣。 遇是名种,便用林禽片、青瓜丁诱捕,十分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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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陶甘称奇,又道:“这半日还不知小姐芳名哩。”
    女子笑道:“相公不问,我怎的抢先自报?我叫兰莉,双目失明后便离开了家,独自一人,
    并无牵挂。相公似也不必遮瞒身分。”
    “我叫陶甘。正如小姐猜着,是京师衙门里做公的。随岭南巡抚使狄老爷来广州公干。”
    “今日认识陶相公,三生有幸。想来仰托庇佑的日子还有哩。”
    “兰莉小姐日子也太清苦,独自幽居,许多不便。再说靠卖蟋蟀能得几个钱。”
    兰莉笑了:“陶相公小觑了。这蛐蛐能斗的可卖辣价钱,一头卖一两银子哩。‘金钟’更
    是名贵,本地不产,十两银子我都不肯脱手。——昨夜我捉到时,真不知几何得意,一夜不 曾合眼。今日一早醒来,便听见它的美妙歌声,恍有点如痴如醉。”
    陶甘实不愿再与她谈论蟋蟀了,有心无意地敷衍:“你是何处捉到那头金钟的?”一面寻 思告辞。
    “嘿,你知道花塔寺么?就是广州最大的丛林。昨夜我沿寺院后墙走着,正到花塔根下, 那墙基有阙,那金钟的叫声从墙阙传出,清脆悦耳。我细听半日,知是名种。又觉这叫声似 是受了惊惶,仓猝发出。便在墙阙下放了一片青瓜,又学蛐蛐的叫声,诱它出来吞食。果然, 那金钟先探出两根须来,见了青瓜。我又纳青瓜于这扁葫芦的活门内,金钟果然跳出,吃饱 了青瓜,便关合进这扁葫芦里了。”
    陶甘心不在焉听着,见兰莉稍稍停顿,便赶紧拱手告辞。生怕这傻丫头没完没了谈论蟋 蟀。
    兰莉见陶甘要走,忽想到还未捧茶。歉道:“陶相公坐了这半日,茶都忘了敬。”不觉讪 红了脸。
    陶甘道:“我还有急务要回去衙门,改日再会。” 兰莉赶忙从竹竿上摘下一个丝笼要送陶甘。陶甘坚辞。匆匆告别便下来楼梯,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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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陶甘出来大街一看,早已华灯初上。各号商铺饭店,青楼酒家灯火闪耀,照得夜市恍同 白昼。大街上人群熙熙,比肩摩踵。
    老远看见都督府衙门了,陶甘不由一阵欣喜。衙门正俯临兰湖,芭蕉椰树下碧森森的。
    草木葳蕤,花果点缀,十分庄雅。四名衙丁执戟禁卫,形象威武。
    陶甘进了都督府衙门,径趋狄公驻息的公庶西厅。次第三层禀报,最后由一中军引导来
    西厅见狄公。
    狄公正伏乌木公案翻阅陈年档卷。看去已龙钟老态,眉额际皱纹深密,两鬓及胡须都花 白了。

    乔泰立在狄公身后,甲胃兜鍪齐正。脸色间却神思惝恍,疑云翻卷。
    陶甘恭敬请安。狄公抬起头来,笑道:“你且在乔泰边上坐了。乔泰你也坐下。这些年来
    难得在一起叙怀,过去外放州县的那些日子何等留恋。我们几乎天天坐一起探讨疑难案子, 一无拘忌。对了,还有洪亮、马荣。洪亮墓木已拱,马荣也被妻孥缠绊,脱身不得。”
    他愀然看了看眼前的两个老亲随,又感慨沉重道:“今番调遣你两个来广州,也是想重温 一点旧梦。协力办完这案子,恐再无聚首畅晤之日。”
    陶甘、乔泰也感伤十分,片刻无语。
    狄公呷了一口茶,又道:“陶甘,此刻想先听听你重游广州的观感,然后再让乔泰叙述一 遍他适才经历的一起杀人案。”
    “一起杀人案?”陶甘惊疑。
    乔泰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分手后的事,十分蹊跷。”
    陶甘也觉严重,遂禀道:“我租赁在小南门外西堤的花都旅店,离城里稍远。但监视江面 十分便利。大凡江上船舶上下,水路进出,都瞒不过我眼睛,一目了然。”
    狄公颔首,表示赞赏。
    “广州城里商贾云集,市面兴盛。加上番馆林立,胡人经商贩货的尤多。不过依我看来, 大多是守法侨户,鲜有不轨之举。二十多年来广州崇尚的依旧是吃、赌、嫖。白鹅潭的花艇、 莲花山的窑窟,世所艳称。纸醉金迷,一刻千金。许多富商巨公一夜之间便沦为乞丐,樗蒲
    之害尤烈。——地方靖安么,一时也还看不出许多端迹。番坊一带也算平静,胡人大多奉守
    我大唐律法。”
    狄公捻动胡须,满意微哂。
    陶甘又续道:“我与乔泰弟今日还遇见一个胡服穿扮的倪先生,经营着一个大船队。惯走
    海夷道,又通大食、波斯等言语。为人豪迈有气格,乔泰弟已应邀明日去他府上做客。”
    狄公道:“你两个此番倒要多留意胡人举动。那个倪先生飘洋航海,贯通华夷,尤需倍加 监伺。”
    陶甘问:“老爷意思是需对胡人多作防范?”
    狄公小声道:“你们道我今番来广州作甚?明里是岭南巡抚使,监察海夷道商务贸易。实 则是来找寻一个人的。”
    “找寻一个人?”陶甘、乔泰不由异口惊叹。
    “正是找寻一个要紧的人物。——这人物顷前在广州失踪。许多迹象判来与这里的番客 胡人有些牵缠。故尔不仅要防范胡人番客异迹,尤要刺探出其中隐奥,解破许多疑难关节。”
    “不知这人物是谁?”陶甘也小声问。
    “便是朝中中书侍郎柳道远大人。因中书令久缺,他实际上专擅中书省的权职,称西台 右相。——掌佐天子,参议朝政,制书册命,总判省事。其余增减官吏,黜陟爵勋,戎饬百官,废置州县,临轩答复章奏,受四夷表疏贽币等等,是当今朝廷首要台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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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圣上仁德,龙体垂危。宫中诸太子、娘娘大局,你我固然不敢妄议。但朝臣都归心柳 大人,仰仗其平衡全局。然阉竖外戚结党,也在蠢蠢欲动,种种危机,一言难尽。——偏偏
    这柳大人上月授钦差来这五羊城巡察过后,回京匆匆交割皇命,又潜来这里,只带了一个苏 主事的亲随。
    “柳大人私下广州,朝廷震惊。三省御前联议,乃委我星夜来广州密访柳大人去向。温
    都督门人两日前还见着苏主事陪同柳大人乔装穿扮在香坊行走,故尔我们须先从番客胡人线 索下手。”
    陶甘、乔泰听了,甚觉惊异。又生忧虑,怕不能胜此重担。
    狄公略略停顿又道:“此中委曲,你两个勿得吐露于外。切记,切记。一丝疏忽,或误大 事。只望你们协力助我勘明真相,接柳大人回京师。”
    两名亲随口中答应,心里骤起波澜,只觉坐立不安。
    “乔泰,你且将那杀人案情节讲与陶甘听来。”
    乔泰将适间胡人天桥下吊死长胡子,又遭侠客丝巾勒毙细节讲述一遍。
    狄公郑重道:“那个被吊杀的长胡子正是苏主事。他显然有急事要向我禀告,当时跟踪你 两个半日,因不认识你陶甘,不敢轻率。一直等到你们分手后才上前认乔泰。——谁知竟被 隐伏的对手轻易杀害,断了我许多线索。不过那凶手自己也死得蹊跷。莫非用丝巾杀人的侠 客又与他们一伙是死敌,不然何以也盯梢到彼此,千钧一发时救了乔泰性命。又不露身分姓 名,瞬刻潜踪。只留下杀人凶器的一条丝巾和一枚银币。”
    乔泰道:“看来柳大人果真遇了麻烦,保不定正与这里的胡人有关。不然又何以装扮百姓 去香坊行走?”
    陶甘欲吐还止,面露难色。
    狄公道:“陶甘,有话直说,不必避忌。”
    “依老爷适才所述,这柳大人会不会是去狎妓,又怕张扬出去,名声有损,故有装扮之 举。”
    “柳大人决非好色之徒,更不是皮肉滥淫之小人。他固然年轻未娶,仪态潇落,丰姿俊 美,很可能引动这里的闺阁名媛甚而风尘女子。但他岂会贸然沾花惹草,引弄蜂蝶。柳大人 京师声望日隆;又系累世簪缨,诗礼巨族,自有好姻缘相凑。眼界胸次高旷,断不肯有此轻 薄之举。”
    乔泰曰:“如今苏主事已死,柳大人成了无线纸鸢,如何寻觅?我们何不就苏主事之受狙 击,穷追一番。并请温都督率这里的缉捕巡总协同破案。”
    狄公摇手道:“不可,不可。目下连温都督本人也不知我这个岭南巡抚使的真正来意,这 事断不可招摇显目,我猜想来,柳大人潜来广州,必有深思,不便声张。但他之所以没通报晤见温都督诸地方衙员,必是不寄信任于彼等。我们尤须谨慎行事,步步为营。只我三人知
    悉内情。浮面上的公务还需应付,暗里加紧侦查才是。”
    陶甘道:“苏主事仓猝被杀,不正说明我们的来意已被歹徒窥破。不然何以在苏主事与乔 泰搭线时动手?” 狄公曰:“其实歹徒一伙,目光只紧盯在柳大人、苏主事身上。但凡有人与他两个搭讪挂 线,必致疑心,故尔启动杀机。——苏主事遇害,柳大人性命恐怕也在万分危急中。我们再 不可懵懂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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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4: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狄公引陶甘、乔泰两人转去东厅参见广州府都督温侃,市舶使鲍宽。
    温侃、鲍宽见狄公来见,忙恭敬拜揖请安。——狄公以西都牧鱼兼领大理寺卿,官秩在 温侃之上。狄公向温、鲍两位介绍了陶甘、乔泰的官秩。温侃也向狄公介绍了鲍宽。—一见 礼,又逊座献茶。
    温侃道:“遵狄大人嘱,我已将梁溥先生和姚泰开先生请到衙府。他俩位是广州商界领袖, 又兼管海外业务,与番商多有生意往来。狄大人巡察海口商务,正可垂询梁、姚两位先生。”
    鲍宽插上道:“梁溥先生是故平南将军梁祥蛟的儿子。聪明俊雅,从小好观古今书传,天
    文地理。原袭荫职。因梁将军晚岁犯事,褫了官爵,连儿子的萌职也丢了。梁先生从此发奋 经商图存,事业还胜过他父亲哩。——为人甚有胸襟,也肯散财结客,周贫衅寡。又是广州 最有名的奕棋高手。只除是花塔寺的方丈慧净,可以抵挡他两局,几是所向无敌。”
    狄公略微皱了皱眉头:“那个姚泰开呢?”
    温侃答道:“姚先生都做海外生意,与各号夷商番馆过往甚密。狄大人查询海夷道商务,
    不问此人,恐不行。其交道周旋之深广,连鲍相公也不如。”
    狄公道:“广州偌大一个城府,内通湘楚闽越,外接南番西洋,岭南道之命脉关钥所在, 岂只梁、姚两家生意?”
    “两家实为首户,举足轻重。众皆唯梁、姚马首是瞻。与番商交通关节的,再无头面人 物。”温侃辩道。
    乔泰忍不住插言:“听说有一个商船巨头叫倪天济的,海运业务最是茂隆。往来大食、波 斯诸国,如走番禺、南海一般。他本人也精熟彼方言语习俗。”
    温侃惊道:“倪天济?我怎么没听说起这个名字?”他转脸问鲍宽。
    鲍宽忙道:“乔都尉所言不差。这个倪天济确曾是个海运巨头。不过近几年来他已歇业隐 居,再没出海过。靠着半生积储财富,在广州尽欢作乐,挥霍放荡。”
    鲍宽身子干瘪细瘦,人虽未可称老,却已出露一副老态。尤其是他颔下的一络山羊胡子,一翕一翕,十分滑稽。
    狄公道:“既然如此,就请梁姚两位进来内衙吧。”
    须臾梁溥、姚泰开由中军引进西厅内衙。
    梁溥身穿一领茶褐色葛袍,绣冠布履,甚为俭朴。虽面容苍白,却气度轩昂,隐隐有傲 物之态。姚泰开则络腮胡子一圈,刚修剪过,两颊显得有些生青。一身绫罗,光彩照人。
    狄公先问了梁溥一些广州市面上的近况,转而涉及番客的商铺、船期、货物、关税等。 梁博—一作答,不亢不卑,条理清晰。言语间颇对番客侨户扰乱靖安、越轨违法事日益增多 表示顾虑。又问姚泰开番商中要紧人物,宅第、眷属、风俗、祀典、寺庙诸项,姚泰开如数 家珍,滔滔不绝。
    狄公见他十分精明,记忆惊人。赞道:“你认识如此多的番商,不知对他们有何更深的看 法。市舶使鲍相公还自谦不如你哩。”
    姚泰开道:“番商虽亦营营奔利,冀图发财,但大多不敢欺心。时常要去寺庙中念经忏罪, 祈福禳灾。他们保持自己的言语、文字、习俗、信仰,对我唐民怀有戒心,对我大唐诗文、 中华典册,也不予一顾。只有一个叫曼瑟的大食商人,不仅能讲得一口流利官话,也识得中
    国文字。为人十分好客,今夜还约定在他宅第宴请我哩。故尔……”
    狄公听懂了姚泰开的意思:“姚先生既然有约在先,理应践诺,岂可空劳他人久候?不过,
    我们的乔都尉也很想去大食人家做客,开开眼界。不知姚先生能成全一回么?”
    姚泰开笑道:“想必曼瑟先生更会欢迎。乔都尉这就跟在下一起去吧。”
    狄公大喜,乃道:“时辰不早,梁先生也可以回府去了。”又转向温侃、鲍宽:“下车伊始, 深扰日多。望两位协助本官,努力王事,克臻圣命。”
    月光融融,夜色如水。西厅的庭院内一排排木棉花,红火欲燃。巨大的榕树荫下一方石 桌,狄公、陶甘夜膳罢,正坐在石桌边上议论。
    “老爷适才说柳大人无意问花寻柳,则与王事有关。有所忌讳,难以言宣,故只得微服 私访。竟瞒过了京师一班同僚。”
    “柳大人运掌丝纶,王言无忝。操虑的是江山社稷的承胤大局,朝廷中三槐九棘,各号 权位的势力平衡。王事鞅掌,早已将己身抛闪脑后。他这一失踪,朝中震惊可知。只怕没第 二个人能扶持政纲,匡定大局。”
    陶甘又道:“不知这位柳大人可有什么嗜尚或癖好。”
    狄公想了片刻:“说起嗜尚,柳大人一不饮酒饕餮,二不贪货爱财,学养贯素,持身清正。 至于癖好,倒有一桩,便是爱斗蟋蟀。平时差人访觅,不惜重金购买。圣上约御花园时,除 了斗鸡,便是斗蟋蟀。”
    “斗蟋蟀?”陶甘暗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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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7-27 10:05:11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他离京的前一日,我们朝班上见面时,我听得他袖中有‘瞿瞿’叫声。他笑道:‘圣上病榻前,略可解颐。即刻便要传进内宫,故携在袖中。’——听柳大人说,那匹蟋蟀是 名贵罕种,行家称作‘金钟’。”
    “金钟?”陶甘失声叫道。
    狄公问:“陶甘,你莫非也听得此名种声价,故有惊叹?”
    “不,老爷。我适间回都督府途中,偶遇一个盲姑娘。这姑娘正是以兜售蟋蟀为生。她 说正是昨夜她在花塔寺后墙根捕到一匹金钟。鸣声奇特,为之兴奋异常,还说十两银子都不
    卖哩。”
    “果有这事?”狄公也惊诧。“只不知她这匹金钟与柳大人的金钟有何干系。”
    “听那盲姑娘说,这金钟是关内名种,岭南罕见。十分卖得价钱。此刻还在她家里的一
    根竹竿上吊着哩。养在一个扁葫芦里,喂食青瓜丁、林禽片。——说不定她捕捉到的这匹金 钟正是柳大人袖中藏了一齐带来广州的。”
    狄公悟道:“天下也有此等巧合事?莫非柳大人身遭危难,袖中金钟逃逸,正被那盲姑娘 捉到。——如此说来,柳大人之失踪必与花塔寺有关,或许就让人幽禁在那寺中,辗转求救 哩。”
    陶甘不解:“柳大人有此等闲心,潜来广州私访,还袖着一匹蟋蟀?”
    “闲心与否,且不论理。此刻不算晚,比似在此闲聊,何不赶紧去花塔寺周围走一趟, 或有所获。可惜乔泰不在。——花塔寺原是广州一大胜迹,如此月夜访游,也不虚此行。”
    陶甘迟疑:“这……合适么?老爷你是堂堂的二品京官,朝廷股肱,万机在躬,岂还是当
    年州县吏一般,动辄扮个算命问卦的上街探虚实。’” 狄公笑道:“难得松动筋骨,豁然怀抱,自在一番。我本就厌烦那一套仪仗卤簿,官衙排 场。况且这里毕竟不是京师,有几个认得出我们的。吾意已决,休要再说了,赶紧换衣饰去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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