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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足浴店女工异闻录》:记遇到的那些牛鬼蛇神,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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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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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6 11: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生活总比想象中艰难,总这样麻烦虹姐帮忙看孩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下午一点,到了我“上钟”的时间。我其实很不敬业,心里总想着顾客早点要求“下钟”,这样我就可以去陪孩子了。
      这次的顾客比较油腻,在洗脚的过程中,他时不时故意用脚趾头去摩擦我的手心和手背。
      我很反感。但我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叔时不时会问一些我多大年纪,是否成家,家中有谁,这类关乎个人隐私的问题。
      可我根本不想和他有沟通,关于他的问题,我皆胡编瞎说,敷衍了事。
      人和人之间的尊重和真诚都是相互的,他不尊重我,我何必对他坦诚相待。
      “家里还有80岁的老娘瘫痪在床,真是可怜啊,抬头给叔看看你的小模样,叔给你拿点钱去给你老娘买些营养品。”大叔说着,便伸手来掏我的下巴。
      我偏过脑袋,躲开了大叔汗津津的手,继续埋头给他按脚。
      “小模样真招人稀罕。一双小手按脚按得真得劲儿,给,大叔赏你的小费。”油腻大叔翻开随身的手提包,拿出一沓百元大钞,直往我胸前的衣领里塞。
      他是在拿钱哄我呢,哄我抬头给他一个笑脸。但是塞钱的动作,多少有些拿钱侮辱人的意味。
      我抬了抬头,不是为了给他笑脸,可是担心插在胸前的那一沓钱掉进洗脚水里。
      “给叔笑一个好不好?”他咧嘴看着我笑着问道。
      我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直想哭。
      “怎么了这是?怎么眼泪汪汪的?”油腻大叔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急急关心道,“快告诉叔,你这是怎么了?”
      我借着眼底的几滴泪,撒谎道:“我没事,只是想起家里的老母亲,担心她,想早点回家看看她。”
      油腻大叔收住了猥琐的笑脸,他应该是看出了我的诡计,知道我这是想拿钱走人。
      “你是不是很讨厌叔,所以着急想走?”油腻大叔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一会儿摸手一会儿又摸脸的,还喜欢问东问西的,我能不讨厌他吗?
      “不是的,我看见叔,就想到了我爸爸,他和您一样高高胖胖的,对我很好。”我装着无辜,试图通过这样的角色类比,唤醒大叔心底的父爱,打消邪念。
      油腻大叔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他塞给我的那沓钱。
      “这钱我不能收,我给你洗脚,老板是会给工钱的。”我把钱拿出来伸手递给了大叔。
      想着,这样你总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大叔见我连钱都不要了,脸色忽然变得格外严肃。
      他坐直了身子,不在勾着腰对我毛手毛脚,但他并没有伸手来接过我递还给他的钱。
      “叔给出去的小费,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说出去,不得让老少爷们儿们笑死。你好好再给我按按脚,到点儿我就走了。”大叔淡淡地说道。
      我不再看他的脸,只低头认真按着他的脚,并低声说了句:“谢谢叔。”

      成年人之间的暗语,在眼神里,也在举止里。
      不管心底的欲望是什么,至少大部分人还是想做个“体面人”。
      这位大叔尽管油腻猥琐,但他想做个体面人,因此这也让我平安无事过了一关。
      “下钟”以后,紧接着又来了一个顾客,这也是虹姐事先给我安排好的。
      能挣钱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就是好日子。受点罪吃点苦,那都不算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吃苦的。
      这次来的顾客是个戴着眼镜且身形清瘦的年轻男人,这里姑且就称为“眼镜男”吧。
      眼镜男应该也是常来这种场合消费的,刚见到我时就问我是不是新来的,说以前都没见过我。
      我发现暴雪天还不忘出来洗脚按摩的人,那都是带着不单纯的目的。
      眼镜男看着脚下摆好的浴盆和盆中的热水,却迟迟不抬脚。
      我蹲在盆边,试图拿起他的一只脚,却被他躲开了。
      我纳闷着,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又是一个来找茬的?
      “给我来次‘大保健’需要多少钱?”这个男人开门见山问道。
      来这里也有几天的时间了,说我听不懂“大保健”是什么意思,那不是装清纯装过头了吗?
      我心里埋怨着“雪休”天的钱,真不好挣。我不敢抬头看“眼镜男”的脸,只蹲在洗脚盆旁边,看着盆里清澈的热水,低声说:
      “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会做‘大保健’,我只会足底按摩。”
      “眼镜男”霎时间就激动了,提高了嗓门问:“你收费这么高,竟然不做‘大保健’?!就给人洗个脚,按按摩,你一次收好几大百,你是抢钱吗?”
      我站起身来,看着坐在靠椅上的“眼镜男”,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低声说:“没有人抢你的钱,现在你既没脱鞋,脚也尚未下水,你可以去前台要求换个便宜的女工给你服务,或者也可以提出退钱。”
      “眼镜男”看着站起身的我,眼睛盯着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把语气放温和了一些,轻声问:“你直说吧,要多少钱才肯做……”
      “不做。”我冷眼看着他,直截了当拒绝道。
      “眼镜男”鄙夷地看着我讽刺道:“我来这种地方没有上百次也有好几十次了,只要钱到位,没见过谁不做‘大保健’的。你开个价吧。”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价。可我觉得说出来的感觉一定会让人觉得恶心。他一定会骂我……
      我扫了一眼“眼镜男”的衣着,注意到脚上的皮鞋已经磨得有些轻微掉皮了。
      “一百万。”我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真敢开价,你平时不照镜子的吗?”他生气了,对着我凶戾地吼道。
      “嗯……你骂得对。我平时不照镜子。你还洗脚吗?不洗的话,可以去前台退钱。”我平静地看着他回道。
      “真是不要点JB……B脸……我CNMBD……”他一路忙忙碌碌口吐着芬芳离开了。
      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前台大吵大闹起来。
      我站在走廊里,看见虹姐走出休息室,她招手示意我过去。
      “你去陪陪孩子,我去前台看看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玩意儿敢在我这里撒野。”虹姐气冲冲穿过走廊去往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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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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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6 11: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18.
      “妈妈一会儿就来。”我对休息室里正在玩玩具的孩子说道。说完,我关上了休息的门,站在门外的走廊里,听着前台传来的吵闹声。
      “你就是老板是吧?你的员工,还没给我脱鞋就临时加价,要一百万!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不可能无缘无故临时加价的,你一定提出了别的要求。”虹姐和气地回道。
      “嫌我给的少,三句两句都是让我退钱,拒绝给我服务。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眼镜男情绪异常激愤。
      “你刚才骂人的声音,我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的房间里面是有监控的,你提出的什么服务要求才会被拒绝,大家心知肚明。你再闹下去,我就报警。”虹姐言之凿凿回道。
      至于房间里到底是否真有监控,我不得而知。
      “又当又立,还都给我装上了!真是搞笑,谁不知道你们裤裆子底下有多烂……”眼镜男见老板都不给他好脸色,彻底暴露出自己的德行,在前台破口大骂。
      “王姐,赶紧的现在就把这个男人在咱们店里的视频放到网上去,让全国网友都来认识认识他。”虹姐高声对领班的王姐吩咐道。
      “你敢发到网上去试试,看我不叫人砸了你的破店。”眼镜男厉声威胁道。
      “视频发到网上去了吗,王姐?”虹姐不慌不忙问道。
      “已经发上去了。也已经报警了。”王姐冷声回道。
      “你们!你们敢?!”眼镜男已经慌了神了。
      “你继续闹吧,警察一会儿就到了,正好你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一会儿跟警察去派出所慢慢说给他们听。”虹姐冷笑着嘲讽道。
      “把我的钱退给我!”眼镜男急了,但还想着自己的钱。
      “钱已经退到你的微信上了,请注意查收。”王姐淡漠地说道。
      “你们走着瞧!”眼镜男落荒而逃,走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我回到休息室,到浴室里反复给双手仔细消毒。想着自己没少给虹姐添麻烦,心里只觉愧疚。
      想到自己吃了这碗饭,自己还要端着架子,只觉得自己活得窝囊又可悲。
      我也会怀疑,有没有一天,我会逐渐放下自己的穷酸架子,变成一个世故而现实且金钱至上的人。
      一时间心里生出好多消极的念头。
      “妈妈,我想出去玩儿,我想堆雪人。”孩子丢下一堆新买不久的玩具,来到我身边,看着我渴求道。
      “好。”我答应了孩子的请求。
      来之前就和虹姐说好了,我不用“坐班”,工资日结,来去自由。
      所以我和虹姐说我想带孩子回家的时候,虹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把今天的工钱转给了我。
      我们穿上了防寒的衣物,来到了店门外,沿着马路一路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边走边推着雪球。
      暴雪过后的人行道,积雪没过了膝盖。我走在前面,用双脚在厚厚的雪地里开辟出一条小道,孩子跟在我身后,在我给她开辟的小路上,兴奋地蹦跳着。
      孩子天真烂漫,好似只要跟在妈妈身边,日子就是快乐而美好的。


      我的快乐已经丢了很久,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丢失掉她的快乐。哪怕有一天她会长大,会变得很不快乐,我也希望我可以尽我所能,给她多些庇护。
      不敢说我有多爱我的孩子,只能说,我守护着她,就像守护着另一段时空里,那个不曾被好好守护过的自己。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尾巴”,开心地跟着她大笑。我又转脸看了看前路上皑皑的白雪,偷偷吞下泪水。
      我们在住宅小区的楼下堆了一个和孩子一般高的雪人。用路上捡来的木棍和枯叶,给雪人装扮上了围巾和帽子。
      就当我心满意足准备带着孩子进小区时,孩子指着路边我们堆的雪人,对我提议道:“妈妈,再给它堆一个小雪人陪着它吧。”
      我蹲下来,看着小脸通红的孩子,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堆个小雪人陪着它呢?”
      “妈妈,天快黑了,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孩子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忧虑。
      孩子的话突然间就让我湿了眼眶。
      “好吧,那我们再给它堆一个雪人陪着它。”我忍住眼泪,轻声回道。
      说完,我们俩又开始堆起了新的雪人,这个时候,一个路过小区门口准备回家的邻居大姨加入了我们。
      没过多久,扫雪的环卫工人也加入了我们堆雪人的队伍里。
      这一次,我们堆了很高很大的雪人,陪在了刚才那个雪人身旁。
      回到家后,我和孩子洗了一个热水澡。家里的供暖很好,我们穿着短袖,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我煮了一锅番茄鸡蛋挂面,和孩子吃着面条,聊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
      这样的时光,真是惬意。
      大约晚上八点左右,孩子在书桌旁拿着蜡笔画画,我在一边看着书。
      我回家后就刻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但是好巧不巧,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被我眼睛的余光看见了。
      是有人给我发微信了。我背靠着孩子,拿着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是王姐给我发消息了。
      “尘一,阿虹出车祸了,被送去医院了,你能不能过来店里一下?”
      “怎么出车祸了?严重吗?”我着急地问道。
      “她带几个姐妹出去吃晚饭,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辆货车刹车失灵,撞上了人行道。她儿子和前夫去了医院,店里不能没有人,现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王姐发来的是语音消息,语气听起来挺焦急。
      我犹豫了片刻,想到王姐昨天晚上把我安排给那对闹事的夫妻“上钟”,我就莫名地对她这个人有很强的敌意。
      虹姐住院了,我更是不敢带着孩子去足浴店了。我思虑了片刻,对王姐打字回道:“我过不去啊,没人看孩子。”
      “把孩子带过来,我帮你看。”王姐发语音回道,语气很急。
      我根本不可能放心把孩子交给王姐。
      我坐立难安,忽然只觉得背后靠着的小身子有些发烫,我警觉地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发现孩子发烧了。
      我即刻打字回复道:“孩子有点发烧,刚才在外面玩雪,好像是着凉了。今晚我真不过去了,不好意思啊,王姐。”
      王姐没有再回复我。
      我给孩子端来温开水,哄着孩子多喝水,给她量了量体温,是低烧,看着孩子精神头尚可,就哄着她早点睡觉。
      孩子睡着了,我躺在她身边,满脑子都是虹姐这些天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着急。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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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6 11: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19.
      凌晨时分,实在是睡不着,还莫名地心慌。我拨通了虹姐的电话。
      “丁老师,你好。”接电话的人是个大男孩,听声音,他应该是虹姐的儿子。
      听他在电话那头主动喊我丁老师,想必是他妈妈手机通讯录给我的备注就是这个吧,毕竟虹姐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时,是以孩子家长的身份邀请我去她家里给孩子试讲。
      那次她用的是她的私人手机号,和她店里的招聘广告的电话号码并不相同。所以我才糊里糊涂就去了她家。
      “你好,听人说你妈妈出车祸住院了是吗?”我努力保持平静,轻声问道。
      “是的,妈妈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这个大孩子语气里全是对妈妈的心疼和担忧。
      我心头一沉,想到师父跟我说的话,他说虹姐大限将至……
      我开始害怕,开始后悔,想着之前如果直接答应师父就好了,说不定虹姐就能躲过此劫。
      我努力平复情绪,对电话那头此时一定无助又恐慌的大男孩安抚道:“别担心,你妈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谢丁老师。”大男孩在电话那头回道,声音里带着疲倦和痛苦。
      “你爸爸呢?他在医院吗?”我轻松关心道。
      “爸爸交完了钱就走了,他老婆快生小孩了,他得回去照顾他老婆。”大男孩低声回道。
      听到这里,心里莫名一阵心酸。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只能笨拙地询问道:“你吃晚饭了吗?一个人在医院害怕吗?”
      “我不害怕,我不饿。我现在就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等着妈妈醒过来。”大男孩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许哽咽。
      但我能听出来,他在极力保持着情绪稳定,他不希望我听出他此时的脆弱无助。
      此时此刻,我红着眼眶,心里懊悔不已。只想着,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师父,去帮忙给虹姐做一个衣冠冢,她就一定不会出车祸。
      大男孩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和我的孩子一样,缺少父爱,却在努力乐观地活着。
      我甚至想起来,那天我在医院晕倒,警察打开我的手机,联系到了虹姐,是虹姐不计前嫌,来到医院,把我和孩子安顿妥当。
      再想想我,我为她做过什么呢……
      我拿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该对孩子说什么。而电话那头的大男孩也是沉默着。
      “丁老师,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忽然,这个大男孩说话了。
      “有吧。网络上不是有段很火的话吗?每一个鬼魂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见不到的人。”我黯然回道。
      “我一直在看你写的那个文章,我感觉很真实。我想问你,你真的见过鬼吗?”大男孩轻声追问道。
      “见过。”我轻声回道。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回答,会彻底颠覆一个大男孩的世界观。
      “那……你当时害怕吗?”他好奇地追问道。
      “害怕。”我淡淡地回道,想着就这样和这个大男孩闲聊一阵也好,转移他的注意力,隔着空间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在医院里陷入恐慌和无助当中。
      “不知道外婆的鬼魂在哪里,她如果能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害怕,我好想再看看我的外婆。”大男孩喃喃自语道。


      “老人家可能转世投胎了,又或者去了极乐世界。”我毫无依据地猜测道。
      “外婆应该没有离开我们,只是我看不见她罢了。我经常梦见我的外婆,梦见她在老家村口的大树树荫底下坐着,手里摇着这蒲扇,像是在等人。”大男孩绘声绘色描述道。
      “你外婆是夏天去世的吗?”
      “是的,她去世的那天,天气格外热,那时候我在城里上初中,妈妈在店里忙生意。她一个人在乡下中了一亩地的西瓜,等着我放假回去吃她种的瓜果。”大男孩温声回忆道。
      “你的外婆一定很疼你吧……我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婆,我妈妈是孤儿。”夜深人静,我小声对着电话那头的大男孩说道。
      “嗯,外婆知道我爱吃西瓜,每年开春以后,她就会离开我们城里的家,去农村老家种瓜点豆,她说她喜欢那样的生活,到了冬天,她才愿意回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大男孩回忆起往事,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其实我想问他外婆是如何去世的,但又怕勾起他伤心的往事……
      “那里是她的故乡,每个人都眷恋着自己的乡土,那魂牵梦绕的地方。”我轻声回道。
      “是么?可是如果她眷恋的乡土要了她的命呢?”大男孩阴声说道,“村里的目击者说,那天清晨下着暴雨,外婆担心大水会把地里熟透的西瓜泡烂,她冒雨在地里抢收西瓜……”
      说到此处时,这个大男孩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告诉我,他的外婆是被西瓜地旁边山坡上突发的泥石流吞没的……
      等到村民们来帮忙从泥土里刨出她的外婆时,外婆已经咽气了,村民们把外婆送到医院抢救,也无济于事。
      大男孩悲凉地问我:“外婆一生热爱着那片土地,为什么那片土地却要了她的性命?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是那里的泥土带走了我的外婆。”
      “我听说过,在自然灾害里走掉的人都是菩萨转世来渡劫的。”我对大男孩劝慰道。
      “丁老师,你相信这些民间流传的鬼神论吗?学校老师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是文化糟粕。你是怎么看待这类事情的?”大男孩严肃地问道。
      我沉思了片刻后,对他回道:“一个自由的民族,不应该给人的思想强行加上枷锁,世间哪有绝对的对错,宇宙的奥秘是无穷的……”
      “老师好像回答了我的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我喜欢老师说话的方式。”大男孩在电话那头轻声回道。
      我暗自庆幸他并没有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孩子,我希望他的世界里,天地和世界以及他的思想都是广阔而自由的。
      “丁老师,谢谢你愿意陪我聊天,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孩子懂事地对我说道。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可以一直陪他聊下去,直到他等到他的妈妈醒过来。
      “好的。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你的电话号码多少,我用自己的手机存一下你的电话号码,我妈妈的手机有密码,我打不开,只是能替她接电话。”
      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他。
      我以为马上就能结束通话了,可这个大男孩忽然在问我:“丁老师,你知道我妈妈的师父是什么人吗?我刚才接到了备注是师父的人打给我妈妈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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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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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6 11: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20.
      我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认识这个人呢?”
      “直觉吧,因为妈妈住院后,就他和你打来了电话关心我们。所以我感觉你们应该认识。”
      “应该是见过,但不熟。”
      “他告诉我,不要担心,说妈妈不会有事。”
      “嗯,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老师早点睡吧。”
      “再见。”
      我心事重重,挂断电话后,心里想着师父打电话的事。
      突然一下,我的手机就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来电号码显示,电话归属地也没有。
      这是平生第一次接到鬼魂打来的电话。
      我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你再不救她,她会变成植物人,直到她最后的时间到了,她会从植物人变成死人。”电话那头师父的声音带着阴森之气,除了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我还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呼呼呜呜的风声。
      “我愿意去救她,我去给你浴足,让你的魂借我的身体去给她做衣冠冢,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呢?我不放心把她交给领班的王姐。”
      “你不用把孩子交给她,你把孩子交给阿虹的儿子南桥,南桥这个孩子很有责任心和爱心的,你可以放心。”
      此时我才知道那个大男孩的小名叫南桥。
      “南桥自己就是个孩子……”
      “南桥长大了,是个小大人了,她妈妈工作忙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洗衣做饭照顾他自己,他最近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前天为了救治那只病重的流浪猫,他花光自己攒下的零花钱,比很多成年人都靠谱。”
      “南桥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他妈妈呢,他能愿意回家帮我照顾我女儿吗?”
      “那要看你怎么和他沟通了。我在足浴店14号房间等你。”
      说完,师父就挂断了电话。
      我再次拨通了虹姐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丁老师怎么还不睡呢?”
      “我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呢?”
      “我姐姐在医院做了手术,我得去医院照顾她两天,可我不方便把女儿带去医院,她从小就怕穿白大褂的医生。我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了……”
      “你是想把妹妹给我照顾两天吗?”
      “是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她领回家照顾两天。她很听话的。”
      “如果换在平时,我是愿意的。可是我不放心把我妈妈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听到这里,我便沉默了,我怎么可以“强人所难”呢。
      “不过,我可以打电话给我爸爸试试,看看他能不能请两天假来医院守着我妈妈。如果他答应了,我就给你打电话告诉你。”
      南桥主动提议道。
      我思虑了片刻,对他说:“好,谢谢你,南桥。”
      “不用客气。你怎么知道我叫南桥的?”
      “你妈妈的朋友告诉我的。”
      “哦。我先给我爸爸打电话去了,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好。”
      约莫几分钟以后,南桥打来了电话,他告诉我爸爸天亮后就来医院替他来守着他的妈妈。
      电话里南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哭过,我询问他是不是哭过了,他告诉他没有哭。
      南桥让我早晨九点带着女儿到他家门口等他,他会在九点左右到家。
      清晨,我带着女儿乘车加步行,暴雪过后的交通很不便利,我们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九点半,才来到南桥家门外。
      我敲了敲门。
      “是丁老师吗?”
      “是。”
      门开了,南桥站在门口处,臂弯里抱着一只灰白相间的花色小奶猫。
      “喵呜——”小奶猫看着我们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好可爱的小喵咪。”我女儿盯着南桥臂弯里的小奶猫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领着孩子换鞋进门,将随身背来的一些关于孩子的换洗衣服放在了沙发边。
      带着孩子和南桥熟络了一阵后,考虑到夜里师父在电话里说南桥为了救流浪猫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加之他妈妈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个孩子身上一定没钱了,我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了两千块钱,让他把钱收下。
      南桥不肯收我的钱,我只好劝他说,当我借给他的,等他妈妈醒了,让他的妈妈再把钱还给我。南桥才勉强收下了我的转账。
      我女儿格外喜欢南桥收留的这只小流浪猫,小猫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宝贝,妈妈要走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接你回家。你留在南桥哥哥家里,和他一起照顾小猫咪好不好?”我蹲在女儿身前,握着她的小手,轻声问道。
      女儿使劲点了点头,眼睛只是匆匆忙忙看了看我的脸,转而目光追逐着客厅地板上的小奶猫。
      “妈妈去忙吧,小猫咪就交给我照顾了。”女儿像个小大人一般,对我允诺道。
      我和南桥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孩子的饮食和起居习惯。
      临走前,南桥看出了我的不安,他诚挚地看着我,轻声说:“丁老师别担心,我能照顾好妹妹,我六岁以后,就经常一个人在家生活。”
      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我不是担心他不能照顾好我女儿,我是担心他万一是个隐藏至深的变态之类,那我的女儿,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我承认,我是多疑,这是我的劣根。可尽管不放心,我还是把孩子交给了南桥照顾,因为我做不到绝对的狠心,没有办法对虹姐的生死置之不理。
      心软,这又我的另一条劣根。
      我换了鞋,走到门外,迟迟不肯关上南桥家的大门,我看着我女儿,她蹲在客厅的地板上,只顾着和小猫咪玩耍,头也不抬一下,压根没注意到妈妈已经出去了。
      一个月以前,女儿在小区里看见过一只大猫,那时候她就希望我给她一只猫,我并没有答应她。
      养猫的责任太大了,和养孩子一样。我和孩子都时常要面临着朝不保夕漂泊无依的生活,带上一只猫,岂不是殃及无辜。
      可我当时没有办法和孩子解释这些,她也根本听不懂。她当时只是觉得很委屈,今天她看见了小猫咪,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
      我怅然若失又心事重重,看着屋子里的女儿,轻声招呼道:“宝贝,妈妈要走了,跟妈妈再见好不好?”
      “妈妈再见。”孩子很是敷衍地抬起手来,跟我挥手再见,她侧着身子盯着地板上的小猫,都不转脸看我一眼。
      平时她不会这样的,每次我和她分别,她都会跟我抱抱,亲亲妈妈,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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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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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6 11: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21.
      此刻我在想,孩子迟早要长大,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依恋我了。
      其实,不是孩子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我的孩子。
      “麻烦你了,南桥。”关门前,我看着站在门口的南桥黯然地说道。
      南桥看出了我的心事,他拿着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对我说:“想孩子的时候,随时给我打微信视频。”
      “好,再见。”我看着南桥回道。
      “再见。”南桥和我挥手道别。我缓缓关上了门。
      被人欺骗的次数多了,就很难再和人建立起信任了。这个时候选择试着去信任一个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走在去足浴店的路上,我想着我是去救人的,我内心祈求着上天,我不要任何回报,求老天爷给我一点点活路,让我的孩子平安喜乐地活着。
      足浴店的玻璃门上依旧贴着招聘广告。
      进店以后,我看见领班的王姐坐在前台埋头写着什么。
      “来啦,孩子呢?”王姐抬眼看了我一下。
      “孩子送朋友家去了。”我走到前台旁,低声回道。
      “是吗?可是今天我没有给你安排‘上钟’啊。”王姐冷眼看着我说道。
      “我今天不‘上钟’。”
      “那你来……”
      “我去14号房间。”我平静地回道。
      “哦,那你去吧。”王姐冷漠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忌惮,说完她继续埋头在前台写写画画。
      有了上次在14号房间被鬼上身,大半夜衣着单薄在雪地里奔走的经历,这次我进店后就没有脱外套。
      14号房间虽然是比其它房间阴冷,但是穿着羽绒服坐在14号房间里还是感觉闷热。
      “你今天穿这么多衣服坐在这里,是怕鬼上身以后,带你去外面挨冻吗?”师父现身了,坐在我身边的座椅上,温声问道。
      “是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师父您也好争取早去早回。”我按照流程,煮水烹茶,给师父倒上一盏茶。
      看着师父喝下盏中死人骨灰跑出来的茶水,我弯腰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取出那只旧得堪比古董的木盆。
      “先把外套脱了吧,你都热出汗了。”师父低声说道,“一会儿我借你的身子出去的时候,我会穿上外套的。”
      我脱下了外套,蹲在师父的双脚旁,用食指点了点古董木盆的盆中心,食指随即被盆中心的木头划破了,鲜血一滴滴落进了古董木盆里。
      很快,盆中升腾起半盆的鲜血,但我确信自己手指滴落而出的血并没有这么快的流速,和这么大的流量。
      这大半盆的血,有一大半不知道是什么血,反正应该不会是我的血,要不然,我早应该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这是我第一次给这位鬼师父洗脚。
      他的脚和室外的铁栅栏一样冰得刺骨。
      他一双大脚入盆后,半盆的血霎时间就蔓延至盘的边缘,好似要溢出盆来。
      我回忆起上次给清宫女鬼按脚的经历,回想那次到底给她按了多久的脚,她才上我的身的,我大概记得好像没用多久吧。
      但这次,我感觉给师父洗脚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我甚至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师父是故意的。
      “怎么一直不说话呢?”师父轻声问道。

      我埋着头给他按着脚,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我阴沉着脸,抬脸瞥了一眼目光清冷的师父,继续低头给他洗着头,嘴里嘟囔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都被师父看出来了,我一开始是尴尬,突然心态大转变,生气了。
      “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故意磨磨蹭蹭?还不上身去做正经事去?虹姐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呢。”我气呼呼地回道。
      “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脾气这么大?我看你对其他的顾客毕恭毕敬,唯独在我面前,总是摆脸色呢。”师父轻声问着我,虽然他言语里带着质疑,但是语气仍是温和的。
      “我对别人脾气也大啊,这几天,我没少跟客人打架吵架,有的顾客的伤残情况都上社会新闻了,这些你不是都能知道吗?”我使劲按了按师父僵硬冰冷的足底,阴阳怪气地回道。
      “那是你跟别人打架吵架吗?那明明是别人打你骂你吧,哎。头一次见人把自己挨打挨骂的经历说得这么嚣张跋扈。”师父低声叹道。而我恍惚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心疼。
      被疼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听出了师父对我的一丝怜爱,我更加肆无忌惮了。
      “是啊,所以我要在师父这里撒会儿气。”我挑衅一般,怨声回道。
      “呵,你是真会啊。”师父轻轻笑了一声。
      “我真会?会什么啊?”我埋头给师父洗着脚,疑惑问道。
      “你真会‘看人下菜’,你知道我能惯着你的脾气,所以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师父温声细语回道。
      “‘看人下菜’也是一项求生技能,我承认我没有彻底学会这项本领,让师父见笑了。”我自我嘲讽道。
      “没事,在师父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师父愿意像宠孩子一般,宠着你。”师父轻声说着,并用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突然鼻子一酸,不敢抬头看师父的脸,怕他看见我眼底的泪光。
      我忍住了眼泪,也将心中的感动强行压制进心底,抬起头来,冷眼看着师父问道:
      “师父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愿意放血给你们的鬼顾客洗脚吗?还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又愿意让你们的鬼顾客上我的身?像我这样又穷又丧的傻瓜,是不是百年难遇?”
      听完我的这番话,师父脸上轻松的神态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
      他脸色阴沉,明亮的双眼里泛起涟漪,他盯着我的脸,低声问:“所以,你觉得我和阿虹对你好,都只是想利用你?”
      我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伤人,我也抱有幻想的,幻想过师父和虹姐都是我前世的亲人,他们找到我,是为了帮我。
      但我的幻想都是带着悲凉的色彩,我不敢相信我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我努力忍着眼泪,看着师父幽幽地叹道:“我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谢谢师父和阿虹姐对我和我的孩子,雪中送炭。”
      师父眼底泛起了泪光,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解释。我与他默然四目相对,眨眼时,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次被师父的魂魄上身,我是没有任何意识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身体也没有任何知觉。
      就像沉沉地睡了一觉,再次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14号房间的坐塌上,身上盖着自己的羽绒服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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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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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08: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22.
      我看见师父坐在茶几旁,茶壶里翻腾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我的手机就在我的胳膊底下,我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48小时。手机锁屏上有好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我坐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感觉自己不像是被鬼上身后日行千里,奔波劳累了一番,而真的像是彻底放松地大睡了一觉。
      那一刻我便觉得,师父不同于一般的鬼魂。也难怪虹姐要尊称他一个鬼魂为师父。
      一边打开手机密码点开微信读着未读消息,一边对师父问道:“衣冠冢的事办妥了吗?虹姐醒过来了吗?”
      此时微信上的消息都是虹姐的儿子南桥发给我的。
      南桥发给我的都是两天以来孩子吃饭和玩耍以及睡觉的照片,还有孩子和小猫的合影。
      “谢谢你,南桥。”我赶紧打字回复道。
      “阿虹已经醒了,她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脑出血已经通过手术清理干净,留院观察几日就能出院。”师父温声回道。
      “这么说,虹姐就真的能延寿了?”我下床穿鞋,低头才注意到自己的雪地靴已经脱底了。
      “我借你的身体日行千里,到了阿虹老家,给她做了衣冠冢,但是中途遇到一点波折。”师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
      我拖着鞋面和鞋底几乎要彻底分家的雪地靴,走到师父跟前追问道:“那到底是办妥了还是没有呢?”
      “目前是办妥了,以后会不会有变数,都不好说。”师父低眼看着我的脚,轻轻皱了皱眉,继续说,“一会儿我让阿虹给你转钱买双新鞋。”
      “不用。我的鞋不值钱。”我拒绝道。
      想到虹姐终于渡过了这一劫,我也安心舒心多了。
      “我得去接孩子了,然后回家去换双鞋,再去医院探望虹姐。”
      “阿虹给她儿子打过电话了,知道你把女儿送到她家里去了。虽然我没有告诉她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事了,但是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虹姐聪慧,被她猜到,一点也不奇怪。”我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裤,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我得赶紧回家洗头洗澡换衣服。
      “师父你这两天是借我的身体去要饭了吗?”我看着师父正襟危坐的模样,冷声问道。
      师父的眼底闪过一丝凌乱,一本正经看着我严声问道:“我如果借你的身体去洗头洗澡换衣服了,把你从头到脚弄得香喷喷的,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送给师父一个白眼,转身拖着自己脚上“开口”的雪地靴,逃也似的,离开了14号房间。
      我一身狼狈来到了南桥家门外,隔着门就听见女儿在客厅玩耍发出的笑声。
      敲门后,南桥给我开门了。我来之前就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帮忙把孩子的东西收拾好,我身上脏,就不进门了。
      可是南桥开门看见我时,还是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惊着了。
      “丁老师,你这是刚从医院回来?”他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嗯。”我心虚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看着屋子里还在逗猫的孩子喊道,“宝贝,妈妈来了,跟妈妈回家吧。”
      孩子抬头看向我,并没有表现出惊喜的样子,而是一脸不情愿,嘟着小嘴说:“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哥哥家,我要和小猫咪在一起。”
      这是我的孩子第一次拒绝和我一起回家,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她的全世界。而她真的是我生活的动力。
      她说她不跟我回家的那一刻,我的心一瞬间就布满了忧伤。
      我一下就湿了眼眶,忍着泪笑着蹲在门口,张开双臂对孩子说:“跟妈妈回家吧,宝贝,妈妈好想你,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孩子低头看了看小猫咪,转而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奔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起孩子,在南桥的帮助下,在门口处给孩子穿上了外套和棉靴,临别前反复地给南桥道谢。
      孩子对南桥和小猫咪依依不舍,甚至在我怀里憋出了眼泪。
      “哥哥,我想小菲菲的时候可不可以让妈妈给你打视频电话?”孩子看着南桥奶声奶气问道。
      “当然可以呀。”南桥温暖地冲孩子笑道,“欢迎你随时来哥哥家陪小菲菲玩。”
      “好,哥哥再见,小菲菲再见。”孩子在我怀里对着南桥和小猫咪挥手道别。
      回到家以后,南桥发微信告诉我说,小菲菲是我女儿给小猫咪取的名字,以后他的猫就叫小菲菲。
      此刻,我对这个大男孩的好感又提升了好几倍。
      我和孩子洗完澡吹干头发以后,发现家里冰箱没有什么食材了,我简单地煮了包速冻饺子。
      孩子说还是哥哥做的饭好吃。
      中午时分我带着孩子买了果篮,来到医院病房探望虹姐。南桥也在。
      孩子一进病房看见她的虹姨头上包着纱布,遂上前安慰:“虹姨,我的头也破过,也包过纱布,妈妈给我吹一吹我就不疼了,就好了,我给你吹一吹。”
      说完,孩子踮起脚,给躺在病床上的虹姨吹了吹脑门。
      虹姐被天真的小孩逗得哈哈大笑。
      “哥哥,小菲菲一个人在家不会害怕吗?”孩子走到一脸暖笑的南桥身前,很严肃地问道。
      这一声问候,带着些许嗔怪的意味。孩子觉得小猫咪和她一样,害怕孤独,害怕独处。
      南桥尴尬地笑着,正苦恼该如何应对我女儿的发难。
      “一会儿我就让哥哥回家去陪小菲菲好不好?”虹姐忍俊不禁,对我女儿轻声回道。
      “嗯,那就对了,你们不可以把小猫咪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很不开心。”孩子小嘴嘟囔着,一脸认真模样。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时候刚来到这座北方的城市,早晨我趁孩子睡觉的工夫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刚租的房子里待了近半个小时。
      回到家时,看见孩子坐在客厅的地上哇哇大哭,身下尿湿了一片。看见我回来了,她哭得更大声了,她怪我扔下她一个人,以为我不要她了。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今天看见她关心小猫咪的事情,才恍然大悟,孩子不是记性不好,记不清过去的事情,孩子只是太爱我们,所以才不对我们提过去不开心的事情。
      “虹姨,我们一会儿就回家吧,我们不住医院好不好,医院晚上会有鬼婆婆,很恐怖的。”孩子扒拉了一下虹姐的手,悄声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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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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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08: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23.
      “好啊,一会儿姨就跟你哥哥回家。”虹姐乐呵呵地应道。
      “医院的鬼婆婆长什么样子啊?”南桥好奇地看着我女儿问道。
      “长长的头发都飞起来了,脸上好多好多的褶子,眼睛都是白的,没有眼珠子的,嘴张好大好大,嘴里没有牙,有很黑很黑的洞,洞里有很奇怪的叫声,呜呼!呜呼!这样叫的……”孩子绘声绘色给南桥描述着,说着还学起了鬼叫。
      南桥一脸凝重,看着孩子用手比划着,用面部表情模仿着,用声音模拟着,她所看见的那位鬼婆婆。
      虹姐注意到了她儿子的面部表情,于是有意高声笑道:“哈哈哈,这孩子可真逗人,说得跟真的似的……”
      “姨,我说的就是真的。”我女儿一听虹姨笑话她,气得撅嘴强调道,“妈妈也看见鬼婆婆了,妈妈还跟鬼婆婆说话了,是妈妈把鬼婆婆骂走的。”
      “是不是啊,妈妈?”孩子用求证的眼神望着我问道。
      我看出虹姐并不希望儿子接触鬼神论,于是迟疑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的女儿。
      “宝贝你过来,咱们来给小菲菲挑选几件玩具好不好?”虹姐打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搜了一些猫咪玩具给孩子看。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就这样,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接下来就是看着小购物狂和她的虹姨富婆指啥买啥的沉浸式网购画面。
      为了不影响虹姐休息,我哄着孩子去吃肯德基,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刚离开医院不久,我就收到了虹姐的支付宝转账,她把我转给他儿子的两千块钱还给我了。
      而且她特意用的是支付宝转账,这样我只能被动接受。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支付宝账号告诉过虹姐,她有可能是通过我的手机号搜到的。
      刚带着孩子吃完她心心念念想吃的肯德基,虹姐给我发来了消息,说她已经到了足浴店,问我有没有空去店里“上钟”。
      我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便来到了足浴店。虹姐坐在前台,头上戴着时髦俏皮的咖啡色贝雷帽,她化着妆,整个人看起来。
      她用帽子遮住了她动过手术的脑袋,用化妆品遮住了她憔悴的气色,又用妩媚的笑遮住生活的千疮百孔。
      “怎么提前就出院了呢?医生同意你提前出院吗?”我忧虑地走到前台旁,望着虹姐问道。
      “医生都说了,他给我做的是微创手术,就只是在我脑袋后边儿打了一个洞,洞也补上了,连头发都只给我剃了一小撮。店里面一堆事等着我处理,我自己批准自己出院了。”虹姐强撑着精神头,笑着回道。
      傍晚的斜阳照进了店铺里,有一抹光洒在了她的侧脸上,越发衬托出这个女人的温柔妩媚。
      我颇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嗔怪地问道:“你这样不听医生的话,自作主张从医院跑回来,你儿子同意吗?师父他,没教训你吗?”
      虹姐一边翻着类似账本的东西,一边按着计算器,笑着调侃道:“我那好大儿上学去了,再说了,还轮不到他这个臭小子管我。师父哪有你想的那般在意我,我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鬼影子。”
      我想告诉虹姐,是师父跑掉了鞋底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可我记得,师父他不让我说。
      “其实,师父很关心你的。”我看着虹姐忙着算账的模样,轻声回道。
      “嗯,我知道。一会儿一点半,在二十一号房间啊,有顾客。你记得去‘上钟’。”虹姐嘴角勾着笑,手指在计算器上飞舞着。
      我看了看时间,没剩几分钟就到我“上钟”的时间了,我照例去更衣室换上了工服。
      来到二十一号房间门外,我敲了敲门,站在门外听见顾客在房间里打电话。
      “妈,我在出差,最快明天中午到家。”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身形微胖的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给我开门。
      直到我开始给他脱鞋洗脚,他也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他好像不在乎他说的那些秘密,被我一个渺小得如蝼蚁般的洗脚工听去。
      “妈,她在月子里,脾气大,你就忍着点吧,她再不济,还是你孙儿的亲妈,她还能喂奶呢,咱不说外面的奶粉有多贵了,那奶粉怎么能跟母乳比呢?”
      我一边埋头闷声给这位先生洗着脚,一边听着他和电话那头的“妈妈”聊天。
      “是啊,妈,你这么想就对了,你就把她当成你大孙儿的免费奶妈就对了。她脸色不好看,你就不看她呗。你伺候她吃,伺候她喝,不都是指着她能给你的孙儿喂奶吗?你想啊,你跟她吵架,惹她不高兴了,不吃不喝了,你孙儿不就没有奶吃了吗?”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憋闷的,手劲突然变大了,把这位先生的脚底板按得跑出了水面。
      “嘶——你咋回事啊?你轻点不行啊?”他不高兴了,对我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道歉,继续给他的脚做足底按摩。
      其实我心里却在对他爆粗口,就恨不得抱起这盆洗脚水,一把全浇向他,让他尝尝他自己的洗脚水的味道。
      “儿啊,你在干嘛呢?”电话那头的老阿姨好像听出了什么,高声问着。由于我离这位先生的手机距离近,这几句嚷嚷声,都被我听见了。
      “我,我在洗脚。”这位先生心虚地低声回道,他竟也对他母亲实话实说了。
      “哦,在按摩啊?你在外面挣钱辛苦,去洗洗脚按按摩,很正常。但是这可不能让你媳妇儿知道啊,她在月子里头,容易胡思乱想。”
      “我知道,妈,你小点声说这个,别让她听见了。”这位先生颇有些紧张地对他敬爱的老母亲提醒道。
      “她在房间喂奶呢,我在厨房,她听不着的。儿啊,那个,那个,那个你要是憋得难受,在外面找快活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啊,我听说外面的女人都不干净呢。”电话那头的老妈子吞吞吐吐的,是为他的好大儿操碎了心。
      我憋闷着火气,只觉得手里的这双肥肥厚厚的大脚,真是太臭了。
      “妈啊,你可别在家说这些了,万一给她听见了,她得气疯掉,本来我在外面,也没做什么,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真做了什么似的。”这位先生心虚地低声对他的老母亲回道。
      “你们说什么?!”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又惊又怒。
      我的这位顾客吓得手都在发抖,想挂掉电话,却又犹犹豫豫不敢直接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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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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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08:43:48 | 显示全部楼层
      24.
      “没说什么啊。”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在狡辩。
      “电话给我,我要跟他视频!”电话那头的年轻女子情绪激动不已。
      电话挂断了,改成了微信视频,这位男顾客盯着手机上老婆发来的微信视频邀请,急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根本不敢接通视频电话,哪怕他只是在单纯地洗脚按摩,他也不敢让老婆看见这些画面。
      或许出于心虚,或许出于对神经敏感的老婆的恐惧。
      可他不接视频电话,他老婆岂不是更要多想。可此刻,他盯着手机上反复拨打过来的视频电话,面色阴沉至极,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位男顾客一脸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疲惫,闭上眼睛,靠在了靠椅上,双脚无力耷拉在洗脚盆里,任凭我用力或者敷衍着按着他的双脚,他好似没有知觉了一般。
      但是他的手始终握着手机,不敢放下。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喂,妈,你哭什么啊?”
      “你媳妇儿骂我了,抱着孩子跑出去了,这么冷的天,她把我还没满月的大孙儿抱出去了,她是要害死我的孙儿……”老太太边哭嚎着边控诉着她儿媳的罪状。
      “妈,你快出去把他们找回来啊。”男顾客急得坐起身来。
      我以为他要穿鞋了,下意识准备给他擦脚,不聊他对我摆了摆手,竟然示意我继续给他按脚。
      “我上哪儿去找她啊,儿啊,你说她脾气怎么那么大。气死我了啊……”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的。
      男顾客拿着手机再次平躺下去,无奈又气恼地对他母亲说:“你不愿意出去找她就算了,天气太冷了,别再把你冻着了。她远嫁过来,在我们这儿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兴许一会儿就抱孩子回来了。”
      说完,他烦躁地挂掉了他母亲的电话。
      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赶紧给她打电话吧,问她在哪里,你去接她。她刚生完孩子不久,兴许是得了产后抑郁症……”我抬眼看着男顾客低声劝道。
      男顾客狠狠地对我翻了翻白眼,刻薄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洗脚工,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还偷听顾客家的电话?”
      偷听?他们通话声音那么大,我何需偷听?
      我想和他吵一架,但是想一想吵完架又得惹祸上身,还得给虹姐添麻烦,我原本就只是为了挣钱。
      “对不起,对不起。”我卑微地低头道歉。
      “没事,继续吧。”男顾客鄙夷地瞟了我一眼,让我继续给他按脚。
      快要“下钟”的时候,男顾客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他老母亲的哭嚎声。
      “儿啊,你媳妇儿抱着孩子跳楼了……我的大孙儿啊,我可怜的孙儿啊,头都摔没了啊!啊!”
      “啊?跳楼了?那我老婆死没呢?!”男顾客慌了,用肩膀和一侧脸夹着手机听着电话,双手急急忙忙穿袜穿鞋。

      “死了,她死就死去吧,她为什么要带上我的孙儿啊,啊!”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撒泼似的大哭不止。
      听到这样的结果,我的心底猛然升起阵阵寒意。
      男顾客匆匆忙忙走出房间,走出了足浴店,留我独自在房间里发怵。
      我“下钟”了,支付宝收到了虹姐的转账。
      我用消毒液洗干净了双手,来到了前台想看看虹姐,却发现虹姐并不在前台。
      想到刚才那位顾客的老婆在月子里和婆婆闹矛盾,带着孩子跳楼自杀的事,我就心事沉沉,好想找个人说会儿话。
      我来到了虹姐的休息室门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查看,也没有找到虹姐的身影。
      我开始猜测虹姐是不是去14号房间找师父去了。
      我来到了房门紧闭的14号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门,门自动就开了。
      可门内仍是不见虹姐的身影。我想可能是房间里的鬼给我开的门,要不我就进去坐会儿吧。
      我刚进门,门就自己关上了。
      “你来做甚?”我刚坐下,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了。
      “我来坐会儿。”我自顾自往坐榻上一倒,侧着身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很累吧?”师父问。
      “是啊,身体的累不算苦,心累才折磨人。”我眼神空洞,对着空气说话。
      “累了就睡会儿吧。有事我喊你起来。”师父轻声说道。
      我看了看手机,闹钟是开着的,到了四点十五分,闹钟就会响,我就得去幼儿园接女儿回家。
      “师父,我睡会儿,如果虹姐有事找我的话,记得喊我起来。”我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睡得迷迷糊糊我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坐在坐榻上,盯着幽暗空荡的14号房间,喃喃自语道:“我刚才给顾客洗脚的时候,他老婆带着月子里的孩子跳楼了,我刚刚梦见他们了,他们从高楼上的消防连廊里翻跳下楼的,一大一小摔落在了小区的绿化带里……”
      说着,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们仿佛就在刚才,就死在了我眼前。
      “别哭了,又不是你的错。”师父忽然现身,就站在我眼前,双脚离地。
      “我知道,可是我当时就听见他们吵架了,我还试着劝了劝那个男人。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会这么难受。”我仰面看着师父哽咽道。
      “你只是在为那个跳楼的女人感到不值吧,你只是心疼她和她的孩子,你觉得他们明明是被害死的,可罪魁祸首却可以光明正大做个无辜者,或者很可能装成受害者吧……”师父低眼忧虑地看着我叹道。
      “师父……”我泣不成声。
      “别哭了。”师父展开双臂将我拥入怀抱。
      我靠在师父冷冰冰的怀抱里,止住了哭声,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眼泪。
      我好像是在哭别人,又好像是在哭自己。
      师父用他冰冷的大手给我擦着眼泪,我的头就靠在师父的胸口,却听不见他的半点心跳声。
      想到此刻拥我在怀的是只孤鬼,我的泪更是止不住了……
      就当我抬头与师父四目相对,有情愫暗生时,我的手机响了。
      “你还愿意‘上钟’吗?店里忙不过来了,有顾客在等着呢。孩子先让幼儿园老师替你看一下,你给老师钱就没问题的。”虹姐在电话那头安排道。
      “好啊,我马上去‘上钟’,在几号房间呢?”我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将悲伤决绝地抛在了脑后。眼下还是打工挣钱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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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08:44:03 | 显示全部楼层
      25.
      虹姐告诉我顾客就在8号房间。我匆匆擦干了眼泪,都来不及和师父说再见,离开14号房间后,直奔到8号房间门外。
      8号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门内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他们已经脱掉了外套,一位身形高高壮壮,肤色偏白,这里方便识别,就成为高哥吧。
      另一位个头也高,但是又黑又瘦的,这里就称他为黑哥吧。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背心,手臂上都有纹身,高哥是大头圆脸,黑哥是尖嘴猴腮,面相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两位女工进房间同时分别给顾客洗脚的。
      但是这会儿人已经来了,女工都在“上钟”,人手根本不够。
      我在门口顿了顿脚,第一次遇见这样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顾客,我是有点不敢进门。
      我听见虹姐在前台打电话的声音,她在忙着给客人讲解店里面的优惠活动。
      想着虹姐在店里,她可是我心里最佳的“镇店之宝”,我心安了许多,给自己暗自打了打气,就走进了8号房间。
      我故意没敢把房门关上。
      高哥给黑哥使了使眼色,黑哥径直走到房门口,将门反锁上了。
      他反锁门干嘛?!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给我大哥洗脚?!”黑哥黑着脸,朝我厉声呼道。
      我把手机放进了身上的口袋里,想着万一有什么状况,我要第一时间给虹姐发消息求救。
      我是抱着要遭罪的心态, 硬着头皮给客人开始做足疗的。
      高哥很变态,我刚在足浴盆里拿起他的一只脚时,他就哦啊嗷呜啊地发出类似很享受的叫声。
      高哥演技格外浮夸,面部表情也跟着做得格外夸张,让人很反感,而我却不敢表露出一点点不满。
      “哥,真有那么刺激吗?看你这样子,我都快等不及了。”黑哥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对高哥的“表演”很是捧场。
      “太,太舒服了,老弟,一会儿哥享受够了,就换你来试试。”高哥继续浮夸地张嘴做出各种表情,好像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舒服地洗过脚。
      听着他嘴里发出的怪叫声,门外路过的人,还以为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个变态真是惹人生厌……我感觉他不仅仅是想用他的一双厚厚的大臭脚熏死我,他还想用他的叫声和表情恶心死我。
      “老妹儿啊,你的手又细又滑,舒服死我了,你能给我按按小腿肚子吗?”
      高哥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像是快要舒服死的样子,更像是刚从东厂西厂退役出来的样子。
      我低头轻声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只负责洗脚按脚啊,脚踝以上的部位,我是不碰的。”
      我以为这样很可能就会激怒这位死变态,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不嘛,好老妹儿,我就要嘛,你就给我按按我的小腿肚子,再按按我的大腿根儿,算哥哥求你了。”高哥捏着嗓子在我面前发嗲……
      我差点就把昨天夜里喝的老酸奶给吐出来了。
      “哥,不是我故意不给你按的,我们老板给我们培训的时候说了,我们只做单纯的足浴,不能碰客人脚踝以上任何一个身体部位。”我撒着谎,但是却理直气壮。
      没有人这么培训过我,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连虹姐都不知道,我这里还有这样一套规矩。
      “你到底按不按?!”高哥见我不吃他那一套,突然变脸,并用手狠狠拍了拍我的脑瓜顶,对我怒声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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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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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7 08:44: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不就是动手打人了吗?
      我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莫名其妙就脑袋发晕,我一直怀疑就是当时这个时候被虎彪的高哥用手拍我脑瓜子顶,拍出来的后遗症。
      挨打了就不能再强忍着继续给顾客洗脚了,除非自己真是个傻瓜。
      我快速地后退着站起身来。
      我忍着疼,试图浇灭顾客的怒火,看着凶神恶煞的高哥,卑微地说:“哥,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这些要求。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妹计较。”
      “哥真好奇,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是怎么在这种场所待下来的?!竟然没有被人打死?!”高哥气得龇牙咧嘴,言语里满是暴虐凶残的味道。
      我如果说我这个时候心里不害怕,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黑哥好像是第一次被高哥带来足浴店,明显不怎么敢说话,愣在一旁,只等着看戏。
      “你给我过来,给我按腿,从上到下,把我的大腿根到小腿肚子都按舒服了,要不然我要你今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高哥用手指着我,狠戾地威胁道。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立场并不坚定。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虽然不是好汉子,我也不能跟眼前两位社会大哥“硬刚”。
      可那话说得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主角得是好汉,得是男子汉。
      我怯怯上前去给大哥按腿,换来的结果是,两位大哥趁我低头按腿毫无防备之时,他们两人突然分别架起我的一只胳膊,把我一路拖着往床上扔。
      我刚开口呼救,他们两个人就用床上的被子将我整个人都捂进了被子里,他们当中,一人捂住了我的嘴,另外一人控制着我的四肢……
      被两个大男人控制,我连一点点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入行后,我预料过我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我的嘴被捂得死死的,当我的底裤快被扒掉的时候,我只能耻辱地流着泪水,在心底绝望地想着,谁能救救我。
      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撞开了。只听见好似狮子吼叫的声音,由远至今快速靠近。
      床上的那个青壮年被一头猛兽狂啸着扑到了地上……
      啊!啊!这惨叫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活活被掏空了肚肠。
      我吓得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蜷缩在床头,定睛细看,发现扑救我的猛兽是一头黑色的长毛巨型犬。
      这长毛巨型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扑咬死高哥和黑哥,并且极其嗜血……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长毛巨型犬,大张着嘴,用它雪白的兽牙咬断了这二人的脖颈,又用锋利的前爪,将这二人的胸膛和腹部分别撕开,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们的心肝脾脏。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四肢也不听使唤了,整个人木然地流着眼泪,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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