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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推理大师的噩梦》完结,绫辻行人异色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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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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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篇  法拉利看见了

    1

    我的处女作问世之际,K谈社文艺编辑U山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后来我就一直和他很要好。

    U山和我一样,都是生在京都,长在京都。他比我年长许多,却绝不倚老卖老。D大学经济学院毕业后,顺利进入一家大商社工作,但第二年就辞掉,改到K谈社任职。据说他跑去当编辑的原因是「只盼能见到《献给虚无的供品》的作者(棒槌学堂注:中井英夫),并与之共事」,可见他对编书是多么有兴趣。

    他个子矮,皮肤黑,脸长得有点像画册中的「可爱厨师」。戴上墨镜后,也有人说他很像最近的吉田拓郎。我自己则是认为他跟评论家野崎六助十分神似,简直像兄弟——但无论别人怎么说,U山本人似乎都不赞同。

    拙作《杀人迷路馆》中有一位编辑宇多山英幸,就是以U山为蓝本的。该书将宇多山写成一个酒鬼,一喝酒就趴在地上大嚷「我是一条毛毛虫」、「我要回原始世界去」……其实这是真人真事,就发生在U山身山。不知该叫幸运或不幸,我就曾亲眼目睹过。那是他打着赤膊,在屋内滚来滚去,活像一只毛毛虫。那景象令我既害怕又心酸,还差点就多管闲事劝他以后少灌黄汤。

    故事就发生在一九九五年春秋——亦即U山意外升任K谈社平装小说部经理,由新手A元君接任原职负责编我的书那一年。



    「……听说邻村最近发生了奇怪的案件呢。」U山之妻K子以优雅的语气说道。她比丈夫小两岁。

    「奇怪的案件?」虽然当时我已喝得醉醺醺,但一听见「案件」两字,却立刻有了反应。此种可悲之习性,乃推理作家所特有。

    「是什么怪案?」

    「就是……」

    K子将水果盘置于桌面,「哟呵」一声坐到沙发上。她的身材娇小玲珑,比U衫更矮更瘦,但脸蛋小巧可爱,秀外慧中,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姬圣女。而且气质高雅,厨艺极佳,又会演奏大提琴……见过这对夫妻的人,绝大多数都会说:「鲜花牛粪,可惜可惜!」U山听了,总是猛点头说:「至理名言,深得我心。」

    「就是说,最近——这个礼拜二晚上……」K子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和缓稳重。无论何种状况、何种话题,她讲话的节奏永远不慌不乱,「就是住在邻村那个……」

    「喂、喂。」此时U山插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他从晚餐前就猛灌啤酒,早已酩酊大醉,口齿不清,还好讲话勉强还能听懂。

    「哦?」K子美目望向U山。虽被打岔,她却似乎毫不在意。

    「什么事更重要?」我问道。

    U山俯视空酒罐,道:「我才喝了两口,怎么酒就没了?」桌上满是空的啤酒罐,其中大约一半是U山喝掉的。另一半我只分了一杯,其余的则全在A元君肚里。K子滴酒不沾,只品香茗。

    「冰箱中也没了。」U山大声指控,「那是不可能的!」

    「你就适可而止吧,别再喝了。」K子岔开话题。

    U山哼了一声,悻然说道:「那就奇了,明明买了很多,怎么……」眼珠往上一翻,瞪着K子又道,「你藏起来了吧?」

    「哪有?藏也没用,因为你U山先生会马上找出来。」已是多年夫妻,K子却依然称其夫为「U山先生」。我从来未听她叫过别的称呼。U山这边也一样,老是将K子婚前的旧姓拿来加个「小姐」,就这样称呼其妻。我起先听了感到很不自在,但日子一久,也就习惯了。

    「哼!」U山抱着胳膊,懊恼之色更形强烈。

    「奇怪,酒没了……事情严重了。」

    「U山先生,U山先生。」刚上任的A元君以客气的口吻插嘴道。他有一张圆滚滚的脸,活像一个戴了眼镜的布制熊娃娃。但人不可貌相,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身上从不带钱包,也不戴手表,车子是MG,碗中的饭每次都扒到一粒不剩……今年三十岁,单身,择善固执。

    置于贪恋杯中物这点,A元君丝毫不输给U山,千杯下肚亦面不改色。但他烂醉如泥时,并不会变成「毛毛虫」,所以周遭的人比较放心。顺便谈谈我自己,我只要两、三杯啤酒,就会醉倒不省人事,体质不可谓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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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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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6:26 | 显示全部楼层
    「U山先生,酒一买回来,你自己就全搬到阳台上去放了。你怎么忘了呢?」

    U山一听,双眼圆睁,似乎喜出望外,「哦」了一声,便往阳台走去,顷刻间就抱回一大堆啤酒罐。外面寒风飕飕,啤酒早已冻得冰冷。

    K子面露讶色。U山好像很得意,一边斟酒一边偷看她。

    「绫十兄也来一杯如何?」他向我劝酒。

    「我不行啦。」我婉拒了。原因除上述的虚弱体质外,发烧也有关系。今天一大早我就全身发热,大概是受了风寒。方纔我向K子要了一些感冒药,配了一杯啤酒吞下肚,所以现在已头重如山,昏昏沉沉。

    「那A元君也来一杯。」U山说着,就要倒酒。

    A元君立刻说:「U山先生怎么光喝啤酒?我倒想喝别的酒。」

    U山「哦」了一声,上身用力往后一仰,然后向K子说:「A元君说要喝别种酒,我们不是有威士忌吗?」

    「啊,有——要掺什么吗?」

    「冰块。」

    K子走到厨房拿干净的杯子和冰块,并说:「绫十先生,你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好了,愈浓愈好。」

    「那我就顺便泡咖啡。」

    一切就绪,饮料备齐后,U山举杯道:「来,大家干一杯!」看样子,他好像因为得知啤酒还剩很多,所以心情特佳。

    「好了,那么……」U山回到最初的话题,就像他没插过嘴似的,「刚才你说有什么怪事呀?我好像从未听说过呢。」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K子的口气十分平稳,「就是说,隔壁那村子……有位葛西先生住在那边,你晓得吧?」

    笠井先生?(棒槌学堂注:「笠井」日语发音同葛西。)我一听,自然立即想到作家笠井洁,但我知道笠井洁家有「吸血鬼亭」之雅好,虽然同是在八岳岭的山麓地带,但应该离此地相当远,不可能是「隔壁那村子」,那么?……

    敢情A元君也有相同的疑问。他一面摇动酒杯,一面像只幼熊般侧头偷看我。U山似乎也大惑不解,以讶异的神情问道:「哪来的这个人?」

    「啊呀,你怎么忘了?」K子杏眼一瞪,好像一个母亲在看自己那成绩很烂的儿子,「就是那个……那个衣着光鲜的老头,常坐法拉利出来的……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咦?——啊,对了!」U山以拳头轻敲自己的脑袋,说道,「好像是听说过,什么法拉利……唉,到底是谁呢?」

    「真是健忘啊,U山先生,上次我提到他的时候,你一定是在醉醺醺的状态吧?」

    「啊哈,真丢脸。」看来这位「笠井先生」定非作家笠井洁。我知道笠井洁的爱车是雷诺的阿匹奴,从未听说过他乘坐法拉利,而且,他也还未到让人称作「老头」的年纪。

    「——就是说……」K子依然以不慌不忙的口气说道,「那位葛西先生心爱的小新,在本周二——十四日夜晚被人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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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6:47 | 显示全部楼层
    2

    十一月十八日,星期六晚上。

    我来到U山夫妻的别墅。此处位于信州八岳岭的山麓。这一带是避暑胜地,别墅很多,四周全是别处罕见的美丽白桦树。U山夫妻的小公寓就在其中,房子造型十分潇洒美观。

    平常我都只在京都大街一带走动。十七日早上,我由东京启程,前往轻井泽。每年这个时节,有「轻井泽大师」之称的内田康夫先生(棒槌学堂注:推理作家),都会在此地大宴宾客,招待亲朋好友,名为「轻井泽暮秋同乐会」。我与内田先生有一面之缘,因此这次也应邀赴约。本来我很懒得出远门,因念及能够吸到睽违已久的信州空气,故而答应前往。

    原先预定在轻井泽的旅社暂宿一宿,事毕马上回京都,不料U山说:「好不容易来了,干脆和A元君到八岳岭来玩吧!」因U山和A元君都参加了内田先生的宴会,而且两人都是开车来的。所以翌日我只要搭其中一人的便车去八岳岭即可。K子也会及时赶去回合……这么一说,我当然心动了。

    十月底的时候,我的短篇集《眼球绮谭》已顺利由S英社出版。接下来是一本杂文类的随笔集,已谈妥要让K谈社出版,负责和我接洽的是A元君。这是他接替U山职务后的第一件工作。去那边可以谈公事,亦可谈私事,何乐而不为。于是,形成就这样决定了。

    K子已抢先一步抵达别墅。这天晚上吃的菜里面,就有很多她前一天亲自去采来的菇类食物。

    「不知叫什么菇,反正应该能吃吧?」

    饭前听K子这么一说,我的心里直发毛,A元君似乎也有点害怕,不过K子亲手做的菜,依旧十分美味。幸好吃下以后并未四肢麻痺,可惜我因重感冒,佳肴满桌确食不下肚。

    随笔集的事已在晚饭前全部谈妥,因此进餐时自然就谈到了下一本长篇小说。我在一九九二年春天发表了《杀人黑猫馆》,后来就没有再写「馆系列」的作品了,出版社方面希望我继续写。大致上就是这样。

    我在今年春天发表的《尸体长发之谜》的「后记」中,曾宣布:接下来要写「馆系列」的作品。但实际上因公私两忙,抽不出空,至今仍未动笔。

    「这次是什么「馆」?已经决定了吗?」U山肃然问道。

    「决定了。」我点头道。「这次叫「奇面馆」。」

    「鬼面?鬼怪的面?」(棒槌学堂注:鬼面日语音同奇面。)

    「不是。是「奇怪的面孔」,叫《杀人奇面馆》。」

    「就是《三年奇面班》的奇面。」A元君道。

    U山歪着脖子道:「什么意思?」

    「那是漫画的书名,很久以前的。」

    「哦,我不知道有那种——跟那套漫画有关吗?」

    「没有。毫无关联。」

    「这次的随笔集忙完后,你大概就会正式动笔了吧?」

    「正有此意,不过……我另有一腹案,也许会先写另一本,现在就是犹豫不决。」

    「哦,那又叫什么「馆」?」

    「尚在保密阶段。」

    「反正明年出书后就知道了。读者想必也翘足引领,企盼已久。」

    「——嗯。」

    「怎么好像一点志气都没有的样子?」

    「嗯……啊,我会全力以赴的,敬请拭目以待。因最近我接进了电动玩具软体设计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不过我想,同时写小说也可以……」

    当时我如此回答,事后我才知道,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是我自己陷入永生难忘的苦境,此是后话不提。

    当K子说「葛西先生的小新被杀」时,我们三人同时发出惊叹声,这大概是因那个「杀」字超乎意料之故。自己在小说中写过无数次的「杀」字,写到都腻了,但在真实生活中突然听到此字时,却惊讶得手足无措,至今我都还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你是从新闻报导上,得知此事的吗?」

    U山问道。K子轻摇头道:「报纸和电视不会报导这种小事的。」

    「地方办可以登呀,这附近又不常发生杀人案。」

    「可是被杀的是……」

    「笠井先生的小新,不是吗?」U山忽然露出彷彿在眺望远方的眼神,说道,「唔,这两个名字配在一起,好像具有什么「暗示性」哩。」

    「也可说是具有「预言性」的组合。」A元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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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一旁猛点头。他们说的「暗示性」、「预言性」是何意,我认为在本书中还是不要写出来比较好。

    「我是昨晚听堀井太太说的。」K子道。

    「堀井……是住在我们楼上那户人家吗?」

    「是呀。U山先生,你应该也见过他们夫妻吧?」

    「唔,好像有。」

    「中元节那天,他们夫妻俩不是由来拜访过吗?连猫咪也带来了,那只猫还跳进我们家的阳台。还记得吗?」

    「——啊,那只花猫呀!」

    「想起来啦?」

    「叫什么名字呢?」

    「就是堀井先生嘛。他太太叫广美。」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猫叫什么。」

    「叫三毛。」

    「三毛……唉,怎么取这种名字呢?」

    「不行吗?」

    「花猫就是三毛猫,三毛猫就叫三毛,真没水准。」

    「怎么说这种话呢……」

    这种事何必计较?但U山似乎特别喜欢计较这种事。他猛摇其头,面露不满之色,鼓动那已经有点不听使唤的舌头说道:「黑猫就叫小黑,娇小的就叫小不点……唉,真是庸俗到令我无法忍受。至少也该叫做「歌剧」或「塘鹅」之类吧?」

    「那不是以前我们家养的小猫的名字吗?」

    U山像吃了一惊似的,上身又用力往后一仰,道:「啊,是呀。那只「歌剧」的性情,为何会变得那般凶暴呢?莫非是我管教不当……」

    看样子,他已醉得差不多了。K子露出「可以了」的眼神,继续说道:「堀井夫妻这里摆恰好也来度假。昨天傍晚,我在楼下大厅遇到堀井太太,就把采来的草菇分些给她,那时……」

    「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何要叫三毛或小不点。」U山先生又在打岔。

    「我认为叫三毛没什么不好。」K子回答。

    我赶紧插嘴道:「堀井太太告诉你什么?」要是任由酩酊大醉的U山继续胡闹,永远也无法进入主题,所以我发言催促K子。

    「就是说……」K子连连点头,说道,「广美其实就是葛西先生妹婿的妹妹,她是听她哥哥说的……」唉,到底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复杂?还好K子讲话慢吞吞的,要是说快一点,又只说一遍,那我大概就听不懂了。

    「等一等,我先确定一下。」我说着,喝了一口咖啡,「你说得笠井先生,不是那位笠井洁先生吧?」

    「咦?——啊,嗯,对,当然不是,只是发音一样,字是不同的。」

    K子露出沉稳大方的笑容,开始说明其相异处。

    「就是说啊,葛西先生的葛,是葛饰北斋的「葛」,下面加个「西」字。他全名叫做葛西源三郎,是个老头,在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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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7:11 | 显示全部楼层
    3

    「听说他原本住东京,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几年前退休后就搬到此地。好像是说,他厌倦了都市生活,所以买下一座旧的农庄,将房子整修好后,便搬来住。他一个人独自过活,但养了许多动物。」

    「真令人向往。」U山说话时,表情好像真的很憧憬的样子,「我也希望退休后能长居此地。」

    「U山先生,话别说得太早。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看你一定会说「还是都市比较好」。」

    「呃……」

    我问道:「他的夫人呢?」

    K子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说道:「早已亡故。育有二女,大女儿嫁给外国人,现居国外。小女儿就是广美的哥哥的太太。因丈夫工作的关系,他们夫妻俩一直住在甲府,因此葛西老先生就独居在此……」

    「你说他坐法拉利是吗?」

    「是啊,常常坐呢,所以在这一带很出名。」

    「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还这样,难怪引人注目。」

    U山又插嘴道:「唔,法拉利,太好了,这个我最欣赏。」

    我怕他又开始长篇大论,急忙打岔:「那法拉利是不是大红色的?」

    「啊,是黑色的。」K子说着,眯起一双眼睛,瞥了窗外一眼,「我见过好几次。葛西先生身穿红夹克坐在上面,白色的胡子随风飘动……好一副老英雄的气派。第一次看到时,我还吓了一跳呢。不过,那模样真是帅极了。据说那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如今美梦依然成真了。」

    「诚然是一段佳话。」A元君以真挚的语气说道,然后喝了一口威士忌。

    U山把啤酒斟入杯中,道:「据说以前他妻子是因车祸而丧生的。当时他开车出了车祸,妻子就坐在他身边,不料天人永隔……所以葛西就指天发誓,说此后一生绝不再握车子的方向盘……」

    我想:或许是岁月治愈了他心灵上的创伤,所以才回心转意,买下了憧憬已久、价格昂贵的法拉利跑车吧?

    「诚为一段佳话。」A元君又说了同样的话。

    「不买红的,买黑的,太朴素了吧?是新车吗?」

    「什么嘛……嗯嗯……」K子微侧着头说。「不是那样啦。据说是搬来此地之后,结识了一位朋友,拜托那位朋友便宜一点卖给他的。那位朋友姓铃木,是法拉利以前的主人。葛西先生去他那边玩的时候,看到法拉利,就爱得不得了,一定要买下来……听说是这样。」

    我想:这种超高级的名牌车,若是全新的,至少要几千万日元。就算是中古的,也觉便宜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年纪那么大,坐在上面实在不容易……要驾驭自如,一定要费一番苦心吧!」

    「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对不对?」U山说道。

    「不错。」K子颔首道,「言之有理,若是你U山先生,就绝对做不到。」

    我暗忖:U山素喜炫耀驾车技术,这下子恐怕要大表不服了吧?

    「哼——此言不差。」U山的反应竟如此谦虚,是令我大感意外。我想:法拉利车素有「世上最凶悍的淑女」之称,大概U山也自认难以驾驭,无力驯服吧?

    「然后——」我又催促道,「你说本周二晚上,葛西先生的小新被杀——这位小新是谁呢?」

    「就是说,本来啊,小女儿有个儿子,名叫新之介……」

    「原来是葛西先生的外孙。」

    我想:若真是小孩被杀,那U山就没说错,报纸应该会等才对——但K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大感意外。

    「新之介在前年生病去世了,才三岁而已……听说原本就体弱多病。」

    「嘎?」我不由得惊呼一声,瞪着K子问道,「那被杀死的小新又是谁呢?」

    K子以严肃的神情答道:「那是今年春天葛西先生捡回来养的小猴子,为纪念已故的外孙,便取了相同的名字,叫做小新,还百般宠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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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7:44 | 显示全部楼层
    4

    被杀死的小新原来是只猴子。

    当初听K子说「案件」时,我(U山他们应该也是)便误以为是「杀人案」,结果实际上却不是「杀人」,而是「杀猴」。虽然无论杀的是什么,一样都是「杀」,但K子说过的话里头,好像真的没有「杀人」两字。若杀的是家畜或宠物,在刑法上好像只能处以「损坏器物罪」,难怪没有媒体要报导。

    我觉得很泄气,便点了一根烟。虽已感冒,喉咙很不舒服,却还是忍不住要吸。这就是老烟枪的悲哀。A元君则是满面笑容,将杯中的威士忌喝光。U山照旧是「哦」了一声,上半身用力往后一仰。

    K子说她听到的消息是:今年春天,葛西先生偶然在附近森林里发现了那只小猴子。见小猴子因受伤无法行动,便抱回家中治疗,然后饲养在独栋的小屋内。不久以后,葛西先生就向别人说,猴子的脸长得和已故的外孙一模一样。

    「于是就将之取名为新之介,和外孙的名字相同,并且疼爱有加,一只叫它小新、小新……」K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据说她女儿不太高兴。那是当然的,就算长得再像,这样子叫也是很奇怪。」

    「的确很怪。」我点头道。

    我想:这种行为虽然表示他十分疼爱外孙,但确实也已超出常轨了。或许他是已经老糊涂了也说不定。

    「小新这只猴子很喜欢亲近人类,饲主葛西先生是不用说,就是陌生访客,它也百般撒娇。葛西先生搬到此地后,养了很多动物,像小新这么乖的,却是绝无仅有。」

    「这意思是?……」

    「别的动物,像狗、猫、鸟、龟……总之,所有的动物都很怕生,除了葛西先生以外,别人都无法亲近。不知是否饲养的方式有问题,才会出现这种情形。其他的人要是靠近,那些动物就吠呀、吼呀、咬呀,大吵大闹,惟有小新……」

    「对每个人都很亲热,对吗?」

    「是呀!」

    「如此乖巧的小猴子,前几天居然被人杀死了,是吗?」

    「对。」

    接下来K子又用慢条斯理的语调,述说案情。将其内容整理后,梗概如下:



    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二晚上,有四位访客来到葛西源三郎家。

    头两位是家住甲府的女儿、女婿。女儿名唤文子,二十九岁。女婿姓山田,比文子大七岁。山田先生的妹妹即是住在楼上的堀井夫人广美。

    第三位是法拉利的前任主人铃木。他原本在大阪一家公司上班,二十年前突发奇想,下定决心辞掉工作,移居此地经营牧场,年约四十左右。

    另一位是葛西的老友佐藤。他的老家就在村内,和葛西是在念大学时认识的。他一直担任村议会的议员,至数年前才退休,现在过着休闲的隐居生活。葛西会从东京移居此地,一半也是他牵的线。

    女儿文子每个月都会从甲府来此探望独具的老父。有时自己来,有时夫妻俩同来。有时当天即返回,有时住一宿才走。

    牧场主人铃木平素就常到葛西家玩。两人年纪相差颇大,但个性投合,成了忘年之交。葛西亦常至铃木家走动。

    前村议员佐藤,则是偶尔才来玩。以前可说「经常」来,最近却是「偶尔」而已。因去年冬天他罹患重病,差点丢了老命,后虽痊愈,体力却已大不如前。

    不过,此四人同时于十一月十四日傍晚来访,并非偶然巧合,而是葛西实现安排的。亦即,趁女儿女婿来此过夜时,特地邀铃木和佐藤前来凑足人数,以便进行方城之战。对此提议,无人反对,因这些人都爱打麻将。

    四人到齐时,是傍晚六点半。文子先去做晚饭。八点多才开战。地点在主屋一楼靠边的房间,有八个榻榻米大,里面还有全自动的麻将桌,可称为「麻将间」。

    他们玩的是「半雀制」,即打完南风圈就换人。一直战至深夜两点,总共打了六次「半雀」,每次大约花费将近一小时。

    战绩是:主人葛西大胜。最「肉脚」的文子如有神助,反而小赢。佐藤输惨了。铃木「无输无赢」。山田小输,输的钱刚好是文子赢的钱。不知「一底」、「一台」多少钱,反正最后的结果大致是这样。

    打到深夜两点,便决定收摊。因葛西和佐藤都已是高龄近七十的老人,尤其是佐藤,体力根本撑不住,何况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玩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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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直到此刻,他们才得知小新已遇害。

    佐藤因体力不支,决定在此住一晚。铃木则打算立刻回家——就在此时,葛西跑道小屋去看小新,发现它竟已惨遭杀害,横尸当场。



    「……小屋内有小新专用的小房间。小新脖子上套着项圈,上面绑着长绳。它虽不会攻击人类,却会恶作剧,因此不能不拴起来……」K子黛眉紧蹙,开始说明案发现场的状况,「小新头部被人用一顶毛线织成的滑雪帽整个套住,然后重击致死。凶器是一根登山用的冰镐……」

    用那种凶器奋力一击,小猴子必定当场头骨碎裂,脑浆四溢,立即断气。我一边想像,一边皱眉。

    「那种滑雪帽就和「蒙面罩」差不多。」U山说话时,咬字已含糊不清。

    「猴子小新,被蒙住脸部,用冰镐敲死……哼,这是一种具有「暗示性」的状况。」

    「也可说是具有「预言性」。」A元君附和道。

    究竟这「暗示性」、「预言性」是什么意思呢?我在这里还是不写为妙。因这些事和此案的破解毫无关联,故请各位读者不要放在心上——在此我必须向大家道歉,请勿见怪。

    「那雪帽和冰镐是否本来就放在现场?」我问道。

    K子点点头,但似乎没把握的样子。她说:「我好像有听说是那样子没错……唔,对了,好像是说,那小屋原本是当作仓库用的,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

    「噢!」

    「还听说,现场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垃圾桶也倒了,垃圾散落满地。小新被拴着,手本本够不着垃圾桶,所以一定是凶手不小心踢倒或撞翻的。」

    不过,就实际问题来看,此事的真相应该就是K子所说的那样吧?凶手在犯案之前或之后,或正在下手之时,因粗心大意而弄倒了垃圾桶,只是这样而已,并无其他含义。现实上的事件大抵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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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8:01 | 显示全部楼层
    5

    「这么看来……」感冒药似乎有效,但我依旧全身发烫。我边说边点烟。明知这烟味道不佳,还是忍不住要吸。

    「楼上那位太太好像讲得相当详细呢。」

    「是呀。」K子微侧着头,双手轻轻托脸颊上,「我以前曾对她说,U山先生因工作的关系,认识很多推理作家。说不定她是因为这样,才向我细说分明的。」

    「可能是想让推理作家来解谜破案吧。」

    「大概是。」

    「嗯哼。」

    有不少所谓的正统推理小说,是安排「故事中的某位推理作家就是解密高手、破案能人。」艾勒里·昆恩就是这样写,法月纶太郎也是,有栖川有栖亦然……我自己也在「馆系列」中,安排了一位叫做鹿谷门实的作家,让他饰演神探。然而现实上的推理作家,是否有能力破解现实上的案件呢?这是大有疑问的。

    若发生受人瞩目的案子,有时候报社和杂志的编辑部,就会打电话来要求我发表意见。老实说,那种事我实在很不擅长。正统推理小说描绘的案件无论如何扑朔迷离,最后总是会有侦探以逻辑推理破解掉,这是作者的基本设定。但现实上的罪案却非如此,现实中的凶手根本就不讲逻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目击证人胡吹乱盖,证词错误百出,也是司空见惯。也许根本就是「共济会」的阴谋诡计,各种文章中也许都充满了谎言。现实上,充分而必要的线索,绝不会在适当的时机全部出齐。作家在小说中让名侦探使用的推理方式,在现实上绝对无效。

    「不过——」我说道。因大口吸烟,差点就咳嗽起来,但我忍住了,「楼上那位太太也只是听她哥哥说的吧?那位山田先生又怎会告诉她如此详细的内情……」

    「因为他在甲府就是当警察的。」

    「警察?——是刑警吗?」

    「可能是吧……所以,此案发生时,他才能当机立断,迅速处理,并且跟这里的警方联络……」

    现任的警察起码比普通上班族,还会处理这种事吧?对于案发状况的观察,大概也比较周到可信。至于为何要将内情详细告知其妹——可能是因兄妹感情好吧?

    「原来如此。」我边说边点头,让自己相信这种推测,然后问道,「那么,凶手是否已就逮?」

    「好像还没呢。」

    虽说甚获宠爱,还取了跟外孙相同的名字,但终究只是一个猴子罢了,被杀死了也不能称为杀人案。就算警方赶到了,大概也不会认真处理。

    「家中物品是否遭窃?」

    「好像没有。」

    「可有从外部闯入的迹象?」

    K子再度伸手托腮,歪着粉脸道:「这个……这里是山乡郊外、乡野小村,一般都是夜不闭户,门不上锁……啊,对了,只知道屋内并无可疑的足迹。」

    「是脱下鞋子进入屋内的吧?」

    「嗯,而且,就是小屋周围也一样。」

    「这话的意思是?……」

    「就是说啊,那小屋有两扇门,一扇朝着庭院,另一扇通往外面的道路……」

    根据K子的说明,情况大致如下:

    葛西大宅占地约近两百坪,四周有古老的围墙。独栋小屋就在后门旁边,紧邻外面的道路,有一面墙壁本身就是原来的围墙,此处另设一门,即K子所说的「另一扇门」。门外是柏油路,所以就算有人由此经过,也不会留下可辨识的脚印。

    面向庭院的那个门前面,有一条石板小路,可通往主屋的厨房。有问题的是「这条小路以外的部分」。案发那天,因白天下雨,庭院的地面一片泥泞,凡人走过,必留足迹。但山田观察之后说,庭中完全没有可疑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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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8: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如此,那么……」我正要发表意见,U山忽然举手打岔道:「喂,喂!我认为葛西最可疑!」

    「啊?」

    「真的吗?」A元君眨眼问道。他戴着眼镜,眼睛圆圆的。

    「可是葛西先生很疼爱小新呢。」K子反驳道。

    U山吞下一口啤酒,以奇怪的语调说:「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道是:因爱生恨,愈爱愈恨。」

    「岂有此理!」

    「是有此理。」这次轮到我插嘴了。我已经困得要命(感冒药加酒精所造成),一不小心,眼睑就会合上。我努力控制。

    「K子不是说过吗?葛西养了许多动物,只有小新与众不同,对饲主以外的人也很亲近。」

    「啊……对,我好像讲过。」

    「对葛西而言,那样子或许会令他很不高兴。」

    「何解?」

    「也许他认为,自己饲养的每一只动物,都只能跟他自己亲近。那样的话,他方能得到最大的喜悦。也可以说,让那些动物对饲主忠贞不二,他才能甘心。谁知小新却不然,它在每个人面前都极温驯乖巧,对任何人都很亲热。因此葛西心生不满,认为小新讨外人的欢心,是无耻谄媚,简直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于是……」我望向U山,又说,「就是这样。」

    「哼,大错特错。」

    「那你有何高见?」

    「要是我的话,不爱对方,就不会想要杀死对方。」

    「你有没必要杀死小新。」

    「不对,我若要杀,还是会杀,但我绝对……」

    「怎样?」

    「我告诉你,绫□兄,任何人都可以去肾脏银行或眼角膜银行登记,捐赠自己的内脏器官。但若要把我的器官移植给我最讨厌的人,那我宁死也要抗拒到底——A元君,你的看法如何?」

    「真是佳话一段,美谈一桩。」

    唉,他们到底扯到哪里去了?我愈听愈糊涂。这样胡闹下去,大概今晚又能见到「毛毛虫」现身了。

    「可是我想,葛西先生绝非凶手。」K子肃然说道,「广美的哥哥说,别人或有嫌疑,唯独葛西老先生绝对是清白的。」

    「何以见得?」我问道。

    「因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愿闻其详。」

    「据说大家在正要打麻将之时,还曾见到小新。本来小新已被带至主屋,因雀战即将开打,葛西先生和文子便将它带回小屋,并弄饭给它吃。那时小新还活蹦乱跳的。然后……」

    方城之战于晚上八点多开打,至半夜两点才结束。其间共打了六次「半雀」,葛西无役不与,每战必参。一般规定是要轮流休息的,下一雀才能再上场,但因葛西是当夜的东道主,故免除此限制,可以一直玩下去——大致上是这样。

    「……也就是说,葛西先生一直都在打麻将,有不在场证明。中途虽曾离席上厕所,却是片刻就回来,绝没有足够时间能跑到小屋,杀死小新再回来。」

    「雀战结束后,是如何发现小新遇害的?」我终于真心投入了,「假如葛西是凶手,那他可以在雀战结束后,说要去看小新,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小屋,迅速将小新杀死,然后再跑回来向大家说发现小新已遇害,这样难道不可能吗?」

    「据说他去小屋探视时,文子也陪在他身边,所以……」

    「是吗?——唔,这样的话,不在场证明就真的能成立了。」

    「大概不会错。」

    「那么……」

    「凶手就在其余四人之中,对不对?」A元君徐徐说道。他正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头往后仰。他灌下的黄汤比U山只多不少,讲话时咬字却仍十分清楚。

    「其余四人至少有一次退场休息,那时就能离开麻将间,悄悄进入小屋。四个人都有机会。」

    「言之有理!」

    谈到这里,「凶手是由外面进来的」这个可能性,好像被排除了,但我也不想争论这点,因为若将此案当作「猜凶手的游戏」来讨论,则必定是假设「凶手就在内部」,这是大家都同意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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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25 10: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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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凶手行凶时,为何特地用雪帽蒙住小新的头呢?」A元君提出疑问。

    「大哉斯问。」我立即回答,毫不迟疑,「雪帽本就放在小屋中,凶手临时起意,用以行凶。性喜亲近人类的小新一靠过来,凶手便将其头部盖住。如此一来,小新的动作当然会慢下来,凶手要瞄准要害,就容易多了。还有,受重击时也许会发出惨叫声,但头部一蒙住,可大大降低音量。另外,一击之外,可能会鲜血狂喷,脑浆四溢,若覆住头部,应可防止身上被血溅到。」

    A元君嗯哼一声,露出理解的表情,然后在空杯中放进冰块,倒入威士忌。旁边的U山正以颤抖的双手在开啤酒罐。

    「四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否有杀害小新的动机呢?」A元君再提疑问。

    「女儿文子,女婿山田,牧场老人铃木,老友佐藤——就是这四人,你有何见解?」

    「说到动机嘛……」我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

    「山田夫妻方面,很容易想像。一只从荒山野地拾回来的猴子,居然给取了一个和前年才去世的爱子相同的名字!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即使葛西并无他意,听起来也很不爽。再加上他们和葛西之间或许有什么不愉快……」

    「唔,这话不无道理。」

    「若真是这样,那么凶手显然不会将矛头指向葛西,因此这个事件应该可以和平落幕了。」

    「不错。」

    「但是,听说铃木先生非常痛恨猴子呢!」K子说出新的情报,「据说有不少泼猴经常下山骚扰牧场中的牛马。铃木先生原本生性就讨厌猴子,再加上实际上受害不浅,于是便视群猴为不共戴天之仇敌。当初葛西先生收养小新,铃木先生还差点气死呢。」

    「会因此就杀死掉小新吗?」A元君歪着脖子道,似乎不太服气的样子,「不太可能吧?」

    「我认为非常可能。」我站到K子那边,「痛恨猴子,所以将之除掉——嗯,简单明了,直截了当。趁着打麻将退场休息时,走出主屋,来到小屋,看见小新,于是一时冲动,怒火攻心……现实世界中,这种人多得是。」

    「且慢,且慢啊!」U山突然又插嘴,这次不但举手,还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我在夸口,我也是个最恨猴子的人。」

    「啊,真的吗?」K子道。

    U山大声道:「一天二地之深仇,三江四海之大恨,我绝不放过它们……」

    「可是,U山先生,以前你跟我一起去动物园时,不是曾肃立在猴子洞前面,频频说「当猴子真好」吗?还一直说「真希望来生能投胎变为猴子」呢!」

    U山「哦」了一声,上半身又往后仰了一下,但马上又垂下头,颓然说道:「动物园……又去过那种地方吗?我怎么都没印象?」

    「竟敢忘记?」K子鼓起桃腮,「真是无情无义!」

    「剩下一人,就是佐藤,他好像一点动机也没有。」A元君将话题拉回来,「莫非他也视猴子为仇寇?」

    「当晚的方程之战,输最惨的就是佐藤,赢最多的是葛西,对不对?」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A元君似乎不太服气,歪着脖子道:「那是动机吗?」

    「当然是,因为牌桌上会出现各种戏剧性的场面。」我故意板起脸孔,装腔作势说道,「也许是这样:佐藤原本手气好,一脚独赢三脚输,但葛西时来运转,做了一手好牌,台数很多,又喊听牌,就在此时,佐藤放铳,葛西胡了,算算台数,超大满贯……就是如此悲惨。葛西一胡翻身,反败为胜,恰好半雀结束,轮到佐藤休息,于是佐藤怒气冲冲,心有不甘,走出麻将间,来到小屋,下手将葛西最心爱的小新……」

    「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K子频频点头,「总而言之,各种情形都有可能。」

    此言不差——其实,光凭此刻我们拥有的资讯,要推理出凶手的动机,简直是天方夜谭。反过来说,要编造出杀死区区一只猴子的动机,那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信手拈来一箩筐,随心所欲皆无妨。因此,在这里对此问题争论不休,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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