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论坛

 找回密码
 马上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护士学院杀人事件》(完结)示范课上实习护士被当众毒杀,作者: (英) P.D.詹姆斯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0:50 | 显示全部楼层
    7


    快到16点30分时,达格利什冒着习俗和谨慎之大不韪,在吉尔瑞护士长的卧室兼起居室内与她单独共进下午茶。她经过一楼大厅时偶然遇见了他,那时,学生上完了当天最后一堂研究班讨论课,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她一时冲动,毫不害羞地向他发出了邀请。达格利什注意到这次邀请没有把马斯特森警官包括在内。即便这次邀请是由带有浓烈香味的粉红色手写信纸发出,并包含了最为明显的性影射话语,他也会接受。经过了上午正式的讯问之后,现在他想要舒适地坐下来聆听一些毫无心机、坦率、直白,还微微带点恶意中伤的闲言碎语。倾听时,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得到了抚慰,对听到的内容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调情,但是那双智慧的利爪已经磨尖了,正等待着抓捕猎物。对于南丁格尔大楼护士长们的情况,他从午饭时的闲谈中听到的比所有和她们的正式的谈话中透露的还要多,但他不能整天跟在护士们后面跑,像捡起遗落的手帕那样去收集她们的闲言碎语。他不知道吉尔瑞护士长会有什么事情告诉他,或是要问他。不管是倾诉还是询问,他都不打算在她那里浪费超过一小时。

    除了总护士长的寓所,达格利什还不曾去过四楼的任何一间房间。吉尔瑞护士长的房间之宽敞,以及令人愉快的匀称比例,都给他留下了很深印象。即便是冬天,这间屋子也看不见医院。房间里自有一种宁静,远离了病房和各诊室的喧闹。达格利什想,到了夏天,这里一定非常宜人,除了凝然不动的树尖划破的远山景致之外,一切都不存在。即便是现在,这里也让人感到舒适。拉开的窗帘映衬着正在逝去的光线,煤气炉发出欢快的咝咝声,非常温馨,非常让人心安。摆在墙角的沙发床罩着印花床罩,上面还很仔细地摆放着一排靠垫,大概是医院管理委员会提供的。他们还提供了两把舒适的扶手椅——也罩着同样的花布——以及毫无趣味却实用的家具。不过吉尔瑞护士长把她自己的个性强加在了这个房间里。远处的墙上有一个长长的架子,上面摆放了一排身穿不同民族服饰的玩偶,另一面墙上是一个小一点的架子,上面放的是不同大小、不同品种的瓷猫,种类齐全。其中有一只特别使人厌恶,它满是蓝色的斑点,眼睛凸出,身上还装饰有一个蓝色缎带蝴蝶结。在它旁边支着一张贺卡,上面画着一只雌性知更鸟,它的性别是从它那带花边的围裙和花帽上表现出来的。它栖息在一根树枝上,在它脚边,一只雄性知更鸟正用小虫子拼出“祝你好运”四个字来。达格利什赶快把视线从这恶俗的东西上移开,继续对房间进行老练的观察。

    摆在窗前的桌子原来是当作书桌用的,但是五六个银色相框占据了大半个桌面。墙角里有一台磁带录放机,旁边还有一匣子磁带。在它上方的墙上用图钉钉着一张新近流行的玩偶广告画。房间里还有大量不同大小和颜色的靠垫、三个毫不吸引人的厚实大坐垫、一块褐白二色的老虎图案尼龙地毯和一张咖啡桌,吉尔瑞护士长就在那上面沏茶。但是在达格利什看来,房间里最出色的东西是一大瓶冬青叶和菊花,它们整理得十分漂亮,就摆放在一张小边桌上。吉尔瑞护士长出了名地会插花,这瓶花的色彩和线条整理得十分简洁,让人愉悦。他心想,也是奇怪,一个在插花上有如此天赋的女人竟然会满足于住在这样一间粗俗的、装饰过度的房间里。这意味着吉尔瑞护士长可能是一个更为复杂的女人,不像人们第一眼看上去那样简单。表面看来,她的性格很容易让人摸透。她是一个中年老处女,总是叫人极不舒服地过于热情,没有受过什么特别好的教育,人也不是特别聪明,用一种有点虚假的高兴来掩饰自己的挫折情绪。但是25年的从警经历教会了他,任何人的个性都有复杂之处,都有其前后矛盾的地方。只有年轻或是非常傲慢的警察才会从容貌拼图【5】去设想一颗人类的心灵。

    吉尔瑞护士长在自己家里不像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那样公然地调情。她倒茶时蜷缩在达格利什脚边的大靠垫上。他从房间里扔得到处都是的靠垫的数量和种类猜想,这个是她觉得最舒适的。由此看来,吉尔瑞并没有像个小猫似的在等着他来拥抱,这得替她说句公道话。茶好极了,刚刚调制的茶水滚烫,配有加了大量黄油的鳀鱼风味烤饼。桌上没有摆着过于精致的小垫布和黏性糕点,值得赞扬。茶杯把手握起来很舒适,不会使指关节扭位。她平静而利落地照料着他。达格利什心想,吉尔瑞护士长是这类女人,当她们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时,会认为全身心地侍候他、让他感到舒服、使他觉得自我得到提升是她们的责任。这往往会惹不那么热诚的女性愤怒,但是要指望一个男人拒绝接受这种照料,是丝毫没有道理的。

    房间温暖、舒适,使吉尔瑞护士长的心情放松了,再加上茶的刺激,她明显有了想要说话的欲望。达格利什让她不断地随意说着,只是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他们两人都不提伦纳德·莫里斯。达格利什不想使她尴尬,不想她心情变得压抑,这样就能使她自然而然地产生毫无防备的信任。

    “当然,不管是怎样发生的,降临到那个可怜的女孩佩尔斯身上的事真是太恐怖了。全班人都那样站着,看着!我真是感到奇怪,这件事并没有完全打乱她们的工作,如今这些年轻人的心肠可够硬的。也不是她们不喜欢她。我就是不相信她们中会有人把那种腐蚀剂放到喂食里去。毕竟,她们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了,知道苯酚在那种浓度下直接进入胃里是会致命的。哦,天哪!她们上个学期还就毒药问题专门上过一课呢!所以那不可能是弄错了对象的恶作剧。”

    “但这是大家的看法。”

    “当然是这样,不是吗?没有人愿意相信佩尔斯死于谋杀。如果这个班还是一年级,我也许会相信是某个学生一时冲动偷换了喂食。她或许以为来沙尔水是一种催吐剂,想让佩尔斯把它全呕吐在综合护士协会视察员身上,这样就会使这场示范显得更活跃一些。这是一个古怪的玩笑,但一年级这帮粗野的年轻人做得出来。而三年级这些小家伙想必知道这种东西会对胃产生什么作用。”

    “那么法伦护士的死呢?”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我想那应该是自杀。那可怜的女孩毕竟怀了孕。她一时间或许灰心到了极点,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她三年的学业白费了,又无家可归。可怜的法伦!我认为她并不属于那种会自杀的类型,但也许是一时冲动。大家纷纷指责斯耐林大夫,他负责学生的健康问题,不该让法伦流感刚好就返回大楼。她不喜欢休病假,住在病房里和在病房工作是两回事。最近也是一年之中最不该让人去休假的时期。她就算休假也还是待在学校,没地方可去。得了流感之后,她也没办法帮上忙,这也许就使她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种流行病有某些相当险恶的副作用。她要是有人可以袒露心事就好了。只要她开口,一屋子的人都会乐意帮她。可是她就那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想想都可怕。来吧,让我再给你倒一杯。尝块松饼吧,它们是自家做的,我那出嫁了的姐姐时不时地给我送些过来。”

    达格利什从她递过来的饼干筒里拿了一块松饼,说起有人认为法伦护士的自杀除了怀孕之外,也许另有原因。可能是她把腐蚀剂放到那天的牛奶里去的。在那特定的时间点一定有人在南丁格尔大楼看见她了。

    他狡猾地提出了这个看法,等待她的反应。当然,这个看法她并不陌生,南丁格尔大楼里的每一个人必定都想到了。只是她的头脑过于简单,对于一个资深侦探居然把他的案子坦诚地拿出来和她讨论,她竟然没有感到奇怪,居然愚蠢到没有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她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绝不是法伦!那是一个愚蠢的鬼把戏,而法伦绝不是一个傻瓜。我告诉你,任何一个三年级的学生都知道那种东西是致命的。如果你认为法伦想杀害佩尔斯,她为什么要那样干?我得说她是那种最不会事后悔恨的人。如果法伦打算杀人,绝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事后悔恨上,更不用说怀着悔恨自杀了。不,法伦的死可以让人理解。她有流感后的抑郁症,会认为自己解决不了孩子的问题。”

    “由此看来你认为她们两人都死于自杀?”

    “嗯,我对佩尔斯是否是自杀还不太确定。谁要是选择以那种痛苦的方式死去,一定是神经错乱了,佩尔斯在我看来是个心智十分健全的人。但那只是一种可能的解释,不是吗?我认为不管你在这里待多久,都不可能证明有其他的说法。”

    他想从她的声音里探测出一种隐藏的自鸣得意,便出其不意地瞧了她一眼。但是那张瘦脸上除了通常那种模糊的不满神色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正在吃松饼,用她那尖利、洁白的牙齿咀嚼着。他能听见牙齿锉磨饼干的声音。她说:“如果一种解释都行不通的话,不确定的那个说法就必定是真的。切斯特顿【6】说过类似的话,不是吗?或者说这话的另有其人。无论如何,护士们不会互相残杀。”

    “有一个威丁汉姆护士。”达格利什说。

    “她是谁?”

    “一个不讨人喜欢、让人不愉快的女人,她给她的一个病人,一个叫巴哥利小姐的人下了吗啡。巴哥利小姐听了别人不怀好意的劝告,将她的钱和财产留给了威丁汉姆护士,以换得在私人疗养院里进行终身治疗。她做了一桩蚀本生意。威丁汉姆小姐则被处以绞刑。”

    吉尔瑞护士长故作厌恶地发出一阵战栗。

    “瞧瞧!和你打交道的都是些多么可怕的人呀!不管怎么说,她绝不可能是一个合格的护士。别告诉我威丁汉姆是综合护士协会的注册护士。”

    “亏你想得出,我相信她不是的。我也没和她打过交道,这件事发生在1935年。”

    “哦,你又来了。”吉尔瑞护士长说,仿佛在证明自己的正确。

    她探过身去为他倒第二杯茶,然后在靠垫上扭动着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随后便斜靠在他坐的椅子的扶手上,这样她的头发就擦着他的膝盖了。达格利什发现自己带着几分兴致,观察起了她的头发,她的发缝两边各有一缕细细的深色头发,而发缝处染过的头发已经开始褪色。从上面看去,她那由于透视而变短的脸显得更老一些,鼻子也更尖一些。他看见了眼睫毛下有潜藏着的眼袋,还有几根断断续续的血管高高地爬在颧骨上,那紫红色的线条被妆容弄得半隐半现。她已不再年轻,这点他知道。关于吉尔瑞护士长的情况,达格利什从她的个人档案里了解了很多。她干过各种各样的办公室工作,做得不成功,又没挣到多少钱,之后便去了伦敦东部的一家医院接受培训。她的护士生涯曾经出现过波折,她的证明和介绍文件很可疑。她的智慧是否足以支持她充当一个培训学生的临床指导教师这点令人怀疑。有人说她并没有强烈的教学愿望,只是希望有一份比当病房护士长更容易一些的工作。他知道她正遭遇绝经期的诸多麻烦。他比她所知道的更了解她,超过了她认为他人有权知道的范围。但是他还不知道她是否是一个杀手。他就这样私下里想了一会儿心事,几乎没有听见她接着说:“这真是奇怪,你竟是一位诗人。法伦房间里有你最近的一部诗集,不是吗?罗尔芙告诉我的。将写诗和当警察协调起来是不是很难?”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从来没想过诗歌和警察工作有什么必要以那种常见的方式协调起来。”

    她害羞地笑了:“你完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毕竟这有点不同寻常。人们绝不会想到警察会是个诗人。”

    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他不准备讨论这个话题,说道:“警察和做任何其他工作的人一样,也都是人。不管怎样说,你们三位护士长就没有多少共同的地方,不是吗?你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个性真是太不同了。我就无法想象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招待我吃鳀鱼味的烤饼和家制的松饼。”

    她立即有所反应,这正如他所料。

    “啊,布鲁姆费特,你要是了解她,便会知道她有多好。当然,她落后于时代二十年了。正如我在吃午饭时说的,今天的小家伙们不愿意去听什么服从、责任、职业感等空话。但她是一个了不起的护士。我绝不要听一句反对布鲁姆费特的话。四年前我曾经在这里做过阑尾切除术。出了点麻烦,伤口溃烂了。后来就感染了,任何抗生素都无效。整个情况一团糟。我们的科特里-布里格斯最为拿手的措施一个都没见效。总之,我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样。一天晚上,我痛得要命,不能入睡,当时我觉得我肯定熬不到明天早上了。我非常恐惧,那真是可怕极了。要谈到对死亡的恐惧,那就是那天晚上的感觉!此时布鲁姆费特到我身边来了。她亲自照料我,每逢她值班时决不让学生为我做任何事。我问她:‘我不会死的,对吗?’她俯视着我,没有告诉我不要犯傻,也没有说通常说的安慰的谎言,只是用她那生硬的声音说:‘不会的,只要我能帮你,你就不会的。’疼痛立刻停止了。我知道只要布鲁姆费特在我身边奋斗,我就会赢。这听起来有点傻,有点多愁善感,但那就是我所想的。她就是那样对待所有的重症病人的。那是一种信任!布鲁姆费特让你感到即使地狱里所有的魔鬼都把你往另一边拉,她都会用绝对的意志力将你从坟墓边缘拖回来。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它们再也不拉我了。”

    达格利什恰如其分地发声附和,表示同意,然后略作停顿,开始谈起关于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话题。他假装幼稚、无知地问是不是这位外科大夫的手术经常会这样做得糟到惊人。吉尔瑞护士长笑起来:“上帝呀!不!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手术总是按照他所想的方向走。但那并不意味着只要他通盘了解了病人的情况,手术就会按照病人想要选择的方向进展。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是人们所称的神奇的外科大夫。如果你要问我,我会说绝大多数时候是病人表现出了英勇的行为。但是他的手术的确做得非同寻常的漂亮。他是如今存世的最后一位了不起的、通晓全科的外科大夫了。你知道,不管什么手术,他拿起来就干,越是没指望的越好。我想一个外科大夫好比一个律师。如果一个人明显无辜,你为他洗去罪名,那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罪名越大,律师的光荣也越大。”

    “科特里-布里格斯的太太长得怎么样?我猜他结婚了。他太太在医院常露面吗?”

    “不经常,虽然人家说她是一名好友团成员。去年公主临时不能来现场时就是由她颁发的奖品。她是一个白皮肤、金发、碧眼的美人,十分时髦,比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小几岁,但如今也开始显出老相了。你为什么问起她?你不会真的怀疑穆丽尔·科特里-布里格斯吧?法伦死的那天夜里她甚至都不在医院。大概在他们邻近索尔本的舒适小窝里盖着被子睡觉呢。而且她肯定没有任何要杀可怜的佩尔斯的动机。”

    那么她的确有除掉法伦的动机。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奸情似乎引起了比他想象中更多的人的注意。对于吉尔瑞护士长也会知道这件事,达格利什丝毫不感到奇怪。她的尖鼻子一定会老练地嗅出任何性丑闻来。

    他说:“她容易吃醋吗?”

    吉尔瑞护士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继续快乐地闲谈。

    “我想她不知道这件事。做妻子的通常都蒙在鼓里。无论如何,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不会破坏自己的婚姻去娶法伦。他不会!科特里-布里格斯的太太名下有大量的财产,她是普赖斯&麦克斯韦建筑公司的普赖斯家唯一的孩子,以科特里-布里格斯的收入再加上她老爹挣来的黑心钱,夫妇二人过得十分舒适。只要他对妻子行为不过分,挣的钱足够她奢侈地生活,我想穆丽尔绝不会过多地操心自己丈夫干了什么。至少我是不会的。此外,如果谣言不虚的话,我们的穆丽尔也并不完全是一名合格的贞洁团成员。”

    “和这里的谁?”达格利什问。

    “啊,不,不是那一类的事。只不过她老是随着一大帮时髦人物到处转。她总是在每一种三流杂志——就是用光滑的纸印刷的那种——的第三期上登她自己的照片。他们也常常夹在看戏的人群中。科特里-布里格斯有一个兄弟是演员,他叫彼得·科特里。三年前他上吊死了,你一定在报上看到过这条消息。”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达格利什的工作使他很少有机会去看戏,那成了他最向往的娱乐。他只看过彼得·科特里的一次演出,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次表演。他扮演了一个非常年轻的麦克白,像哈姆雷特一样爱沉思、敏感,在性生活上受制于一个比他老得多的妻子,妻子肉体上的胆量是由暴力和歇斯底里混合而成的。这是一场违背常情而有趣的表演,可以说是成功的。回想起那次表演,达格利什觉得自己也许能在兄弟俩之间找出些相似之处来,或许是眼睛的样子。但是彼得必定年轻将近20岁。这兄弟俩在年龄和才能上相距如此远,他想知道他们俩相处得怎么样。

    突然,达格利什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佩尔斯和法伦在一起相处如何?”

    “她们相处得不好。法伦瞧不起佩尔斯。我的意思不是说她恨佩尔斯或是要伤害佩尔斯,她只是单纯的瞧不起。”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佩尔斯竟然把法伦夜里喝威士忌的事告诉了总护士长。这小东西总以道德捍卫者自居。啊,我知道她死了,不该再说这个。但是说真的,佩尔斯总是摆出一副卫道者的样子,叫人难以忍受。最明显的一件事就发生在戴安娜·哈泼身上,她现在已经离开学校了。在这班人搬进大楼之前大约两个星期,哈泼得了重感冒,法伦为她调制了一杯加了柠檬汁的热威士忌。佩尔斯沿着走廊走到一半时就闻出了气味,便得出结论说法伦正用柠檬酒企图带坏她的小学妹。于是她钻进杂物间——那时她们还住在综合护士宿舍——穿着她的睡袍,嗅着气味,就像一个复仇天使,威胁说要把法伦告到总护士长那里,除非她跪下来,多少做个样子,答应不再碰那东西。法伦告诉她该干吗。法伦只要一受激,说出的话就一串一串的,生动又形象。达克尔斯护士都哭出来了,哈泼大发脾气,这一片吵闹的声音把护士长都引来了。佩尔斯当晚又把事情报告给了总护士长,但是没人知道后果如何。只是法伦从此就把她的威士忌放在自己房中,不再拿出来了。但这整件事情在三年级学生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法伦不再和班上的人相处融洽,她太沉默寡言,太喜欢挖苦人。但她们对待佩尔斯的态度到了绝不多看她一眼的地步。”

    “佩尔斯也不喜欢法伦吗?”

    “嗯,这很难说。佩尔斯似乎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是一个古怪的女孩,感觉也相当迟钝。举个例子说吧,她也许看不惯法伦和她的威士忌酒,但那并不妨碍她借法伦的借书证。”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达格利什俯身过去把茶杯放在托盘上。他的声音平稳,似乎漫不经心。但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激动和预感在跳跃,这是一种对重要线索的直觉。它不只是一种预感,像以往一样,是一种必然。如果他幸运的话,在一个案子中会产生好几次这样的预感,要么就一次也没有。他不能指望它发生。他忌讳过于仔细地检查它的根须,因为他担心那会是一棵被逻辑轻易摧毁的植物。

    “我想就在她进入大楼之前。那一定是在佩尔斯死前的那个星期。我想是星期四。无论如何,那时她们还没有搬进南丁格尔大楼。在大餐厅吃过晚饭之后,法伦和佩尔斯正一起出来,我和戈达尔恰好在她们后面。这时法伦转向佩尔斯说:‘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借书证。我还是现在就给你吧,明天早上我们俩可能见不上面。你最好把读者证也带上,不然他们不会把书借给你。’佩尔斯咕哝着说了些什么,相当粗野地夺过了借书证,我想就是那么回事。怎么了?这不重要吗?”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要紧的。”达格利什说。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2:21 | 显示全部楼层
    8


    达格利什以一种堪称模范的耐心坐着熬完了接下来的15分钟。从他倾听着吉尔瑞护士长闲谈时的那份彬彬有礼,以及喝完了第三杯,也是最后一杯茶时的从容姿态,吉尔瑞护士长绝不会猜到他是怎样挨过每一分钟的。喝完了茶,他替她把托盘送到走廊尽头的护士长厨房,而她还在他后面跟着,发着愁,一面颤抖地轻声说着不用。达格利什说了一声“多谢”便离开了。

    他立刻去了蜂窝似的学生宿舍,那里仍然放着佩尔斯护士在约翰·卡朋达医院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他花了一会儿工夫才从口袋里那一串沉重的钥匙中找到要找的那把。房间从她死后便上了锁,现在仍然锁着,他走进去打开灯。床上的东西已经移走了,整个房间非常整齐、干净,仿佛连它也被整理出来,准备安葬。窗帘已经放下,从外面看来和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窗户是打开的,但是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剂气味,仿佛有人用一种仪式性的净化方式力图抹去有关佩尔斯死亡的记忆。

    他不必重新整理自己的记忆。佩尔斯特殊的生活碎片贫乏得令人可悲。他把她遗留下来的一切再理了一次,小心翼翼地翻动它们,仿佛布和皮的质感能够传递某些线索。他没多久就翻完了。自从他第一次检查后这里就没有什么变动。一口医院的衣橱,和法伦护士房里的一模一样,装下那几件羊毛连身裙绰绰有余。羊毛连身裙在颜色和式样上毫无新意,挂在装有衬垫的衣架上,在他的翻动下摇晃着,发出一种微弱的清洗液和卫生球的气味。小山羊皮做的厚冬大衣质地很好,但明显已经旧了。他再次在衣袋里摸索,里面有一块手帕,这在他第一次检查时就在了,还有一团散发酸味的、皱缩的白色棉花球,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走到抽屉柜前。这个柜子再一次显示出它提供的空间太过充裕。最上面的两个抽屉装的是内衣——结实而实用的棉衫和灯笼裤,无疑对于英国的冬天来说,它们是舒适而暖和的,但丝毫谈不上魅力或时尚。抽屉里垫了报纸做衬底。这些报纸曾经取出来过一次,他用手指在报纸底下摸了摸,除了那光秃秃的、未曾打磨的粗糙木质表面什么也没有摸到。剩下的三个抽屉里放着裙子、无袖套衫和羊毛衫;一只皮革的手提包,很精心地用薄纸包着;一双上好的鞋子装在网线袋中;一只绣花的手帕小香袋,卷在一打仔细叠好的手帕内;各种各样的头巾、围巾;三双一模一样的尼龙长袜,包装还未拆开。

    他又转身来到床头柜前,它上方的墙上有一个小架子。柜子上有一盏床头灯,装在皮盒内的一只没电的小闹钟、一包面巾纸(一张弄皱了的面巾纸从开口处被拉出了一半)、一只空的玻璃水瓶,还有一本皮面装订的《圣经》和一只文具盒。达格利什打开《圣经》的扉页,再读了一次精心写在铜版纸上的题词:“赠给希瑟·佩尔斯,感谢她的加入和勤奋。圣马克主日学校。”勤奋,一个吓人的、过时的字眼,但是他感到那是一个让佩尔斯护士满意的字眼。

    他打开文具盒,对于他想找的东西不抱什么希望。自从他第一次检查之后没有什么变动,里面仍是那封没有写完的给她祖母的信——干巴巴地详述了一星期中做了些什么,像一份病房记录一样毫无特色。一个四开本大小的信封,是在她死的那天寄给她的,显然有人把它打开过,但想不出该拿它怎么办,便扔在了文具盒里。还有一本插图装饰的小册子,出自萨福克郡的手工制作品,是寄给德国战争难民的赠品。

    他把注意力转向书架上的藏书。之前他也曾看过,现在仍为她个人藏书之贫乏、阅读品位之无趣感到吃惊。一本针织书,是学校发的奖品。兰姆的《莎士比亚故事集》,达格利什不相信孩子们会去看它,从迹象看来佩尔斯也没动过它。有两本游记,《圣保罗游记》和《耶稣游记》。女孩在这两本书的扉页上都仔细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有一本很著名但版本已经过时了的护理工作教科书,写在扉页上的日期已经是四年前了。他猜佩尔斯是为了增进学业才买了它,结果却发现这本书还在劝人用蚂蟥放血和灌肠疗法这套已经过时了的手段。一册帕尔格雷夫的《英诗精华》,也是学校的赠品,但这次的赠送显然并不相宜,这一本书也看不出任何读过的迹象。最后就是三本平装小说,是一位流行女作家的作品,每一本上都印有广告语——“一本改编成电影的书”。还有一套极度多愁善感的虚构历险记,说的是一条走失的狗和猫横跨欧洲的故事,达格利什记得五年前它还是一本畅销书。书上题有:“致希瑟,带上我的爱。你的姑母伊迪。1946年圣诞。”关于这个可怜的女孩的情况,这些书可以提供的很有限,只是表明她的读物明显只局限在自己生活方面。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他没有再去看法伦护士的房间。负责犯罪现场的人员已经把里面翻遍了。连他自己都能描绘出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精确列出里面所有东西的明细表。不管借书证和读者证在哪里,他都确信它们不在这里。他不再耽搁,轻轻跑上宽阔的楼梯上楼去,他记得他把吉尔瑞护士长的茶盘送到杂物间去时注意到墙上有部电话,旁边挂着一张列有内线分机号的卡片。想了一会儿,他拨通了护士起居室的电话,是莫琳·伯特接的。是的,戈达尔护士还在这儿。达格利什几乎立刻听到了戈达尔的声音,他请她到佩尔斯的房间来。

    她即刻便上来了,达格利什还没走到房门前便看到那个自信的、身穿制服的人已经走上了楼梯的平台。他站到一边,她在他面前走进房间,默默地用目光扫过搬空了的床、已经不走了的床头钟、合上的《圣经》,微微带着一种不轻易表露疑问的兴致把每件东西都短暂地看了一下。达格利什走到窗前,两个人隔着床站着,无言地互相对视。然后他说:“我听说在佩尔斯死之前的那个星期,法伦护士把一张借书证借给了她。你当时正和吉尔瑞护士长一起离开餐厅。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戈达尔护士没有露出吃惊的样子。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情况是这样。法伦早些时候告诉我说佩尔斯想去伦敦的一家图书馆看看,想要借她的读者证和借书证。法伦是威斯敏斯特图书馆的会员。他们在伦敦市有许多分馆。但是只有在威斯敏斯特区居住或工作的人才能成为他们的读者。法伦到这里来受训之前在伦敦有一套寓所,于是就有了读者证和借书证。那是一家特别好的图书馆,比我们这里的强多了。能在那里借书对我们很有帮助。我想罗尔芙护士长也是那里的会员。吃午饭时法伦带来了她的读者证和借书证,把它们交给了佩尔斯,那时我们正离开餐厅。”

    “佩尔斯护士说了她为什么要借借书证吗?”

    “没有和我说。她也许告诉法伦了,我不知道。如果需要,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会向法伦借借书证。法伦也不需要我们做解释。”

    “借书证具体到底是什么样的?”

    “它们是浅蓝色的长方形塑料小卡片,上面印有伦敦市市徽。图书馆通常给每一位读者发四枚借书证,你每借走一本书就得交上一枚,但是法伦只有三枚。她可能把第四枚弄丢了。另外还有读者证。那通常是一张小卡片,上面有读者的姓名、地址和读者证的有效期限。有时候图书馆服务人员要求你出示读者证,我想这就是约瑟芬将它和借书证一起交给佩尔斯的缘故。”

    “你知道另外两枚在哪里吗?”

    “知道,在我房里。两个星期以前借走了它们,那天我和未婚夫一起进城去威斯敏斯特参加一次特殊的礼拜仪式。我想我们或许有时间去一下大史密斯街分馆,看一下有没有新出的默多克的作品。可是,做完礼拜之后我们遇到了一些马克神学院的朋友,所以就没有去成。我原打算将借书证还给约瑟芬的,但我将它们忘在文具盒里了,她也没有提醒我。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我可以去拿来给你看。”

    “我想那会有用的。你知道希瑟·佩尔斯有没有用她的借书证吗?”

    “这个……我想她用了。那天下午我看见她在等绿线巴士进城。我们两个都休假,所以那天一定是星期四。我想她一直记着去图书馆这回事。”

    她露出困惑的脸色。

    “不管怎样,我十分肯定地觉得她拿了一本图书馆的书出来,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吗?再想想看。”

    戈达尔护士默默地站着,双手镇定自若地交叉放在僵硬的白色围裙上,仿佛在做祷告。他不去催她。她的眼睛死盯着前方,然后目光转向床上,静静地说:“我明白了。我看见她在看一本图书馆的书。那是在约瑟芬生病的当晚,也就是佩尔斯自己死的前一天夜里。晚上11点30分刚过,我去她的卧室,要她去照看约瑟芬,而我得去找护士长。她正坐在床上,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在那里看书。我想起来了,那是一大本书,装订的封面是一种深颜色——我想是深蓝色,书脊下面印着烫金的参考号码。它看起来有点旧了,是一本相当厚的书,我认为不会是小说。我记得她把书托起来放在膝盖上撑着。我一出现,她就急忙将它合上,塞进了枕头下面。这件事看起来有点怪,但当时我没把它当回事。佩尔斯一向古怪、神秘。此外,我也一心只想着约瑟芬的事。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了。”

    她又沉默着站了几分钟。达格利什等待着。然后她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那本书现在在哪儿。我和罗尔芙护士长去清理她的房间时,列了一张她的遗物清单,没有那本书。当时警察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没有发现一本类似的书。后来借书证又怎样了?它也不在法伦的东西里。”

    达格利什问:“准确来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你在23点30分刚过就去了法伦护士那里。我想她不到午夜是不会上床的。”

    “她那晚倒是真的躺在床上了。我想那是因为她感觉不舒服,希望早点睡能恢复过来。她没和任何人说她生病了。约瑟芬不会说的,我也没进她的屋。是她到我屋里来了。晚上11点30分刚过,她来叫醒了我。她看起来很可怕,明显发着高烧,站都站不稳了。我把她扶回床上,去找佩尔斯照顾她,然后给罗尔芙护士长打了电话。我们住进南丁格尔大楼后,她是照料我们的总负责人。护士长过来看了看约瑟芬,然后打电话给单人病房楼,要求派一辆救护车来接她。然后她打电话给了布鲁姆费特护士长,让她知道这件事。布鲁姆费特护士长需要知道她病室里发生的一切,即便她休假了也不能例外。如果第二天早上她到医院里,发现约瑟芬住院了而没有事先获悉,会不高兴的。她下来看了看约瑟芬,但没有和她一起到救护车上去。那的确不必要。”

    “谁陪她去的?”

    “是我。罗尔芙护士长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回房间去了,佩尔斯也回她的屋里去了。”

    看来那本书不可能是那天夜里被拿走的,达格利什心想。书如果不在了,佩尔斯一定会发现的。即使她没有决定继续看它,那本厚书放在枕头下,她也很难睡安稳。于是可能是有人在她死后拿走了它。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一本书直到她死前的那天深夜还在她手中,然而第二天早上,大约10点10分,警察、罗尔芙护士长和戈达尔护士第一次去清理房间时却不见了。不管那本书是不是威斯敏斯特图书馆的,它就是不见了。如果那本书不是那家图书馆的,那么借书证和读者证后来又怎么样了?两样都不在她的物品中。如果她决定不用它们,并还给了法伦,那为什么在法伦的物品中也找不到它们呢?

    他问戈达尔护士,佩尔斯护士死后,紧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8:4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总护士长把我们学生打发去了她的起居室,要我们在那儿等。大约半小时后,吉尔瑞护士长也来和我们一起待着了。然后送来了咖啡,我们喝了它。我们坐在那里一起谈论着,尽力去看书,直到贝利警察和总护士长进来。那时一定已经11点了,或许还早一点儿。”

    “你们所有人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吗?”

    “不是一直。我去图书室取了一本我要看的书,离开了大约三分钟。达克尔斯护士也离开了。我不知道她离开的确切原因,但我想她嘟囔了几句想上洗手间之类的话。除此之外,就我所记得的,我们全都一直待在一起。综合护士协会的视察员比勒小姐也和我们在一起。”

    她停了下来。

    “你认为那本丢失了的图书馆藏书与佩尔斯的死有关,是吗?你认为它很重要。”

    “也许是的。这也是我要求你不要和别人说起我们谈话内容的缘故。”

    “当然,如果这是你要求的。”她又停下了。

    “但是我不能去找出那本书的下落吗?我可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去问其他的学生是否有借书证和读者证。我可以假装我要用。”

    达格利什微笑道:“把调查的事留给我吧。我倒更希望你什么都不要说。”

    他觉得用不着提醒她,在一桩谋杀案的调查中,知道得太多可能有危险。她是一个敏感的女孩,不用多久她自己就会想明白的。

    看到他沉默不语,她以为是暗示她可以走了,便转身往外走,到门边时又犹豫着转回来说:“达格利什警司,如果我干涉了你的工作,请原谅。我不相信佩尔斯是被谋杀的。但如果她是被谋杀的话,那本图书馆的书一定是在8点50分佩尔斯进了示范室之后从她房间被拿走的。凶手知道她不会活着走出那个房间,那时,他或她去拿走书是安全的。如果书是在佩尔斯死后被拿走的,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还会有一个完全无辜的理由。但是如果是在她死前拿走的,那人只可能是凶手。即使那本书本身与她被谋杀毫无关系,情况也一定是这样。佩尔斯告诉了我们所有人她房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那意味着那本书是在她死前被拿走的。如果书与犯罪没有什么关系的话,凶手干吗要费事把它拿走呢?”

    “说得对,”达格利什说,“你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他第一次看见戈达尔护士有点发窘。她脸红了,立刻变得像个新娘一样娇艳起来。她朝他微笑,很快转过身走了。这一忽然发生的变化让达格利什在心里盘算起来。他断定这位当地的牧师在选择妻子上真是太明智、太有眼力了。至于当地教区的教会将如何利用她不屈不挠的智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衷心希望,在他们有机会下定决心结婚之前,她不会被自己作为杀人凶手抓起来。

    他随着戈达尔护士走到走廊中。像往常一样,走廊中灯光昏暗,只有高悬在一簇缠绕着的铜丝上的两个灯泡亮着。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平台上,一种本能使他停下脚步,折回身来。他打开手电筒弯下身,在两个消防桶的沙面上慢慢移动手电光。近些的那桶表面已经板结,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尘埃,显然自从把沙子装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动过它。第二桶的表面却显出沙子新装进去的样子。

    达格利什戴上薄薄的棉纱工作手套,从佩尔斯护士房间的抽屉里拿来一张报纸,铺在走廊的地板上,将沙子慢慢倒出来,形成了一个金字塔。他在里面没有找到图书馆的借书证,却滚出来一个矮胖的、有螺丝盖的罐子,上面贴了一张肮脏的标签。达格利什擦去沙粒,一个黑色的油墨骷髅露了出来,还有大写的“有毒”两个字。在那下面有一行字:“植物喷雾剂。能杀死昆虫,对植物无害。请按照说明小心使用。”

    他不必看说明便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这种东西几乎就是纯粹的尼古丁。杀害法伦护士的毒药终于落在了他手中。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7 08:4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漫长一天的结束

    1


    达格利什和法医学实验室主任及迈尔斯·赫里曼先生通了五分钟的电话后,抬起头看着高度戒备的马斯特森警官。

    “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警察总是热衷于培训民间搜查者了。我告诉过犯罪现场负责人员要盯住学生宿舍,这样我们才能注意到屋子的其他地方。我有理由认为当警察的要善于使用他们的眼睛。”

    马斯特森警官更加生气了,但极力克制着,因为他知道这个指责是正确的。他发觉自己很难接受任何批评,尤其是来自于达格利什的。他僵着身子仔细听着,像一个接受训斥的老兵,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去和他纠缠细节,达格利什只会更加愤怒,而不是平静下去,因此当他说话时,马斯特森尽力使自己显得既委屈又有所悔悟。

    “格里森是一个很好的搜查人员。以前我从没听说过格里森遗漏过一样东西。他能够很好地利用自己的眼睛,先生。”

    “格里森的视力是不错,麻烦的是他没有把眼睛和脑子结合起来。那就是你该插手的地方,现在损失已经造成了,抓住一张尸检报告毫无意义。我们无法知道今天早上发现法伦死亡时这个罐头是不是已经在那里了,但至少我们现在找到了它。顺便说一句,实验室现在有检测对象了。一个小时前迈尔斯先生就这件事已经来拜访过。他们把那东西取了些做气相层析。既然现在他们知道了要找的是什么,就应该会加快速度。我们最好尽快把这个罐子给他们送去,不过我们先得看看它。”

    他走过去从凶案工作袋里取出指纹粉、吹入器和透镜。这个矮胖的小罐头在他手指的小心抚摸下已经变得乌黑,但是上面并没有指印,褪色的标签上只有一些杂乱的污迹。

    “对了,警官,”他说,“请你去找一下那三位护士长,她们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个罐头来自什么地方的人。她们就住在这里,吉尔瑞护士长在她的起居室,其他两个应该就在这附近。如果布鲁姆费特护士长仍然在她的病房内,也不得不离开一下了。倘若有人要在下一个小时之内去世的话,就会得不到她的帮助,不得不自己死了。”

    “你是要分开见她们呢,还是一起见?”

    “都一样,无所谓,先叫她们来。吉尔瑞是最可能有帮助的人,她会照料花。”

    吉尔瑞护士长第一个来了。她得意扬扬地走进来,扬着一张脸,带着一种好奇的神气。她因为成功地当了一次女主人,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消退,使她看起来异常欣快。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罐头上。那张脸上的表情改变得如此迅速,令人吃惊,就像喜剧里的变脸一样。她一下子透不过气来。“啊,不!”她猛地用手捂住嘴,跌坐在达格利什对面的椅子上,脸变得煞白。

    “你从哪里……啊,上帝!你别告诉我法伦服了尼古丁!”

    “‘服了’,不如说是被人‘下了’。护士长,你认识这个罐子吧?”

    吉尔瑞护士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当然。它是我的……它不就是那罐玫瑰花喷雾剂吗?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你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它一直放在暖房架子下的白柜子里,就在一进门的左边。我所有的园艺工具都在那里。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最后一次看见它了。”

    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因自信而生的喜悦彻底烟消云散。

    “说实话,这真是太可怕了!令人惊悚!我真的感到害怕极了。但我怎么会料到法伦知道这东西放在那里,怎么会想到她会去用它?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它了。如果我记得,早该去查一查它是不是还放在那里。没搞错吧?她真的是死于尼古丁中毒?”

    “在没拿到毒理学报告之前,仍可以说有大量的疑问。但是从常识来看,好像是这个东西杀死了她。你什么时候买的?”

    “说实话,我记不得了。是去年夏初的某个时候吧,就在玫瑰要开花前。其他的护士长可能还记得。暖房里的大多数植物是由我照料的。不过,暖房并不是真的由我负责,这件工作并不是正式安排。因为我喜欢花,又没有其他人可以照料它们,所以我就尽我所能了。我当时在餐厅外弄了一小块玫瑰花床,需要一些这种东西来杀虫。我在温彻斯特路上的布拉克斯汉姆苗圃里买的。瞧,标签上还印有地址呢。我把它和我的其他园艺工具——手套、绳子、水罐、泥铲等一起放在暖房角落的柜子了里。”

    “你还能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吗?”

    “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上周六上午去柜子里找过手套。星期天我们要在小教堂里做一次特殊的礼拜,我得去弄点花来。我想园子里也许能找到一些好看的树枝、秋叶或荚果什么的,好拿来做装饰。我不记得那天是不是看见过这个罐子,我想如果它真的不见了,我还是会注意到的。但我不确定。我好几个月没用过它了。”

    “还有谁知道它放在那里?”

    “嗯,任何人都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这柜子没上锁,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人们朝里看。我想我应该锁上它,但是一个人不会期望着……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想要自杀,他无论如何都会想出个办法来。我真是害怕极了,但我觉得这件事我没有责任!我没有!这不公平!她可以用任何东西,任何东西!”

    “谁可以?”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7 08: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嗯,法伦。如果法伦的确是自杀的话。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法伦护士知道尼古丁的事吗?”

    “除非她到柜子里找,并且找到了,否则是不知道的。我敢说真正知道的人只有布鲁姆费特和罗尔芙。我记得我把罐子放进柜子里时她们两人就坐在暖房里。我把它举起来,说了这点毒药足够杀死这里大多数人之类的傻话,布鲁姆费特告诉我说应该把它锁起来。”

    “可是你没有?”

    “是的,我就把它放进柜子里去了。没有锁,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管怎么样,罐子上贴的标签写得很清楚。任何人都能看出它是毒药。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别人会拿去自杀。此外,为什么一定要用尼古丁呢?护士们有大量的机会拿到药丸。指责我是不公平的。毕竟,杀死佩尔斯的消毒剂也是致命的。没有人去埋怨这件事,因为它是放在卫生间里的。你管理一所护士学校,不可能像管理一所精神病医院吧?我是不该受到指责的。这里的人都应该是正常人,不是杀人的疯子。不该让我觉得自己有罪,不该!”

    “如果你没把这东西用到法伦身上,那你就没有理由觉得自己有罪。你把罐子拿进来时罗尔芙护士长没说什么吗?”

    “我想她没说,她只是从书上把头抬起来而已。但我实在记不真切了。我甚至都不能准确地告诉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那天风和日丽,天气暖和。我想起来了,大约是五月末或六月初的一天。罗尔芙也许记得,布鲁姆费特一定也记得。”

    “我们会问她们的。同时,我们最好还是去看看这个柜子。”

    他把尼古丁罐子交给马斯特森,让他包好后送到实验室,又让他去把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和罗尔芙护士长叫到暖房里来。然后他便随着吉尔瑞护士长走出房间。她领着他走到一楼,一路上嘴里仍然在嘟囔着,气愤地抗议。他们经过空荡荡的餐厅,结果发现进入暖房的门上了锁,这一下把吉尔瑞护士长从她那心惊胆战的怨恨情绪中震醒过来了。

    “该死!我忘了。总护士长说天黑之后我们最好把它锁上,因为有几块玻璃不太牢靠。你还记得刮大风那天有一块玻璃掉下来这件事吗?她担心有人会从那里进去。通常我们总要到夜里把所有该锁的地方都锁好,白天是不费这个事的。钥匙应该放在罗尔芙办公室的板子上。你在这里等一下,不会太久的。”

    她几乎立刻就回来了,把那把大大的老式钥匙插进了锁孔。他们一走进暖房,迎面便扑来一股暖暖的菌类气味。吉尔瑞护士长一下就摸到了开关,两根长长的日光灯管从高高凹进的凹面天花板上垂下,不稳定地闪烁着,然后突然一下放出光来,照出一片苍翠茂盛的木本热带植物丛。暖房里真是一派非同寻常的景象。达格利什第一次到暖房里来时便有了这样的感受。但此刻,他由于叶子和玻璃上刺目的强光反射惊奇地眨着眼睛。周围是一片葱翠的小树林,它们相互缠绕着,发芽、抽枝、到处蔓延,以它们充沛的生气显出咄咄逼人的样子。而在屋外,它们那暗淡的影子高悬在夜空里,向四周伸展,凝然不动,虚无缥缈,最终溢进了一片绿色的无穷之中。

    有些植物看来好像从有暖房第一天起就在里面茁壮成长了。它们已经成熟,就像微缩的棕榈树长在绚丽的缸里,在玻璃屋顶底下伸展出一片灼灼闪光的树叶华盖。还有更多的外来植物,从它们那结了疤的齿状主茎上发芽、抽枝、长叶;或者像巨大的仙人掌,举起它厚实的唇瓣,如多孔的海绵一样,面目可憎,吮吸着湿润的空气。在它们中间,蕨类植物撒出一片绿色的阴影,它们那易碎的蕨叶在门边的穿堂风中摆动着。在这巨大房间的四壁上安装有白色的架子,上面放有一些盆罐,它们是吉尔瑞护士长精心培育的更为家常而宜人的植物,一些红的、粉红的和白色的菊花以及非洲紫罗兰。这个暖房一定会唤起人们对维多利亚时代家庭生活的温馨回忆,想起棕榈树后面飘飞翻动的扇子和窃窃私语。但是此刻在达格利什看来,南丁格尔大楼的每一个角落无不沉浸在一种邪恶的压抑气氛之中;就连这些植物也都好像正在从受污染的空气中吸收进它们的神赐食物——吗哪【7】。

    梅维斯·吉尔瑞径直朝着一个四英尺长的白漆矮木柜走去,它就放在一进门左边的架子下,在摆动不定的蕨类植物遮挡下几乎看不见。柜子的门带着小把手,没有装锁,也关不严实。他们俩一起蹲下来朝里看。虽然头上日光灯管刺眼地照着,木柜深处仍然很昏暗,又受着他们自己头部阴影的遮挡。达格利什打开手电筒,照出了室内园丁常用的一些工具和器械,他在心中点了点。绿色的麻绳球、两个水罐、一个小的洒水壶、几包种子——有些被打开过,用了一半后又折好、包上了——一塑料包的花盆混合肥料、一包化肥、大约两打各种大小的花盆、一小堆种子盘、几把园丁剪、一把泥铲、一把小叉、一堆乱七八糟的种子商目录、三本有关园艺的布面书——它们的封面都弄得很脏——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瓶和大捆大捆缠绕成团的铁丝。

    梅维丝·吉尔瑞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小角落说:“之前就放在那里,我把它紧靠里面放着。这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打开门都看不到它,真的是藏得很隐蔽了。看,这里还空着呢,你可以看看它原来的位置。”她说话时带着一种急迫的自我解释,仿佛那个空位能够洗刷掉她所有的罪责。她的声音发生了变化,降低了音调,变得嘶哑起来,开始为自己申辩,就像一个业余演员正在上演一场迷惑人的戏码。

    “我知道事情看起来糟透了。首先,佩尔斯死时是我负责的示范课。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可是自从去年夏天我用过以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它了。我发誓!我知道她们中有些人不相信我。如果嫌疑落在我和伦纳德头上,她们会很高兴,是的,会高兴的,会感到松了一口气。这把她们的嫌疑全都排除了。此外,她们忌妒我,她们一向忌妒我,因为我身边有个男人,而她们没有。但是你是相信我的,不是吗?你已经相信过我了!”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7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82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7-7 08:5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语调哀婉动人,充满屈辱。她把肩靠在达格利什肩上,他们蹲在一起,挤作一团,仿佛在拙劣可笑地做祈祷。他的面颊上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她的右手慢慢地从地板上探过去摸他的手,手指在神经质地抽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罗尔芙护士长的声音,她的情绪被打断了。

    “警官要我到这里来见你。我没有妨碍什么吧?”

    达格利什感觉到他肩上的重量立刻消失了,吉尔瑞护士长难堪地爬了起来。他则慢慢地站起来,既没有感觉也没有显出尴尬,他对于罗尔芙护士长在这时露面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吉尔瑞护士长忙不迭地开始解释:“就是这个玫瑰喷雾剂,这个东西含有尼古丁。一定是法伦拿了它。我真是害怕极了,但我怎么会想到呢?警司找到了这个罐子。”

    她转向达格利什:“你没有说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吗?”

    “不,”达格利什说,“我不能说。”他转向罗尔芙小姐。

    “你知道这瓶杀虫剂是放在这个柜子里的吗?”

    “知道,我看着吉尔瑞把它放进去的,是去年夏天的某个时候,不是吗?”

    “这件事你没和我说。”

    “我现在才想起来。我绝不会想到法伦会服用尼古丁。况且,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服用了它。”

    达格利什说:“在拿到毒理学报告单以前还不能肯定。”

    “再说,警司,你能断定那毒药就是来自这个小罐子吗?在医院里还有许多其他的尼古丁来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

    “当然有可能,尽管在我看来可能性很小。法医学实验室应该能告诉我们实情。这种尼古丁里掺有一定比例的清洁剂,可以通过气相层析辨认出来。”

    她耸耸肩。“嗯,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梅维斯·吉尔瑞叫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其他来源?你是指谁?就我所知,尼古丁不放在药房里。而且不管怎样,法伦死之前伦纳德就已经离开南丁格尔大楼了。”

    “我又没说伦纳德·莫里斯。但是两个护士死的时候他都在现场,别忘了,当你把尼古丁放进这个柜子里时,他也在这里。他像我们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也是嫌疑对象。”

    “你买尼古丁时和莫里斯先生在一起吗?”

    “是的,事实上他和我在一起。我忘了这件事,要不我会告诉你的。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出去了,他回到这里喝了茶。”

    她对罗尔芙护士长生起气来:“这事与伦纳德无关,我告诉你!他几乎不认识佩尔斯或是法伦。佩尔斯和伦纳德根本就没有来往。”

    希尔达·罗尔芙平静地说:“我就没听说过她和谁有来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试图把一些想法灌进达格利什先生的脑子里去,但是你却实实在在地把它们往我脑子里灌了。”

    吉尔瑞护士长大惊失色,表情一片凄惨。她不断地悲叹着,头左右摇晃,好像在不顾一切地寻求帮助或庇护。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在暖房里的绿色灯光照耀下,如同中了梦魇一般。

    罗尔芙护士长狠狠盯了达格利什一眼,然后不理睬他,向她的同事走去,用一种出乎意料的温柔声音说:“哦,吉尔瑞,对不起。我当然不是指责你或是伦纳德·莫里斯。但是他当时在这里的事实总会泄露出来。别让警察把你搞得手忙脚乱。那就是他们工作的方法。我认为警司绝不会在乎究竟是你、我还是布鲁姆费特杀了佩尔斯和法伦的,只要他能证明有人杀了她们就行。好了,就让他那样干吧,我们只要保持平静,回答他的问题就行了。为什么不做好你的工作,让警察去忙他们的呢?”

    梅维斯·吉尔瑞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寻求抚慰:“可是太可怕了!”

    “当然可怕!但不会永远这样。话说,如果你一定要找个男人倾诉的话,就找个律师或精神科大夫吧,找牧师也行。至少你有理由相信他们是替你着想的。”

    梅维斯·吉尔瑞忧愁的双眼从达格利什身上移到罗尔芙身上。她像个儿童一般,在决定该相信哪一个时拿不定主意。这两个女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起,吉尔瑞护士长用困惑而责备的眼神盯着达格利什,而罗尔芙护士长的脸上则浮起一种对于女人来说不自然的得意的微笑,仿佛她刚刚完成了一件救人于危难的工作。

    *滑块验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马上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群及公众号二维码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星虎 ( 黔ICP备05004538号 )|网站地图

    GMT+8, 2024-5-8 17:37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