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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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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2:3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自便吧。”

    包拯也不多问,继续与其余人研究童谣。看起来童谣已经应了八句,这边还全无头绪。

    二月十二 午时

    沈括一个人前往大相国寺前,一路上人流攒动,大多往城外去,再看神色:个个惶恐。不过看衣着和带着的家当,多是有钱人。可见富人惜命,此言不虚。

    如果说前几日,每有一回谶语应验,大家还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给赌坊增添几个盘口,现在却开始不同了。十句谶语,已经验了八句,如同绞索正在不断收紧。虽然妖人对赌的对象是朝廷,但是历来天下纷争,先倒霉的都是百姓,而百姓里又以富商大户最先遭殃。

    看来人心开始真的倾覆了,百姓们并不知道,无论谶语是否有妖法加持,但是它并不能直接颠覆大宋,它可以颠覆的只是人心。

    他恨自己没办法阻止谶语的应验。刚才包龙图与文枢相两位的讨论他也都听见了,对手似有些仓促和忙乱漏出来,并且可能有些内部歧见,但是他们还在暗处,并且还在向着目标前进。那喻景仓皇逃走,没忘记带走些东西,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还有巢穴。

    到了相国寺前市场。这里格外多了很多探子。

    他自己在军头司待了几天,进进出出的探子见得多了,也能认出那些着便衣,伪装成货郎或者闲汉的坐探。这些人总是东张西望,并不主意自己的挑子和货物,神色举止不似常人。或许衙门里的高手不至于如此,但是大部分还都是容易分辨出来。

    不知道是开封的还是皇城司派出的,亦或者就是枢密使狄大人的人。

    狄青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政治旋涡当中,这种通过谜语传播的妖言,是非常有生命力的。从官家躲进祧庙悲恸涕零哭高祖先的行动看,官家似有些乱了心智,是否还能如旁人般洞若观火看待整件事很难说。若是官家失了方寸,开始混乱猜疑,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市场里依旧人头攒动,但是只要闲站街边的都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那些卖保宅符、钟馗像、天师符、桃木板的摊子格外热闹,身家逃不出京城的还是大多数,只能希望这些东西能管用,保不了大宋,至少保保家宅吧。

    他到了怀良店铺,全无客人,这样一个人人自危的中午,谁还买猪首?

    小乙看到沈括到来赶忙唱了肥喏,将他引到一处空座上。

    “早上有人来请过怀良师傅了,他那时不在。”

    “此刻可在?”

    “巳时回来过一趟,拿了东西又急匆匆走了,说是今日可能不回来。”

    “大师走时还说了什么?”沈括急问。

    “好似有些事情,张口想说却又没说,临走时只是嘱咐我不要再进买油盐酱作,不要赊账,看似要关门停张几日样子。公子你瞧瞧,如今这市面,如何做得生意?”

    “可知大师去向?”

    “好像去往北面开宝寺方向。我见他取了个招文袋子,每去那鬼市都带着,里面有些纸笔零钱。”

    小乙说完,回厨房忙活起来。

    看来时白来一趟了。沈括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却见外面衙役敲着锣催路人回避,不一会儿数十带着弓箭短刀的轻骑就疾奔而来,有一会一乘八抬轿子就到了。那便是枢密使狄青了。

    有从人揭开轿帘,却见一个穿紫色官服的老者下来。若不知道底细,绝对不会将这个拄着拐棍的老者和赫赫声威的大将联系起来。看来他背上疮毒一直没有根治。

    看着狄青回府,沈括一转身,却见怀良正在身边站立,肩上搭着一个白色口袋,他正向着狄青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后叹息一声。

    “怀良师傅,您回来了。”

    “哦,昨夜宿醉,早上没能去见包相公。”

    “师傅,回来正好,我有太多事情请教。”

    “想来就是昨天在白矾楼上傀儡成精的事?”

    “师傅也已经知道了?”

    “此事,汴梁城里还有不知的吗?不过每个人传言都不一样,我未亲眼看到,也不好推敲。”

    “我昨日就在那白矾楼四楼上。”

    “哦?亲眼看到了?”和尚顿时来了兴致。

    “何止亲眼看到,那复活的傀儡就在我眼前窜蹦跳跃。”

    “有多远?”

    和尚上前催问道。

    “最近时,就在两丈开外。”

    “来来来,你随我进来,仔细将所见一一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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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2章 看山不似山

    二月十二 午时

    两人进了店铺,虽是饭点却没人,于是随便找了张桌子。

    怀良先粗粗听了一遍沈括讲述的经过,又看了徐冲抄录的新童谣。看了几遍,却一直皱着眉头,好像也并没看出老包和文彦博那样的敌人内部生变的头绪来。

    他更关心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傀儡,反复问了那些东西飞行时的细节,似乎对这些飞在空中的小妖孽耿耿于怀,因为完全违背了他当初教导沈括时说的,凡事都必须合乎道理的论断。

    仔细思忖片刻后,又招呼小乙拿来纸笔,让沈括在纸上将当时阁楼上布置,那盏灯与屏风以及栏杆的位置一一标注。对其他陈设也细细询问。沈括将能记起的就仔细画下来,他记性不错,将所有座位排列也都画在上面。

    和尚将画下的草图又看了几遍,脸上神色缓和了一些,似乎参透了什么。

    “如此说来,第一篇童谣是隔着一道幔帐,在屏风上显现出来?”

    “正是。”

    怀良冷笑一声,接下去又问:

    “然而第二篇却是那些傀儡在空中念的?”

    “没错。”

    “你当时可听的清楚真切?”

    “真真切切。”

    怀良脸色又凝重起来。

    “我且问你,当时你说众人都在厅内,徐冲在你身后,而你在护栏边?”

    “确实如此,可还有人比你更近栏杆?”

    “有,是那歌伎小苹。”

    “小苹?”

    “大师认得她?”

    “当年名动京师,弹唱一绝,自然听过名字。她却如何在现场。”

    “是那谜社裴老板请去弹唱的。只因为,驸马府另一只宫灯变化出花蕊夫人时,她正在边上弹琴,谜社众人一心想要重现当日场面,便高价请她来弹奏观灯。”

    “我听包大人讲过,上回驸马府花妖案,她确实在那喻皓手作的另一展烛影马走灯左近,但是多近却没听分明。”

    “当时甚远,她在凉亭里弹琴。”

    “看来这谜社众人也都是些闲出屁来的,这样的事情也要附会出一场恶趣的闹剧来。”

    “是啊。这也是谜社众人高价请她来弹奏的原因,只为生造出那月黑风高诡谲妖异的境界,好不荒唐。据驸马说,当时她在书房外凉亭里,分明距离那灯还远。所以请她来秉烛傍灯夜月夜弹奏,其实并不还原场景。”

    “但是又有些奇怪。当时夜深,她一名勾栏妓女,却为何不在驸马身边?可是驸马故意隐去事实?”

    “这个么,应该不会,因为当时她在书房外之事,是府内外多人证明的。”

    “哦?夜深人静,还有多人证明?倒是奇观。”

    “她在亭中弹奏,很多人都听到了。其实我当日在杨春官家院子里赏月,也听到了琴声。驸马尖叫后,琴声才为之一顿,我去时,见她从凉亭跑出,琴就放在那亭子里。可见不在驸马身边。”

    “只闻琴声,如何断定为一人弹奏?不会是假他人之手?”

    “小苹琴技绝难模仿,我可以作证,当日弹奏的一定是她。”

    沈括不知道大和尚为什么偏好纠结小苹,她这里分明没有什么疑点。

    “那,昨日,她的位置可画在纸上否?”

    “好。”

    沈括将小苹位置画到草图上。

    “也就是说,她在你与傀儡之间?”和尚皱起眉头。

    沈括看向怀良不知道他此问又有何用意,总之感觉和尚绕来绕去,就想绕到小苹身上。

    “却是如此。师傅可有什么告知?”

    “还……没有。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蹊跷,驸马府花妖案时,那盏灯烧毁,为何这次你与徐冲去取灯,却又烧毁了。”

    “说来也怪,驸马府那盏灯是被花妖毁了,这次似乎自己燃烧起来。”

    “这两盏灯都没留下,可供参考的残骸?细微些的也行啊。”

    “今日我来,正带着一样,是驸马府那只的。”

    “什么样东西?”

    “驸马府那盏灯里,留下一个铜件。”沈括说着将那小碗一般零件取出,放在桌上,“然而昨夜在白矾楼烧毁的,却没有留下一般无二的器物。说来也奇怪,按说木作烧毁,这铜器不该烧毁。我仔细找过,却没有。”

    怀良将这个东西拿到手上看了许久,仍然没有发表意见。

    “师傅,没有什么可以教我吗?”

    “不急,不急,容我再想想,想想,难道真是傀儡成精了?”

    “师傅,您说此话,也太让人寒心了。”

    “然而,却是太多无可解释了。”

    “我还记得十四年前,你曾说:宇内无混沌,万物循其道。”

    “哎……当年轻狂,确曾以为山便是山,水就是水。不信山水相易,也许只是少年,人生初境罢了……如今,却看山不似山,看水也不似水了……”

    “然而,最终心境归真,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

    “嗯,点化的对。不如你先回去,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谢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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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括将那只铜零件收好,离开了怀良的店铺,这次他是真的有些失望了,本以为怀良至少能推敲出一两个疑问,然而这次却连一个问题都未作答,难道真的找不到超自然解释外,其他合乎道理的解答了?怀良突发的感怀,更是让他感觉到了空前的孤独,这个世上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复活的傀儡背后是幽冥之物。

    他只能返回杨惟德家里,这才得知老杨下午刚计算出今天晚上在内城御街附近可能有异样,时间大约在子夜,当然是通过他的《景佑遁甲符应经》推算出方位,再由《景佑六壬神定经》占卜缩小范围而得。不过,他不想因为推算失准被老包挤兑,所以只将这件事托人告诉了军头司的徐冲,徐冲回话他很快就会来。

    两人闲来无事,互相聊了些事情,先是天相后来又谈了帽妖,最终话题落在驸马身上。这些日子驸马也在家里将养,据说受了那场惊吓后,每夜睡觉便感觉“鬼压床”,结果用了一样法器藏在屋里镇住,结果倒好了些。

    杨惟德神神叨叨,故意隐去了法器是什么,大概想等沈括问起好卖弄,然而沈括直接点破,就是那支官家御赐的“神笔”,说是前朝张僧瑶用过的,还留下一个画龙点睛的名头。

    沈括认为与神笔无关,只是驸马以为法器有用,心里安宁而已。他久在江南,见过有已经告人用祝由术心法治病的,很多时候就是在病人面前走个施法画咒走个过场,然后让病人喝下符水,安慰病人病灶已除。不同病人所画的符咒往往一样,然而往往可以改善病情。他曾问过祝由师,是否是符咒起作用。然而那位师傅的回答却耐人寻味,他说既然归入心法,自然不是靠符咒,不然就叫咒术了。然而符咒却不能少,却为了让病者安心。病灶在身也在心,心病去,身上的病大抵半消了。

    沈括这套假咒欺心的说法,让杨惟德有些扫兴,他也并不反驳,只提到驸马以前就有梦癫病,在梦中最远曾走出过二里地,自从官家赐了这支笔,梦癫病便好了,说来奇怪不奇怪?

    沈括一边听,一边还在耿耿于怀于,怀良今天说的那些看山不似山的奇怪话,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那边,杨惟德没察觉沈括走神,还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说老包决定在城内再设一个据点,因为幕后敌人似乎就在城内,憋着在闹市搞事,军头司地方太偏,这样在御街附近找一个地方也方便应变。但是他认为没那么容易,京城内城里都是寸金地,哪儿那么快找到?

    沈括吃了晚饭,只等了一会儿,徐冲便急赶来。他听闻杨惟德推算到今天子夜御街附近可能有异,也大有兴致。但是昨夜那些傀儡精就在御街白矾楼出现,时间大抵也是子夜,他有些怀疑其实是老杨推算错了,算到的是昨天的事。因为京城的这些怪异事情,还从未连续两夜出现,也从未在同一处第二次现身。

    不过时间还早,正好带着沈括先去新据点,熟悉下环境。

    沈括开始整理东西,他来时东西丢的干干净净,只身下一头驴,但是短短几日已经有不少东西要带,这些天他已然绘制了不少图纸也制作了几样模型,都得带上。

    整理完了,便将那些沉重东西负在老驴身上,再与徐冲告辞了杨惟德夫妇,骑马并带着那驴一起进城。带着驴是为了找机会还给小苹。

    两人进了城,正是晚市,街道上行人仍然不少,只是能感觉到一片肃杀气氛。

    他们到的地方,乃是朱雀门东老鸦巷,原本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因为一条蔡河穿过两岸皆是垂柳桃木小桥凉亭,更兼有国子监、太学、贡院也在这条街上,寺庙宫观也分布四方,居此地的朝中大员,文人雅士颇多,所以一直是城里官宦富户置产的首要去处。然而这会儿,放眼看去,街上停了不少骡车正在装细软,河上一只只舟楫忙着搬行李,据说早上起,这里的大户都开始搬家,眼看都快搬完了。

    沈括也不知道为何老包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两边院子看起来都精致漂亮。

    到了地方,却见是一座中等院落。高墙内可见阁楼,四周绿树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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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3章 纸鹞

    二月十二 申时

    两人牵着马驴走进院落大门,地方真的是不错,沈括不由得感慨起来。

    “徐节级,这院落好生幽静雅致,不知主人家是什么人?”

    “这地方乃是前街齐家绸缎正店,齐掌柜的外宅,虽不大只是二进院子,却自有一番小巧别致。”

    沈括记得这家店面广阔的店铺,想来是万贯之家。两人站定院子中,却见庭院里一株腊梅正怒放,树枝上缠着祈福的条子,四面房舍下还挂着迎春的灯笼。柱子上贴着对联也很新,大概今年新春国丧,不敢贴到外面门上就贴到里面了。

    “窗户大门如此鲜亮,四周都有烟火气,不像久无人居啊。”

    “沈兄大概只当是富户闲置外售的产业,其实昨日还有人住。”

    “昨日还住着人?”沈括有些错愕,一时猜到了大概。

    “我已打听清楚。昨夜白矾楼事发时,这位齐店东正带着如夫人在白矾楼西楼雅阁饮酒。也见了那一众傀儡精从眼前空中飞过,虽没有我们清楚,却也吓的不轻。一早上就带着这如夫人和细软跑去乡下山庄避祸了,倒是把正妻儿孙一大家子都丢在城里不管了。因为这齐掌柜与石押班有些故旧交情,所以把这里钥匙交托给石先生。原本也没打算外租,却被包龙图知悉,下午就亲来看了,说军头司地方太偏,每每闹市有事应变不急,急需一个内城里不显眼地方做据点。这二进院子里有二层阁楼,可登高远望,最好不过。”

    “包相公就这么要到钥匙了?”

    “石押班早上被官家臭骂一顿,对案件也是不敢怠慢,自然不敢违拗包龙图的意思。”

    “但是那帽妖并非其他怪异,来去无影,也未必是在闹市就能等到。”

    “包龙图也不是不知,他说,还有一个好处。”

    “还有好处?”

    “他说,他请了怀良师傅两次,师傅都推脱不去,大概是嫌军头司远。他也看出怀良师傅是懒散的方外闲人,这里离那大相国寺不远,倒是方便请他。”

    “包龙图心细如发,太英明了。”

    沈括突然发现,老包也算是仔细,竟然连怀良懒散不肯走路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大概是真的,上次自己请和尚去圆坵,他便嫌远不肯去,只让自己按图纸去挖。

    两人穿过院子,将牲口牵到后院牲口棚。这里已然有人了,一名差役正在整理柴草,从边上走过,那老驴大叫起来,沈括赶紧拉住驴,那驴才不叫。

    “这牲口怎么大叫?”

    “嗨,这老驴怕生,凡有生人走近都要叫,在杨春官附上便是如此。”

    “街上这许多生人倒是不叫?”徐冲说。

    “现在街上人多,人越多越它不敢叫,但人少时,比如凡夜深人静便闹,即便墙外走过一个生人都要大叫,杨春官说家里养的看门狗,都不如这老驴耳朵灵。我说要还了这驴时,他还有些不舍,说拉去做驴肉宴席,不如留下看家。”

    “嗨,你看驴耳朵如此长,比狗灵不新鲜。”

    两人一起看四周,却见这里长着几棵桃树,此时桃花正含苞待放,香味却已四溢。徐冲看到牲口棚边一株桃树的桃枝压的很低,已经伸出院墙了。

    “这树枝不修剪,只怕桃熟透时外面小儿爬进来偷吃。”

    “偷吃倒是偷吃,却不是小儿。”

    “不是小儿?”

    徐冲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想了一下也说了也无所谓:“我早上来时,向邻里打听事情,就听左右嚼舌根的说,那如夫人原是勾栏里妓女,二十一二年纪才嫁给这近七十的齐东家,呵呵,妙龄如何守那古稀老人?”

    “也是邻里瞎鼓弄唇舌吧?勾栏女如何就一定不是好人?”沈括道。

    “绝非诬言。这姓封的大娘子,确是背着主家有一两个相好,常在夜深时攀着这树枝进来,再由这马棚顶直上夫人阁楼,出来时也是走这条路。,原本这枝头并不弯,也没长出墙去。时日多了就压弯了。其实那相好的少年,被看到过几次,街上都知道,只有这齐掌柜正如其名,有齐人之福,全不知道。也是前世的福报。哈哈哈……”

    “如何爬的树,如何上的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更似流言风语,未必亲见也不足信也。”沈括道,他觉得只是附近邻居对勾栏女的偏见胡乱编造的。

    徐冲意识到,沈括急着替勾栏女辩护,大抵是自觉代入某人,于是不再多说帮着卸老驴背上的物件,发现沈括带的东西还不少。

    “为何带着这些纸扎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参悟帽妖自己做的。”

    “沈兄我有一言不知如何说。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帽妖不是妖孽?”

    “此事……然而……”

    “我听你说,当初怀良师傅说过,世间万事皆可参悟其道,我便也有些信,然而昨夜的事情,你我都亲见了。那些傀儡当空飞腾,哪里是区区技巧可以参透的?”

    沈括无语。若是昨天之前,他必然要反驳,但是有了昨天自己亲眼见到的事情,他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只能岔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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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夜皇城司的人,没把当场的人怎么样吧?”

    “我今天去了白矾楼,找到了锦儿的舅母。据她说,那锦儿和小苹都问了一夜,画了押也就放回来了。其余人,好似也都放了,只有那裴老板,可能与走马灯里童谣有关,因为是他经手。所以至今还在皇城司关着。这会儿正到处托人找门子想出来。”

    “小苹她们如何了?”

    “她舅母只说受了惊吓,与锦儿正在家里将养着,这几日里便不去矾楼了。嗨,上次在驸马府里守惊吓也不过几日,这次又是一次惊吓,若是平常胆小的怕已经吓死了。”

    “可知她家在何处?”

    “我也想知道,可惜那舅母不肯说,她说他们这样人家,每日人前陪酒陪笑,强作欢颜也够了,私下住处就万死不可告人了。不过她也只说只歇一两日而已。你想见她也不急于一时吧?”

    “当然不急于一时,我只是想将这头驴还给他。”

    “嗨,她这样有大把金银进账的娘子,怎么会计较这样一头蠢驴?”

    那老驴嗷嗷叫了起来,似乎对徐冲的评价颇为不满。

    “沈兄,我看你这行李里,为何还有一只纸鹞子?也是为了参透帽妖?”

    “是也不是。凡能飞腾于空中之物,无非三样,或借蒸腾之气相助,如那祈天灯;或是有展翅翱腾之力,如燕雀大鹏之类;或可借风势,便是这纸鹞了。”

    “然而你说的这三样,却与那帽妖,或有者昨天那些飞在空中的傀儡怪,都无甚相似啊。”

    “是啊,是啊。怀良师傅曾指点我烟雾蒸腾之法,然而也只是解开其中一重机关,其余便不可解了,尤其在屋檐上起伏飞行,遇到幌子还能避让,绝非祈天灯这样笨拙之物可以做到。”

    沈括只能摇头。全城都在恐慌,他却陷入了沮丧。因为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受严重的挑战。原本只是帽妖无法用“循其理,合乎道”的方法洞悉原理,昨夜又多了一大堆无法解释的在天上飞舞的傀儡。“世间万事,必合乎道理”的理论体系正在崩塌,他无力抵抗。

    一瞬间,他很想摆脱徐冲,不是因为徐冲带来了太多消极想法,而是徐冲的问题,让他觉察到这些消极其实来自于自己,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还是留有怀疑的,只是他一直假装这种怀疑并不存在。他也有些把持不住,感觉自己看山不再似山了。

    以往这种时候,唯有找怀良才能有所依靠,可以消解这种可怕的沮丧,然而中午见到怀良他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但是或许此刻有了也说不定。

    “徐节级,这个新地方怀良师傅还不知道,我先去那里一趟,告诉他则个。”

    “好,公子自去吧。我在这里整理,你先自挑一间好的屋子,我和兄弟们擦洗整饬干净,以后你便住下。”

    “好,我就要那上面一间。”

    沈括抬手指向后面院子里的绣楼,也是这里最高处。

    “好,等其他人到了,我让他们把院子也打扫一下。对了,还有一事,上次在喻四郎家查抄到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一本手抄的名册似很要紧,包相公从名册里找到三四个名字排在圣姑后面,其中一个便是喻景,想来都是教中重要干系的人物。”

    “说来听听。”

    “其实也只有喻四郎是个我们知道的,其余两人一个叫做诸葛遂智,一个叫做圣女狐咏儿。”

    “圣女狐咏儿也许是圣姑的女徒,诸葛遂智听着奇怪,看似不像真名。”

    “包龙图也是如此说啊,看来价值不大。还有,杨少卿推算到今夜御街左近有异,倒是也怪异。也许只是推算了昨日之事,误了一天。自帽妖来,这类诡异事情并没有在同一地重现的。不过,我与弟兄们就在御街附近酒肆里守着,你晚上若来便来,不来也可。”

    沈括答应下来,在前院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脸,然后就去大相国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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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4章 玉豪簪

    二月十二 酉时

    沈括到了街上,夜市上人竟然还不少,似乎经过了一整个白天里,无数惊恐的人争先恐后逃离了京城后,留下的人反而不那么慌张,显得坦然了。

    他先到了怀良店铺,竟然有了几个客人在那里吃猪头肉,比上次来时生意还好些。

    小乙见了赶紧招呼沈括坐下。那大和尚怀良正在厨房忙着,暂时没办法出来。

    沈括找了张无人桌子,小乙倒上茶来。边上一对老者,一边对酌,一边唉声叹气。

    他反正闲着无事,正好侧耳倾听。

    却听到一位老者道:“今天我也豁出去来吃这顿酒,也不管浑家咒骂。如今妖孽横行,闲钱不花尽留作他鸟用,不如花它个痛快。”

    说着狠狠咬了一口猪耳朵。

    另一老头也愁眉紧锁,自饮一杯:“最让我惶恐的还不是那天上飞过的傀儡妖童,而是那龙虎山张真人似也无能为力啊。张真人年前就在宫里,若法力救得,为何谶语上诡谲之事还是一一发生?”

    “谁说不是呢。只恐是大宋劫数了,这天下要大乱啊。”

    “我年轻时辽兵来犯,也是这一般大乱。然而前任天师在千里外登坛作法,只遣徒弟快马赶到将一贴五鬼识踪的符咒,贴在澶州城头床子弩上。一箭射死七百步外辽军主帅萧挞凌,辽兵丧胆逃走,始有澶渊之盟。如今,怎么天师一脉也不成了呢?或是天命真的变了?”

    “切勿多言,小心祸从口出。”

    小乙端着一盘猪肠到边上:“二位若惊惧,何不先逃出京师,等过些日子平静了再回来?”

    “你这小乙,拿我等说笑。能逃走的都是商贾富户,他们在乡下有田庄产业,去乡下依旧过得好日子,我们出城不就只能乞讨?”

    “不错不错,我在城南扎彩纸,他在河边磨铜镜,都是做一日吃一日,如何能象那些大财主逃到乡间庄园去快活?若逃,多半饿死在路上做鬼,与其做鬼不如留下见鬼吧。”

    “哈哈哈哈,说的好,我们兄弟就留下见鬼了。”

    两人大笑碰杯,继续聊下去。

    “逃出京城又如何?须知富在他乡有亲朋,穷在故里无处投。呵呵,再者,若是天下倾覆,躲到哪儿也躲不了。到那时节,穷人富人还不都是一条命?”

    那怀良从厨房出来,脱却了腰间围裙与店里客人拱手见礼。

    “小乙,今夜恐怕人少,后面事情交托给你,我与沈兄出去喝两杯。”

    “师傅自管出去,此处交托与我便是。”

    “走,既然魔众降临,天下将要倾覆,我这里还有些缗钱,不如及时行乐。” 他一把拉起沈括道,似乎是说给那边客人听的,那边俩老头儿听了也大笑,表示同意。这边沈括心凉了半截,原本来找怀良希望寻求慰藉,恢复信心,结果他也在说这些。

    两人出了店走出几步,沈括还有些耿耿于怀:“师傅,刚才说得,魔众下凡,天下倾覆,只是一时说笑吧?”

    “说笑?我思来想去,傀儡成精,跃在空中,如何不是真的?”

    沈括几乎眼前一黑,他感觉自己最后的信仰基石不见了。

    “师傅,您当初可说过,万事必有道理可循?”

    “然而此事却没道理可因循了。凡眼见为实的,如何能不信?此事别人可以不信,你昨夜就在楼上看着。若看不到玄机,岂不就是真的,还能是你眼拙?走走走,我们去瓦子里耍去。”

    沈括突然觉察到一点弦外之音,早上自己将昨日所见告诉和尚时,他眉宇间还有些愤懑难抒,现在这情形倒不像是自暴自弃,或许是有解答了只是故作戏谑?既然他说自己眼拙。且看他如何分晓。

    两人去了酒店,先打了两角酒,点了些鸭掌鹅肝乳鸽。吃饭时,沈括想要打探虚实,那大和尚只管吃酒却不提案子的事情。

    沈括只是焦急,也不好问,却见那和尚满手荤油就抹在胸口。除了光头,哪里像个和尚。

    吃完,那和尚又拉着沈括逛街市。

    沈括追问不是去瓦子里耍,他却说时间还早,不如先逛逛。

    此事刚刚酉时三刻,街上人还多。只是逛街的人,全都频频抬头,生怕头上有不祥的妖物飞过。

    “怀良师傅,我实难参透傀儡成精,然而驸马府上的花妖案,却好像有一些头绪。”

    他仍然坚持想要把话题引到案件上。

    “什么头绪?”

    “我听杨春官说,驸马有些梦癫病,少年时便有,曾夜间走出二里地,坠入沟里才醒。”

    “梦癫与花妖又有何相关?”

    “那日见到花妖从屏风上走下的,也只有他一人,也许是他梦癫发作,看到的实则只是梦境,然而夜游时撞翻了那走马灯,烧毁了屏风。”

    “你不是说,查到侧窗上有女人长发,从外牵引打开的痕迹吗?”

    “思来想去,也许只是驸马府上留宿妓女留下的头发,他不方便讲,我们也意会错了。”

    “呵呵,我见你有些消沉,形容枯槁,不如去买朵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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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可不敢戴花,昨夜便是猜谜戴花在鬓边,结果撞见了飞天的鬼童。”

    “要戴,要戴,再撞见那些傀儡鬼童,岂不是正好抓住一个,仔细探究清楚?”

    沈括不明就里跟着他,走过不少花店花铺,有卖纸花也有真花的他都不停,一直向前,到了龙津桥边一家店铺。那里卖的确是鎏金的簪花,分明是女人戴的。店铺里空荡荡,只有一个妇人在那里站着。这妇人大概也是奇怪为何一个光头的和尚会进这样卖珠翠簪花的店铺。

    “师傅又那我取笑,这分明是云鬓女儿家才戴的簪花,我戴了,岂不成了那有妇装癖好之徒了?”

    和尚不搭理沈括,只向那妇人双手合十:“大姐,却将那寒梅春花,拿于贫僧看看。”

    那妇人疑惑地从柜台上取过一支金色的簪子,郑重交给和尚。和尚取过后又拿到沈括面前。

    “这支可不一般,叫做寒梅春放,你且仔细看。”

    和尚说到仔细二字时格外郑重。

    沈括定睛细看,却见和尚双手手掌夹住簪子后面杆子,漏出手掌外的分明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然后他双手搓动这根簪,却见前面花骨朵竟然慢慢舒展,层层叠叠花瓣展开,竟然成了一朵盛开的梅花。

    “啊!”沈括师生惊叫道。

    “如何,男儿戴得戴不得?”

    那日他在驸马府听闻屏风上芙蓉花开,花蕊化作花妖时,也曾想到一些可能性,但是迸发出的一星半点的思想火花却没有串联起来,如今见了这物件,竟触动了心思。

    “大师,这便是那盏灯里芙蓉花开的巧计?”

    “你就看这花,你戴得戴不得?”

    “戴得,戴得。”

    “大姐,多少钱?”和尚问那妇人。

    “这支寒梅春花,是玉毫簪。所以贵些,二百文。”妇人道。

    “好好!”沈括赶紧掏钱给了店家,却又心声疑问,“大嫂,却不知为何又叫玉毫簪?”

    “我一个妇道所知不多,当初也只听说是因为温润似玉所做,又因为雕琢细微,纤毫毕露。故而得名玉毫。”

    “哈哈哈,”怀良大笑起来,“分明是铜杆鎏金如何会当成玉的?大姐刚才说当初只是听说来的,可否还有另外法说?我这位兄弟最爱深究,若知道只管告诉他便是。”

    “却也有另说,我那早死的当家,曾在军器监里,也是一等一的工匠。他曾说这簪花乃是巧匠喻皓当年所做,那时叫喻皓开花簪,后来市井上叫卖的多不识字,于是讹传成了玉毫簪。”

    “果然是这样。”沈括一拍大腿,感觉自己快触到真相了。

    “公子可是拿它送与佳人?”

    “这个,也许吧。只是要当面给她看时,才知道喜欢否。”

    两人一起离开。

    沈括仍然有诸多想不明参不透,他仔细观看这根会开花的簪子,却有一个与驸马府现场留下的铜碗状物件一样的零件,于是急着追问。

    “师傅,我在想为何驸马府的宫灯会映出芙蓉盛开,而白矾楼上那盏灯却没有,必然是内有差别,然而物证全毁,却没办法证明了。”

    “你呀,还有心障。”

    “什么样心障?”

    “我问你,驸马府与白矾楼上两次怪异,有什么共通处?”

    “都有喻皓当年做的烛影马走灯?”

    “这是自然,还有什么?”和尚逼问道。

    “还有,就是两盏宫灯全都焚毁了。难道,这便是幕后人故意要毁灭证据?”

    “还是洞见一隅,未见全局。我只问你,还有什么共通处?若想到,便通了。”和尚道。

    “还有……还有就是小苹都在当场?”

    和尚终于不再说话,只顾在前面领路,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沈括心里也七上八下,关于小苹是否可能参与其中,徐冲也提及过,但是他心里一直拒绝这种可能性,不过也确实有很多证据,证明小苹不可能涉及其中,别的不说,就是昨夜的场面。沈括自己也在场,小苹一举一动都在眼中,眼见她瞎的坐到地上,战栗不止,并不可能暗中作什么手脚。

    当然话说回来,舞台上耍幻术的,也并不会让下面观众看出什么手脚来。这是他心中忐忑的原因。怀良这次似有所指,而他通常并不会轻易下结论,一旦下了结论,则绝少出错。

    毋庸置疑,今天夜里的行程,不是什么天下大乱前的放纵,全是大和尚设计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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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5章 坠下云端的妖孽

    二月十二 戌时

    沈括与和尚怀良停在了一座瓦子前面。沈括暗忖,看来与上次一样,这和尚打算靠歌舞戏法来让我开窍。倒是不错,且看他耍什么宝。

    “大师傅,这次还是看幻戏还是七圣刀幻戏,还是薛停鹤的鹅幻戏法?我最近正在研读,鹅幻新篇,颇有些心得了。”

    “不必问,进去便知。”

    和尚大踏步进去,丢给门口敲锣的伙计几文钱。沈括也跟了进去。

    两人进到里面,偌大的场子里观众寥寥,大概随着夜色深沉,客人渐少。想来即使想在末世来临前来醉生梦死的,戌时一过,也难免胆怯回家去了,这瓦子生意也难做。

    两人照例找前排坐,沈括也等着不眨眼看穿戏法路数。

    却见台上没有什么华丽陈设,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把团扇,仅此而已。

    等了片刻,一位妇人缓缓走到座位前,向台下大约十一二位观众万福坐下。

    看起来不像是戏法,戏法没有坐着变的,却也不是说古,汴梁城里还没有妇人说古的。

    妇人拿起团扇遮住了脸。

    忽然间一声真切的婴儿啼哭声传来,这里没有孩童,分明是那妇人模仿的。

    随着婴儿哭戏,紧接着是母亲唱起了哄孩儿入睡的歌谣。婴儿喘泣了一会儿,渐渐不再哭泣,似乎进入梦乡。

    沈括猛然醒悟,大和尚带自己到这里想要点醒自己的是什么了。想穿这一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却见那女子慢慢放下遮住脸的团扇。歌谣继续吟唱,却见她双唇紧闭,并未开口。

    沈括看的目瞪口呆,他在江南也见过模仿鸟兽的口技表演,却绝少见不开口的,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

    继而迟缓悠扬的的歌声被乌鸦聒噪声打断。婴儿似被惊醒,又开始哭闹,门外的狗也开始叫唤,一人一口构建的世界变得纷繁起来,却仍然不见她张口。由远而近,滚滚雷声响起。不是外面传来,分明是这女子模仿的。婴儿被雷声吵醒,再次啼哭起来。

    沈括已然从起初的错愕进而茫然起来,不是因为这种不开口的口技表演,而是他完全猜到了和尚的用心。

    怀良从来都没变过,他相信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有内在运行的自洽逻辑,哪怕是你暂时看不明白的,但是不等于那些运行规则不存在。这是他深信的道。

    驸马府闹帽妖时,小苹就在近前,虽然她的琴声可以证明人未在驸马书房,但是那盏灯与屏风的角度位置显然是需要调试的。

    如同在白矾楼上情形一般无二。所以这两盏藏着机密的宫灯,全都烧毁了,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太多的巧合意味着什么?他茫然看着台上表演,心里煎熬着,他越发觉得和尚居心有些险恶。

    早上怀良特意问起了白矾楼遇傀儡精时,小苹所在的位置,他要求把当时自己和小苹以及那些傀儡的精确位置画下来。

    小苹确实一直就在阁楼边,紧贴着护栏坐着,也就是说,尽管她期间一度惊吓的花容失色,还掉下椅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是她一直就在傀儡和其他人之间。如果回溯驸马的证词,他见到屏风上乌云晕开时,分明听到了雷声。他一直没想通这一层,然而看来雷声也是可以模仿的。

    表演结束,女伶起身,向台下称万福,仍然不见张嘴谢场而去,她走到台边时,悄悄从嘴里吐出了什么。除了仔细盯着她一举一动的沈括,没人关注到这个小小动作。其余观众也尽兴离开,最后只剩下沈括和和尚还坐在原位。

    “怀良师傅,怎么可能?”

    他仍然沉浸在天人交战中无能自拔。

    “如何不可能?”

    “这……但是……”

    “凡百思无解的事物,不如先将最巧合处找到。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必然知道我指的妖是什么。”

    沈括当然知道和尚指的妖就是小苹。小苹每每出现在了作妖的现场,第一次在驸马府,第二次傀儡复生,她又出现在了距离傀儡最近的地方。

    另外,昨夜在白矾楼附近酒肆三楼高阁上见到傀儡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他们刚搬到的那座小院落主人,绸缎庄的齐掌柜,昨夜也带着小老婆在白矾楼上。他们二人也看到了傀儡在空中跳跃,但是没有听到傀儡念童谣。

    实际上,徐冲问询了不少目击者,都没有听到那首儿歌,只有在四楼上谜社的人听到了。

    “走吧,吹去吹吹冷风,也许就想明白了。”

    “那雷声,如何模仿的?”他问。

    “可见到她嘴里吐出的物件?便是个竹管,里面藏着簧片,可以模仿清脆鸟鸣或隐约雷闪,只是不可太响,那样便漏底了。”

    “果然,还是有办法的。”

    沈括起身,被和尚拉起时仍然有些脚步踉跄,如同失了魂一般。

    两人走到瓦子门口,就感觉到外面冷风灌进来。

    走出门去,刮来的竟然是东南风,甚至天边还依稀有了滚滚雷声。这雷声是真真切切从天上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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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4:40 | 显示全部楼层
    “惊蛰未至春醒时,天际雷声滚滚迟。迟来了,迟来了,呵呵呵。”

    怀良看似心情不错,大概觉得自己点醒了沈括。

    “大师傅,我想起今夜还有事情,还得与徐冲寻街。”沈括消沉道。

    “可是杨春官又推算到什么了?”

    “确实推算到今夜御街前闹市,帽妖或要再临。然而妖异之事还无故地重演的,所以徐冲怀疑,是杨少卿将时日算错,算成昨日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担着干系,还是得去。”

    眼看着滚滚雷声隐于云中,自东南而来。

    “也许将有一场春雨,我明日还须早起生火,不如先行行告辞。你自当小心。”

    怀良双宋合十道。

    “师傅自便。还有一事,包龙图在蔡河泮老鸦巷找了一处新地方,那里距大相国寺前门不远,大师只要来时,看到门口有一株大槐树,门上贴着门神的便是。”

    “呵呵,近了许多甚好。”他欲转身,却见沈括还有些垂头丧气,“我看你还是不想信,或不敢信。不妨事,哪日你将那小苹叫到那老鸦巷地方,我再教你几句话问她,若她对答少疏漏,回话无无破绽,便是和尚我昧己诛心,错怪了这女子一场。”

    沈括也不置可否,没有答应,看着和尚志得意满离开。

    他叹息一声,转身向御街去,走的很慢也不怕冰冷春雨眼看就要浇灌下来,只是低头思忖和尚提到的这种可能性。

    现在看起来,若是排除其他不可能,小苹的嫌疑还真的陡然增加不少。但是小苹只会弹唱,并未听说会口技?她一个弱女子,生的好看又命苦,怎么可能藏着这么许多秘密?

    远处滚滚雷声越来越近,街上行人都快步逃开。如今惊蛰已过,已然是蛰虫惊而复出,春雨来临的时节了,这大概是刚才和尚大喊两遍迟来了的原因?

    他只顾低头向前走,希望一声惊雷能震醒自己,把所有想不通处都想明白。

    却听前方骚动,似有人在大呼小叫,仔细听,竟然有人在惊呼:“又闹妖了,又闹了……”

    他猛抬头就看到迎面几个人疯了一般跑来,裹挟着街上其余人也一起乱跑。

    他拦住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前面怎么回事?”

    “御街,御街,那里上又有妖孽了。”

    “什么样妖孽?”

    “我又没亲见,怎知什么妖孽?只听身后有人喊,你不惧死自己去看,休要阻我逃命。”

    沈括闪开,那人仓皇逃走,原来这人也没看到只是被别人一喊吓破了胆。想来再随便拦下一个也问不出什么,不如自己去看。

    他沉住了气,又将袖子挽起,紧了紧腰带就义无反顾向前面御街去。

    自昨夜见到了那些复苏的傀儡后,他心中也是万分恐惧。

    人真正害怕的总是未知,然而真相渴求的也是未知。此刻他却盼着再次看到那些东西,靠自己的一双慧眼洞穿所有机关。

    跑出几百步,前面人渐渐稀疏起来,看来都跑散了。

    隐约的春雷声中,他走到了空荡荡的御街上,远远就看到白矾楼上窜蹦着的傀儡,他们如同一群顽童般,围绕楼顶跳跃起舞。远处电闪时,这些傀儡看的格外真切和狰狞。狂风卷来的黄土迷了他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细看,却见不仅仅傀儡,空中还飞舞着一面巨大的旗子,正是那面妖幡。这些傀儡精似乎就是在这面旗子指挥下,在空中四处乱窜。

    他横下一条心,非要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迎着狂风电闪向前去,几乎到了白矾楼下,却见斜里窜出一匹马绝尘而来,马上之人正是徐冲。

    “我道谁独自在街上,不要命了,快跑。”

    他驰马过来,一把抓住沈括不由分说拽到自己马上,那匹陇右好马也是健壮,多带一人仍然奋开四蹄疾奔而去。

    沈括勉强回头,闪电中,那些傀儡通体惨白,仍然在白矾楼顶上嬉闹,并未追过来。

    “停停!!”

    他大喊起来。然而此时雷声大震,徐冲没有听到(或者装没听到)

    “如此逃离现场,如何破案?”

    他无奈大喊道,此时马已经奔出老远,眼见那楼顶上小怪物们也渐渐看不清了。

    他情急中赶紧去拽缰绳,徐冲被迫转马项回转。

    “沈兄切勿莽撞,我刚才也躲在暗处瞧,却见那些妖孽头上有一面妖幡在狂舞。想起昨日傀儡口念的令旗翻处有五雷咒,此刻更是雷声大震,便觉得比昨日凶险了万倍,就见兄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走来,怕要遭了雷。”

    “遭雷便遭雷,我倒要遭这一回……”

    一言未尽,远处霹雷落下,眼睛被耀眼的光晃的什么也看不清了,待须臾后眼睛又能看见。却见那白矾楼顶上火起,却不见那些傀儡了。

    徐冲也有些迷惑,也不敢快走,只是慢慢催马向前。放眼看去,环绕白矾楼一共五座楼,东南西北各一,中间一楼最高,此时当着御街的东楼和中间的楼上有火,火势正在蔓延下来,眼看这座京城第一楼就要付之一炬。然而转眼间暴雨倾泻下来,两人骑着马在街上停住,眼看着火势被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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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9 10:34:52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括下马,也不顾大雨只是慢慢向前。他分明看到前面街上躺着什么东西,好像一个人却又短几分,这个东西大雨中蒸腾起白雾,直觉上绝非什么善物,他的步子自然也不敢太快。

    “小心妖幡的雷咒。”徐冲在他身后不远处说。

    “徐节级不用怕了,我看清那东西了,哈哈,那雷咒把傀儡精打下来了。”

    他快步走到那个物件前面,它正仰面躺着对着徐冲在笑。

    看外形,分明是木精班丢失的“乱佞群雄”中的安禄山,因它格外肥胖且长着络腮胡子而好认。徐冲慢慢放缰绳让马靠近。他环顾四周,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此刻正在变小,空气里弥散着焦糊味,但是看不到那张妖幡和其余傀儡了。低头看,安禄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被自己的雷咒劈到了?怎么可能?”徐冲在马上说。

    “徐节级,可觉得有什么异样?”

    “似乎比在木精班时要大?”徐冲吃不准道。

    “大得多得多。”沈括摇了摇头,他发现徐冲一沾幽冥之事,判断力就直线下降。

    沈括蹲下察看,徐冲阻拦不及,却见沈括已经抓住木偶将它翻过来。这个东西并不重,背后有一个红色印记,他在木精班傀儡里见过。因为那演傀儡戏的棚主,常年都在木偶脑后贴符咒,说是怕它们半夜复活逃走,久而久之,就在脑后染出一个鬼画符的红素记号。

    印记下还有一行刻字,依稀可以分辨:乾佑三年,喻皓制于京都。

    “这喻皓都成神仙了,简直无所不能。”沈括冷笑一声。

    “小心些,当心他又活过来……”徐冲提醒。

    “你怕它咬我?”

    “这倒不是,但是始终是个邪物,最好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就在刚才我心中还充满敬畏,然而此刻。便不再惧怕了。”

    “却是为何?”徐冲在马上一手握刀柄一手握缰绳,依旧不敢下马近看。

    “因为它从空中坠下了。既然它是可以坠下云头的,是可以死的,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妖孽,而是可以破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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