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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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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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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对啊,这些画,我当日见他都卖出去了啊?”

    他回忆里,看到驸马就在人山人海围观中挥毫泼墨,当时几乎就有无数人求购,简直是洛阳纸贵。

    “你是不知道这些人,那些买家多半就是找来的。钱也是他自己出。”

    “若是自买自画,倒是有可能,但是他买下的是驸马画?”

    “所以,刚才你我谈的那个谜团解开了,他买驸马的画并不是求财而是求其他。常理来讲,哄抬自己手上的画却是奸商做法,然而重金买下驸马的画,再与驸马分账,实在可疑,因为与他没什么好处。我认识这老裴很多年,他从来奸诈有余,不是这般缺心眼的。除非他的目的就是将点睛神笔的故事传播出去。”

    两人在一楼店面绕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只是柜台上账本都留着,显得关张时,十分的焦急。

    “不知道被裴老板买来做妾的那锦儿如何了?”沈括道。

    “哪个锦儿?”

    “你也见过,就是小苹的侍女。”

    “买她做妾,什么时候的事?”和尚语气有些警觉。

    “正是大师您去河北,不在京城的那几月。”

    “锦儿被官卖,必然是小苹牵连,如何会被他买来?”

    “说是裴老板见她仔细会写会算,买来算账。”

    “不对,大大的不对劲。走,上去看看。”

    两人快步走上楼梯。和尚一把推开一扇门,却见里面一双脚在两人眼前晃动。抬头看,就看到裴老板挂在那里,已然死了很久。

    沈括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为何他……死在此处?”

    “多半是灭口。”和尚冷冷道。

    “灭口?”

    “前后门都有锁,自然不会是自杀。那两把锁应该是杀人者挂上去的。”

    “是弥勒教干的?”

    “不像。弥勒教杀人自然有诡谲办法,极少灭口。”

    “也对,弥勒教只用断谳之法,逼人去死。”

    和尚取来一个凳子爬上去,几下将裴老板解下来。也不必看脉搏,必然是死了。

    沈括仔细观瞧死尸,见他嘴角有些白沫。

    “这死相与前几日皇后宫女莲秀一般,仵作说是中了剧毒。”

    “看来,他也是先服了毒,然后又被勒死的?”和尚道。

    “那为何要做成自杀样?前后都有锁,任谁都会起疑。”

    “难不成,那杀他的人还会回来?”

    沈括倒是有些经验,赶紧扯开他胸口衣服,却见果然有狼头纹身。

    “看来,他也是辽邦的细作?”

    “这个狼头就是辽邦的细作?”这回轮到和尚不懂了。

    “是啊,前几日在宫中死去的那几名侍卫,都有这样纹身,倒是没有弥勒教万字标记。”

    “看来喻景死后,辽国奸细直接出场了。我好恨,当时没看穿这一层。只道喻景有使不完的金银,无论弥勒教衰微几次,都能救活,现在想来,即便他祖上有德,也只是工匠,哪儿来这许多金银?”

    “我看幕后的主人就要按捺不住现身了。”和尚说。

    “我也见到了那弥勒教新的教主,似乎是个女子,有些腿上残疾。”

    “无非是牵线傀儡。真正隐藏最深的必然还有人,大半就是这裴老板的上峰。”

    “然而他这店里,也就是他最大了。若是还有首领,难道藏在那些伙计里?”

    “我知道一些见闻,太宗年间也是在这东京汴梁,抓到过一伙辽人奸细,为首的竟然是个女子?”

    “女子?”

    “你也知道那辽邦,总是女主临朝,所以细作也爱用女子。”

    “这店里女子,也就只有锦儿了。”

    “走,去包相公处。”

    两人一起下了楼来。除了将裴老板尸体放了下来,其他都保持了原样。他们从后门出来,又将锁挂好。然后向军头司去。刚到军头司门口,就看到徐冲火急火燎出来,见到沈括先是一喜,然后又瞥到和尚,又是一惊。

    “大师?您如何在此?”他失声道。

    “阿弥陀佛。自然是来助包相公破案的。”和尚口气不小,也没说悔不当初或者痛改前非什么的,直接摆谱说来帮忙的。

    “大师,您随我进去,然而公子。你还有一事相公正找你,要你出城一趟。”

    “出城?”

    “嗯,相公要你把那……”徐冲看向那和尚,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节级,但说无妨。”

    “相公说,让你去把那女子请来,晚上要对质。”

    “对峙?”

    “说是文相公有急事要来。”

    “好,我这就去。但是徐节级,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

    “何事?”

    “那甜水巷集萃画阁的裴老板死了,想来是辽邦细作干的,此时紧急,那辽邦奸细可能还会回去。你务必带人埋伏,若进来的不论是谁,先抓了再说。”

    “那裴老板死了?锦儿如何?”

    “没见到锦儿,但若是锦儿回来,也务必先抓回来。”

    “这……”

    “徐节级,切切。先抓人为要,若她无事,自然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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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我这就去。”

    “还有一事。刚才我见到那裴老板死状与莲秀一般无二。徐节级,可请包相公立即剖开那莲秀死尸,看看腹中可有东西。”

    “什么样东西?”

    沈括从口袋里取出一节竹子塞给徐冲,看着像是个哨子。

    “就是这物。我在驸马家那杨树下找到的。我吹过,没有声响。乃是无声之哨。”

    “无声之哨?”

    “小苹曾对我讲,他家召唤家犬,也用一种无声之哨,叫做犬笛。”

    “那为何剖开莲秀?与这无声哨子有什么关联。她又分明是中毒死的。仵作也验明了中毒。”

    徐冲一个头七八个大,实在搞不懂沈括这一连串前后不相干的话,又是哨子,又是剖开尸体,又是狗子。元素太多、太纷乱,一时抓不到重点。

    “中毒不假,然而她死前为何什么会有帽妖出现?除了狄公那个面具,附近什么也没搜到,着实怪异。也许有什么证物,被她吞下肚子里了。”

    “我越发听不懂了。”徐冲懵懂道,倒是边上和尚倒是有些听懂了。

    “此事交给我吧。我与喻景交往时,常见他在那塔顶鬼鬼祟祟,似在操演什么。且总有一团什么东西在那里飞舞。”

    “好,拜托二位了。现在时间紧迫,一切事端,等我回来详说分晓。还有,徐节级,今夜你守在那集萃画阁,若是见到帽妖,便吹这无声之哨,也许有用。”

    “既然无声,能有什么用?”

    “试试看吧。”

    沈括也不解释,直接去取马匹。徐冲满腹狐疑,带着和尚进军头司。沈括哪里敢怠慢,直接骑了徐冲快马出城,此时已然近酉时,马上就要关闭城门得赶紧把胡咏儿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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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4: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3章 帽妖现形

    六月十九 酉正

    徐冲带着和尚进去。里面老包正愁眉不展在书案后踱步,远远看到和尚,不由得“啊!”一声,一屁股坐下,然后起身急匆匆从桌案后面冲过来。不等徐冲通报,一把将和尚抱住。

    “哎呀呀,大师啊,可想煞老拙了。你这是去哪儿了呀。”

    “阿弥陀佛,贫僧回了趟家乡。去天宁寺挂单几日,也算省亲。”

    双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老包想要放和尚一马,自然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和尚参与了案件,和尚也识相不提。

    徐冲只得先退出,后面的事情怀良自己会说,无非就是双方客套,也是老包急着求他罢了。徐冲赶紧找了几名着便衣的弟兄赶紧去甜水巷,他真心担心锦儿会出事,若是裴老板出事,她人去哪儿了?会不会沈括没什么经验,没找到尸体?

    他胡思乱想着,带着几名得力差役,去了甜水巷。

    到了地方发现果然撞锁。沈括急匆匆要走去接胡咏儿,没把情形讲清楚只说裴老板死了,但是看街坊神情自若,可见死在里面还没声张。那他也不好声张,带着人到了后门发现后门也锁了。他大致意识到沈括让他设伏的意思了,显然是要保持原样,不要打草惊蛇等幕后人上门。他倒是也不需要开锁,吩咐几个兄弟在外面喝茶守候,自己翻墙进去等着。

    他一个走进屋子里,提心吊胆四下搜查了一下,一楼没发现尸体。于是上了二楼,发现裴老板尸体正躺在地上。房梁上绳套还在,可见是被沈括和和尚放下来的。此时天色已晚他在店里找来一盏灯点燃了,仔细看裴老板尸体,果然嘴角有白沫,是先中了什么剧毒。然后又被吊了上去。

    也就是说,杀人者的目的是制造自杀假象,但是前后门都上了锁,这说不通,可见他(她)只是暂时布置了现场,还会回来一次,等再次离开时会打开门,让进来的人看到现场。这样的推理是唯一合理的。

    他又扯开裴老板衣服,果然有狼头纹身。

    “你呀,你呀,也有今天?”他走到二楼窗口,小心打开一条缝,看到天色已经很黑了街上倒是人来人往。“也不知道锦儿如何了?会不会牵连进去?”他四下翻箱倒柜找了找,没找到尸体,于是暗中庆幸。某种程度上,现在锦儿又是自由身了,虽然算是寡妇,但其实也不打紧。

    他回到尸体边,拉过边上桌子,然后抱起裴老板尸体爬上去,又将死人挂好。

    好在是他来,沈括和和尚大概很难把现场复原,这裴老板身形肥胖没把子力气挂不上去。然后他才退回桌子灭了油灯,找到博古架后阴影掇了条板凳,坐在那里等着。这地方很隐蔽,有谁从外面进来看不见他,但是外面的月光倒是可以借着自己打开窗户的一条缝,正好照到门口,自己可以从花瓶后面看到对方。他简直有些佩服自己的智慧,大概比沈括与和尚也差不太多了。

    军头司敛尸房内,老包与和尚一起对着那具女尸。

    这是沈括在门外交代的事情,他自己忙着出城来不及进去通报,倒是让徐冲和怀良听了个不明不白。不过怀良其实是听懂了一些的,既然沈括说了,他也就传个话,等着看会发生什么吧。

    那仵作刚吃完晚饭,就被差人从家里召唤至此,多少有些不开心。倒不是多了一桩公干,只是验尸单上自己签了名字,说是中剧毒,没说吞了异物。怎么又有变数?

    四面点起八根蜡烛,解剖也只能在夜里进行,即便死了才没几天,如今六月盛夏,尸体也有些腐臭了。老包与和尚都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仵作心里骂骂咧咧干活儿。

    既然只说看胃里,他也自然便宜行事,一刀从腹部下去,绕开大费周章地锯开肋骨了。当然免不了手伸进去将胃掏出来了。

    先受不了的是和尚,躲到一边角落里呕吐起来,包拯见多识广倒是无碍,只用袍袖掩住了口鼻,这尸臭还好说,胃里的酸臭气味实在难忍。

    只一会儿,仵作从胃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铜盆里用清水洗净了。

    “相公,还真是有个东西啊?”

    “什么东西取来看看?”

    那仵作将那样小东西放在白帕里放到桌子上,老包秉烛细看,看不分明。倒是边上吐的脸煞白的和尚看明白了。

    “依贫僧所见,正是刚才,沈公司给徐节级一样的东西。”

    “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呢?”

    “沈公子交给徐节级了,让他带去集萃画阁说一旦帽妖再现用得着。沈公子还说,这个东西虽是哨子,却吹之无声。”

    “无声之哨?”包拯疑惑道,他的好奇心几乎促使他将这个血呼呼的哨子塞进嘴里试一下,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好奇心。

    “相公大可不必亲身一试,我听沈公子刚才三言两语说,这便是召唤帽妖之物?”

    “无声召唤帽妖?”

    “沈公子说,他知道一种召唤犬只的笛子,也是无声。”

    “无声,狗怎么听得见?”老包若有所思起来,“我常听人说,黑犬能闻鬼吟,幼儿可见幽魂?不知是否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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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相公,并非那样,只是犬耳灵敏,听得见我们听不到的声音罢了。我抚琴时,也常见琴弦颤动而无声的情景,然而却能惊走窗外飞鸟。”

    “哦?”包拯若有所思点头。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那喻景深夜在开宝寺塔顶有勾当,也常见有黑云弥漫塔顶,便猜想他在练习召唤帽妖之术。”

    “帽妖之术?”

    “我与沈公子曾几次推演帽妖究竟为何物。如何步云,如何散雾,如何升空,如何平飞,这些都似可推敲,唯独如何转弯确实难解,我们都不得要领。”

    “嗯嗯。”

    “沈公子也曾参研了杨惟德家三十年前帽妖案的记录,可知当年的帽妖其实是只是径直走,并不会空中转弯。所以猜想当时是线牵的。”

    “不错,老夫也发现了这一迹象。然而,自正月来在京城显现的帽妖,却并不是如此。”

    “显然,这三十年间,它变化过一次了。其中要领,或就在这个哨子里。”

    “嗯,有道理。我终于想明白了另一件事。”老包点头道。

    “什么样事情?”

    “呵呵,就是喻景怎么能如此快成为弥勒教首领了。”

    “贫僧也觉得,是他祖上将帽妖技法变得更加诡谲,然而那一手,却只留给了他。”

    两人正说话,外面有差人来报,说文相公稍迟才来,因为还要请一位相公来。但是没说他要请的人是谁。

    “文相公若来,贫僧先告辞。”

    “不必,大师可藏在屏风后,听听我与文相公对质。”

    “这恐怕不妥?”

    “呵呵,无甚不妥。今日我正要与文相公辩一辩,什么是君子何所为何所不为。”

    城外,乾明尼寺外小院里,沈括紧赶慢赶到了咏儿住处。咏儿正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看向远处那忽隐忽现的客星发呆。

    “大姐,你怎的爬上去的?”沈括气喘吁吁道,“此时正有要紧事,快些下来随我去。”

    “你要紧,与我却并不要紧。”咏儿冷冷道。

    “如何不要紧,正要你去对质。”

    “对质?”

    “不错,正是那将你姊妹送入火坑之人。”

    “晏相公还是文相公?”

    “我猜,今夜他们二人都会来与包龙图辩论一番。”

    咏儿继续抱着膝盖道,似乎不肯下来。

    “你哪里知道,那晏相公却对我们姐妹大有恩情。”

    “你当那是恩情?世上凉薄莫过于晏同叔。为达目的视旁人为棋子。甚至视自己儿子为棋子。”

    “我们姊妹若不当他旗子,也是勾栏里做粉头娼妇的命,与做棋子又有何高下区分?这世上又有那个是真心对我们姐妹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

    “若有,是哪个,你倒是说说看。”

    “快些下来。马上就关城门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下来。”

    “如何才肯下来?”

    “姐姐说让你照顾我一世。你却抵,将我送到这尼寺下院,也不来管我,只等哪日怕是要我剃度入寺当尼姑。”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那样想?我答应你阿姐,便会照顾你一世。”

    咏儿不语,继续看着天边客星,似有所思。

    “怎的这恶星越来越暗淡了?这欺人的客怕是要走了吧?我便说,你着急它不着急。你赶它它不走。但它若要走,你也留它不住。”咏儿悠哉说道。

    甜水巷集萃画阁里,躲在阴影里的徐冲都快打瞌睡了,就听到后院有动静,是有人在开锁。他耳力极好,尤其此刻前街人群渐少,已然不太嘈杂了。

    那人走动很轻,似乎故意隐去脚步声,所以听不出是男是女。

    他(她)推开后门进来,没在一楼停留直接走上楼梯。这楼梯有些失修,刚才徐冲走上去吱呀乱响,但是这个人走着并没有动静,也不点灯,如同飘上来一般。

    徐冲将刀柄握在手上,他感觉手心在出汗。这还是很久以前,当他第一次杀人前才有的感觉。

    一个黑影走了进来,从窗户缝隙照进的一缕月光落到他(她)下半身。本该照到脸上的光,被裴老板微微晃动的尸体挡住了。徐冲真想一拍大腿骂自己,原以为设计了这个精妙的局,然后才把尸体挂回原处。一切似乎都如同预料般的发生,却唯独挡住那人的脸。

    那人走到裴老板尸体前,伸手推了推裴老板的脚。尸体就这么晃悠起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她)还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等尸体又停住了才走又继续轻轻走到前面柜子,柜子里什么也没有,徐冲已经检查过,然而那人却径直跨了进去,不见了。

    “难道柜子里还有一个隔间?”

    徐冲心里暗忖。

    他等了片刻,未见那人出来。于是小心翼翼从博古架后面出来。走到柜子前打算揭开门时,就听到里面有动静。于是赶紧向后退,却不小心碰到身后门,发出咯吱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柜子门被猛然踢开,里面黑影直奔出来,手上两点寒光飞向徐冲面门。徐冲赶紧低头躲闪。两把飞刀就从他头皮上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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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4:46 | 显示全部楼层
    “贼人修走。”他大喊一声,算是喊给他埋伏的同伴们听的,让他们赶紧守住前后门。他自己起身封住出去的路。

    然而那黑影没有抢路而逃,竟然嗖的一声蹦上窗台,徐冲见状向前就撺,那黑影猛地回身一刀。那裴老板死尸掉落下来正好掉落在徐冲前面,尸体直挺挺向徐冲倒过来被徐冲闪过。再到窗台伸头向下看,下面没人。只看到自己的几个同伴冲过来。

    同伴向他大喊:“在你上面。”

    徐冲就感觉后脖颈冷飕飕寒风,赶紧缩头。一根铁索连接的飞锤在眼前一晃,呼的一下被收到上面去了。若砸到必然脑浆迸裂。

    上面的那人不再隐藏行踪,开始在屋脊上奔跑,徐冲可以听到踩着瓦片的响声。

    他一纵身也到了窗台,手上也甩出西羌爪。王胜死后,这根缺了一指的飞爪又重新归了他。爪钩抓住戗脊,他一纵身也到了房顶。就看到那黑影就在前面逃窜。

    “我倒要看你跑不跑得掉。”

    那黑影背对着他,暂时看不到脸,只看到身形不高。徐冲倒是不敢追太快,只因为身体沉重怕踩塌了屋顶。

    那黑影奔出一程,纵身一跃到了对面屋顶。徐冲追到跟前,却不敢跳,他判断自己太重跳不过去。

    那黑影也不回头,只一挥手间。就看到远处房顶上,升起一片乌云飞速向他(她)过去。

    “又来这一手?”

    徐冲最怕帽妖,难免心生畏惧,不由得向后退却,但是猛然间想起沈括教它的法子。于是从怀里取出那支竹笛。塞进嘴里。

    那团范阳笠状的云雾向那黑影飞过去,还从雾气里掉落下一串梯子来。看来又是当初在重重包围中,接走小苹的法术?

    徐冲用力吹起那哨子,他感觉自己口水都喷出去了,却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眼见那乌云就要那神秘人近前,他(她)伸手去抓那梯子了。但是怪事发生,那团妖邪的云突然转向,向徐冲过来了。以至于背影都有些诧异,不禁转过身来,不期与徐冲对视,竟然是锦儿。

    他错愕到极点,愣在原地。对面锦儿没有留情的意思,反手投过一柄短刀。徐冲站立在屋顶何其局促,只能就地一滚,躲过锦儿今天投向他的第三把刀。急切中口中哨子也掉落。那帽妖直奔他而来,他却在屋顶上止不住翻滚眼看就要从房檐上翻滚下去,就看到云雾中一道梯子从头顶上飞快过去。

    他知道从这里掉下去,非死即残,不由得伸手去抓那梯子。脑海里闪过那杀猪的屠户就因为向帽妖投掷一把杀猪刀隔天中风的旧事,然而现在他豁出去了,在他看到幕后这个人竟然是锦儿之后,他决定死也罢了。

    徐冲一把抓到了那梯子,然而那诡异的梯子却没有吃住他的分量,仍然直挺挺掉落下去。后背撞在楼下装了一车粮食的驴车上。若没这辆车碰巧在这里,今天他大概摔个重伤。

    他从面粉口袋上起身,对面屋顶上锦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再看手上,抓了一把纸糊的假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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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4章 辩经

    六月十九 酉正

    沈括还在等着咏儿停止任性,但是咏儿硬是不肯从屋顶上下来。看起来,赶上关城门回去怕是来不及了。他这个人也不缺机智,但是对咏儿没什么办法。若是换成小苹的贫嘴还能勉强招架,对咏儿这种木讷没话的,一点招都没有。若是要动粗硬拽她走,第一个难题倒不是读书人斯文,而是怎么上房顶?他至今没太想明白——咏儿怎么爬上去的?

    “再不下来,天都黑了。”他哄道。

    “天已经黑了,你这书呆子还没看出来?是得了障翳?”咏儿双手托腮道。

    “我没障翳,只有些近觑。我说,再不下来,城门可就要关了。”

    “关了岂不更好?”

    咏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对了……”沈括突然发现院子里鹰架上那只鹰不在了,“你那老六呢?”

    “寺院里院主说:这里清净地方,不可养这样吃生肉恶禽,我便早上放它自己去捕些鼠蚁。也许还能找到阿姐,也总好过在我这里饿死。它若能去姐姐那里也好,我要是剃度了如何养它,市井里也不曾见有尼姑架鹰的。”

    “什么尼姑?你当什么尼姑?”

    “我不当尼姑,你又不管我。”

    正没话说,就听到头顶一声鹰啸。两人一起抬头,却是那老六回来了。咏儿眼尖,看到那鹰爪上缠着布条。

    “看,它找到姐姐了,还留了字。”

    “什么?”

    沈括眼神不好,只能听到鹰啸声,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老六落到院子里鹰架上。咏儿单手撑房檐,一跃而下,落地竟然没什么动静。沈括简直看傻了,他这才想起,若没这样身手,当初怎么在老鸦巷的那栋二层阁楼上装神弄鬼糊弄自己?想来是踩着桃树枝条进了自己屋子,下面的驴子也认得她。换个人没这样轻巧本事也很难这样利落的进去和逃走。

    沈括先到鹰架边,急着要解那鹰脚上布条,那老六伸头就咬。他赶紧把手缩回去,看来还不熟。

    咏儿去解那条子就没什么关系。

    “你看这几日没什么喂它,都饿瘦了。”咏儿心疼道,

    “可看清它从哪里飞来?”

    “从西北飞来。”

    咏儿揭开布条:上面只有很潦草几个字:“教主要毁玉清宫天书……速找裴老板癸巳年丙辰月账册……用一世看顾好咏儿,切切……”

    显然写的很仓促,似乎有什么紧迫的事,急着让老六带走,没等墨迹干就把布条卷起。有一些字模糊了,所以三段话都没头没尾的,只有最后一句意思比较忙明确。另外布条似乎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可见当时局促。

    “裴老板账册?”沈括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不过赶紧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意识到,咏儿终于下来了。一把抓住咏儿手腕:“快走。”

    老六见眼前男子没轻没重,又扑腾翅膀要攻击,沈括赶紧松手。

    那咏儿还有些犹豫:“我若与那晏公对质,阿姐将来如何与那晏七公子复合?”

    “复合?我是亲自去了他们私奔躲藏的农庄,那公子还为你姐姐垒起一座墓。这般绝情,如何复合?我若说谎,让老六啄瞎我眼。”

    老六歪过头看着沈括,把头缩了回去。似乎验证了沈括的赌咒发誓。

    “好,我与你去。”

    “好好好!快快快!”

    两人上马一起向城里赶去。沈括一路上思考小苹送来的情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字条说,弥勒教要毁天书,这是有迹可循的。从景福宫里地狱变相图起,再到承天祥符门上石龙飞升,都是在铺成什么事情。大宋得国或许有些不正,然而自真宗后,天命就系在了这天书上,所以有心人要毁大宋,自然先要毁这天书。天书此刻正在西北的玉清昭应宫里,老六从西北来倒是也算印证。但是玉清宫外至少有一营禁军防守,应该很难下手。

    “看来小苹还没有暴露?她就在西北方向什么地方?”

    远处响起鼓声,正是要关城门的时刻。

    亥时一刻

    包拯在军头司大堂内秉烛看书,脸上全无表情。他的身侧多了一道屏风,和尚怀良坐在那里等候。怀良可以选择从这里退至二堂甚至离开军头司,不参与这场偷听,但是他知道这是包拯特意的安排。即便老包没有明说,但是以怀良的聪明,很清楚就是要用自己这个弥勒教余孽的身份,在关键时刻出现,与文彦博掰扯一番。文彦博是当世大儒,朝堂上也是辩经好手,所以自己是老包的一张牌。

    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异于将功赎过,但是他对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把握。他知道这是一场横跨两朝,近三十年的阴谋,其中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外面有人来禀报,有两乘小轿到了角门。其中一人是文相公,另一顶轿子里人没下来。

    老包决定亲自去迎。屏风后怀良思忖怎么帮老包,他见过文彦博,知道这个人外表温和文雅甚至有些随性和糊涂,但都是假象。实则应该是一个会藏拙,有城府的人物。和尚觉得自己躲在这里若被看到人影,有些不妥,于是走出来,将桌案边最亮的一盏油灯移动到最近处。然后又躲到屏风后。他知道夜间窥视,都是暗处看明处,明处断然看不到暗处,这样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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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包引了两人进来。和尚从屏风缝隙处望去,第一位是文彦博,第二位须发皆白,他竟然还认识,十多年前曾在宫里见过,正是晏殊。

    晏殊拄着拐杖,看上去老的快走不动路了,还是老包亲自搀扶才走进来。老包没有让旁人搀扶,看来把院子里闲杂人都屏退了。

    三人进了大堂也不说话,各自找一个角落坐下。一语不发。文彦博东张西望倒是望了几眼屏风,但是没有靠近看。

    只一会儿,有人进来献茶。然后包拯抬手将送茶人叫到跟前:“你先回避,没有召唤不要进院子。”

    那仆人赶紧离开。现在大堂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场面竟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没人愿意挑个话头开始说,甚至连官场上惯常的寒暄都没有。可见人人心里都有鬼。

    还是包拯决定打破这场平静,于是他先起身,先给两位客人各作了一个揖。

    “晏枢相今日亲来,必然有大事教我?”

    晏殊颤颤巍巍起身,拱了拱手,却欲言又止。

    边上文彦博先开腔:“这些日子老拙自知无甚帮衬,也不曾来。却不知宫里案子如何?”

    “禀文相,倒是有些眉目了。”

    “有些眉目?”

    “嗯,我刚与存中谈过。他看破了些许手脚。那弥勒教虽然换了首领,风格与前不同,然而落笔处无非还是蛊惑人心。还是妄想撬动我大宋的人心。”

    “果然,果然还是人心。”

    那边厢晏殊终于开口说话。

    “晏枢相是说‘果然’?”老包故作疑问。

    “今日老朽来,就是开门见山的。”晏殊说。

    “如何开门见山?”

    “实则,我与文相公,在那教里也安插有内应,只是近日被贼所戮。断了消息。”

    “哦?二位相公竟然还有此先知灼见,竟然有内应在敌内部?”老包作惊讶状。

    “包龙图不必惊吃惊。呵呵……”文彦博冷笑,他看出包拯是故作惊讶。

    “只是为何不早说?”

    “不早说?”晏殊捋了捋白须,“此时该如何早说起?”

    “何时发生,便何时说起?”包拯道。

    “那便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了。”晏殊道。

    文彦博起身走到屏风前,向后面张望,他大概觉得平日这里没这个摆设。但是近处光亮照得发亮,也看不透着屏风了。

    那边倚老卖老的晏殊继续讲他的故事。

    “包希仁可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智者不陷于覆巢的道理?”

    老头子说不立危墙之时,文彦博还在打量那屏风。看的老包都有些毛了,按礼数说,他不应该绕过屏风去看一眼,但是万一他真绕过去看到和尚,倒是让包拯有些难堪。

    “学生,愿闻其详。”

    “昔太甲不明而虐,不遵汤法,乱德。伊尹放之于桐宫。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而自责,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得以安宁。”

    “此乃太史公所录殷商旧故事?”

    “以包龙图所见,伊尹算是大贤还是大逆?”

    “依我看么,自然是大忠大贤。然而学生驽钝不知于危墙之说有何干系?”

    “呵呵,我大宋可有太甲乱政的危局?若是危局可比危墙?”

    “似乎没有啊。”

    “我虽与范希文政见不一,却又独敬重他在《岳阳楼记》里,先天下之忧而忧之论。不见危墙,只是未有,先天下之忧的先见之明。而伊尹霍光之类,都是有洞见危墙的先见之能的。”晏殊道。

    “依我看,每朝都有太甲之危,而伊尹霍光这般大决断的贤相却不多见。”文彦博突然说话,他终于停止了对屏风的研究,返回来一唱一和。

    “文相亦有高见?”

    “论语言:大德不逾闲,小德入可也。常言也道,君子之有所为,有所不为,凡大节不亏,则小节不拘。”

    文彦博大概嫌老头子进主题太慢,他决定再挑明些。

    “哦?”

    “天子亦有不明之时,若不明,我等奈何?”

    “难道是法伊尹霍光?”包拯道。

    “倒也不必那样。自董仲舒起,君臣间便有常例,君臣以天道论为政有无失德。凡德政必有祥瑞,恶政则有妖孽横生。故而,君臣借天命论行政得失,各有论述,各自进退,不必伊霍那样刚硬。”

    “这些,我们似讨论过?”老包说。

    “然而,世事难料,谁承想……”

    “然而!”一边晏殊加大嗓门,压过文彦博强行插话。“然而,先帝聪慧过人,竟然假做了天命,携天命而却朝臣,坏了董公以来论政常例,此当如何?”

    “当如何?”

    “便是大德不逾闲,小德入可也。”文彦博接茬儿道。

    文彦博和晏殊两个人绕来绕去,就是想说做臣子的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天子破坏了默认规则的情况下,其实有便宜行事的正当性。

    包拯当然知道他们的诉求。自两汉以来,君臣之间的制衡一直都依靠一套天命论。也就是天子失德,群臣就依靠各种灾异吓唬皇上,让政治不至于偏离正轨太远。反正每年都能找到很多大大小小的诸如天上下冰雹,河堤决口的灾变,一般情况下解释天命的权利在朝臣引导的舆论手上,所以制衡总是存在。然而到了真宗朝时,真宗皇帝用了一招天书下凡把天命的解释权抢到了自己手上。这手装神弄鬼就打破了一千年来君臣间的默契和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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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包拯猜到他们铺成这么多就要进入正题了。

    “大节不失,小节不亏?晏公要说的,可是三十年前起的帽妖之变?”老包笑道。

    “哈哈哈。我要来时,文相公也阻拦,怕时间久远,事情繁杂,难免纠缠不清,不好详说,我说那包龙图是聪慧明辨之人。不错不错,三十年前,先帝承接天书之时,便是要权衡大节之时了。”

    “所以有了帽妖?”

    “有了那话儿,虽是惊了圣驾,却又一扫朝堂上污浊萎靡之气,一时无人再敢装神弄鬼。我呢,也已近风烛残年,敢认下这桩事,也敢说这样的话:老拙,大节不亏。”

    “……却有些欺君。”

    “何谓欺君?是天子不知事理吗?天子自然知道。只是天子假托天命在前,我们装神弄鬼在后。君王雅量,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只能自省自身,不会说破。可谓太甲修德,殷祚绵延。我虽有些自行其是,却也可自比伊尹。”

    “先帝固然雅量,然而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故君子可欺以其方。”

    “包龙图,何必拘泥小节?”文彦博说。

    “晏公久不出府,今日来,不仅仅是来谈三十年前小节的吧?”

    “自然。如今,客星出星关,又是一场异象。可知此事会如何终结?”晏殊问。

    “我问了那司天监的杨春官。他与我讲,这几日,那客星暗淡,以历代天文志所载,看来就要消失。”

    “所以,我们也得事急从权。免得这客星不见,换来一场空。”

    “从权?这又如何讲?”

    “包龙图,如何看这司天监的杨春官?”

    “当世奇人。能辨星斗走向,验明历法,修定农时,于国于民都有功。”

    “此言差矣。”晏殊大摇其头,边上文彦博也叹息一声。

    “请老师教我?”

    “司天监的一众春官,俱为佞臣也。每有星辰变化,便解为符瑞吉兆,强应天命。若日日都有祥瑞应天命,则君王何来失德?君无失德,要群臣何用?”

    老包必须承认,晏殊确实是辩经高手,能把歪理说直了。

    “晏公高论,若君无失德,则不必纳谏,此非国家之幸,乃亡国之兆。”文彦博说。

    “那与客星即将消失又有何干?”

    “呵呵呵。这客星刚出,司天监便说是吉兆,如今景福宫也闹了鬼,承天祥符门上石龙也崩坏了,诸事都是恶兆。便是那天文奏报不验,该定罪罢官。”

    “杨春官区区四品,罢了他官又如何?”包拯问,他敏锐感觉到,这两个老头子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消灭一个杨惟德。必然还有更大图谋。

    “我听说,这件事还牵连到了那窃据高位,面颊刺字的武夫?”晏殊说。

    屏风后怀良一震,他意识到,晏殊想要解决的是狄青。

    “晏公说的是那狄公?”

    “不是他还有什么人?”文彦博接过话,“自我大宋立国,便是以文抑武,从未听说有武将为枢密使的。”

    “我越发听不懂了。这件事分明是弥勒教妖人诬陷狄公。”

    “然而,只要包龙图暂不说破,放那谬论流传。以官家的疑心,自然罢黜了那狄青。须知他霸占大相国寺,每上朝必马队开道招摇过市,这汴梁城里多少士绅高官,多少当朝前朝的重臣,早看他不过。此刻正好借弥勒教,除掉他。”

    “借贼人之手除掉国家柱石,这也算大节不亏?”包拯提高嗓门道。

    屏风后和尚起身,他想要走出来参与辩论,他已然觉察到老包处在下风;对手也实在有些无耻,滥用了大节和小节的解释权。所谓不拘小节简直就成了没有下限,而大节不亏则形同虚无。但是他又一想,觉得自己只是和尚,出去也没什么分量。于是决定自作主张,于是从后门面门绕出去,绕到前门向外走。正好碰见徐冲向里闯。徐冲手上还缠着白布,似乎受了点伤。

    两人一撞见都吓了一跳。

    “大师,你怎么出来了?尸体可解剖了?找到那东西了?”

    “找到了找到了,不过此刻正有要事,你也别进去了,速速去借匹好马与我,我们一起去大相国寺。”

    “去那里做什么?”

    “去请那狄青来。”

    “请他?如今已近亥时,那狄公怕是早睡了。我们去打扰,怕被他那些家丁乱棍打出来。”

    “无事,我一直在那相国寺前门做夜市,知道他每夜此时正背疮发作,有时候叫喊的如杀猪一般,外面都能听见。我去了,他便好了自然不会恼。”

    “哦哦?这可是你说的。”

    “他那些家丁要乱棍打杀,也先打我。”

    徐冲全然不懂和尚要干什么,不过不是细问的时候,赶紧从旁人那里借过一匹马,与和尚两人一起骑马向大相国寺去,好在路倒不是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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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5章 何为国本?

    六月二十 子时

    沈括跟着咏儿紧赶慢赶,终于抢进了城,两人一起向军头司赶去。

    军头司大堂内,怪异的争论还在进行。到目前为止,包龙图仍然忍让而没有发作,他在等对方摊牌。因为这二位深夜来访,很显然是要拉自己下水,而且势在必得。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暂时还无解,按说文彦博是当朝群臣领袖,晏殊是前朝士人表率,他们不可能是弥勒教的人。那么他们到底所图为何?又为何这么有把握能说服自己?一切还是等他们自己说下去。

    “晏公,既然提到了三十年前,我也听了了囫囵,难懂缘由,可否详叙?”老包放低姿态请教。希望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是可以拉拢的一员。

    “呵呵,说起来,也是当年王钦若与先帝合谋做了那一场天书的名堂。又去泰山封禅,又要各地进献祥瑞。朝政搞的乌烟瘴气。一时间州府县官无心治理地方,都在寻那并蒂莲花、双穗嘉禾,连理草木,千岁灵芝,这些还都是好的,最后连半尺长的蝗虫都被当做祥瑞献到驾前。”

    “那时我正在乡里耕读,这些事也都知悉。”

    “包希仁须知道,亚圣曾道:君之视臣若手足,臣视君如腹心。”老头拧眉斟酌,接下来遣词造句要非常小心了,“反之,若君视臣为无知可瞒哄的愚氓,则臣也可适时‘点醒’、‘劝诫’君王。”

    孟子原话提到了君臣之间相处之道,其实还有后半句: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仇寇。这句被晏殊斟酌掉了,换了一句更平和的话,大抵就是帝王觉得臣下好愚弄,那为臣的也可以适当提醒陛下。

    “亚圣的话自然没错。只是,当今官家宽厚仁慈,乃是不世出的明君,为何不是直谏?”

    “直谏有用,何苦搞那些?”文彦博又加入进来,“我大宋自开创,一直都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陛下假手神怪,实则是破了这层不说破的君臣默契。官家一心推行变法,怕的就是我等直谏,所以才借用司天监星象,以天命压直谏,让我们无话可说。包龙图问我何不直谏?乃是本末倒置了。”

    “倒也有些道理。”老包点头道,他内心确实觉得文彦博言伪善辩,心逆而险,然而却又是个大明白。大宋确实如他所言,一直都是君臣共治的格局,官家借用天文就是要破坏这种格局,是失信于臣的表现。

    “为了点醒陛下,老拙便找到了当世的圣手木圣喻皓,又在中牟的古柳冈里建了一处山庄。与他合谋了两京出帽妖的旧戏。群臣有不少参与其中,文路公便是知情的。”

    文彦博一边点头,表明他也是一份子。

    “哦哦……那便是三十年的事了?”

    “当时我见过帽妖图纸,是用细线牵引,可腾起烟雾,不可说不妙。”

    “然而我听那见到帽妖的人说,如今的帽妖与当年并不相同?”

    “是大不相同。那喻皓后来,必然又参悟了什么地方,可惜只传给了他的孙子喻景。喻景又归了弥勒教。”

    “所以……所以文相就想要拍内应进弥勒教?再辗转得到那帽妖新法?”

    “包希仁猜测,大半不虚。”文彦博颇自豪道,“我在贝州时见那弥勒教颇有装神弄鬼的本事,便有心用他们替代旧日的帽妖,毕竟那时喻皓已死,也访不到他的后人。官家用司天监星象奏报,强推三冗变法又迫在眉睫,我与晏公相商,不如用现成的弥勒教来‘劝诫’一下官家——天命不可乱用,否则必遭其乱。”

    “既然告诉我这些,那必然还有事?”

    “正是。”文彦博道,“如今之事,眼看那客星就要消失。弥勒教倒是……”

    “倒是该顺势剪除?”包拯问。

    “非也,”文彦博摇手,“若不是这里面有一场君臣间纷繁难定的对弈,我们今日也不来。”

    “何谓纷繁难定?”

    “可知道官家又要用那玉清宫的天书了?”

    “我听中贵人言讲,官家要在玉清宫做罗天大醮,再请傩师做一场傩仪,可是此事?”

    “若只是跳神傩仪或者罗天大醮倒也无妨,然而官家要用玉清宫天书平妖。这是不可凿穿的大防。”

    “既然天书都是王钦若假造的,那借天书镇妖也无非是一场戏,做给天下人看罢了,如何说破大防?”

    “确实只是给天下人看的。其实那玉清宫藻井里悬挂天书,也并非真品,只是后来抄写的,王钦若手书的真品已然被章献太后送到地宫里去配先帝了。然而官家此举,颇值得我等思量,所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文相公是怕,天书无用?”老包装糊涂道。

    “谬也,恰恰是怕它有用。我看那客星极可能近日就要消失,现在祭出天书,岂不是全归于天书之功?”

    “那又如何?”

    “如何?从此那话儿就不是悬在玉清宫里的伪书,而是悬在我等头上了的刀剑了。君臣相敬的本朝国本,又要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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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6:18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彦博把肚子里弯弯绕终于说了出来,他担心的是官家拿出天书后那客星消失,从此天书又重获神性,君权借助神权无限扩张。士大夫阶层就又无法靠微言大义来制衡。他考虑的确实有些多,官家此时拿出天书,肯定没他想的那么深,只是临时抱佛脚,想稳住岌岌可危的人心罢了。

    包拯终于知道了这二位的终极意图,在他们心中,朝廷不是第一位的,君臣之间的博弈才是优先的,文彦博刚才分明说了,大宋的国本是君臣互敬的传统。为此甚至不惜国家面临万劫不复,也要想借敌人的手把《天书》一劳永逸地毁掉。他们大概是评估了形势,认为再放弥勒教残余一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一次,在弥勒教得手毁掉天书后再行剿除,对士大夫阶层最为有利。

    毕竟,晏殊刚才是穷凶极恶地自比伊尹、霍光。文彦博也毫无惧色地对官家说过,官家不是与百姓共天下而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他们的脑回路都是差不多的,所谓国本就是官家得敬着他们,不听就是国本动摇

    在包拯看来,他们的政治主张并没太大错,政治需要制衡,不能一言堂。然而可恨的是,他们为了这份理想,宁可将朝廷推到一场走钢丝般的冒险中,尤其这场冒险的赢面,并不大。文彦博也很清楚这场博弈中掺杂了辽国的势力。

    大堂里一片死寂,三个人僵持着。人影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在四面八方舞动,气氛格外诡异。包拯没有急着表态,他在思忖对策。

    “如何?包希仁有什么话讲?”文彦博耐不住性子,开始追问,显得胜券在握。

    “文相公可知道,那天书固然是假祥瑞,此时也是可以稳住人心的柱石。若是放任弥勒教再发难,毁了这天书,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不堪设想?”晏殊颤颤巍巍道。

    “晏公须知,这其中不止是弥勒教一伙,还有辽邦的势力。若是辽邦趁我大宋人心崩坏时,再以天命不再为理由,用兵南下,岂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包拯这一问确实问到要害处,到底是群臣间长远的制衡重要,还是国家立即要面临的危险重要?那样才是国本?

    “包龙图所虑的,我也自有分晓。”

    “愿闻晏公高见。”

    “借贼手毁掉天书,乃是一得。然而北兵可能借人心混乱之机南下,却是一失。包龙图可是这个意思?”

    “正是。”

    “然而,若趁贼手引得陛下疑心,将那丘八狄青一并除掉,从此我大宋重回就是二得。如此我大宋又重回以文治武的祖制。便是以二得换一失。陛下经此一事,也就不会再动,以星象乱朝政,以武人制士人的心思了,从此也就太平了。”

    “这……”

    “包龙图且慢,听老拙我说下去。我也看了进奏院邸报。虽见北兵调动,也停了榷市,却没见到辽邦北府兵马南下。未见塞外马场军马聚集。昔年辽国用兵,都是从开春准备马匹,整治兵器,必然有些动静,然而今年已近七月,却并有用兵的迹象。可见,即便要南侵,今年也已经来不及。若等到明年开春再动刀兵。想来以包龙图的手腕,怕是早就把弥勒教剿灭,人心怕也早平复了。那辽邦知道我大宋无懈可击,也自然开了春夜不敢再出兵?”

    “呵呵呵,不错不错,晏公三朝元老,见多识广,所言有理。”文彦博附和道,“包希仁担心的无非是人心恐惧。然而自正月起,弥勒教搞出的那些谶语童谣,一时间确实人心惶惶,可惜到了四月,却只是酒肆茶楼里,百姓津津乐道的故事了。呵呵呵,人心善忘,尤其这些不读圣贤书,不闻天下事,只求温饱,浑浑噩噩的市井匹夫,都是些乌合之众。所谓人心变乱可能撼动朝廷根基,妄言了。哈哈哈……根基从来不是升斗小民,是我们这些人。我们不乱,天下就不会乱。”

    “文相公此言差矣……”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文彦博和晏殊一起大惊失色。这里竟然还有第四个人?而且这个声音还那么熟悉?

    佝偻着直不起身子的狄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怀良紧跟在后面也出来了。

    晏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色煞白,惊得唾沫从嘴边滴落也没发现。

    “狄某一介丘八,蒙晏公看重竟然身居二得之一,愧不敢当。不敢当。”

    狄青向晏殊作揖。老包恶狠狠看向怀良知道是他自作主张,最近他身边自作主张的人太多了。不过转念一想,怀良是个懂是非通道理的,或许狄青还就是破解之人。

    “我刚才所说文相公此言差矣,实则想说的是升斗小民最不可轻忽。老夫半生攻伐,最清楚人心崩坏,就是崩坏了,从此不可收拾。当年官军与西夏铁鹞子交战,无非一阵而败。就是人心崩了。都说那西夏兵周身瘊子甲,不须火炼,冷锻而得,箭矢不入。所以不等交战,只对阵,军卒人心便怯了五分。这样的军阵一冲也就跨了。即便将帅知道厉害也无用,因为千万兵卒的心防破了。军阵如此,一国民心岂是儿戏?若人心崩坏了,都以为大宋天命没了?如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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