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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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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6 09: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彦博步步后退不敢回答,他和晏殊都没有从恐惧加尴尬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刚才说狄青是丘八时说的口沫横飞,这下丘八真到眼前,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狄青转向晏殊:“相公,刚才说,辽邦北府未动,可见今年不会用兵。此言大谬。”

    “你你你……”晏殊吓的说不出话来。

    “凡用兵,必以假示真,以真示假。若是看不到敌人调动,就以为敌人不用兵,怕是要吃大大的苦头。还有,辽邦多用骑兵,与我中原用兵不同,不须早备干草。只要放马塞外,也不须等它肥壮,秋后即可用兵。”

    “用兵?”倒是文彦博先鼓起勇气质问,“马未肥壮,如何用兵?”

    “边塞骑兵互战,确实只能等马长秋膘而后才能一战,然而若是兵峰指向中原。敌军铁蹄只要攻破河北,就能赶上北方麦收之季。若我军通之前那样,坚守城池。敌人整治器械,也不须攻城,只要放马农田,等待马匹肥壮,黄河大概也结冰了,今年冬天就能打到开封城下了。还有,即便不过黄河,及时退回幽燕。河北诸地秋粮尽毁,城池不失也无用,来年必生饥馑,必有民变。当年贝州弥勒教如何壮大?还不是头年天旱蝗灾?百姓颗粒无收,来年才有了弥勒教趁虚而入的布道蛊惑?”

    狄青一介武夫竟然把形势说的头头是道,反而显现出文彦博晏殊之前的论断何其想当然。

    “哈哈,你个包龙图,你背叛士人,把狄青请来藏在暗处。就是要借他的嘴来出首我吧?”文彦博狂笑道,“我也不怕去官家处领死罪,只求你这宵小之辈,还有些天良,能放过晏公。”

    “狄相公不是我请来的。”老包凌然道,也不管文彦博信不信。

    “是贫僧自作主张请来的。”怀良双掌合十道。

    “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你们串通一气罢了。”

    “却是怀良大师请我来的。也请二位相公息怒。”狄青突然放低了姿态。

    他走到晏殊面前,晏殊不敢面对他只敢侧脸看他。

    狄青突然双膝跪倒。这倒是让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包拯赶紧去搀扶,却被狄青甩开。

    “我杀戮半生,自知时日无多。却蒙怀丙大师点化,终于想透彻了世事。今日便要求二位,放下纷争,顾念一下苍生。”

    “好一个高风峻节的忠臣,却显得我们卑鄙了。”文彦博冷冷道。

    “狄青只是一世浑浊的武夫,然而现在想透彻了。二位相公刚才所说,狄青在屏风后都听到了,那些君臣纲常,互敬互爱不可偏废的道理,狄清听明白了。然而二位却是迷了心,着了道。”

    “着了道?”晏殊终于缓过来。他发现狄青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他是想要讲道理的。

    “不错,正是着了道。狄某曾经也是如此,只以为杀敌就是保大宋,保大宋就是杀敌。在二位相公心中,君臣共治就是大宋,大宋就是君臣共治。然而我们都着了道,忘却了,大宋的天下是无数大宋的小民。我们为将为相,以为自己执念就是对的。可曾想过,我们手握权柄,口含天宪,一念之差,就有千万小民要遭殃要死去?”

    没有人说话,在这样至静场面里,唯有怀良叹息一声。

    “狄公请起。”晏殊起身搀扶狄青。狄青想起身,却背疮疼痛站立不起,一边怀良和包拯一起去扶,才将他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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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6章 最后一搏

    六月二十 子时三刻

    狄青坐下后还在拼命喘息,这一跪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本身背上有疮,腿还可以走,腰是万万不能动,即便上金銮殿也都是坐着,今天却拼却了伤口崩开的风险,给晏殊施了大礼。

    晏殊也感到难堪,即便狄青是他这世最讨厌的人,一个面颊纹字的丘八,一个大宋立朝起就被死死压制的武夫,却讲出了一番让自己哑口无言的道理。若是他动粗骂人,才是晏殊以为的匹夫本色。但是狄青何止没有动粗,甚至没有诡辩,他颇为淡然地谈到了着道。他甚至没有用着了相这个词,颇考虑到了怀良这个和尚在场,以免班门弄斧。他杀人无数,骄横一时,为何现在看的如此透彻?

    “若我没记错,晏相公是淳化二年生人,如今……”

    “狄公记错了,老拙乃是谆化元年,腊月生人。如今六十四岁。”

    “狄青一介武夫,果然粗心记错。呵呵……我是景德四年出生,也快五十了。孔圣人诚不欺我,如今是真是知道天命了。”

    “狄相公……”

    “我自知我的背疮是好不了了,就要去地下见那些死于我手的鬼了。他们中有多少是被冤杀的?哎,人之将死,方知忏悔。”

    站在狄青背后的怀良和包拯都看到狄青后背衣服里渗出血来,那正是他背疮的地方,刚才那狠狠一跪,显然撕开了伤口,里面脓血都出来了。这会儿一定疼的厉害。

    “老夫也是一生恶病,恐不久于人世了。”晏殊道。不知为何,突然间他就和狄青这个死敌,有了一种由衷的惺惺相惜。

    “晏公,您这个晏字,说文解字曰:青天也。狄字,走狗也。一高一低,一清一浊,世人都看得明白。”狄青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向前倾,“如今,外敌当前,晏公自当高节大义,万万放下门第高下,先助朝廷……”

    狄青突然昏厥,一下子向前扑倒,晏殊想要扶没扶住,眼看他倒在地上。他与边上文彦博也看到了狄青背上渗出的脓血,一时惊惧。

    众人一起手忙脚乱,将狄青扶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别慌张。”怀良大喊一声, “贫僧知道些医术,去取酒来。”

    “什么样酒?”包拯问。

    “辣口的糟烧最好。再取些封口刀伤药来。”

    “仵作刚走,我这官衙里没有外伤药啊?”包拯说。

    “相公,我军营里有,我去取。”

    徐冲说着冲出大堂。怀良撕开狄青后面衣服,等着包拯取来烧酒先消毒,又一会儿徐冲取来刀伤药。血算是止住了,狄青也哼哼唧唧醒过来。徐冲和怀良赶紧架着他向外面去,他的马车就在角门,两人出来时。正好沈括带着咏儿风风火火赶来,也来不及说话,沈括看着他们离去。

    他一脸茫然向里面去,就看到晏殊和文彦博正向包拯作揖告辞。两人一转身看到沈括,也看到了咏儿,却没有太吃惊,只是晏殊老泪纵横,一脸愧疚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括和咏儿呆呆站着,看着两个老头儿走过。晏殊突然停下,转向咏儿:“老夫对不起你姐妹。不过你姐姐无事。我刚得她报,正要逃离那弥勒教。见到你,我倒是又想起一事。”

    晏殊颤颤巍巍从衣襟里取出一条布条交给咏儿。

    “你交给包龙图吧。”

    说完这句话,晏殊转身颤颤巍巍离开。

    咏儿听闻姐姐没事赶紧打开布条,上面写着:贼人正谋烧天书。新教主覆面,不知真容,只看到右手有一断指。

    沈括赶紧取出刚才老六带来的布条,与这条竟然能拼接上。墨迹都一样,字迹也一样的潦草,还有都有模糊的字,说明未干就被折起。可见原文是下在同一片布条上,然后撕开的。

    咏儿又抬头,痴痴看着挂着拐棍的晏殊头也不回走了。在她心里,晏殊更接近恩公而非坏人,若不是晏殊,她和姐姐幼时很可能就冻饿而死了。

    包拯从大堂里出来,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叹了口气。他原本想要让咏儿来当面对质,揭穿晏殊的阴谋。现在看起来不用了,一则晏殊自己初来是气焰嚣张,大义凛然就认了三十年帽妖就是自己所为。二来狄青替他感化了晏殊,解决了他最担心的动摇国本的党争。他万万没想到真正能顾全大局的,竟然是狄青这样的武夫。不惜一切要党同伐异的却是文彦博和晏殊这样的一辈子都在读圣贤书的人。

    “相公……”沈括一言,惊醒了沉思中的包拯。

    “哦,你和胡小娘子先进来,喝口水,等怀良他们回来。”

    两人进去。咏儿坐下东张西望起来,她对男人们谈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

    那边沈括与包拯在桌案上研究起那两张布条,显然小苹当时是将所有信息写在一张布条上的,她也一定另有渠道送到文彦博和晏殊这里。但是为什么要撕开成两半?现在没办法问她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写一模一样的信息,这从布条上笔墨潦草可见一斑。作为文彦博的女间谍,她自然还是要完成使命,然而她撕开布条又让老六带出信息,可见她并不相信文彦博。所以她临时将更重要的那部分信息给了自己妹妹。上面写了弥勒教将要动手的地点,以及在裴老板的店铺里可能有重要情报,另外也让沈括照顾好她的妹妹。当时看没头没尾,因为缺了文彦博和晏殊手上这部分,也就是对手的目的。他们这次要毁掉天书。这大概也是今天两个无良老头子向包拯摊牌的目的,他们想要把这部分情报有条件的给包拯。目的在于,先等天书被毁再抓弥勒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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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叹啊……今天若不是狄公高风亮节,恐怕也感动不了一心党同伐异之辈了。可是我也搞不懂,晏公和文公,凭着小苹的一片布条,就来与我周旋?”

    “相公,小苹的字条很明显是明示了弥勒教教主了。所以二位相公,才有把握来与您相商。他们要的是先由着弥勒教烧天书的底气在于,他们对于抓到弥勒教教主,也是有把握的。”

    “有把握?何以见得?”包拯又看了两张布条,没发现有弥勒教教主的信息。

    “小苹没打听到那新教主身份,但是看到了教主右手缺一指。”

    “缺一指又如何?汴梁城里缺指的人,想来也不会少。”

    正说话间,怀良和徐冲回来了。

    老包赶紧问狄公如何,徐冲说,好在府里有现成的药,这会儿敷了药暂时稳住了,这会儿半昏半睡。

    “但愿狄公无事。”包拯又叹息道。

    “今夜必无事,然而我观狄公命数到了,恐不久矣,可叹,国失上柱国。然而狄公已然大彻大悟,未必不是解脱。善哉善哉。”和尚道。

    “狄公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我等汗颜。”老包用了我等这个词,大概是代表晏殊和文彦博对这场将相和定了调——士大夫完败。

    “我观晏公,面色憔悴却神情亢奋,恐也命不久矣。可哀,国将失大贤良。阿弥陀佛。”和尚嘴里真是没半句吉利话。

    “我也看出来了。”包拯摇头道,“……对了!”

    包拯突然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沈括的话。

    “存中,如何说,从断食能看出教主?”

    “禀相公,因为我见过一个不肯用真面目示人的断指人。”

    “我也见过。”徐冲一拍大腿,“二曰十五日,我与徐公子进宫,撞见了那在宫里跳傩舞的方相氏,正是从来用面具遮住嘴脸,右手又缺了一指。”

    “正是。我在北邙山废地宫里,也见过那教主,当时也是以面具覆面,不得见真容,但是很像是女子。这样两厢对上了。”

    “很像?”包拯问。

    “嗯,她会腹语,声音时男时女,然而女声多些。”

    “那日在北邙山,可见到那教主断指?”

    “倒是不曾看到。”

    “没看到真面目,也不敢说必定是女啊。”

    “我知道她是女子。”坐在很远处的咏儿道,“我被塞进石棺时,她握住我的手,分明是女人的手,而且也少一指。是右手食指。”

    咏儿说完,又开始逗她的鹰。

    “这么说,教主是女子,缺一指,那跳大傩议的方向氏也是女子,也缺一指?”包拯拧眉沉思起来。

    “还有一事,”沈括道,“那日在玉清宫外,喻景曾在七星台下留下地道,通去河边。我当时想,如果是为了脱身,为什么通向河边?如今想来,是因为那大傩师的船队当时就在河边要离去。所以他原本是有退路的。就是要与那傩师汇合,一起乘乱逃出京城。”

    “但是我又听你说起,那教主有腿疾,不会走路?那方相氏,既然会跳傩舞,必然会走路。”

    “这……”沈括一时回答不上来。

    “腿疾或许只是掩饰。”怀良接过了话题。“也许是练了某种本事,伤了腿,不方便走路。并不是不会走。”

    “什么样本事会伤了腿?”包拯追问。

    “我见过祆教的戏法,需要自残。比如肋插尖刺,实则在自幼在身上无血脉、无脏器处先洞开一口,装进一截竹管,表演时用长针刺穿身体,实则只是过皮肤,从五脏间隙过去。”

    “怎么如此残忍?”

    “还有更残忍的。那西方外道,还有买来儿童趁着稚嫩,让腿脚脱臼拧转,腿脚如狗腿般反曲,扮做残疾在街上乞讨或在下等瓦子扮演妖物。然而却还能走路,只是关节容易脱落,并不常走。”

    也不知道怀良这些恐怖见闻哪儿看到的。

    “腿脚反曲?”

    沈括又想到什么。

    “相公,我想起了在那白矾楼上,见到的螳螂状妖人。那日先是见到一个端庄女子在那儿弹琴,结果身形暴涨,竟然如一丈七八尺高的螳螂般追杀我和徐节级。”

    “不错不错。”徐冲赶紧点头表示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后来她跳到屋脊上,却身轻如燕,可见体型暴涨只是障眼法?”

    “嗯,你一说,好像就是这样。”徐冲说。

    “后来我弹奏那琴,还割伤了手,琴弦上有一处缺口。现在,想来可能是弹奏者缺了一指,所以用什么尖锐的义指套在残肢上弹奏,故而割坏了琴弦?”

    他猛然间就想到了这一节。当然再后来,他偷听小苹弹奏,琴弦突然断裂,冥冥之中让自己成为了小苹的知音,然而断弦的伏笔,可能在白矾楼上就埋下了。

    “玉清宫外有五六百侍卫亲军把守,要进去烧天书,也只有这官家最信任的方相氏能做到。”包拯点头,“然而,这些证据,都不足以抓人。尤其现下,官家十分倚重她。明日子时,就要在玉清照应宫内外再办除祟法会。官家正想要借这方相氏和天书,祛除邪祟,收拾崩坏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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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包说的也是实情。目下,朝廷天命渐失,唯一还在民间有信用的,就是这方相氏和天书,正要用他力挽狂澜。怎么能凭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抓人?

    “这有何难?”怀良笑道,“何不在她下手时一举拿下?”

    “明日傩仪时?”

    “不错,她若要动手烧天书,只有趁明日子时。若不然,我看几日内那客星就要消失。就失了时机了。若是烧了天书,天下人心涣散,自然客星消失也就不重要了,这一环必须接上。”

    “给她动手时机,是否有些冒险?”

    “相公,也只能如此。若不然,马上天明了你进宫禀明官家,把我们这里的证据都讲给陛下,你看陛下会不会抓她?”

    “那,断然是不会的。”包拯很确定道。

    “那便是了,明日子夜时我们都去,打起十万分精神。看着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她一动手,我们便抓她。”怀良精神抖擞道,就如同在瓦子里看戏法时,发誓要把戏法里门道看清楚的劲头。

    “也只能这么办。还有一事,刚才文相提到,三十年前帽妖是他找木圣喻皓做的,但是与现在的不同。现今的帽妖,根本无从捉摸。”

    “我刚才见到了。”徐冲说。

    “又见到了?可曾用我教你的办法试过?”沈括急问。

    “试过,有用。我吹了那没声音的哨子,那帽妖就向我过来了。我没抓到帽妖,抓到了这个……”

    他从衣襟里取出折叠起来的东西,分明就是黑纸卷圈的纸卷,两边连着细线,如同一道绳梯一般,然而这样的纸糊的梯子怕是根本吃不住力量。

    “这就对了。被我猜到了。”沈括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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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7章 龙鳞

    六月二十 丑时

    老包和徐冲都愣愣看着沈括,都恨他这功夫卖什么关子?只有怀良盼着沈括先别说,再给他些时间猜测一下。对他来说,赞叹狄青终于看穿一切尘俗是一回事,自己能在任何抢答环节获胜是另一件事。

    “沈公子且慢。”怀良阻止道。

    “大师也想到了?”沈括颇有雅量道。

    “容我猜上一猜。”

    “大师请。”

    徐冲和包拯在边上压住火等着这两人客套。

    “徐节级,吹了哨子,帽妖就自己过来了?”

    “正是。”

    “凌空飞过时,可看到什么?”

    “当时我正在房檐上翻滚,倒是不曾看到什么,却感觉有风过,而且……当时感觉一阵耳鸣脑胀,但是那鸣响似乎在头壳里回荡,却又分明没声音。”

    “嗯,这就对了。我曾在开宝塔下偷见那喻景操演帽妖。后来上去,也是空空如也。但是塔檐上却都是粪便,分辨黑且燥,不似鸟粪,更像是老鼠粪便。后来又见到塔顶倒吊着的蝙蝠。”

    “蝙蝠?”徐冲张大嘴。边上沈括倒并不意外,只是含笑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在那塔下地道里举着火把走路,常惊动蝙蝠。然而这些飞鼠平日却不须光芒就能飞行,飞过头顶时也有一种让人脑胀耳鸣的感觉,可见是发出了我们听不见的声音。如同鹰犬,也能听到些我们听不见的动静。”

    沈括终于点头,显然他的判断与和尚一样。

    “大师,我跟踪你去开宝塔的那天,也是先到了那塔顶,没见到你。当时也是一群蝙蝠从身边窜过,随后帽妖现身,当时吓坏了,只拼命冲下塔顶,结果慌不择路,多下了一层,竟然到了地道里。”

    “善哉,看来是塞翁失马了。”

    “蝙蝠?是蝙蝠拖拽那帽妖?”包拯道。

    “还不敢断定,但是我在榆林街第一次听闻帽妖,是在无月时现身,后来每次出现也是月黑风高时,猜想它有什么细微处需要隐藏,当时猜想可能是有人牵线。三十年前的帽妖大无外就是这样,无非是一个冒着烟的孔明灯。后来在潘街第一回看到,见那帽妖在楼宇间起伏飞行,那房顶上若是有人牵线奔走,必然踩踏房顶。在白矾楼下再次见到,见它当街转弯,越飞越快,似乎有无形活物牵引。现在回想起来,所谓无形的活物,其实是在空中飞行,跟着无声哨子飞的蝙蝠。”

    “若是这样,帽妖总是腾云驾雾,又是如何变化来的?”包拯追问。

    “此事,大师曾指点过,东京瓦子里演神仙时,就用筛子,碎冰和热水,面粉来生成浓雾。”

    “冰岂不是很重?”徐冲说。

    “问的好!”沈括说,“为何帽妖每每出现都很短?”

    “阿弥陀佛,公子想到了?”

    “以冰屑掺杂面粉,放置在煮沸的热水上。确实能生烟雾,而且与松香火药生烟不同,没有气味。”

    “然而还是有些重了。”怀良笑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帽妖是如何做到,但是我有些思量,大致会有一样效果。也不用筛子、碎冰、面粉、热水,大师可愿意猜想一下?”

    “容我一猜,不用面粉,可是用到垩灰?”

    “呵呵呵,不错,确实用到垩灰。”

    “垩灰?垩灰是何物?”包拯终于忍不住问。

    “也叫煅石粉,或者叫烧石灰。”

    “这烧石灰又如何?”

    “此物遇水,便可生热生雾。”怀良接着说。

    “又如何?”老包继续茫然问。

    “这些贫僧还没想到,料想沈公子必有巧思?”

    “用冰制做成碗,倒扣在垩灰上。上面连接一盏孔明灯。大致便是这样。冰碗内垩粉与水滴相遇必生炽热,这热便使得冰碗更快熔化,里面水汽更浓更重,却又不得释放被压在冰碗里。”

    “妙啊。”和尚赞叹道。从此刻起,他们两人谈话,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了。

    “起初,冰碗过重不得飞升,然而随着垩粉与越来越多的水浸润, 下面炽热难抵,水汽积聚越多。终将顶碎冰碗,腾空而起,还裹挟浓烈烟雾,包裹住了孔明灯。此雾还有些好处。”

    “便是闻不到气味?”

    “正是,确实无味,然而还有一用。便是可以让孔明灯腾空加速。”

    “乃是受迫反推之力?”

    “果然大师懂我。有这反推之力,便将热雾喷涌而出可将孔明灯顶起,并将水汽积聚在那灯罩里,如同弥漫的云雾,慢慢四下弥漫,就是我们见到当空流云的景象。随着碎屑消耗,越来越轻,飞速便越来越快,浓雾渐渐消耗,也越接近显形。所以它每次出现,都只一瞬从我们眼前飞过,或引开我们注意,或落下绳梯故弄玄虚,然后迅速就消失在夜色中。”

    “嗯……”老包手捻胡须点头。他想象着那腾云驾雾的帽妖只一闪,就消失在一道屋檐后面,那里自有吹哨人收拾这些东西偷偷逃走。景象是这个景象,只是如何实现,刚才也是越听越糊涂。只看到沈括和怀良一起大笑起来,好像互相祝贺对方答对了,全不顾别人没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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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可行吗?”老包问。

    “禀相公,其实还不知道,然而各环节都在心中试想过,大可试作一个类同的,验证一下。不过现下没有时间。还有不到一天,就要在玉清照应宫进行大傩仪式,还得看那从不真面目示人的大傩师,玩出什么花来。”

    “你们别忘了,还得赶紧去一趟那裴老板的店铺。”徐冲说。

    “不错,小苹布条上写明了,那里账本上有重要东西。”

    “事不宜迟,你们快去一趟。然后回来计议那玉清宫的事情。”包龙图说。

    “还有一事烦扰相公查一下。”怀良突然说道。

    “大师请讲。”

    “那喻景曾在东西八作司当差,作都料匠,专管宫里宫外营造。我想烦劳相公查一下,左承天祥符门每年修缮,可曾与他有关?”

    “那左承天祥符门上鸱吻爆裂开后,石大人已经差人查过,最近三年都不是他,都是另有他人。那些工匠也都由皇城司一个个过筛,没有发现破绽,也都与喻景无关。”

    “三年嫌太少,相公可再深查一下?”

    “三年还少?”

    “依我之见,对手布局极深极远,若不是客星突现,今年也未必发难。所以,不可轻忽。”

    “好,交给我,我立即就办。”

    六月二十日 寅时

    三个人各骑了一匹马向裴老板的铺子去。很快便到了铺子,门口还有人把守着。沈括抬头看,就看到二楼窗户破损,似乎有过一场激烈打斗。

    “看,那女……匪就是从这里上去的。”

    “你看清女匪是锦儿?”

    “哎,还能看错?你说,她会不会是那蒙面的教主?”

    “你可见她少了手指?”

    “不曾见,何止没少手指,手上功夫还了得,掷出飞刀狠毒异常,根本不顾情分。”

    “徐节级,她与你也无甚情分啊。”

    “话虽然是如此啊……”徐冲狠狠咽下一口气,“也是我太蠢,竟然自作多情。”

    三人一起进了屋子,直上二楼。走在楼梯上,徐冲又慢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事情。

    “这锦儿若不是教主,她又是什么角色?”

    “依着我看,她比教主更大。她应该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辽邦藏在东京的最大奸细。”

    “最大头目,为何给小苹当丫鬟?”徐冲问。

    “此事也不难推敲。想来她是先潜入宫中,躲在皇后身边必然有图谋,然而被官家治冗给逐出宫来。没有事做。正好此时,辽邦有意收服弥勒教。便派她藏到小苹身边,大概是对小苹和喻景都不信任吧。”

    “那现在小苹又回到那弥勒教,可会有危险?”

    “危险自然时时刻刻是有的,然而小苹是文彦博奸细,还有一个妹妹咏儿的事,锦儿应该还不知道。她与小苹相处时间并不太长。”

    三人到了楼上。裴老板尸体已然放下,正四仰八叉躺在桌子上。

    “不知锦儿为什么要毒死他?”

    “只能是杀人灭口,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不能多留线索。”

    三人走到锦儿钻进的那处柜子,推开门,里面竟然有一副梯子。显然是一道暗门,通向墙壁里的暗室。

    沈括和怀良没有下去。只让徐冲一个人顺着梯子爬下去查探,果然下面的密室很小,只容一个人进去,东西也不多,只有一摞账本。徐冲把那些账本给带了上来。只看到上面已经淋了油。

    “看来锦儿这次来,就是毁掉这些账册的。”沈括说。

    “为什么?”

    “大概是和杀裴老板一样,都是为了毁证。你与她撞见时她正出来,一定是找火烛。一旦点着,众人冲进来看到裴老板尸体,就觉得是先烧账册后自杀,这便是她想要的。可见,他们的毒计确到了收尾处,要抹除痕迹了。”

    “就是说,这些账册里藏着重要机密?”徐冲省悟道。

    徐冲赶紧点起灯,将裴老板尸体移到桌子一侧,三个人挤到桌子另一侧开始翻看寻找癸巳年丙辰月账册。找到后翻看,不料只是一月间的账本,竟然记载了不少内容,却都是四方珍奇的古怪玩意儿。有占城黑兕的角,身毒的八尺象牙,西域狮子鬃,祁连山顶灵芝,川西龙门山的松肪、南海七尺长的珊瑚,还有蒲牢礁上九尺玳瑁壳,会稽山下巨人冢中的六尺长枯骨、钟南山三丈长巨蛇蛇蜕、哀牢山不死兵的藤甲……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像正常人会用得到的,有些就不像是世界上该存在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眼看东方渐渐亮起,全然看不出怎么回事。

    “我看,就是障眼法。”怀良突然一拍桌子道。他拍的有些重了,桌子上死不瞑目的裴老板还晃动了几下。

    “障眼法?”沈括说。

    “都是些随手写的怪异之物,然而有用的应该藏在里面,只是我们看不懂。”

    “那怎么办?”

    “事不宜迟,先回包相公那里。看看他那边调查如何。”和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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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人一起返回,一路上怀良阴沉着脸,仔细思忖账册上看到的每个字。

    早上巳时,三人才回到了军头司,老包倒是兴冲冲迎了出来。

    “大师,果然如你所说,左承天祥符门在三年前,由喻景的一个叫做常三虎的经手修缮,据说与喻景有些往来,且此人现在下落不明。”

    “那就对了。我知道喻景身边有一亲信,匪号叫做甲马常彪的,应该就是这个常三虎。”和尚道。

    “但是,他三年前修缮大门,与大门上鸱吻燃烧爆裂有什么关联?”

    “那天鸱吻爆裂时,你们可看得真切?”和尚问。

    “何止真切,简直就是活龙在眼前,”徐冲说,“那天还有一片龙皮炸到我脚边,我捡起看,那龙皮柔软微烫,上面鳞片还能剥落下来。”

    “是啊,我也见到了。确实如活龙般腾空后炸裂,炸落的也不是碎石,确实是龙鳞。”

    和尚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走了几趟,突然停下。

    “那左承天门上鸱吻多长?”

    “两丈来长吧?”包拯说。

    “弯曲着两丈,拉直了就更长些了。”和尚说。

    “那又如何?”

    “沈公子,你可曾记得,那账册上有一样奇怪东西,是钟南山三丈长巨蛇蛇蜕?”

    “蛇蜕?岂不就是蛇皮?”

    “不错,是蛇皮,有三丈长,还有川西龙门山的松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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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8章 伏魔殿

    六月二十 午正

    沈括有点琢磨过味儿来了,他比包龙图更快猜到和尚的想法,至于徐冲此刻还迷迷瞪瞪,完全未入其门径。

    “相公,据贫僧知道,这东京城玉津园里,就养过钟南山里巨蛇。可差人去找来一看。”怀良说。

    “然而这蛇蜕是柔软之物,且蛇蜕皮之时必然撑破蛇皮,如何伪装成两丈长的鸱吻?”

    “这便是用了松肪,做了硬化之法。这松肪漆黑,正好和这房顶上颜色一样。至于蛇蜕破损,其实不难缝补,用它伪装成龙,并不容易分辨,因为世上并没有人真的见过龙。只当和蛇差不多。”

    “但又如何扭动和飞腾?”

    “可用火药做几个结,用引线连接,点燃后以引线燃烧先后,依次燃烧,便可以做腾挪扭动状。最终爆裂开。”

    “然而,那龙最终腾空爆裂,散出光芒,竟是七彩色。”

    “那便更是火药了。相公可记得往年正月和中秋,宫前燃放的烟花,便是炸开若花团锦簇,散开如缤纷五色。”

    “果然,大师一直点,我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徐冲,你去玉津园一趟。去找那蛇来。”

    “相公,那钟南山巨蟒,都是吸收日月天地灵气的成精老蛇,至少一丈七八尺长,我如何带回来?”

    “勿要聒噪,只管去取,自己想办法。找到来带到这里来,取不来回来自领二十脊杖。”

    徐冲悻悻离去。

    “好,他把蛇取来与收证的龙鳞一对照就知道了。这件事暂且放下,如今已经中午,我们还有六个时辰。眼下又当如何?去找那小苹?”

    “相公,此时找小苹怕是无的放矢,我倒是担心玉清宫那边。”沈括说。

    “担心哪里?”

    “沈公子是担心,那傩师和手下,会预先布置机关,到时候来一个声东击西或者偷梁换柱。”怀良立即猜到了沈括的心思。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想来,若是要烧那天书,单单靠方相氏跳大神也不成,必然还有些瞒天过海的戏法,今夜便是我们与她斗法,一局定胜负。然而我也被小苹咏儿姐妹那纸人分身糊弄的怕了,所以总想要先去看看,以免到了子夜,又有疏漏,或让她毁了天书,或让她得便溜走。”

    “然而,据本官所知。张真人昨天已经奏明官家,不容外道傩师进玉清宫大殿。官家已经准奏,让那方相氏的徒弟们只能到玉清宫门外,只许她一人在大殿前跳神,也不许进大殿去。以我猜想,原本计划,大抵是她和徒众突然向大殿里投掷火把,把大殿也一起烧掉,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人,即便三头六臂,如何能得手?。再者,寺庙宫观也都有走水的准备,就算放她点火,想要蔓延起来也不容易。”

    “话虽如此,但是我还是不踏实。”

    “好,我与你们一起去,找到那李承庵,向他讨个方便,进去看看,顺便也提醒他早做准备,以防有人放火。”

    “嗯,我们先去一趟。等回来,徐节级那里也该有好消息了。”

    三个人坐了一辆马车前往东京城西门外的玉清昭应宫。出了城门便是那雄伟宫观。沈括揭开马车边上帘子,可以看到几个月前自己登上的城头。他就是从那里射出一根粗重箭矢,干掉了喻景和他的王则人头。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还没完没了。眼下这桩案子似乎又到了终局,对手身份也大致搞清楚了,只等着她一出手就能抓人结案。竟没想到终局的舞台竟然还是这玉清宫。难道冥冥之中还真有些机缘巧合?

    再看那玉清宫的巍峨殿宇外,竟然连着一片营帐,那是常驻在这里禁军的军帐。还可以听到有号令声、鼓声。巡逻的马队,步军就在那昭应宫的高墙外来回。

    “这里少说有五六百人。弥勒教真的会趁着今夜,强攻玉清宫,火烧了大殿?”沈括自言自语道。

    “不会。”和尚闭着眼,回道。

    “如何说不会?”

    “弥勒教何时强攻过?他们只攻心,不攻城。”

    “但是现在不是辽邦的奸细在掌权?”

    “那也只是攻心术有些变化,却不会硬攻。”

    包拯听着两人说话,抚着胡须不说话,他也觉得很蹊跷。即便那方相氏今天有机会在伏魔大殿外跳神,但是周围都是朝臣高官,大殿里还有天师道的道士。四周还有盛满水的大缸。若是有一千人,硬要放火怕是也成了,但是只是她一人,怎么变戏法恐怕也不成。

    怀良睁开眼睛:“相公既然已经到了,就先进去看看。”

    三个人下了车。径直走向玉清宫山门。他们走过的地方,就是不久前那个滑稽的王则人头掉落的处,现在那个烧毁的废墟早已拆除。

    远远就看到,李承庵站在门口,他看到老包一身便衣过来,脸上便微微有些不屑,又看到沈括跟在身后,脸色又是一变。在他看来,沈括是杨惟德的学生,自然是他们那边的,怎么老是跟在包拯身后。

    他迎了上来,先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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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相公查案辛劳,怎么有闲暇来这清净地方来散心?”

    “听闻方相氏要来此做法事,我怕有失,所以来看看,也是职责所在。”

    “哎,既为了此事,那就请吧?”老道叹息一声。

    众人一起进了宫门,向着前方三清正殿去。

    沈括道总觉得李承庵情绪低落,于是问道:“大师刚才叹息,是为何事?”

    “只因这宫观乃是先帝为我教所建。从未许外道进宫门。如今官家却为解一时之急,让那傩师进来。我想起此事,实在可发一叹。”

    “哦?”包拯听到了这番对话,“那天师为何不与官家力争?官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不是家师不能,而是家师不争,特意容那外道进来。”

    “为何?”

    李承庵到了三清殿外,双手握拳过眉,向着三清稽首。礼毕,才转向老包。

    “只因家师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也。此刻朝廷艰困,不可据理,也不可力争,由她去吧。”

    “哦哦,天师他不在此处……”

    “吾师回山了,下月才回来,也算眼不见为净。留我在这里埋煞。”

    “李道长,留下你埋煞?我记得二月时分,那煞不是已经由方相氏交给汝师了?”

    “不错,当时在那七星台上,我师接了那方相氏铃声所慑的七十二魔君,当时也是等吉时。却不料,那天外面大乱,那个飘在空中的王则人头被沈公子射落。这么一闹,这件事也就耽搁了。如今那七十二煞还挺在伏魔殿供桌下,还没有埋到天书下的金砖里。官家也说了,只等今天方相氏傩仪完毕,就揭开石板与那三十六天罡埋到一处,从此天下就不闹了。”

    老包摇了摇头。如今官家也是没辙,总想通过一次灭妖、驱邪、埋祟、诛魔之类的仪式,昭告天下:问题解决了,从此可以一劳永逸收拾人心,结果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朝廷天命也在这一次次做了也不算数的法事中破产,变成了一个笑话。

    四人绕过三清殿,到了后面伏魔殿。这殿宇青烟缭绕,内外一片肃杀气氛。众人走上阶梯,就看到大殿上悬下一根丝线,丝线尽头捆着一部黄色卷轴。

    包拯听文彦博提过,这卷《天书》其实是假的,是后来抄写的,真的《天书》被彰献太后一并埋进先帝陵墓了。当然其实那本《天书》虽是原本,也是假的,由王钦若伪造的,哪儿有什么上天赐下的《天书》?

    沈括仰头望去,那大殿极高,但是悬下的《天书》离头大概一丈,当然一般人跳起也摸不到。再看天书下面地板,并没有任何特殊地方,只是一只蒲团。

    “道长,这就是埋天罡的地方?”

    “不错,这里就是吾师每次来汴京时,打坐的地方。”他上前拿起蒲团,可以看到下面只是一块普通石板,和这大殿里所有石板一模一样。

    包拯蹲下,特意用手摸了摸。

    “那三十六天罡就在下面?”

    “不错,埋了也有三十年了。当年也是闹帽妖,家师受先帝所托,遍访天下,擒来这三十六个魔君,镇压在下面。”

    “从未有人揭开过石板?”

    “倒是修缮过几次。”

    “修缮过,不怕走了下面天罡?”

    “其实有天书镇着,挖开也无妨,只是数年前那次修缮,家师不在汴京。官家担心有失,就指派方相氏来护法,结果那方相氏得寸进尺,这次竟然还要在我殿前做法,简直欺人太甚。哎……如今这伏魔殿,真个儿成了三教护持,傩师也来得,和尚也来得。”

    怀良一直抬头看那《天书》,对李承庵的怪话也没什么反应。

    沈括看下面石砖没什么特别,就绕过去,到了前面神龛处。供奉的是一员天将,手中握着钢鞭,脚下踩着龟蛇。

    “大师,这便是伏魔祖师?”

    “正是。”

    他走到供桌前,看到下面放着一只金属盒子。

    “这便是那日装七十二地煞的宝函?”

    “嗯,一直停在这里,只等今夜,那方相氏法术完毕,就由我开地板将它埋下去,凑齐这一百零八个魔君。若是客星还不走,便是那女傩师法术不灵,贫道自然还要去驾前说道说道。”

    沈括回转,发现怀良还蹲着研究地上石板,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站立起来:“严丝合缝,却是封盖多年。”

    “你这和尚,还是怀疑我们私自打开过?我们打开它有甚好处,你倒是说说看?”李承庵有些急眼,他早发现今天老包一行人似乎是来搜查什么的。

    “道长息怒,只是在下有些消息。弥勒教可能谋划要放火烧这伏魔殿。”

    “哈哈哈,那也不劳烦包相公操心,我们这玉清宫是皇家宫观,外面就有三营禁军守备,里面道士也有一百多人,平日演练失火、遭雷,也不曾半点怠慢。”

    “那样最好,本官多虑了,就此告辞。”

    “嗯,相公且放宽心,这里断然没事。我这里还有些杂事,就不送了。”李承庵转身就走了。

    包拯也捻着胡子离开。看起来,小苹消息多半有误,要毁掉天书并不容易,也不知道弥勒教又会搞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花样来?

    三人只能先回去。

    下午申时,三人回到军头司。前脚刚到,后脚徐冲兴冲冲来了。

    包拯知道他脾气,若事不成,脸上就能看出来,看喜形于色的样子,必然是办成了,于是赶紧起身。

    “徐节级,那蛇搬来了?”

    “禀相公,玉津园确实有钟南山大蛇,然而七八年前就冻死了。那蛇后来被那里几个看门人分吃了。”

    “那如何是好?”

    “相公莫愁。但是养蛇人留下一副蛇拓,我借来了。”

    “哦,快快展开。”

    徐冲从身边取出一卷纸打开,竟然是一条巨蛇的鳞片拓印。老包赶紧差人将宫中收集的“龙鳞”取来,两厢一对照,竟然八九分一样。

    “看来大师所料不差啊。这画龙点睛点醒的龙子鸱吻,竟然是一条蛇皮?”包拯惊叹道。

    “呵呵,依我看哪儿有什么画龙点睛?无非是趁着点睛的功夫,点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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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7 09: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9章 巨魔

    六月二十日 申正

    经由和尚一分析,在场几位顿感豁然开朗,所有的事情都理出了头绪。也就是说,喻景的计划很长远,他和他的徒弟开始谋划在左承天祥符门上动手脚时,弥勒教的王则还远在河北造反。此时节,他们之间多半还没有交集。喻景的着力点在于毁掉大宋“天命基石”的“天书”。他的雄厚财力背后,显然是辽邦。

    那么又一个问题是,喻景与弥勒教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喻景和弥勒教的圣姑都已经死亡,所以没有人能说清楚了,但是合理推测,应该是辽邦策划了双方的合流。就在贝州城破,弥勒教如丧家之犬后的某个时刻,双方终于凑到了一起。弥勒教在贝州造反时,便与虎踞幽州的辽邦有些勾搭,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们能勾结起来,没有辽邦参与是不大可能得。

    总之,喻景和弥勒教联手后,喻景只能暂停了原来的计划开始辅佐弥勒教,行动风格也偏向了弥勒教的传统,更多的借助鬼怪来吓唬京城百姓。喻景自然有家传的帽妖技法可以加持,于是就有了正月起在东京的童谣之乱。这种事通常需要因势利导,于是借助了辽邦奸细在宫里的内应,传出了张贵妃将死的情报,由此开始了全盘计划。

    当然,因为喻景本身的能力问题,他遇到了一些无法解决的难题,于是又拉了怀良入局,怀良的出现又使得计划向嫁祸狄青的方向偏离了一段时间。而喻景被迫纵容怀良,因为他想要借助怀良来干掉圣姑,从此控制弥勒教。好巧不巧,文彦博与晏殊早就在弥勒教内安插了间谍小苹,终于也掺和到了这场怪力神权的争夺中。

    当喻景最终被烧死后,怀良和小苹先后暴露并退出了这场争斗,而所有人也都以为弥勒教从此要烟消云散了。但是辽邦安插进的一颗闲棋冷子,却开始发挥作用了,她就是大傩师或者叫方相氏。大傩师常年在南方布道,不大可能与北方弥勒教幽旧交,只可能是辽邦策反的间谍,至于何时策反?又如何收拾了弥勒教残局,这些问题都不着急,只等抓到她一审可知。

    总之在客星出现之前,整个弥勒教仍然处在支离破碎的状态,耐心等待着下一次时机。不难看出,辽邦奸细的行事风格与弥勒教是不同的,他们相当的有耐心。卖书画的裴老板在京城已经十多年,锦儿也在两年前就入宫,试图安插到皇后身边。至于喻景,被收买的时间不会晚于三年前,他们都没有弥勒教这么张扬,如果没有好的时机,很可能会一直隐藏下去。从裴老板故意陪着驸马卖画,偷偷散布神笔传说的行动看,他们是很有计划性的。他们最初选的目标也很刁钻,没有那些一惊一乍的傀儡、神迹表演,只盯着《天书》。如果不是突然变故,他们的计划还会继续隐忍下去。实在是客星乍现,这样千年一遇的机会不容失去。由此也不难看出,先帝为了一时的“天命”和“封禅”,给大宋挖了偌大一个坑,平白给对手制造了可拿捏的软肋。

    “如此说来,子夜即是最后的过招?”包龙图抖擞精神道。

    “那我们等着抓人就是了。”徐冲第一个豪迈抢答,然而一转又有些失了胆气,“只是不知道那玉清宫内外会不会有什么疏漏?”

    “我们三个已经去玉清宫看过,好似没什么疏漏。怀良大师你怎么看?”

    “阿弥陀佛,以贫僧看,辽邦奸细很会隐忍,行事也严密,必然是有备而来。只是现在还参不透,这次在玉清宫,到底有备在哪里?”

    “确实参不透,只有见机行事了。也不能太早抓人,毕竟官家一直把她当成国师,若我们动手早了,或是没拿到凭证,都不好看。”

    “锦儿已然逃走,知道事情败露,她会不会跑?”沈括道。

    “我正担心此事。”包拯说,“要是拿不住一个活口,也就很难搞清楚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众人都不再说话,沈括提到的确是最要紧的。因为看起来在玉清宫抓方相氏不难,简直手到擒来,但是前提是她得来。若是发现苗头不对,方相氏很有可能逃走。如今她和她的徒弟们还在运河上,又不提前好抓,真要脱了那身跳大神的行头,摘了面具跑了,还没人见过她真面目。

    “可有人见过这方相氏的真面孔?”包拯急忙问,显然想到了这一层。

    “李道长和杨少卿见过。”沈括说。

    “哦?还真有人见过?”

    “我也是几个月前与杨少卿闲谈时知道的。说三年前,重修玉清宫时,天师不在,官家就让方相氏来护持。当然,因为一些门第之见,李道长竭力反对,也在现场与方相氏对峙。他说那时方相氏摘下过面具,确是一名面目凶恶的女子,脸上有些骇人的疤痕,据她说是与邪魔恶鬼交手时留下的。那面容丑到狠处,与她那恶煞般的面具相较也不遑多让。然而从那天后,这方相氏便病了一场,说是摘了面具与俗人争吵,受了天罚,从此就没摘下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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