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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抱住我崩溃的大脑》-恋人大脑里有一颗炸-弹?-作者:【日】知念实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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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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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感觉是什么?想深究原因,却没有想到什么具体的情节。我来到了站台上。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没,没什么。突然想到一点事情。”

    “想到什么了?不是全解决了吗?”

    “嗯……大概吧。”

    事情的确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不过,我心中仍然留有一个疑问。叶山岬医院的医护工作者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关于由香里的记忆都是幻象呢?

    “开往广岛方向的一一三号列车,马上就要……”

    新干线列车进站的提示从广播中传出。就这样上车的话,整件事就告终了。我马上会回到广岛,从下个月开始脑外科医生艰苦的研修生活,而关于由香里的美丽回忆会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可是,整件事真的告一段落了吗?

    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我感觉好像漏掉了很重要的环节。

    在墓地找到的遗嘱、咖啡馆里装饰的画、病房的书架上收藏的画集和相册……这些情形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病房、图书馆、海边咖啡馆……跟由香里一起走过的地方的记忆复苏了,充斥着整个大脑。我抱住头,闭上了眼睛。

    忽然,眼前闪过病历上的照片。大脑仿佛被重重敲击了一下,疼痛向全身袭来。

    “啊!”

    我大叫一声,同时新干线进站了。

    “苍马,怎么了?你没事吧?”

    听到冴子的声音,我动作迟缓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冴子……”

    “我在呢,怎么了?突然听到你大喊一声,有点担心。”

    “听着,冴子,如果我放弃参加脑外科……教授的小组,你会怎么想?”

    我望着眼前慢慢减速的新干线列车。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为了进入教授的小组,才一直拼命地努力吗?”

    “嗯,是的。为了这个,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如果不参加今天的聚会,那些努力就会变成肥皂泡吧。”

    “不会吧,你真打算不参加聚会?”

    面对冴子的质疑,我沉默不语。新干线已经停下,车门打开了。

    “如果在教授的组里研修,就相当于踏上了精英之路。将来别说是全日本的医院,即便是海外的医院也会敞开怀抱邀请你,不是吗?”

    “嗯,是的……把这样的未来弃之不顾,真是笨蛋啊。”

    “嗯嗯,笨蛋,大笨蛋。”

    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咬住嘴唇。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背后有人推我一把,还是期待得到谁的认同?

    “话虽如此……”

    正当我想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的时候,冴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人生中做一次笨蛋做的事也未尝不可。你太较真了,一直在勉强自己,但是也该醒了吧。你可以选择更自由的生活。”

    “更自由的……”

    在自言自语的我面前,乘客们纷纷往车上走去。接着,宣告发车的铃声响起。

    “有重要的事,对吧?甚至连金光闪闪的未来都可以放弃。如果那是你的选择,就别犹豫了,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为了将来不留下遗憾!”

    “冴子……谢谢你。”

    “等你回来了,我会一边吃一边听你讲述来龙去脉的。当然是你请客。”

    “嗯,知道啦。”

    “加油哦!”

    我再一次由衷地说了声“谢谢”,挂断了电话,转身往回走。

    车门关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迈出了脚步。



    到叶山岬医院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我走进医院内,前台的女职员张大了嘴巴。

    “你好,打扰了。”

    我看了她一眼,径直进入医院。我用余光看到那位职员慌张地拿起内线电话。中央庭院在落地窗外铺展开来,我沿着一侧的走廊往楼梯走去,看到护士长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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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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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2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碓冰医生,你来医院有何贵干?”

    护士长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有何贵干?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请让我过去。”

    “不行。你已经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了,不能擅自入内。”

    “您认为您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是对的吗?”

    我低声说道。夕阳透过玻璃照在护士长脸上,她脸上掠过一丝踌躇。

    “我要进去了。请不要阻拦我。”

    我从护士长身边走过,她一动不动。我沿着楼梯来到地下,昏暗的走廊里只有指示灯亮着,我走到尽头,进入病历保管室,摸索着按下电灯开关,荧光灯瞬间亮起,惨白的光充满整个房间。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条件反射般眯起来,我开始在收纳着无数病历的架子间穿行。

    终于来到房间最里面的一排,我搜索着目标,很快就找到了。

    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拿出那本病历表,用颤抖的手指翻开封面。第一页便是记录着患者入院信息的一号纸。翻开的一瞬间,我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所有的谜团到这一刻全部解开了。

    “由香里……”

    正当我低声重复着心爱女子的名字的时候,响起了开门声。我回头一看,身穿白大褂的院长进了房间,接着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他在我面前停住了。

    “护士长跟我联系了。”

    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视线落在我手中的病历上。

    “看了这个,也就知道真相了吧。”

    “嗯,都明白了,明白你们这些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哦。”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最大可能实现患者的愿望,是这家医院的宗旨。”

    “所以,你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差点以为由香里是真的病故了,非但如此……”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我的舌头仿佛打了结。院长在我面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能觉察到,老实说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院长,你的所作所为明显是犯罪,如果被告发,问题就大了。”

    “我有心理准备。”

    “你听好了,我有两个要求,如果你答应,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怎么样?”

    院长挑了挑眉毛,低声回答:“你不妨说来听一听。”

    “首先,告诉我整件事的主谋,就是让‘由香里’从我面前消失的人,他在哪儿?”

    院长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明白了,我告诉你。另外一个要求呢?”

    “另外一个是……”

    我凝视着院长的眼睛,说出了第二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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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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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我乘坐电车辗转来到了长野县的一座小城。此次事件的谋划者就住在这里。让名叫“弓狩环”的女子从我面前永远消失的人,就藏身此处。

    我走出车站大厅,望着远处的小山丘深深地呼吸,拼命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这时候,一只黑猫突然从面前一蹿而过,在身旁的长椅上开始梳理自己的毛。

    “坏兆头啊。”

    我苦笑着把手放到胸前,内袋里的物件坚硬的触感传到掌心。

    梳洗完毕的猫正襟危坐,“喵”地叫了一声,好像在催促我赶快离开它的地盘。

    我知道了,马上出发。我唇角上扬,开始朝前飞奔起来。

    我沿着行人稀少的道路,径直朝对面的山丘跑去。身体开始发出抵抗的声音,但我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大概跑了十五分钟,我穿过了住宅区,进入陡峭的山路。可能是没什么人徒步上山,人行道并没有修整,道路两侧被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

    肺部感到丝丝疼痛,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还因为缺氧而头晕。然而,我无视身体发出的一切警报,继续奔跑,哪怕提早一分钟、一秒钟抵达目的地也好。

    不知跑了多久,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我只是无意识地支配着双脚向前跑。这时候,两侧的树木开始消失,视野开阔起来。

    终于到了。紧张的弦随之绷断,我跌倒在地,双手撑地,一边看着自己滴落的汗珠一边贪婪地呼吸着氧气,几乎要昏死过去。

    几十秒后,呼吸总算稳定下来,我抬起头,眼前矗立着一扇大门,里面是一座三层高的威风凛凛的西式建筑。支撑门扉的柱子上刻着“丘上医院”。我一直追寻的那个人就藏在这座医院里。

    我拖着僵硬如铁的身体,勉强站起来,推门而入。一条小路通到洋楼门口,左手边的停车场上停着几辆车,右边是一片草坪。

    这座洋楼好像就是医院吧?姑且先去打听一下。刚想到这儿,突然听到“汪”的一声狂叫。我大吃一惊,回身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大狗站到了脚边,金黄色的皮毛覆盖全身,好像是金毛一类的犬种。

    是医院养的吗?那只金毛虎视眈眈地盯着迷惑不解的我。我几乎要在它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这时,这只狗再次大叫一声,好像在说“跟我来”似的,扭头便跑。我犹豫了一下便紧随其后。它轻快地越过草坪,从洋楼的一侧绕到后面去了。

    我看着眼前摇摇摆摆的金色尾巴,情不自禁地轻轻摇头:我干吗跟在一只狗的后面,还不如趁早找到医院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打听一下。

    我正想折返的时候,从容地奔跑的狗突然停下来,又汪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看吧”,我缓慢地抬起头。

    医院后面是一座庭园。花圃里五彩缤纷的花儿竞相开放,宛若一片花田。中央被草坪覆盖的地方略微凸起,像一座小山丘。山丘的顶点是一棵悠然伫立的巨大樱树,不亚于墓地中央那棵。它粗壮的枝丫被盛开的樱花覆盖着,艳丽得令人眼花缭乱。

    像完成了使命似的,狗儿垂下尾巴走开了。我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站在樱树底下的人。而后,我沿着花圃间的小路往那儿走去。心情虽然急切,经过漫长奔跑的脚却不听使唤,几次险些摔倒。我踉踉跄跄地来到小山丘下往上走,樱树底下的人始终背对着我。

    我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背影靠近。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落下的樱花翩翩飞舞,将我和那个人温柔地环抱起来。坐在折叠椅上面朝画布的她,按住了被风吹乱的黑发。此情此景与我们初见那天一模一样。

    也许是有所察觉,她忽地回过头,稍显倦怠的双眼突然睁大了。

    我抑制住颤抖,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好久不见了……由香里小姐。”

    我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喊出了她的名字——心爱之人真实的姓名。

    “朝雾由香里。”

    [1]相当于国内的商务车厢,设备比普通车厢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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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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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7
    “怎……怎么……”

    面对瞠目结舌的由香里,我想微笑一下,然而胸中汹涌澎湃的感情让我脸上的肌肉一动也不能动。

    “毫无疑问,当然是为了见到你啊。”

    我直视着由香里的眼眸。

    “从一开始,我就被你骗了。”

    也许把这句话理解成了责问,由香里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我都知道了。这也没办法,为了帮助真正的‘弓狩环女士’。”

    “怎么会……明明已经让知道这件事的人别说出去了。”

    由香里咬住了嘴唇。她的嘴唇跟飘落的樱花是一样的颜色。

    “叶山岬医院的人到最后也没说出来。他们曾试图让我认定你是个幻象,可是我找到了小环的遗嘱。”

    “你找到了小环的遗嘱?”

    由香里本来有些僵硬的脸上忽然闪现出光芒。

    “嗯,她常去的咖啡店所在的坡道上有一块墓地,她在那儿给自己买了一个墓穴,希望死后能在那里长眠。遗嘱就藏在墓穴里。”

    “是吗?让碓冰医生给找到了……谢谢!”

    由香里擦了擦眼角。

    “那份遗嘱的字稍微有点与众不同。我问了律师,得到的答复是遗嘱原则上得由本人亲笔书写。那时候我突然想到,啊,原来由香里写的字是这样的。”

    听到我的话,由香里紧抿着嘴唇。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字。一开始我并没有多想,随后便慢慢留意到,有个地方有点奇怪……”

    “你指什么?”

    “你的画。我看过你画的油画,按理说应该见过‘由香里’的签名。”

    由香里的脸颊微微一颤,我继续说下去。

    “那样的作品,绘画者理所当然地会把签名留在上面。然而,那幅画上仍然没有签名。我在看那幅画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是因为没有签名吧。”

    “我又不是著名的画家,所以签名什么的也没必要。”

    “嗯,也许是吧。但是我频繁地回想起跟你在一起的回忆,越发感到事实并不是这样。你病房里的书架上全都是影集和图册。看到我的英文参考书的时候,你居然没有发觉那不是日语的。去咖啡店,你不看菜单就点餐。而且,我说会写信给你的时候,你的回答是‘我看不了’,而不是‘我不会看的’。通过这些细节,我得出了一个推论。”

    由香里表情僵硬,我望着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无法读写文字?”

    由香里看向我,并没有回答。

    “失读症……”

    我低声说出这个词,由香里的身子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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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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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31:19 | 显示全部楼层
    “患失读症的人可以正常对话,但就是不能读写文字。这属于高级脑功能障碍的一种,在脑中风后遗症中比较常见。而蛛网膜下出血也是脑中风的一种。”

    由香里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确认那里面存放着一个“炸弹”。

    “而另一方面,如果是颅内肿瘤的话,很少会出现失读的症状。我留意到了这一点,开始怀疑由香里和小由是不是身份对调了。会不会由香里脑中的‘炸弹’不是颅内肿瘤,而是巨大脑动脉瘤。于是我到叶山岬医院查了病历,不是‘弓狩环’的病例,而是‘朝雾由’的。这样一来,我就发现了整件事的真相。医生写的诊疗记录,失读症的部分端端正正地写在一号纸上。”

    我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觉得有些口干,于是舔了舔嘴唇。

    “叶山岬医院没有采用电子病历,仍然在用活页夹式的纸质病历。所以,只要把写着名字和入院前病症的一号纸,以及活页夹封面上的名字交换一下,患者就对调了。我一直在患者基本信息页和封面名字是‘弓狩环’的病历上记录你的诊察情况,其实那份病历被调了包。”

    我不禁苦笑。

    “其实上个月我特意去翻看小由的病历时,如果再留意一下,就能发现了——‘朝雾由’的名字上标注着假名,读音跟‘朝雾由香里’一样。”

    我耸了耸肩。她——朝雾由香里垂下了眼帘。

    “‘理由’这个词中的‘由’,不光能读成‘由’(YU),单是一个字也能读成‘由香里’(YUKARI)。”

    “你姓名的真正读法是‘ASAGIRI YUKARI’(朝雾由香里)。正因如此,你才让我叫你‘由香里’(YUKARI),而不是‘弓狩’(YUGARI)。而被我称为小由的那位一头橙色短发的女子才是弓狩环。”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令人疲惫。由香里应该已经明白,我早已知晓事实的经过,只不过是想得到她的亲口确认。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樱花时不时地飘落下来。由香里低着头,踌躇不决地开了口。

    “我遭遇事故之后,用双亲的人身保险和赔偿金住进了叶山岬医院。小环……也就是被你称为‘小由’的她,跟我是同期入院的。因为年龄相仿,境遇相似,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两人都是亲人去世,脑袋里同样埋着‘炸弹’。”

    我默默地听着由香里的讲述。

    “小环有喜欢的人,不过她害怕离开医院会被亲戚袭击,所以无法去见他。”

    “所以想到了身份对调?”

    “是,是我想到的。我跟小环长相有点相似,那时候她也是黑色长发。从外面几乎是看不到三一二号病房的,而小环的亲戚在未来港的医院也只见过她两三面,一定不会注意到细节。

    “我们交换了病房,小环把黑色长发剪短,并染成了显眼的橘黄色。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监视下无所顾忌地外出了。那儿果然是最大限度地实现患者愿望的医院,才会允许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况且,那儿的护士原来还是美发师。”

    咖啡店店主和南部医生都提到过许久未见的弓狩环气质大变。我一开始只想到了因为患病而消瘦之类,看来他们说的是小环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改变了发型。

    “因为发型的缘故,不太熟悉她的人根本不会留意到那是小环。而我呢,原本就整天待在病房里,所以被监视也无所谓。只有立遗嘱叫亲戚来医院的时候,小环才戴了假发回到三一二号病房。虽然她很紧张,但那位亲戚也没有留意。”

    由香里的表情稍微舒展开来。我想象着箕轮被蒙在鼓里的场景,哑然失笑。

    “没告诉来医院实习的我实情,不会是担心我是亲戚派来的内应吧?”

    “对。一开始听说有实习医生来,院长觉得奇怪,就把病历给对调了。”

    所以那位院长看到我查看“朝雾由”的病历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过敏的反应。

    “不过呢,见面后我觉得碓冰医生并不是什么内应。我也跟院长说了,但他怎么也不信。”

    由香里轻轻耸了耸肩。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我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对了,为什么在旧遗嘱上,小环要留一笔钱给我?那时候我并没有跟她提起过。”

    “小环感觉亏欠我,因为她,我才整天待在屋子里。碓冰医生改变了我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所以她想对你间接地表示感谢,跟我商量要拿什么作为谢礼,我就把你负债的事……”

    由香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怪不得,连这么细枝末节的情况都浮出水面了。我需要确认的事情已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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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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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7 09:31:4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无法外出的原因是因为恐惧文字吧?”

    由香里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

    “光是文字的话问题不大,但到了失读症的程度,看到大量文字的时候,有一种被陌生符号包围的眩晕感,就好像被文字袭击了一样。”

    由香里在叶山岬医院的痉挛正是发生在图书室前。对由香里来说,图书室中大量的书本和文字是非常恐怖的吧。因为过度紧张,才引起了癫痫发作。

    “而且,还有对车的恐惧……”

    由香里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交通事故导致蛛网膜下出血,并且让她失去了双亲,会有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的。跟我坐巴士去图书馆那天,由香里是在跟车辆和文字两种心理阴影作战,并最终战胜了自己的恐惧。

    “身份对调之后,小环总是惦记着不能外出的我,拍了很多地方的照片给我看。”

    由香里无比怀念地说起已经病故的好友。

    “你画的就是那些照片吧。画咖啡店那条坡道的时候,你说过要送给‘重要的人’,指的就是小环吧。”

    “是啊。小环拜托我的。她要用我的画装饰喜欢的人的咖啡馆。”

    “非常郑重地装饰在那儿呢。”

    由香里的唇角绽开微笑。

    “小环在上个月立的遗嘱中,提出留给我三千万,剩余的财产全部留给箕轮,其中的理由我可以理解。用遗嘱的形式确定下来后,虎视眈眈的遗产继承人也安心了,不会再加害她。因为跟小环的全部遗产相比,三千万日元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金额。可是最后,她却冒险决定把全部遗产都捐赠出去。那又是为什么呢?”

    “之前小环一直想,全部的遗产在自己死后都留给亲戚也无所谓。自己不在了,钱财怎么样都没关系。”

    由香里望向远处,仿佛正遥望着跟小环有关的回忆。

    “所以即便是到医院外边去,她也没想到要改写遗嘱。万一被发现了,那个亲戚绝对会使出强硬的手段,甚至可能会杀了她,所以她一直很害怕。”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因为连我都能外出了。”

    “这跟你外出有什么关系吗?”

    我歪歪头表示不解。

    “我害怕车和文字,整天待在房间里,居然都鼓足勇气克服了这些……当然是托你的福。”

    由香里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腕。

    “知道了这件事,小环也受到了鼓舞。她说‘我整天光是害怕也不行啊’,于是也鼓起了勇气。她发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从上个月下旬开始,视线越来越模糊,行动起来也变得很困难,病情在不断地恶化。”

    由香里用手遮住额头。

    “所以,她说想留下点什么,比如自己曾经活过的意义,生而为人的意义。”

    “曾经活过的意义……”

    我重复了一遍。

    “是的,这是小环身体状况恶化后经常跟我说的。自己活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意义,而‘自己’到底又是什么?”

    由香里把双手交叠在胸前。“自己”是什么?小环和由香里这两位向死而生的女子,一定怀着相同的疑问,一起探寻着生命的答案。

    “找到……答案了吗?”

    我看着闭着眼睛的由香里,轻轻地问道。

    由香里摇了摇头,没有睁开眼。

    “嗯,不知道,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但是小环一直很积极。她告诉我:‘既然不知道,那就自己决定人生的意义,这也不错呀!’”

    由香里睁开眼睛,仰望着樱树,模仿着小环的语气。

    “说的就是改写遗嘱吧。”

    “对。那样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得到幸福,自己曾经活过这件事就会变得有意义了。小环是那么想的,所以改写了遗嘱,在余下的时间里想尽可能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小环选择的生存方式。”

    她也如愿以偿了。在咖啡店店主的怀中逝去的瞬间,小环一定是幸福的。

    我深深地呼了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凝视着由香里。

    “由香里,你为什么要从我面前消失?”

    神情已经缓和下来的由香里,脸上再度被紧张的神色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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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8 09: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环去世后,牧岛律师事务所询问了叶山岬医院。你得知小环新立的遗嘱去向不明,很着急。如果旧遗嘱被执行,一定会有人跟继承三千万日元的我取得联系,我自然也就知道了小环在横滨身亡的事。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弓狩环’,怀疑里面有什么隐情,很可能会冲到医院去。”

    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想到这一点,你便拜托院长,让自己临时转到他朋友经营的这所医院,然后让我认定跟你有关的记忆全部是幻象。这样一来,我便会接受‘弓狩环’的死亡,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我顿了一下,然后问由香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却想听由香里亲口说出来。

    我默默地靠近由香里,屏住呼吸。

    “由香里……我爱你。”

    那一天我想倾诉的话,此刻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由香里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呢……你明知道我的脑袋里有一颗‘炸弹’……”

    “对啊,那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由香里大声说道,向我投来锐利的目光。

    “这颗‘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喜欢这样的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我用温柔的语气说,由香里低垂的眼眸浸满了泪水。

    “可是,碓冰医生你还有未来。你会成为一流的脑外科医生,以后会帮助很多人。有我在身边,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一个人不能随意外出,连文字都读不了。事故发生后,我的大脑已经从内部开始慢慢走向崩溃了。”

    “所以呢,你就选择从我面前消失?”

    面对我的质问,由香里蜷缩着身体。我缓和了一下表情。

    “当我发现这全是诡计的时候,真的很生气。然而转念一想,更多的却是欢喜。”

    “欢喜……?”

    “嗯。要人陪同才能勉强外出的由香里辗转搬到这里,内心需要经历多么大的挣扎。为了我,你居然做了这么多。”

    “那是因为……”

    “由香里,请告诉我,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我靠近由香里,把手放在她搁在膝头的双手上。由香里垂下眼帘,陷入沉默,我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终于,由香里那樱花般的嘴唇轻轻张开。

    “……对不起。”

    她没有看我,用细微的声音低语。

    “对我没有好感?是这个意思吗?”

    为了确认,我轻轻抬起由香里的下巴。

    “……你骗我的吧?”

    “不是,是真的。真的很抱歉,但我一直只把你当成我的主治医生。对不起,请回去吧。”

    由香里一边摇头,一边急促地说。

    “那样的话,我离开叶山岬医院那天,你如实相告不就得了?为什么那天要抱住我?为什么要精心设计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放弃呢?”

    “是因为……”

    面对词穷的由香里,我抛出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为什么把藏在地板下的画留在那儿了?”

    由香里瞪大眼睛,我接着轻声说道:“你想让我发现那些画,然后去找你……”

    “是的!我是期待着你来找我。可是,我不能自私地剥夺你的未来!”

    由香里大声说着,用双手捂住了脸庞。

    “没有什么剥夺不剥夺的!”

    我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由香里抬头望着我,她的眼睛红红的。

    “什么……”

    我朝她微笑。

    “我的未来,就是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天。”

    “可是,你要成为脑外科医生,治病救人……”

    “不当脑外科医生也可以治病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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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8 09: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由香里激烈地摇头。

    “还是……不行。我脑袋里可是有颗炸弹,可能明天就……”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珍惜今天的时光。”

    我大声打断由香里无力的挣扎。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明天一定还活着。其实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炸弹生存着,但是我们不能畏惧这颗炸弹,所以唯有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努力地活下去。”

    我轻轻牵起由香里的手,站起来。

    在烂漫的樱花树下,在拼命抑制住呜咽的由香里面前,我从容地单膝跪下,像从叶山岬医院离职那天,由香里正在画的那幅画里的情景一样。

    “由香里小姐,你往后的时光,请交给我吧。”

    我从夹克内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由香里捂住嘴,失声惊呼,盒子里放着一枚小小的贝壳戒指,就是在叶山的咖啡店里售卖的那枚。

    “请允许我拥抱你,连同你的炸弹一起。”

    泪水汹涌而出,由香里并没有去擦,她凝视着我,颤抖着双唇说:“……好!”

    温暖的感觉流淌在心尖。此情此景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我站起来,双手环抱住由香里纤细的身体。此时,一阵猛烈的风再次掠过我们身边。

    在纷纷飘落的樱花中,我久久地拥抱着心爱的人。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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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8 09: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给,处方和文档都弄好了。”

    我把一叠纸递给站在身边的护士长。

    “辛苦了,碓冰医生,今天暂且告一段落吧。”

    在和蔼的护士长面前,我摇了摇头。

    “工作比想象的要多啊。实习的时候明明很轻松来着。”

    “那当然,实习医生和全职医生可不一样,文档事务也更多,还要负责向患者家属说明病情之类。今后的工作会更多啊。”

    “……我会努力的。”

    “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第二位全职医生,院长也干劲十足,据说还要发展上门诊疗,增加病床数量呢。”

    “哎呀,那么着急地扩大事业规模,真的好吗……”

    从追着由香里到长野的医院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三月里,我铆足干劲完成了初期临床研修,从四月开始成了这所叶山岬医院的全职医生。

    那天在病历保管室,我向院长提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希望这家医院能聘用我当全职医生。院长看上去不情不愿,但对他来说,这说不定也是顺水推舟的事。

    他最擅长那一套了。我敲着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么,辛苦啦。”

    “啊,对了,碓冰医生,找到新的住处了吗?”

    “还没有,正在找呢,但没有什么好房子。”

    “那干脆一直住在那儿,不就好了吗?”

    “那毕竟是……找到好的房子,还是要搬出去的。”

    “多此一举,可以免费住那么好的房间。”

    护士长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医院里住着全职医生,就可以支使他干杂活?”

    “哎呀,露馅了。”

    被我一说,护士长笑了起来。我鼓着腮帮子出了护士站,走在铺着长毛地毯的走廊里。不经意地往窗外望去,防风林深处是洒满夕阳余晖的大海。我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前两天,好久不见的冴子打电话过来。她正在大学的诊疗室里,度过一天又一天充实的日子。

    “哪天我过去看看你。我也得抓紧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了。”

    喋喋不休地说完后,冴子就挂断了电话。对她一如既往的行事风格,我只有苦笑的份。

    拍卖父亲留下的邮票的过程很顺利。只是拿到钱后,母亲并不想从鞆浦搬走,依旧做着往日的工作。小惠仍然为国立大学医学部的入学考试而努力。尽管金钱上有了富余,一切却仿佛都没有改变。父亲拼死守护着我们,知道了这一点,对我们全家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太阳落到了海平面上。无法想象就在两个月前,我还对这样的风景无动于衷,每天过着紧张而忙碌的生活,不知错过了多少宝贵的东西。

    那些日子里,我万事向钱看,把自己逼入了绝境。然而在这家医院,我遇到了一位大脑中埋着“炸弹”的女子,才深深体会到那在惯性驱使下耗费掉的一天又一天有多么珍贵。

    我们为什么会生而为人,为什么又在这里?那个甩动着一头橙色短发、肆意欢笑的女子提出的问题,我仍然没有找到答案。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答案。不过,在被上天赐予的有限的时间里,在这奇迹般的时光里,珍惜当下的每一刻,说不定答案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重新迈步朝长廊深处走去,在尽头左转,几步之外便是我想去的房间——三一二号病房。

    我敲敲门,进了房间。

    她坐在打开的窗户前,回过头看到我,温柔地微微一笑。

    “欢迎回来,苍马。”

    我品味着幸福,朝着将与我一起度过这梦幻般美好的时光的女子走去。

    “我回来了,由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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