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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真实探案手记·南方篇》-真实而沉重的刑侦现场-作者:廖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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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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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是我的出现,让她回想起2天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不安地揉着手腕,捆绑造成的瘀伤还没有完全消散。

    绑架她的是刚租住一天的男房客,韦建军。

    当天,韦建军以打扫房间的名义,将女房东骗到房间,随后掏出折叠刀威胁,用尼龙绳把她绑起来。搜走现金和手机后,他还用透明胶封住了女房东的嘴巴。

    直到有房客下班回来听到动静,女房东才被解救。

    女房东是在广东十几年的老一辈打工者,她早就习惯了如今安稳的生活。当时给她验伤,她还在咒骂韦建军:“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这么狠,不给房租还抢我的钱。”但今天见到被杀掉的女孩,她只剩下庆幸。

    现在看来,女房东确实幸运。她逃了,她的女租客却没能逃脱。

    站在半掩的门口,即使戴着一次性口罩,我还是能隐约闻到飘出来的腥味,那是大量血液散发出来的味道。

    散乱的血足迹,侵占了这个小房间一半以上的地板,女孩的尸体就侧倒在床边。

    这是一个23岁的女孩,她的手脚被尼龙绳紧紧勒住,显出暗红和瘀肿。一圈又一圈的透明胶带死死封住她的嘴,由于胶带勒得很紧,女孩稚嫩白皙脸上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看起来痛苦而绝望。

    这胶带,绑得比2天前的手法狠多了。

    女孩的裙子被撩起到腰部,大腿内侧留着几个斑驳的血手印,这表明她生前可能遭遇过性侵。

    翻动女孩的尸体时,她胸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淌出暗红色的血液。当我检查完女孩尸体,从她身边站起来时,原本雪白的橡胶手套上已经猩红一片。

    这样的景象,任谁看了心里都会不好受。我不知道,如果自己换到胜哥的位置,能不能承受得住。我叹了口气,换上新手套,继续勘查。

    阳台上还晾着洗好的运动上衣和短裤,窗户上的防盗网完整,门锁没有被破坏,也没有技术开锁的痕迹,桌上女孩的手袋敞开着,似乎被洗劫一空。

    图财吗?

    时间如此接近的案子,相同的手法、相同的工具,甚至是相同的作案动机。

    追查这个叫“韦建军”的租客,是当务之急。

    看完现场已经临近中午,我顾不得休息,直接开车去了殡仪馆,案情紧急,必须要第一时间解剖尸体。

    我没想到,家属更早抵达殡仪馆,他们是来签解剖尸体通知书的,同时想再看看遗体。

    裹尸袋摆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我只拉开了上端,露出女孩被胶带缠绕着的脸。

    年轻的面容在死亡面前变得扭曲。我不能让所有的尸体细节暴露在家属面前,我不忍心。

    女孩的男朋友红着眼睛,双肩止不住颤抖。他和女孩本来决定今年就结婚,前几天才看好了婚纱。

    女孩的姐姐和姐夫也在一旁抱怨老天不开眼,姐姐说自己前一天还和妹妹打球,为什么今天就走了。

    报案人是女孩的姐夫,这个30多岁的中年男人,显得比自己的老婆还悲痛。他早上打电话给女孩,发现电话关机,去了女孩的出租房才发现,女孩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当母亲试图用手触摸女儿冰凉的遗体时,我提醒她那可能破坏留下的痕迹物证,会让凶手更难被抓获。

    送他们离开解剖室的时候,女孩父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道:“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个杀千刀的凶手!”

    我抿着嘴,望向他的眼,点了点头。

    每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我都没法说出“节哀顺变”这个词,沉默大概是我唯一的回答。

    韦建军跑路了。

    胜哥查抢劫案时,曾调取过外围的监控视频。2天前,韦建军在抢劫女房东之后,坐上一辆假牌照的摩托车,离开了现场,那是他最后一次出现。

    这种抢了就跑的小毛贼,在胜哥眼里,再普通不过。他们往往自觉走投无路,为了下一顿的饭钱,抢点钱就跑,甚至觉得被警察抓到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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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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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8: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现象,如果发生在我和胜哥刚工作那会儿,一点都不奇怪。2000年,走在街边的人都不敢把包背在身后,只能抱在胸前。要是谁三五年没被偷过、抢过,可以算得上是奇迹。

    但现在,社会治安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是警察,就连普通人也放松了警惕。

    公寓楼门口本来有监控,但坏了,女房东舍不得钱,一直没有安装新的。于是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现在无从查起。

    但有个好消息是这次涉及命案,人力物力调配不会再捉襟见肘。案件会上,局长同意将两起案件并案侦查,并且指示各部门全力配合。

    胜哥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但这样多的警力,能否在短时间内破案,胜哥又背上了新压力。

    在此之前,同事整理过一份受害人关系名单,上面记录了和女孩有关的人,翻开第一页,上面有她的家人、男友,以及隔壁的房客。

    但那时我们都太自信了,没有人细看这份名单,每个人都坚信只要抓到韦建军,就能给女孩一个交代。

    在几十千米外的建筑工地上,我们找到了韦建军。

    胜哥举着枪冲进宿舍的时候,韦建军正赤裸着上身呼呼大睡,被摁住的时候,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韦建军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抓到。他认为抢了钱就跑,不用身份证,也不联系家里人,警方根本拿自己没办法。

    但这是命案,全区上百名警察都出动了。

    看到韦建军还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胜哥狠狠地扇了一下他的头。不理会他呼痛的声音,胜哥拉住反背在后面的手铐,把人扯到床边,然后在床头摸出了女房东的手机。

    韦建军这家伙,看着死硬,但面对证据,比谁都老实。他知道,老实交代犯罪过程能少受很多苦。

    韦建军说,他跟着老乡从老家来城里打工,想找一份轻松的工作,但转悠了几天都没有合心意的,手头越来越紧,此时恰巧看见房东挎包中有现金,就动了歪心思。

    韦建军承认了抢劫女房东的过程,对杀害女孩的事却只字不提。

    带韦建军回局里的路上,胜哥慢慢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韦建军的反应,根本不像一个刚杀人的逃犯。

    胜哥试探着问道:“抢完女房东之后,你有没有回过那栋楼?”

    “我都抢完了,还回去干啥?”

    胜哥安排同事夜间突审韦建军,自己则赶回工地,进一步核实韦建军在命案发生当晚的行踪轨迹。

    与此同时,我接到DNA实验室打来的电话,先胜哥一步确认了韦建军口供的真实性。DNA检验鉴定结果显示,女孩身上提取的生物检材出现了一个未知男性的DNA。它既不属于女孩的男友,也不属于韦建军。

    韦建军确实绑架了女房东,但他不是杀害女孩的凶手。

    胜哥传回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和韦建军住在一起的3个工友都表示,凶案发生那晚,韦建军和他们是同一时间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又一起开工的。韦建军没有交通工具,无法在工友睡觉的几个小时里,往返好几十千米作案却不被工友察觉。

    最初的推测被推翻,“头号嫌疑人”的嫌疑被彻底排除。一切回到了起点。

    胜哥和我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同时又为自己的惯性思维感到一阵恼怒,现在我们得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我来不及失落,又打开了电脑里现场勘查的照片。

    夜色笼罩,窗外是万家灯火。我知道,对于胜哥来说,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队里为了这起案子,投入海量警力,结果竟然抓错了人。

    我翻动电脑上的照片,那张女孩下身血手印的特写,再次闯入我的视线。从尸体上得到的信息来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应该就是为了性。

    我们必须顺着新的方向调查,遗留在女孩身上的男性DNA,可能来自凶手。

    胜哥冲进我的办公室,浑身烟味。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份早被遗忘的受害人关系名单。

    “这孙子不是奔着钱去的,是奔着女孩去的!还有什么线索吗?”他捧着杯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瞄向我电脑上的照片。

    “勘查现场时,我注意到女孩房间的门窗没有损坏,说明凶手是正常进入的。而能敲门进入或者有钥匙的人,应该是女孩认识的熟人。再加上女孩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前后,能在夜晚顺利进入女孩房间,这个人她应该非常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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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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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8:37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变思路以后,我们找出一个原先就在名单里的名字——女孩异常悲伤的姐夫,刘森。

    胜哥对刘森展开了调查。他发现,女孩每天都能接到这位姐夫几次甚至几十次的电话,两人过高的通话频率显得关系太过于亲密。

    按照刘森接受例行询问时的说法,案发前一晚,他和老婆、女孩一起打羽毛球,晚上10点多把女孩送回了公寓楼。第二天早上,他打电话给女孩,却无人接听,等他过去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我们还找到一个重要的线索,女孩的房间是刘森帮忙租下的。

    亲自租的房子,最后一个离开现场又第一个回到现场,众多的巧合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一时间排除男性亲属的嫌疑时,我们先调查了女孩的男朋友,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接触这个姐夫,难道真的是灯下黑?

    就在我和胜哥猜测两人关系时,DNA比对结果来了:女孩身上遗留的DNA是刘森的!

    拿着检验结果,胜哥敲开了刘森家的门。

    开门的是女孩的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胜哥总觉得,相比在殡仪馆初次见面时的悲痛欲绝,这次女孩姐姐的态度很冷淡,似乎已经从妹妹死亡这件事中走了出来。

    还没等胜哥追问,女孩的姐姐就开始抱怨,说丈夫在女孩死后这两天格外颓废:“啥也不管,啥也不干!”

    察觉到她只是单纯地找人倒苦水,没有更多隐瞒和目的之后,胜哥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她。

    在卧室里,胜哥找到了刘森。他正仰面朝天,百无聊赖地瘫在床上抽烟,床边的烟头堆起了一小撮。

    关上房门,胜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一边交谈,一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胜哥注意到,刘森一直表现出懊悔,反复强调自己没想到日租房会这么不安全。当试探着提起他和女孩频繁的通话记录时,刘森有点急了。

    在胜哥反复几轮施压之下,他承认,自己和小姨子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们是相爱的,但是我没有办法离婚”。

    “那天晚上,我们搞完之后我就走了。”刘森直接承认精斑就是他留下的,但否认杀害了女孩。

    当他意识到胜哥怀疑他是杀人凶手后,并没有表现出凶手被发现时那种惊慌失措,只是一个劲儿跟胜哥强调,自己对女孩有多好。

    根据刘森的说法,胜哥联系了排查监控视频的兄弟。在离现场不远的路口,当晚确实有刘森开车通过的图像,并且根据时间推测,他待在现场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拿到结果后,胜哥没有说话。刘森的作案时间不足,线索又断了。

    没有新的证据和线索,我们除了一遍遍叮嘱刘森保持通讯畅通外,什么也不能做。

    那天深夜,我和刚回来的胜哥在刑侦楼里碰上了,不过是几天的奔波,他的眼圈已经有些浮肿。看到我,胜哥突然感慨道:“我好像越来越不能熬夜了。”而我摸摸自己的发际线,也无奈地扯起了嘴角。转眼间,我们都不那么年轻了,熬夜查案这种事,越来越不适合我们这帮老家伙了。

    这些年过去,当初一起熬夜的兄弟们慢慢地都散了,有的去了治安大队,有的去了派出所,警队“老头”只剩我和胜哥两个。可没有这帮老搭档,眼下的这起案子,有点无力啊。

    前段时间的调查,已经排除了受害者男朋友,现在她姐夫的线索也断了。嫌疑对象一个个被排除,警队士气低落。名单第一页,还剩一个叫何沐的人,他是受害者隔壁的房客。

    我们也不是没怀疑过此人,但经过调查,他最近一直在附近上网,警察打电话也接,压根没有要跑的意思,哪有那么傻的嫌疑人。

    我和胜哥只能把希望放在名单上,我们俩坚信,真凶的名字必定在这里面。

    法医不需要像侦查人员一样到处奔波,“现场”才是我的战场。

    案发后第三天,我决定再回一次现场。就算体能差了,我的大脑和眼睛还是能派上用场。

    我把缠绕在门上的警戒线解开,再次打开房门。尸体已经被搬走,现场只剩下血迹,各种物品因为检查被翻倒,小屋一片狼藉。

    再次检查屋内物品时,一个放在抽屉里的笔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除了简单的备忘事项,更多的是一笔一笔的日常消费支出,原来受害女孩有记账的习惯。

    账本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其中一个信息,瞬间击中了我。笔记本上的最后一条记录,日期定格在案发那天:一袋梨,16.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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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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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对现场极其熟悉,对这袋梨却毫无印象。我在垃圾桶里翻找了半天,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果皮、果核和食物残渣。

    那袋梨去哪儿了?

    抛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在往头顶上冲,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那是肾上腺素在急速分泌。

    更令我兴奋的还在后面。女孩原来躺着的位置,只剩下一层厚厚的暗红色血凝块,没有了尸体,周围的血迹形态反倒更加清晰。

    我打着手电筒,蹲下来,仔细辨别着地面的灰尘痕迹,本来被尸体挡住的床尾地面,似乎有点异样。

    我低下头,尽量让身体贴近地板,望向床底,手电筒的光探进了床底的黑暗,斜照到地板上,一大片人形的灰尘擦蹭痕迹赫然出现。

    我招呼着民警合力搬开铁架床,床下的景象慢慢地完整呈现在我们眼前——是一个成年人的形体痕迹,有人曾经在床底躲藏过很长时间!

    在女孩回来之前,凶手就藏在床下,等待时机合适再爬出来杀人。之所以等了那么久,是因为当晚出现了特殊情况,女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刘森也跟着。

    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曾经同时有过3个人,两个人在床上,一个人在床下。

    我将现场发现的新线索告诉了胜哥。

    有了大胆的猜测之后,接下来就是加倍小心的求证。凶手是怎么进到女孩房间的?

    我想起女房东的那串钥匙。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刚刚睡下,被我的电话吵醒后,一副不耐烦的口气。

    “房间都是原装钥匙,没有配过!”在我的追问下,她回答得无比肯定,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我翻出当时拍摄的女房东钥匙的照片,那是一大串钥匙,每个钥匙上都贴着小标签,上面写着对应房间的号码。女孩的房间是203,对应的钥匙上,横形的摩擦划痕还很新。那是配钥匙才会留下的痕迹。

    证据从来不会说谎,肯定有人配过钥匙,如果不是女房东,那么有条件偷配钥匙的人,只剩下居住在这栋楼里的住客。

    现在距离发案的时间并不久,凶手遗留的证据和线索,比如作案时穿过的衣服、用过的凶器等,说不定还在某个房间里。

    我突然察觉,这么多天过去,凶手可能就在我身边。

    我和胜哥当即决定,对整栋楼进行地毯式搜查。

    听说要搜查整栋楼,女房东显得很不耐烦:“我真是倒霉死了,出了这档子事还让不让做生意了!”

    如果告诉她凶手可能还藏在楼里,她怕是更没有生意了。

    我从一个民警那里要来了警棍,揣在裤兜里,用右手紧紧握着它。在勘查现场和案犯撞个正着这样的事,在我身上发生过不止一次。你永远不知道,哪扇门的背后是凶手。

    以前,我曾经接过一起“双尸命案”,凶手杀人后没有离开现场,我勘查现场时,他一直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瞄着我,直到被我们抓获。

    胜哥还在外面调查线索,我必须得小心点。

    来到被害女孩的房间附近,我们决定从两边的房间开始查起。我被右侧那间房子所吸引,按照女房东的说法,这几天,里面住着一个30多岁的单身男性——女孩的邻居何沐,他也在我们的名单上。

    房间里东西不多,凌乱的衣服随意丢在床上,垃圾桶里是吃剩下的外卖盒子,几只苍蝇围着这些开始腐败的食物盘旋,阳台上没有洗过的衣服。

    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有两三天没有回来过了。

    这时,桌上的一个塑料袋让我心头一动,我快步走过去,是一袋普通的梨,紧紧扎住的袋口旁被撕开一个口子,袋子上还残留着超市的售价标签,16.80元。

    何沐,男,33岁,梧城人,有盗窃前科。

    我们的关系人清查名单里,他的名字就在第一页,只是前期侦查重点都放在其他人身上,加上案发后的那两天,他并没有逃离的迹象,所以暂时被忽略了。

    勘查过何沐的房间,我可以断定,他在案发后的这几天,虽然没有离开本地,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栋公寓楼,甚至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不见了踪影。

    更可疑的是,他的房间里有一袋和女孩记账本上价格一样的梨!

    胜哥马上派人去摸排何沐的动向。调查显示,他这天早上才坐长途车离开了本地,距离现在不足3个小时!

    我把装梨的袋子送回去提取指纹和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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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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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只要在这个塑料袋上发现女孩或者女孩姐夫刘森的指纹,就可以证明这袋梨来自案发现场,何沐就是凶手。

    胜哥没有再回现场,他和同事在路上接到消息,不愿意再等指纹的结果,车子直接掉头往梧城去。

    “要是让他跑回老家,往山上一钻,我们更麻烦。”这种事情,在他的刑警生涯里并不罕见,上一个逃亡千里的家伙,胜哥花了26天才将其追捕归案。

    长途客车行驶并不快,中途还要上客,胜哥觉得自己能在客车驶入梧城前截下何沐。

    胜哥出发一个半小时后,指纹检验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塑料袋上确实有女孩的指纹。胜哥的当机立断,为抓捕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把检验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了胜哥,接到确定的消息后,胜哥在电话那头轻快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他。”

    挂电话前,我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注意安全。”

    胜哥挂掉手机,将旧尼桑车的油门踩到了底,那辆平时开起来随时可能抛锚的破车,被他在高速公路上开出了惊人的车速。胜哥回来后告诉我:“我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很年轻。”

    当天下午,林州高速路休息站,胜哥追上了载有何沐的大客车。这是客车抵达梧城前,最后一次中途停靠,差点就让他跑了。

    下车之前,胜哥掏出腰上的92式手枪,再次退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上膛,打开了保险。

    他和同事对了一个眼神,一起摸到大客车的车边。司机正放低了靠背打盹,后排的何沐埋着头,手上捧着一碗泡面。

    胜哥打了手势,和同事猛地一下冲上去,用枪指着他,吼道:“警察,别动!”

    看到举着枪的胜哥,何沐哇的一声大叫,手一抖,一碗泡面扣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瘫在座位里。

    精神高度紧绷的逃亡和突然出现的胜哥,彻底击垮了何沐抵抗的意志,回程路上,他交代了所有的作案过程。

    提取完何沐身上可能遗留的物证,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花了七八分钟才看完胜哥刚刚完成的,那份远比普通笔录更长的讯问笔录。

    最后一页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上述笔录我看过,和我所说的一致。”后面是何沐的签名和按压的指纹。

    看到这行笔迹和那个按得很实的指纹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杀她,就因为她不理你?”我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铁椅上拷着的男人。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带不同的男人回去,居然还不理我。那两个男人可以,凭啥我不可以?”坐在我对面的何沐脱口而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遗憾为了这个女人最终赔上了自己有点不划算。

    女孩搬进来时,何沐已经在这里住了5天。他只住得起这种不要押金的短租房,正忙着四处找工作、找门路弄点钱。

    在楼道上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就惦记上这个新邻居。年轻、漂亮、打扮入时,用着高档手机,按他的说法,“一看就有钱”。

    他制造机会和女孩偶遇。每天碰到的时候,他都会直勾勾地打量女孩,故作潇洒地和她打招呼,视线追着女孩的背影,直到她关上房门。

    有几次,他甚至在听到女孩开门的声音时,故意开门出来,为的就是和女孩多打一次招呼,多看她几眼。

    但随后的七八天里,他目睹了女孩和一个年轻男孩讨论着选哪件婚纱,也注意到了有一个中年男人对她车接车送。他认定,脚踏两条船的女孩绝不是什么正经人,那两个男人能够勾搭上她,自己或许也有机会。

    但何沐的搭讪一直被忽略,他不仅没和女孩熟络起来,女孩见到他还会躲着走。

    期望破灭后,怨恨和愤怒正在悄然累积。

    案发前两天下午,经过一楼时,何沐发现女房东不在前台,一大串钥匙就搁在桌上,他几乎是一下就想到了女孩。

    “有了她房间的钥匙,不管要做点什么都方便,别人可以,我也可以。”那一瞬间,他觉得命运在向他招手。

    他拿走了203的钥匙,配好后又放了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过程顺利得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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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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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2 10:3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女房东正被韦建军绑在房间里,徒劳地挣扎。

    钥匙拿到了,女孩的生活规律也早已一清二楚,但是何沐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这时,他听说楼里发生了抢劫案。原来这么简单,一把刀、一条绳子,就能搞到钱,警察问过房东之后,就没再来过,也没有听说谁被抓住。

    下定决心的何沐在杂货店买了手套、尼龙绳和透明胶,又在夜市买了一把折叠刀和一瓶可乐。

    案发当晚9点,他带着买来的工具进入了女孩的房间。在椅子上不安地等待了半小时之后,他相中了唯一能藏人的床底,想给女孩一个“惊喜”。

    晚上10点多,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开锁的声音,女孩回来了。

    躲在床底的何沐,盯住门口。门开了,但是进来的不是一个人,女孩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

    何沐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藏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等男人离开,何沐已经在床底趴了一个多小时,他觉得四肢僵硬,忍不住翻了一下身,女孩察觉到了动静。

    “别吵,我只是求财。”何沐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女孩吓坏了,她认出床底的人是邻居。何沐把女孩手袋里的钱全部翻了出来,加上零钱也只有200多元,比他预计的还少。但这个时候,他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钱了。

    “我准备走,但我怕你叫。”他谎称自己想走,用绳子绑住了女孩的双手和双脚,又用透明胶封住了女孩的嘴巴。

    他试图侵犯女孩,可能是心里发慌的缘故,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不甘心的他想起了那个可乐瓶。

    在女孩痛苦的呼叫声中,何沐掐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女孩扭曲的面容,此刻的何沐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杀了她。

    他把折叠刀刺入女孩的胸口,鲜血涌了出来。

    何沐想走时,又感到口干舌燥,他发现桌上有一袋没有动过的梨,便扯开袋子拿起一个,啃了几口。随后,他把剩下的梨和作案工具都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对女孩下手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酝酿词语。

    “第三次吧,那几天我3次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理我,事不过三。”

    而女房东被抢劫那天,放在桌上的钥匙让他看到了自己得手的机会。

    这个凶手和这些年抓过的其他凶手没什么两样,既不疯狂,看上去也没有格外凶恶。但是,他让我想到早些年见到的那些家伙,缺少常识,没有一技之长,这个社会还没教会他们生存的正确方式。

    于是他们选择了最粗暴的几种方式——偷、抢、骗,甚至杀人。他们只是无知地认为,既然别人可以,那么我也可以。至于被警察抓到,这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些年,这样的人被陆续送进监狱,犯下严重罪行的还在继续服刑,罪行没那么严重的,出来之后也发现,以前的粗暴手段越来越不适合现在的城市。

    到处都是监控,普通人身上再也没有多少现金可以抢劫,很多人因此按下了心中的恶念。

    但何沐显然是不知悔改的那一类人,有盗窃前科的他,只要一发现犯案机会,恶意就会释放,“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当我问何沐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女孩的时候,他抬起之前一直耷拉着的脑袋,瞄了我一眼,随意地说:“她认出我了,不杀她没法跑,抓到了至少也得蹲10年。”

    在他们看来,蹲10年大牢和亡命天涯之间是不需要权衡的。

    抢劫杀人的罪行,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平淡,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

    我想替女孩谴责他、咒骂他,但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何沐不会悔改。

    我走过去,再次检查了一下何沐的镣铐,将已经铐牢的手铐和脚镣又压紧了两格。我想,这样或许能让他体会到一点被捆绑和束缚的痛苦。

    只要有我们在,他们不可以,何沐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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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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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3 09:39:24 | 显示全部楼层
    06 深渊之下
    案发时间:2004年10月

    案情摘要:尼姑庵杀人案的凶手当庭喊冤,法官“刀下留人”。定罪证据遭到质疑,作为法医的我成为舆论中心。

    我需要将律师提出的疑点一个一个消除,让证据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钉住罪行,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一天,法医的命运被迫和一个死刑犯捆绑在一起,整整8年。

    有人指责他做伪证,有人说他不值得信任。稍有差错,死刑犯出狱,他自己进去。

    这个故事关乎的不仅仅是一个法医的命运,背后的案件改良了整个区域的侦破流程。

    法庭空旷,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洪亮。

    “被告人田华,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老法官大声宣读完最后一段,放下了手里的死刑执行令。

    作为中级人民法院资格最老的刑事法官,今天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在庭上宣判。

    旁听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相互间压低声音交谈,发出一阵含糊的嗡嗡声。

    突然,一个异常响亮的声音从被告席上传来:“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人们停住脚步,老法官也诧异地抬头,所有目光一齐注视着被告席上的男人。

    老法官工作了30多年,见过数百名死刑犯,这些人经过长达数年的审判,对结果早有预见,被宣判的最后一刻,大多是恍惚和沉默的。但这个田华,从执行令宣读开始,就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是冤枉的!我没杀人!”

    庭内静得可怕,喊冤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一个命案的卷宗多达数百页,并非经办者的老法官,现在手里只有一份执行令。

    田华被架着往庭外走去,他的叫喊声变了调,越发声嘶力竭。老法官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今天宣读执行令的本不该是他,经办该案的法官突然生病住院,老法官帮忙“客串”走个场。

    就要退休了,老法官不想在这时出现冤案。看着田华被带出审判庭,他没有跟随去刑场,反而叫住了副检察长。

    “我担心案子有差错,刀下留人!”

    我听到“刀下留人”这句话时,是两周后——案件被发回重审。

    推开会议室的门,局长、检察院副检察长、主办该案的女检察官已经在等我,他们还保持着上一秒闲聊的姿势,见我进来,一瞬都不再讲话。

    屋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凝结,三个人面对着我,正襟危坐。

    “案件的关键点还是在廖法医这边,我们来是希望再次确认一些细节问题。”副检察长率先开口,态度客气。

    两年前,负责田华案的法医是我的同事,后来他调回家乡,我接手了。

    不是自己一路跟下来的案子,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所以当初拿到案件资料,我最先翻看的就是证据。

    田华被捕后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口供前后多达9次,起初他还承认有罪,等案子到我手里的时候,他开始一次次推翻先前的口供,辩解自己无罪了。

    虽然口供不稳定,当年的办案过程也存在一些瑕疵,但万幸的是,案发现场有田华留下的血迹——这是定罪的铁证。

    我定了定神,从档案袋里翻出上百张照片,再一一排列,长长的会议桌被占掉了三分之二。

    女检察官拿起其中一张,多少带点质疑的口气发问。

    我一边解释,一边递给她几张照片,都来自案发中心现场。

    那里是一座尼姑庵,上下两层。一楼佛堂里,金色观音像一脸平和慈悲,二楼,凶手却在她头顶上方大开杀戒。

    两个尼姑倒在二楼地上,原先素净的长袍,浸透了鲜红的血液。

    其中一个尼姑明显经历了一番搏斗,但只让凶手受了点小伤。我们在屋内提取到了“第三人”的血迹。

    凶手没有丝毫怜悯,刀刀致命。血不断向外涌,渐渐漫过大半间屋子,滴滴答答,湿透了二楼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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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3 09: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房间地板上遍布斑驳的“血鞋印”,但都来自两位受害者。凶手为了不留痕迹,特意脱掉了鞋,他很小心,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袜子沾上了血。

    于是,凶手在通往房间的路上,留下了一个扎眼的“血袜印”。

    红色功德箱上的挂锁被随意丢在一旁,里面的钱已经被洗劫一空,零星散落的几枚硬币也淹没在这片血泊之中。

    金色观音杏眼微阖,她若有灵,一定静静注视着凶手离开。

    “有些细节,后期需要你来补充。”看完了所有照片,女检察官回到位置上,用笔记录着什么。

    对于发回重审的死刑案而言,我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

    自从“辛普森杀妻案”之后,国内对现场证据的出处也越来越重视,用非法手段取得的口供物证只会是“毒树”,只能结出“毒树之果”。

    我在走廊和女检察官握手告别。临走前,她说起代理这个案子的新律师:“苏律师经手过很多大案子,听说挺难缠,你要有心理准备。”

    在我看来,案件本身铁证如山,换一个律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我冲女检察官笑了笑,算是谢过她的好意。

    很快,我就吃了律师一个下马威。

    那段时间,我总在大清早接到女检察官的电话,问我案发现场的细节。

    女检察官告诉我一个重要消息,苏律师会见完田华,一口气提出了十几个案件重大疑点。

    我明白,他这是想效仿“辛普森杀妻案”的辩护过程,那起案子最后就是因为证据有瑕疵没能宣判。

    田华案审理期间,我们圈子里正掀起一阵“辛普森热”,没想到冥冥之中竟和我的案子产生了连接。

    果然是办过大案的架势。苏律师抓住了一个要点——只要证明卷宗里的证据都是可疑的,他就有机会为当事人做无罪辩护。

    我接手这个案子时,也反复阅读过卷宗,有的地方确实挺巧,比如田华落网的过程。

    发生命案后,他没有像正常凶犯一样逃窜外地,反而继续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活动。那里是一片工业区,多是外来人口,常常是还没认清脸,对门就换了租客。田华藏在其中,给警方的调查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眼见警方的动静越来越小,田华干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身背命案,还跑去朋友家偷东西,只偷了300元。

    警方赶到,把田华逮了个正着。

    他之前没有正当职业,盗窃赌博,前科累累,早就上了警方的黑名单。

    负责抓捕的胜哥掏出手铐,意外看到上面刻着“四川峨眉山警械厂”几个字。他猛地联想起尼姑庵发生的凶案,受害的两位尼姑正是当地做生意的人从峨眉山请过来的。

    更让胜哥血往头顶上涌的是,田华手上有新伤口!结合这个人的“黑历史”,他脑子里瞬时响起警报,一刻没耽误,扭送田华去验了血。

    结果显示,田华的DNA与尼姑庵现场凶手留下的血迹完全吻合。

    案子办多了,这种程度其实都算不上巧合。没日没夜的排查、取证,我们比凶手多的不只是运气。

    至于为什么在杀人之后还敢“出手”,田华有两种说法,起先是说朋友欠了他几百元不还,就想着去拿点东西抵账。后来他又不承认了,说报警的人跟自己有仇,自己是被陷害的。

    田华的反复无常,新律师的不遗余力,都让我对自己手上的证据更加慎重。

    我的对手们显然意识到,这是一桩“认罪必死”的案子。

    我需要将律师提出的疑点一个一个消除,让证据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钉住罪行。

    第一颗“钉子”,就在案发现场。

    打开门上的挂锁,我伸手推开尼姑庵的铁门,生锈的门栓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虽说是尼姑庵,但从外表看就是一个有些简陋的二层小楼。

    在广东,观音信众很多,如果不是发生了命案,这里也应该是香塔垒得老高,燃尽的香灰积下一层又一层。

    现在,这里俨然一幅被废弃的景象。解封初期一两个月,尚有附近的村民来打扫,但是很快就再无人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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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3 09:3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命案后两年的时光里,尘土侵袭了庵内所有的角落,我穿着鞋套走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印。

    从大门进去就是一楼的佛堂,正中神龛上,那尊1米多高的金色瓷质观音像依然立在那儿。

    尽管已经落满灰尘,但观音像还是一副慈悲面容,当初,血案就发生在观音像正上方的房间里。

    我本能地抬手想要拜一下,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案发现场,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不知道田华拿着刀从普度众生的观音大师眼前经过时,是否和我一样,有一瞬心神动摇。

    环顾了一圈破旧的佛堂,我叹了口气,向二楼走去,那是两名尼姑生活的区域,也是案件的中心现场。

    原本铺满地板的血迹虽然被清理过,但楼板上依然留下了大片大片暗色印迹。一张长桌,上面只孤零零地摆着一个抽纸筒。正是在这里,我们提取到了田华的滴落状血迹。

    二楼有一扇横窗,从最初的现场照片和痕迹来看,田华正是通过这扇横窗进入现场的。

    但这一点受到了苏律师的质疑。这扇横窗宽60厘米,高度不足30厘米,开口扁而窄,外部没有落脚点。他提出一个疑问,狭小的窗口能否让一个成年男性通过?

    现在,这扇窗户就在我眼前。

    我站上凳子,贴近窗口,撒上尘土。

    窗外,与田华身型相近的治安员顿了几秒钟,开始摸索着爬进横窗,努力将自己塞进那个小口。

    氛围很紧张,所有人都盯着那扇横窗。外面的治安员背对我们,臀部不断摇摆,挪动向前。

    如果他停住了,卡住了,就意味着我们的证据将直接被推翻。

    四周静悄悄,录像机闪烁着红灯,镜头对准窗口,录下了这一切。

    先是腿,再是躯干,当治安员的头也顺利地钻进来之后,我松开了自己捏紧的拳头。这个治安员能顺利通过,那么田华也行。

    治安员进入时在窗口留下的灰尘痕迹,和现场照片上显示的一模一样,这说明凶手就是从这个窗口攀爬进入现场的,我们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

    律师的第一个质疑被钉上了“钉子”。

    我们收拾好工具,准备锁上门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屋外已经聚集了数十个附近的村民。

    见我们出来,人群里前排的几个稍稍低下头,嘟囔道:“那个案子不是人都抓了吗?还来这里干啥?”边说,眼睛边止不住地往我们身上瞟,嘴里的叨咕也没停:“听说那个田华都快枪毙了,却在刑场喊冤,上面说是要重新查。”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警察栽赃啊?听田华老婆说他胆子小得很,根本不可能杀人。”我侧身从这些村民和他们的议论中经过。“谁知道呀,现在的警察除了会给我们开罚单,什么案子都破不了。”

    虽然我只是法医,既不开罚单,也不抓人,但我是警察,穿着警服就不好与他们辩驳。

    一回单位,指挥中心就通知我,有家报社想就这个案子对我进行采访。

    “刀下留人”以后,媒体对案子的关注越来越密切。新闻网站做了实时更新的案件专题网页;各路媒体采访完田华的家属,又找来“专家”分析,连住在田华家附近的村民都忙着发表感想;甚至有记者直接打到我的私人号码上想约采访。

    但“案件还在侦办,具体细节不便公布”,这是指挥中心给出的意见。作为案件经办人的我,在这一刻,只能保持沉默。

    看着报道凭空发酵,自己却不能发声,我突然感觉很憋屈,就像被人打了一顿,我还不能还手。

    我拒绝的那些发言机会,最后都到了苏律师那里,他主动找来记者“爆料”。一时间,大小报纸的社会版块整版都是这个案件。

    我拿着那些报纸,看了看,没有说话,又折好放了回去。

    后来有人问我什么感觉,我说,没有什么感觉。

    再有人问我,我还是说,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当法医那么多年,我还是喜欢和尸体打交道。活人太复杂。

    与我回避媒体不同,据说,苏律师是在报纸上看到这起“刀下留人”的奇案,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难理解,这种“刀下留人”的案件实在罕见。他复印了厚厚的卷宗,在看守所会见了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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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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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3 09:4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守所的兄弟告诉我,苏律师翻看案卷的时候,田华就在一边翻来覆去地辩解,辱骂警察。

    “我没有杀人!”太久没有人可倾诉,田华见到苏律师时,只反复地说这一句。

    苏律师知道,仅凭一份“死不承认”的口供显然不够。

    在各大报刊上,他提出了关于血迹的两点质疑——

    怎么证明田华的伤是行凶所致?怎么证明现场血迹不是警方后弄上去的?

    案发现场的血迹,正是给田华定罪的铁证。我们抓到人后,也确实在他右手食指上发现伤口。

    但按照苏律师的说法,田华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甚至会晕血,他惯用右手,如果右手持刀,搏斗受伤的就该是左手。

    至于田华右手食指上的伤口,苏律师说那是田华被捕前修剪橘树弄伤的。

    苏律师正在撬动整个证据链的基石——田华留在现场的血迹。只要推翻这个证据,杀人指控就会土崩瓦解。

    我是一个法医,耍了那么多年刀,对这玩意儿再了解不过。

    在普通人的想象里,搏斗中容易受伤的是非持刀手。实际上,由于普通小刀没有护手,凶手捅刺时只要碰到骨头,握刀受力的那只手就容易滑出去,这种情况食指最容易受伤。

    与田华搏斗的尼姑,肋骨上有多处捅刺伤,这说明凶手捅刺时刀尖必定受到阻力,而田华右手食指的伤口就是典型的“捅刺行为”造成的损伤。

    至于律师说血迹是警方后来涂上去的,这根本办不到。

    现场取得的血迹照片,放大后能看到血迹呈“滴落状”,这是液体血液才能形成的形态。但田华被捕后,我们没有给他抽过成管的血。

    我手头只有一张滤纸卡,上面是星星点点干燥的血迹,根本不足以拿到现场造假。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些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猜测,因为我的沉默,越发挑动了外界对于这起传奇案件的敏感神经。

    那位素未谋面的苏律师,此时完全站在我的对立面,围观人群心中的天平不断向他倾斜。

    我只是一个法医,解剖台才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拿了那么多年手术刀,突然要我拿起话筒发声,真的太难。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证据。

    但我远远低估了这股“声浪”的能量,在接下来的对抗中,这无形的浪潮几乎将我淹没。

    就在苏律师向媒体“爆料”后的第四天,我的同校师兄李法官,向我出具了法院的公函。我盯着那张薄薄的A4纸,足足一分钟。

    白纸黑字,公函上的要求写得很明确——封存、检查原始的DNA检验记录和电子数据。

    他们想要将物证从我这里带走,委托第三方鉴定。

    我看了一眼师兄,他脸上带笑,态度极和蔼,说出口的话却是在下达指令。

    我没有选择。

    我预料到这个案子会进一步核查物证,但法院现在提出的要求,摆明不是简单的怀疑。

    对于一个法医来说,专业水平被质疑不可怕,谁都不是万能的。但这样一封公函,是我职业生涯第一次面临如此严酷的指控——做伪证!

    这比破不了案更让我难受。

    来人在师兄的指令下开始忙活起来,每个人都在拍照、四下翻找。我定定地站着,像置身在一场风暴的正中心。

    “咔嚓咔嚓”,照相机按下快门的响声,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像被脱光了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

    下一秒,我逼迫自己挪动脚步,接过法院的U盘,把手僵硬地放到鼠标上。服务器的记录显示,电子数据没有任何修改痕迹,早在田华被捕3天前,我们就得到了现场血迹的检验结果。

    除非我们能穿越时空,否则苏律师所谓的造假指控,根本不存在。

    从嗡嗡鸣响的机房出来,我在前带路,一行人沉默地向另一栋大楼走去。那里是存放物证的档案室。

    我将他们留在门口,穿过眼前一排排架子,熟门熟路地翻找。最后,我亲手把装着关键证物的牛皮纸袋交给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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