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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真实探案手记·南方篇》-真实而沉重的刑侦现场-作者:廖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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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4 09:48:0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往左边跑了!”还没等歇口气,特警大声招呼,老潘一行人拔腿就追。不远处,靠近村尾的位置,两个黑影拼命向前跑着,时不时还回头补一枪。

    子弹不长眼睛,巷子里也没有理想的掩体,老潘他们只能隔着二三十米跟着。

    老潘心里不断演练着,村尾巷子是一条断头路,再往前,有条大河会把他们截住。

    老潘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了两个兄弟在河对面拦截,现在两边是巷子,前后有堵截,他并不怕对方狗急跳墙回过头来硬拼,自己手里有6把冲锋枪、3把手枪候着,唯一的变数,是前方那条河。

    河有20多米宽,万一对方双双跳水,分头逃窜,在夜里视野受限的情况下,抓捕难度会直线上升。

    眼看着跑到了路的尽头,一片死寂中,两方人马无声对峙着。

    突然,江面上“哒哒哒”的马达声划破了夜幕,黑沉沉的江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货船。

    “扑通、扑通”,没等老潘喊话,两个匪徒双双跳入江中,玩命朝小船游去。特警和对岸的侦查员开枪拦截,但两个黑影扛着子弹越游越快,已经摸到了船沿。

    船上还有老乡,怕误伤群众,大家只好停止射击。

    老潘在河边大口喘着气,他的眼前没有路了,他得顾及船上群众的安全,而且那两人手里也有枪,顶着对方的火力强行登船只会再度把自己兄弟置于危险中。他不能那么做。

    船上,嚣张的大笑、呵斥清晰传来。

    老潘站在河边,眼睁睁看着那条小船越开越远,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狮子”再一次从猎人的枪下成功逃脱,老潘发了狠,出租屋、小旅馆全部清查,几人的悬红通缉令从家门口一路贴到了广州、中山、江门。

    无论是什么猛兽,这次都要让他们寸步难行。

    2个月后,隔壁的顺德区刑警大队突然接到一起报案:当地颇有名气的电子厂老板曾老板被人绑架,他的家人接到了勒索电话,绑匪要88万元现金,3天后交钱,不然撕票。

    省里刚下发了403枪案的协查通报,案子闹得全城皆知,这种风口浪尖突发绑架案实在蹊跷。

    当天晚上,顺德区公安局的会议室被刑警支队的外侦人员坐满了,空气中弥漫着担忧。

    如果此去面对的绑匪真的是403枪案的在逃犯“狮子”一伙,那么对方手里至少有3把枪,还有充足的子弹,交赎金和救人都是极危险的任务。

    正在刑警队长问大家要不要抽签决定人选的时候,人群里一个壮实的小伙腾地一下站起来,说:“我是主办员,交赎金的事情我必须得去”。

    小伙叫杜真,侦察兵退伍后进的警队,干了几年外侦,比老潘小点,还不到30岁。

    像“狮子”这种身上背着这么多条人命的逃犯,杜真第一次遇到。确定出任务之后,他给老潘打了个电话。

    老潘再三叮嘱杜真,一定要小心。

    曾老板被绑后的第三天早上10点,案犯打来了电话——11点,带上大哥大,在市里文化宫门前交钱。

    杜真和曾老板的堂弟一起坐在自己同事开的出租车后排,大哥大揣在裤兜里,装钱的黑色袋子放在脚边,88万元现金都是百元大钞。

    包里没有什么机关、追踪器,那时候要做到精确的定位,普通的小装置很难实现,局里也没有类似的东西。

    杜真的计划很简单:交钱时见机行事。如果能抓住收钱的凶犯,就通过他去找其余同案犯;如果没有机会抓人,就跟踪他,跟到老巢一网打尽。

    一切准备就绪,载着杜真和赎金的出租车发动了。

    出到大街,一辆摩托车稳稳跟在杜真坐的出租车后面,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杜真安下心来。

    那是自己刑警队的兄弟小航,负责这次行动的保护和支援。

    文化宫附近算是市里最繁华的路段之一,很难停车,也经常堵车。按道理来说,绑匪们会给自己留好逃跑路线,文化宫并不是理想的交易地点。

    果然,出租车刚过跨江大桥,杜真裤兜里的大哥大响了。

    一个男人问他到哪了。听到杜真的回复后,对方立刻给了一个新地址:城东酒家,20分钟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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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4 09: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城东酒店在市区东边,从跨江大桥过去恰好需要20分钟,看来对方早有准备,连时间都是算准了的。

    城东酒店的位置相对偏僻,正对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没有红绿灯,中间是一个圆形大花坛,车辆往来需要围着大花坛逆时针绕,往东就能轻松离开市区。

    杜真心里有了数,这应该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10点40分,出租车停在了城东酒店旁。

    杜真开始了漫长又煎熬的等待,隔着车窗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小航的摩托车就停在自己身后十几米的路口,他正警惕地看着四周。路上的车很少,人行道上的路人脚步匆忙,没人注意自己这部出租车。

    他有些不耐烦,摇下车窗,看到酒店旁的小巷突然钻出一个男子:个头不高,板寸,穿着宽松的T恤和中裤。

    男人左右扫视了一下,就直冲着他和88万元赎金所在的出租车走过来了。

    “拿钱来!”来者声音不高,但十分凶狠,说话时右手按着腰间,示意自己身上有“家伙”。

    来人正是省厅通缉令里的矮个子、团伙里的二哥“秃鹰”。

    杜真打开车门往里靠了靠,把装钱的旅行袋放到座椅上,自己下了车,示意“秃鹰”上车。

    “秃鹰”见状,犹豫了一下,把腰间的枪挪到了身前,然后猫下身子钻进了后排,警惕地没有关车门。

    杜真守在车门边,故作悠闲地抽烟,实则监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秃鹰”拉开旅行袋的拉链随意翻看了一下,推门就要走,杜真一把拉住他:“就这么走了我没法交代啊。”

    杜真一把拉住了旅行袋,说:“把车钥匙和行驶证给我就行。”他得给埋伏在远处车上的兄弟们争取点时间。

    “秃鹰”有些不耐烦,表示自己没带。

    “总得有点凭证吧,打个收条给我也行啊。”杜真沉着地缠住他,曾老板的堂弟和扮作司机的同事也都下车在旁给杜真帮腔。

    或许是害怕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动静太大,“秃鹰”同意把身上带着的大哥大给杜真,那是曾老板随身携带的物品,可以做凭证。

    “秃鹰”松开自己放在枪把上的右手,准备去掏裤袋里的大哥大,低头的瞬间,杜真一脚直踹,假扮司机的同事顺势把人摁倒在地上,杜真掏出手铐正准备上拷——

    “砰!”杜真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余光里,他看到骑摩托车保护他的同事小航和一个高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同事被枪声惊到,一松劲,“秃鹰”一下挣脱了控制。杜真回过神,顾不得身后发生的状况,掏出枪抢在“秃鹰”之前连开两枪。

    “秃鹰”被打中了胸口,当场毙命。

    杜真还没从开枪后的耳鸣里缓过来,身后又传来一声枪响。回过头,一个单薄的身影倒下了,血还在汩汩往出冒。

    杜真根本没意识到,就在刚刚,他的身后一个烧红的枪口几次对准他。

    当杜真和“秃鹰”交易的时候,小航注意到,马路边一个高瘦的男人突然变得躁动,时而站起来伸长脖子,时而蹲下来找奇怪的角度,像在从车流的缝隙里观察杜真那辆出租车,而且他的裤袋沉沉的,可能藏有“家伙”。

    小航意识到了危险,他跳下摩托车,紧跟在高个男人身后。

    看到杜真他们突然发动攻击,男人瞬间快步向出租车逼近。杜真正在和“秃鹰”搏斗,对身后逼近的男人毫无察觉。眼看男人的手伸进了裤袋,小航孤注一掷,直接从后面扑上去抱住了男人。

    男人比他高出一个头,凭着高大的身躯拼命反抗,但被小航锁死了喉咙,抵住了腰眼。垂死挣扎中,他从裤袋里掏出早就上了膛的手枪,朝着右边腋下扣动了扳机。

    小航的右胸口一瞬间血流如注,他慢慢松掉了力气,向下坠去,但他仍看着杜真的方向——他安全吗?他的任务顺利结束了吗?

    最后关头,小航拼死坐起来,两次朝高瘦男人举起手枪,可是已经无力扣动扳机了。

    男人回身,又向小航连开两枪。

    外围的刑警兄弟们听到枪声立马赶到,杀红眼的高瘦男人钻进了旁边的酒店,几个逃出来的服务员、厨师用门栓从外面锁住了门。

    屋里的男人成了困兽,他从兜里缓缓掏出了一枚手榴弹。屋外所有警察的枪口都朝向男人的方向,枪声震耳欲聋。

    一阵激烈的扫射过后,杜真拿着枪,踩过碗碟碎片,小心翼翼走到了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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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4 09:4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人面冲地,整个人泡在自己流的血里一动不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64式手枪,手榴弹的拉火环已经套在手指上了。

    杜真踢开对方手里的枪,用脚将他翻过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正脸——悍匪四人中的老大,“狮子”叶奋权。

    击毙了悍匪团伙的两大头目,但队里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因为中枪的小航没有醒过来。

    昏迷状态中,他手中的枪仍指着歹徒,冲过来救他的兄弟叫他把枪放下,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直到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兄弟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枪从他手里取下来。

    牺牲了一个兄弟,抓多少匪徒也抵不回来。杜真反复地想,要是当时小航没有冲过去,中枪的就是自己。

    但现在还不是脆弱的时候,悍匪中还有最后一个“鬣狗”不知道躲在哪里,被绑架的曾老板和他的情人还生死未卜。

    留给杜真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谁也保不准在得知自己同伙被击毙后,“鬣狗”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3天后,接到消息的老潘和章法医赶到了顺德区公安局,与杜真汇合。

    两个案犯的随身物品被全部搜了出来,两人身上各搜出一支枪,正是403枪案中两名被害警察的配枪。

    “狮子”的裤袋里揣着个黑皮笔记本,侧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笔记本写了三分之二,每一页上都记载着一个车牌号码,还有车型和颜色,经常出没的地点。总共33部车,除了两部奔驰,其余全是宝马。

    最前面打钩的几个,正是之前绑架案受害者的车辆信息,而最后一个钩,就停在这次绑架的曾老板的信息上。

    这笔记本就是他们的绑架名单。

    章法医注意到,笔记本旁边别着一支小圆珠笔。那支笔很不起眼,上面印着几个小字,开头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但最后两个字依稀能辨认出:“假”“村”。

    章法医心里一振:“鬣狗”很可能藏在南海靠近广州一带的度假村里。区域里的3个度假村全被列为重点。

    南海、顺德,还有广州临近的两个派出所,在省厅的协调下各自抽调了三四百人,第一时间把3个重点区域外围所有的交通要道全部围堵起来,设卡盘查所有的过往人员和车辆。

    虽然匪徒只剩下一个人,但大发市场系列案以及403枪案杀死警察的那把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很可能就在“鬣狗”身上,他们还不能松懈。

    清查的队伍按照最大火力配置,每个小组6个人,人人带枪,并且至少有一把冲锋枪,由刑警队的警察带队。发动上千警力上路抓捕一个案犯,老潘干刑警这么些年,就这么一次。

    所有人都出动了,分组的时候,老潘犹豫了一下,最后拍了拍章法医的肩膀,让他到最外围的几个点去清查。章法医也一遍遍叮嘱老潘务必小心:“我可不想再在解剖台上看见自己同事,尤其是你。”

    谁都无法再承受任何一个兄弟的离开。

    1995年7月12日,夜已深,整个金沙度假村静得可怕,这片平日里的休闲度假之地,今晚却成了剿匪战场。

    506木屋别墅周边布置的警力已近百人,一组特警摸黑,靠到离别墅不到10米的地方,蹲在草丛里等待时机。

    40分钟前,老潘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紧急呼叫。刑警队以查户口的名义检查金沙度假村里的小木屋时,敲第一个房间就遇到了情况——

    “谁敢查我户口,我有枪,有手榴弹,砸我门我就毙了你……”506房间里,一个男人大声嘶吼,期间还伴有女人的呼救声。带队警员猛然一惊,转身避到死角里,同行的民警纷纷隐蔽起来。

    由于对方手里有人质,加上方位不利,根本观察不到屋内的情况,队员们不敢强攻,只能等待支援。

    老潘赶到度假村的时候已经快夜里12点了,他钻进离中心目标不到100米的一栋空别墅中,那里被定为临时指挥所。附近的几个派出所所长、管刑侦的副局长都到了,但是衡量之后,大家还在犯愁。

    争论的焦点在于“鬣狗”手里的人质。

    被绑架的曾老板在当地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开的电子厂是镇上的纳税大户,贸然冲进去,不管是伤了警察还是曾老板都不好交代。

    期间,老潘试着给对方送水送吃的,对方一概拒绝,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个别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依然在对峙。

    “鬣狗”所在的木屋别墅俨然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这种房子的构造很特殊,为了避免地下的潮气,木屋下面设有高一米左右的架空层。屋子其实不是木头做的,框架立柱是混凝土,其余部位都是薄薄的木板贴了一层树皮,做成木屋的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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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4 09:49:08 | 显示全部楼层
    506房是所有木屋中最难实施抓捕的一个,它在最边缘的位置,旁边就有小路可以逃跑。周围又没有任何掩蔽,从里向外看视野很开阔,如果是大白天根本无法接近。

    他们选择这个房间的时候,也许就预想到了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将会面临今晚这种局面。

    506房关着灯,屋里再没有任何动静。屋外,夜幕和木屋周围的灌木丛成了警员们唯一的掩护。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一段时间,老潘他们决定先出击,派谈判专家对“鬣狗”展开心理攻势:“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只有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才是唯一的出路……”

    “是谁告诉你们我在金沙度假村的?”屋里传出声嘶力竭地叫喊。

    “叶奋权已经被我们拘捕了!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到底是谁出卖了我?”“鬣狗”发了疯一样绝望地喊道。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出枪响,像是给出了顽抗到底的回答。霎时,曳光弹撕破了黑夜,“嘟嘟嘟!”前排包围木屋的警察向506房还击。

    一轮对射后的短暂沉寂中,“鬣狗”又喊:“我有手雷,谁敢进来就同归于尽!”

    这时,别墅的窗户哗啦一声巨响,一个黑影撞破窗户跃出,随着破碎的玻璃一同跌入旁边的灌木丛。

    旁边的特警第一时间冲过去拉住了那个跳下来的黑影,是被绑架的曾老板。

    他们刚向后退的时候,别墅里又传来砰砰两声枪响。

    特警队员赶紧把曾老板扑倒在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黑暗中,大家都静静地趴在草地上,只有那两枪轰鸣在夜空中回荡。

    曾老板被送到了临时指挥中心,没有医生,章法医临时充当起了医护人员,帮曾老板处理身上的小伤口。

    早上6点,天色眼看要发亮,老潘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兄弟们必须得在天大亮之前攻进去,不然木屋周围的兄弟就会失去掩护,暴露在这个亡命徒眼前。

    曾老板逃脱后对方连开两枪,老潘他们分析,丧失了最重要的筹码,那两枪很可能是枪杀了女人质。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用最小的代价,攻进去。

    第一步是火力压制,老潘他们找来了局里全部的库存催泪弹,20多发,就从曾老板撞开的那个窗户打进去。

    窗口冒出来的烟越来越浓,但别墅里却格外寂静,没有一点响动。

    这太反常了。

    老潘开始怀疑,“鬣狗”是不是已经在屋里自杀了?于是派两组特警靠近别墅观察情况。

    特警队员们一步步靠近,没有声息,再一步,依旧没有声息。突然,枪响如惊雷,对方从窗口开枪,试图攻击正在靠近别墅的特警队员。

    围攻金沙度假村已经整整一个晚上,参与行动的所有警察都红着眼睛,绷着神经,甚至压着怒火等待最后强攻的指令。但没有人想到,最先打响这一枪的居然是匪徒,杀害了3个警察兄弟,现在嚣张到冲特警开枪的匪徒。

    刚靠近的特警队又撤了下来,队伍里,不知道是哪个兄弟忍不住对着别墅还击了一枪,随后,枪声就像是过年时燃放的鞭炮,响声连成了巨浪,冲刷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和内心。

    听到自己兄弟放枪的瞬间,老潘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要开枪的本能。但耳边不断传来的枪声里,他想起了自己那两个牺牲的兄弟。

    “这时候不开枪怎么对得起他们!”老潘脑子里这个想法战胜了一切,这些日子的焦虑、愤怒,都在那一刻随着子弹飞向了匪徒。

    同样在队伍里的章法医也控制不住地向晨光中的别墅开枪。追凶四载,就用自己放出的第一枪做个了结吧。

    对讲机里传来局长的大声嘶吼,他试图阻止大家射击,但这个时候,在连绵的枪声中,几乎没有人听得到。也许有人听到了,但是谁又甘心停下来呢?

    枪声终于停歇下来,因为几乎所有人的弹夹都打空了,甚至有些警察的备用弹夹都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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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4 09:4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屋内已经没有活人,女人质早已被匪徒枪杀在卧室墙角,身中两弹。经技术鉴定,两弹均来自“鬣狗”的手枪,就是那把酿成大发市场旧案、403枪案的枪。

    而抵抗到最后的“鬣狗”,为了躲避催泪弹,躺在两张床之间的地板上,枕头捂着嘴巴,身上布满弹孔,手里仍握着手枪。

    金沙度假村的枪战结束之后,老潘他们根据唯一幸存匪徒“狒狒”的口供,在广西找到了最初贩卖枪支和弹药给“狮子”的人。

    那把杀害9人、酿成5起血案的枪,当时的售价仅仅是800元。

    老潘告诉我,403枪案是他从警以来牺牲警察最多的一个案子,最后决战也是出动警察最多的一次,包括特警、刑警、巡警、武警,甚至民兵,超1000名警力。枪战历时6个多小时,共用了2000多发子弹。

    从1996年年底开始,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的实施,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多次专项行动,陆陆续续清缴了各地的非法枪支。

    枪案越来越少,民间流通的制式枪支和仿制式枪支几乎完全绝迹。我工作以来只经历过3起枪案。

    前两个月,一个老前辈还传了一张人体损伤照片给我,让我分析致伤工具是什么。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那是一个子弹造成的擦伤。

    这对一个法医来说或许有点惭愧,但却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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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09:36:50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团圆行动
    案发时间:2005年3月

    案情摘要:新城商业区路边绿化带发现“一只手”。死者:吴梓豪

    尸体检验分析:

    儿童左手。手指纤细,指甲干净整齐。手掌皮肤光洁,无疤痕及茧。手掌外侧边缘有狗啃痕迹。

    带有一小截手腕,腕部骨质断面见平行伤痕,为刀具反复劈砍所致。

    手腕断端肌肉呈灰白色,无出血反应,证明该手为死者遇害后被砍下。

    年底,我和几十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法医聚到一起,不在解剖台前,而是盯着电脑;手里拿的也不是惯用的24号解剖刀,而是鼠标。

    我们在做一件“世界上最难的事”。

    一间像中学时代电教室的房间被一分为二,前半间坐着人像比对专家,后半间坐着法医DNA专家。这里是“团圆行动刑事技术集中比对会战”的主战场,我就坐在“战场”的后面。

    “团圆行动”是公安部开展的寻找被拐失踪儿童的专项行动,这次抽调全国技术专家开展的比对会战为期80天。在此期间我们只做一件事:比对上尽可能多的失踪孩子,送他们回家。

    因为没有强制性任务,一开始我心态还比较放松,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同桌是所有人当中最“卷”的。

    他比我高大很多,年龄也比我大,名字里还有个“达”字,我就喊他“达哥”。

    参加“团圆行动”的人都可以通过网页实时看到“已认定战果”,当我兴奋地看着自己名字后面的“0”变成“1”的时候,达哥已经是“11”了,这个数字代表比中的失踪儿童数量。

    我好奇他怎么能比对出来那么多、还那么快?后来才发现,他每晚都背着我们“偷偷”干。白天,大家从早上8点开始对着电脑比对,晚上吃了饭,别人都回宿舍休息,他还会回电脑房继续比对。

    看着他战果不断,我自己也慢慢“卷”起来了。

    行动还剩10天的时候要组织分享会,交流成功经验和典型案例。别的同行都不大想讲,达哥却主动请缨,还认真准备了PPT。

    我开他玩笑:“达者为先!”但我知道,他愿意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付出的比其他人都多,或者说,经历过的比其他人都疼。

    我坐在台下听他讲,不断想起那个因为一枚胸牌被拐走的小女孩的案件。每次经过她上学的路口,我还是会有一瞬的恍惚。她像立在我心上的一块碑。

    我能感觉到,台上的达哥也有他的“碑”。

    分享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和达哥在当地一家土灶柴火鸡店里,烤着火,等着鸡焖熟。

    我第一次听到了这个身形高大健硕的法医心底,那块碑下埋着的故事。

    2005年3月14日傍晚7点多,从接到勘查通知,达哥就开始做心理准备。

    现场离公安局只有不到10千米,留给他做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其实也不是什么血流成河的大场面,新城商业区的路边绿化带发现了“一只手”。对于达哥这个局里最早的法医硕士、勘查检验的主力来说,这个警情不算什么。

    但报警电话里的一句话,让达哥的心悬了起来。

    “好像是小孩的手。”

    当晚7点多,新城商业区的五金店老板正在喂狗,突然瞄到狗窝边好像有个“怪东西”。

    第一眼,老板以为是自家小黑狗从附近叼来的塑料玩具,但越看越瘆得慌:苍白的颜色,略微屈曲的5根手指,并不光滑的断茬……

    老板抄过店外的铁铲,一用力,将那怪东西连带旁边的杂物一块儿铲起来,又小跑着把“东西”倒在路边的绿化带下面,然后丢开铲子,给狗拴上链子。

    回到铺子,他坐在柜台后面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拨通了报警电话。

    作为开业仅一年多的商业区,这里的人气不算太旺。傍晚时分,朝大路的铺子大多已经关了门,有的是已经打烊,更多的根本没有商家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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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09: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昏暗的路灯远不足以满足现场勘查的需要,达哥带着几个兄弟一起从车上拉了线,支起临时灯架,配上了最大功率的照明灯。

    当电话里的“那只手”出现在视线里时,达哥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蹲了下去。

    它静静地躺在灌木丛底,苍白的断肢和泥土的颜色很接近,达哥戴着手套,用手指轻轻把它捏起来,仔细地查看。

    它确实属于一个孩子,放在自己手心里只占一半。是只左手,手掌的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疤痕,更没有茧;手指纤细,指甲干净整齐;手背上沾附着一些尘土和草屑,手掌外侧边缘有被狗啃过的痕迹,但缺失的部分并不多。

    达哥甚至庆幸五金店老板把狗喂得很饱。

    断手带着一小截手腕,腕部骨质的断面有好几处平行伤痕,是刀具反复劈砍造成的。

    达哥的心沉了一下,这样粗暴的劈砍在普通绑架案中几乎不存在。因为案犯通常没有救护能力,直接砍断小孩的一只手,不及时包扎止血,很可能直接导致人质死亡。

    下一秒,达哥注意到,手腕断端的肌肉呈现出不同寻常的灰白色,这几乎在逼迫他做出那个最抗拒的结论——没有出血反应。这说明这只手被砍下来的时候,它的主人已经遇害。

    达哥找了个塑料箱,垫上垫巾,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捧进去。隔着手套,他都能感觉到那只小手冰凉冰凉的。

    在自己手掌的衬托下,它显得那么小,似乎用力一握就会在他两手间消失。

    他打电话跟队长汇报勘查情况,说到最后感觉自己都有些呼吸不畅了。他可是平日里轻轻松松就能跑下5千米的人。达哥下意识觉得自己紧张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是不愿意承认有个孩子已经遇害。

    “我总觉得作为法医可以紧张,也可以怜悯,但绝不能软弱。”这做起来并不容易。多数时候,我们直面的是一个个令人沮丧甚至愤怒的惨象,但我们需要依靠理智和经验从中得出结论,好让身后更多的兄弟以这个结论为基础,行动起来。

    灌木丛就在大马路边,旁边十几米是一字排开的商铺,路上的车流因为围起来的警戒线开始拥堵。

    这绝不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但现在除了凶手和那条小黑狗,没人知道这只断手原本被遗弃的地方,也没人知道它原本的小主人现在在哪儿。

    这大概是一个法医最孤独的时刻——咽下所有沮丧,任由这些看到的在自己心里翻搅。

    汇报完情况,达哥感觉喉咙发紧,嘴里满是苦味,他走到附近一家还开着的便利店买了几瓶水。

    灌下半瓶之后,看着老板不时朝警戒线张望,满脸八卦的神色,达哥随口问:“这么远你看得见吗?知道啥情况?”

    没想着能有什么有用的回应,结果店老板指了指店外的电线杆子,又从柜台里掏出一张纸。

    那是一个11岁男孩的寻人启事,照片里的男孩笑得很开心。

    男孩叫吴梓豪,走失时上身穿黑色外套,下身深蓝尼龙裤,脚穿蓝边白底运动鞋。失踪时间就在断手被发现的前一天,3月13日晚。

    他几乎能透过这张寻人启事看到男孩父母焦灼的面孔。

    那时达哥虽然自己还没有孩子,但他12年前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亲历”了一起走失案。

    有天,他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自己母亲念叨,邻居家的小妹丢了。

    达哥当时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到,哪个小妹?

    “就老何家那个,笑得很甜,每次见面都叫你‘哥哥’那个。”母亲说着给他添了一筷子菜。

    邻居何叔叔家有一儿一女,据说是夫妻俩带着3岁多的小女儿逛街,没看住。

    夫妻俩发动亲朋好友包括达哥他们家,找了整整两天,毫无线索。后来报了警,但警察也没线索,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参加工作,达哥每次回家,只要见到何叔叔一家都会下意识躲开。他知道这对夫妻一直没有放弃找女儿,实在不忍心一遍遍看对方希望落空之后失落憔悴的样子。尤其是在自己穿上警服之后。

    达哥带着断手回到局里的时候,吴梓豪的父母已经赶到并等着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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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09:37:22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还没有做DNA鉴定,但这对父母几乎已经认定断手是自己儿子的了:小孩刚失踪,这只断手就在自家门前的商业街出现,而且大小差不多。

    梓豪妈妈已经神情恍惚了,或许是报案的时候已经痛哭过,这会儿面对达哥,她只是红着眼睛,一边抹泪一边不断念叨:“该早点叫他回家吃饭的,该早点……”

    商业街发现断手时,她正在附近的网吧和游戏厅里找孩子,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了。在她的预想里,最坏的结果是梓豪被人拐走了,她根本没有准备面对一只“断手”。

    “梓豪很乖,成绩优秀,懂事听话。他比其他孩子更有时间观念,总是按时完成作业,准点回家吃饭……”

    梓豪爸爸稍微镇定些,但脸色也很难看,无奈地告诉达哥自己平时忙,对孩子的关心不够。

    看着这对父母,达哥什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断手真是梓豪的,情况可能远比梓豪爸妈想象的要坏。

    采完血,达哥刚要走,梓豪爸爸忽然拉住达哥。

    “那个手……是不是在你们这儿?要不要冻起来?如果找到小豪了,还能不能再植回去?”

    达哥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梓豪爸爸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事实上,在看到断手边缘没有出血反应的时候,达哥就已经认定,孩子遇害了。

    这大概率是一个碎尸案。

    而这一切,眼前这对父母全然不知。在他们看来,现在只找到一只手,或许孩子还活着呢?

    是啊,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呢。

    迎着这种憔悴又热切的目光,达哥的嘴里又返上来那种苦味。如果“悲伤”有味道,应该就是这样。

    孩子丢了,对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达哥亲眼看到过。何小妹丢了之后,何家在几年之间分崩离析。先是何叔叔无法原谅自己弄丢了孩子,整日酗酒,喝到肝癌去世;何大婶一人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果好景不长,没两年何家大儿子就因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原本圆满的一家四口,最后只剩何大婶孤零零一个人。

    他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太苦了。

    此刻,两对父母的身影似乎重叠在了一起:他们都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们都紧抓着希望不放。而达哥知道,自己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他对梓豪爸爸摇了摇头,告诉对方:“孩子是被人杀了之后才砍下的手。”

    对面的男人想说什么,但只是喉结动了几下,哽住。

    看着这个无语凝噎的父亲,达哥只能转身离开。他没有,也不忍心告诉梓豪爸妈的是:即便自己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判断错误,孩子还活着,他也将永远失去左手——因为发现的那只断手被烹煮过。

    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法医无法给予安慰,但希望这一点点“隐瞒”能让这对父母在真相到来前,好受一些。

    梓豪爸爸正在接受问询,突然,手机响了。问话的侦查员立即示意他把手机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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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09:37:41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按下免提,电话接通。“谁啊?是谁!”梓豪爸爸喂了两声。电话那头却寂静一片,好像根本没人。

    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只持续了10多秒,最后对面先挂掉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的人都觉得,对面就是电影里那种绑匪,察觉到这边开了免提才挂掉了电话。但谁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绑匪打电话来试探。

    令人窒息的两分钟之后,又是一声提示音,同一个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对不起,刚才是打着玩的。

    陌生的来电,蹊跷的短信,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达哥的怀疑。

    队里第一时间核查电话号码归属地,就在本地,但是张不记名电话卡。

    经过简短的商量,侦查员又用梓豪爸爸的电话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忙音。对方关机了。

    队里派人去调取这个号码的通话清单——基本没有有效通话,暂时无法确定机主的身份。

    不少侦查员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绑架勒索最后撕票的案子?

    那些年断手、断指的案子属实不少。20世纪90年代,港片里经常出现绑匪剁了受害人手指手掌,威胁勒索家属的桥段,后来出现了不少模仿作案。

    只是这种猜测有个站不住脚的漏洞:如果是为了拿断手威胁勒索孩子的父母,那么“烹煮”这个行为就显得格外多余。

    什么人对一个孩子有这么大的恶意?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如果不是绑架勒索,一般情况下,能让罪犯冲孩子下手,仇怨往往不是由孩子引发,而是孩子的父母。

    队长细心询问了梓豪父母的生活细节,尤其是有没有陈年积怨的邻居或者仇家。

    梓豪家经营电子产品外贸生意,梓豪妈妈说,商业街附近根本没有竞争对手,以前的生意伙伴也没有矛盾。至于邻里之间,这边是新建的小区,周边邻居都很和气,平时也很少碰头,谈不上什么仇怨。

    但梓豪妈妈说话的时候,队长发现梓豪爸爸渐渐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让同事接手继续给梓豪妈妈记笔录,自己则把梓豪爸爸单独领到了另一间办公室。

    一关上门,还没等到队长开口,梓豪爸爸就先告诉他:“我最近可能真得罪人了!”

    原来梓豪爸爸早在3年前就有了外遇,对方是沐足店做按摩的,叫阿娟。

    他给阿娟租了房,每个月还给对方一笔钱,算是专门养了起来。平时会借谈生意要出差的借口,隔三差五去阿娟那儿住两天,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可就在案发前一个月,有天下午,他没提前打招呼就去了阿娟的住所。结果一推开卧室门,阿娟正和另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两人都光着身子。

    怒火中烧的梓豪爸爸想都没想,抽出皮带就对着床上这对“奸夫淫妇”一顿乱抽。

    或许是因为心虚,尽管那个男人比他年轻力壮,但对方一直都只是躲闪,并没有还手。

    当天晚上,他就把给阿娟租的房子退掉了,任凭对方几次打电话来哭诉求原谅,依然狠心挂掉了电话。之后他没给过阿娟钱,也不再和对方见面。

    后来,他也不知道阿娟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那个和阿娟混在一起的男人姓甚名谁。

    事已至此,梓豪爸爸觉得很可能是对方想报复自己,最后害了孩子。

    “这女人跟了我3年,对我家的情况也算了解。”他说。最重要的是,她还认识小豪!

    DNA实验室连夜加班,终于确认:断手主人和梓豪爸爸符合亲生关系。

    被杀害的孩子就是失踪的吴梓豪。

    完整的案发经过基本浮出水面:吴梓豪13日晚在商业街失踪,父母报案。当晚,孩子被害分尸,凶手趁夜色丢弃尸块。后经过一整个白天,14日下午,梓豪的左手被五金店的黑狗叼回狗窝。

    这当中有一点让达哥有点意外——黑狗就在商业街,它能叼回来梓豪的断手,证明梓豪的失踪地点和抛尸地点异乎寻常得接近。

    等于尸块就扔在了“家门口”!

    在达哥心里,和破案同样重要的,就是找到完整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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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6 09:37: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他经手的第一起儿童碎尸案,那两天,不管是吃饭、睡觉,达哥脑子里都会反复出现那只小小的断手。

    碎尸案中,越晚找到尸体,越难保持完整。达哥得尽快找到孩子,还父母一个完整的念想。

    达哥说,虽然已经当了几年法医,但他还是学不会像老前辈一样把情绪藏起来。面对受害人家属的痛哭,他总是忍不住红眼睛。这几年的长进也不过是学会了摘下眼镜,用按压鼻梁的动作掩饰自己擦眼泪。

    他忍不住从电脑里找出何大婶当年拍给他的照片。照片里是满脸笑容的一家四口,可自己记忆里只有何叔叔每次醉酒后放声痛哭的样子。甚至不翻出照片,何小妹的样子早在自己脑海里模糊了。

    当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碎尸案,并且受害者是个孩子的那一刻,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希望何小妹安好。他不想以后在类似的卷宗上看到她。

    作为法医,能给人带去好消息的时候太少了。

    整整一个下午,达哥都在现场附近的商业区晃悠,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但总觉得多转两圈或许就会有收获。

    他忽然有些理解邻居何叔叔夫妇。夫妻俩一有空就会去女儿走丢的街上转悠,常常是走了很久,沿途看,问遇到的每个人,但一条街走下来又不知道自己看见了谁,问到了什么。

    他们的生活永远卡在了孩子丢的那一天,甚至那条街——他们期待一场奇迹,一场自己都不相信会发生的奇迹。

    现在,他也在等一场“奇迹”发生。

    3月15日当天,本地都市早报在社会版头条报道了这起案件。

    报道中说,头天吴氏夫妇报案时派出所警察对他们爱理不理,简单询问了一下就想打发他们回家,理由是“失踪时间太短,不方便立案”。结果第二天黑狗就发现了断手。话里话外讽刺警察的找人能力还不如一条狗。

    但现实情况远比报道复杂得多。

    队长询问了吴梓豪失踪当天一起玩的4个小伙伴,最后一个和吴梓豪分开的小孩告诉队长:“他往网吧的方向走了。”

    但奇怪的是,队里把网吧门口的监控拷回来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吴梓豪。商业区头尾,两个红绿灯路口的监控,也没有拍到吴梓豪离开的画面。

    这个11岁男孩就在这不到200米的距离里“消失”了。

    临街不过二十来个开门的店铺,两排出租楼,住的基本都是附近上班的人。

    达哥估算了一下,如果吴梓豪是在这个狭长的圈子里遇害的,那么第一现场就应该在这条街上。

    2005年那会儿社会治安并不好,店里大多要住人,怕晚上有人撬门偷东西。所以商铺的格局很统一,大都是5米层高,小门面,长纵深,前后间隔,上下两层。铺子后面带简单的厨房和卫生间,上面的隔间拿来做仓库和守夜人的床铺。

    结合作案手法分析,分尸要比较长的时间,那么就需要足够独立、不受干扰的空间,还要满足冲洗条件;而烹煮,意味着需要相应的厨具和灶台。

    一个带厨房和卫生间的商铺几乎完美符合这几个条件。

    对店铺和租户的排查立刻开始——从14日到15日晚,现场附近出租屋忽然离开的总共有5个人,其中3个人是家中临时有事,另外两个人,一个被朋友叫出去玩,一个出差。

    通过查询他们的通话记录,询问老乡、工友,基本核实了说法。队里还专门安排了侦查员,挨个去这5个人租住的房间查看,都没有发现异常。

    眼看派出所这边再没有什么新线索,达哥返回队里继续研究那只断手,队长则带着人又回了发现断手的现场。

    从花坛开始、往网吧方向,队长一间一间走过临街的店铺:家装公司、房地产中介、广告印刷……一个小孩对这些店铺不会感兴趣。

    能够吸引小孩子的是什么呢?

    数来数去,队长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两家便利店、一家面包店和一间魔术玩具店。

    正好,4个店都还没有关门。

    便利店里,一个20多岁的男店员表示,确实经常有小孩到店里玩,但很少逗留,都是买了就走。

    另一个便利店就在发现断手的绿化带旁边,门口的电线杆子上还贴着吴梓豪的寻人启事。店主是个中年男人,这两天已经被先后问过几次,但他看热闹聊八卦头头是道,真正有价值的信息一点都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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