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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真实探案手记·北方篇》-沉重又重口的刑侦现场-作者:刘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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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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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7 10:3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的计划是,拍了裸照和视频后敲诈她们一笔钱。

    小鹏建议各敲她们1万元钱,瘦猴觉得各要2万元也行,但富老大却忽然改了主意。

    富老大想,不能把这事整成一锤子买卖了,从今晚来看,以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把老过道的失足女骗出来恐怕很难了,他们需要一个帮手,最好是个失足女,能和他们里应外合把更多失足女骗出来。这样才能保证财源滚滚。

    至于如何才能让失足女心甘情愿地加入他们,富老大有自己的办法:“让一个小姐杀掉另一个,活着的那个就不得不加入我们。”

    而杀掉谁,三人意见一致。根据刚才嫖娼的感受,三人一致认为和孙庆芳办事比较舒服。

    李子菊性子急、不听话,孙庆芳更顺从更“懂事”。而且李子菊是本地人,万一找到帮手反抗,富老大他们不好对付,而孙庆芳是东北人,在本地亲戚朋友少,比较容易掌控。单论样貌,孙庆芳也比李子菊漂亮。

    最终,他们决定留下孙庆芳,让她加入团伙。

    富老大来到孙庆芳房间,拿匕首在孙庆芳眼前晃了晃,问:“想死还是想活?”

    “大哥,你想干啥我都答应你。”孙庆芳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我把身上钱都给你行不?”

    富老大不吱声,孙庆芳脸色更白了,接着说:“要不这样吧大哥,以后你来找我玩,俺不收费。”

    富老大笑了,跟孙庆芳说了自己的计划。

    孙庆芳吓得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知道了这伙人的秘密,要是不加入他们肯定走不出这间屋子……

    孙庆芳正在纠结,富老大却突然起身,嘴上念叨:“算了,我去劝劝那个小妮吧。”那一刻,求生的欲望超过了一切,孙庆芳强忍着心里翻上来的挣扎,吐出两个字:“别去。”

    富老大乐了,给孙庆芳松了绑,然后喊瘦猴——

    “准备录像。”

    孙庆芳艰难地走到李子菊面前,盯着这个小自己10岁的妹妹,心里犹如刀绞。可富老大他们不给她太多时间去想,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对不住了,子菊,来世咱还是好姐妹,我给你当牛做马。”孙庆芳接过绳子,慢慢伸向李子菊的脖子。

    李子菊浑身被捆着,看着越逼越近的孙庆芳,只能瞪大眼睛,使劲摇头,四肢剧烈挣扎。

    “不想死就快着点!”小鹏恶狠狠地训斥孙庆芳,孙庆芳吓得一哆嗦,她不忍直面李子菊,就绕到她身后,用绳子在李子菊脖子上缠了一个圈。

    一开始,孙庆芳不敢用力,小鹏见状用砍刀在她脖子上划了一下。孙庆芳顿时觉得脖子一凉,吓得跌坐在地。

    “我和你说没有第二次了,再这样你俩都得死!”小鹏用砍刀指着孙庆芳,孙庆芳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握住了绳索。

    李子菊猛地回头看了孙庆芳一眼。

    孙庆芳说自己永远忘不了李子菊那个眼神,那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可她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只是心里一酸,也流出了眼泪。

    不知为何,李子菊忽然不反抗了,慢慢把头转了回去。

    小鹏再次举起了砍刀,嘴里喊着“1……2……”砍刀在灯光下映得惨白,孙庆芳紧咬住嘴唇,手上使了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孙庆芳带着哭腔对李子菊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李子菊睁大了眼睛冲着前方,紧闭着嘴,没有明显的反抗。两个女人的脸在拉扯和惊惧中都变得狰狞,李子菊的脸憋得通红,孙庆芳额头的青筋和手上的青筋都高高鼓起。

    几分钟后,李子菊瘫软在孙庆芳怀里,一动不动。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像熟睡的孩子。

    这个直爽的姑娘最终死在她关系最好的“孙姐”手里,临死前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孙庆芳松开绳子,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发抖。

    富老大示意瘦猴关上DV,对孙庆芳说:“好了,你现在和我们是一伙了,只要你听话,你杀人的事就没人知道。”

    接下来,当着孙庆芳的面,富老大与瘦猴先后和刚死尚温的李子菊发生了关系。而这次,李子菊已经没法拒绝了。

    孙庆芳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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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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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7 10:4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活人的罪恶和欲念,那是比“死亡”更惊悚的东西。

    我们在富老大三人的住处发现了那台记录了他们罪恶的DV。录像完整记录了孙庆芳杀人的过程,同时也反映了她被胁迫的事实。

    有了录像,加上几人的口供,证据链已经完备,李子菊案宣布告破,我们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蹊跷的是,马茹兰、赵欣竹这两起案子,他们全程只字未提。

    我们比对了3个人和前面几起案件现场提取到的嫌疑人DNA数据,竟无一比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和案件无关,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在死者身上或现场留下痕迹。

    根据这伙人的供述,我们找到了他们购买作案工具的地点,一家离老过道不过几百米远的杂货铺。

    店里商品种类繁多,老板拿出一个小本子翻了翻,那种绿白相间的绳子,12月一共卖出去两根,第一次卖了5米,第二次卖了10米。

    老板只记得两次买绳子的人都是年轻小伙子,至于小伙子长什么样,两次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已经记不清了。

    而现在,那两根绳子,一根捆在李子菊身上,一根勒上了马茹兰的脖子。

    凶手究竟在不在这三人当中?

    是他们拼死抵赖,还是真凶仍躲在老过道的某扇门后面,我们并未找到?

    富老大三人被关进看守所后,又被提审了很多次,我们还询问了他们各自同监室的在押人员,也没挖到新线索。

    但在多次审讯留下的笔录里,我注意到,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提到过同一件怪事——

    在老过道踩点的时候,他们都看到过一个棱角分明、身材健硕的男人出现在老过道。因为做贼心虚,三人都觉得那人应该是个便衣警察。

    但我们整个辖区,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同事。

    年关将近,本地人心惶惶。

    为了尽快侦破另两起案件,领导决定向上级申请支援,邀请省里的法医专家来指导工作,协助破案。

    省里专家来的那几天,我一直跟着。

    专家们听了案件的汇报,又重新勘验现场,针对现场情况提了一些疑问。光是围绕赵欣竹屋里那只火炉,就提了一串新问题。

    为什么火炉里会有卫生纸、避孕套和一只鞋垫?

    火炉内的火是什么时候熄灭的?炉内的物品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在里面放了多长时间?

    鞋垫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只有一只?另外一只鞋垫去哪了?是不是被烧没了?

    我全程高度紧张,很怕是前一阶段的工作出了纰漏,身上一层层冒冷汗。但事后回想起来,那几天应该也是我法医生涯里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

    在专家指导下,我重新对尸体进行了解剖检验。那是我从业以来进行得最详细、最全面的一次尸检,我第一次进行了一项极罕见但至关重要的检验——颞骨岩检验。

    颞骨岩是人脑袋里的一小块骨头,形状像一个放倒的三棱锥,里面有丰富的细小血管分布,联通人的听觉器官和平衡器官。

    当我打开赵欣竹的颞骨岩,看到上面那一抹红时,脑袋嗡的一下。我咋遗漏了这么重要的地方?!

    颞骨岩出血,意味着有窒息过程。

    窒息过程发生时,人的血压会升高,引起颞骨岩腔内小血管破裂出血,导致颞骨岩变红。这一发现直接敲定了此前我不敢下结论的一件事:赵欣竹是窒息死亡。

    我当时曾发现肺部有两个小的出血点,但并没有坚持窒息的判断。

    专家们在重新看赵欣竹脏器的病理切片时,也发现了一些慢性窒息的表现,他们特意安慰我说,法医是个需要积累经验的工作:“我再年轻个十几岁,可能还不如你做得全面细致。”

    这让我脸上心里一瞬间都热乎乎的。

    颞骨岩检验,长期以来是法医工作中容易被忽略的一项。我上学时教科书上没写,参加工作后师父也没教过,平时碰到的绝大多数案子,窒息征象都很明显(如心、肺有出血点,口唇颜面紫绀等),不用看颞骨岩就能确定窒息。

    所以以前的法医们没有养成检查颞骨岩的习惯,有些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方法。

    这绝对是一次困难的检验,但我非常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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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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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7 10:4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最后一次专家组会议上,省里的专家拍板给案件定了性:赵欣竹的死就是他杀。

    这是一起非常不典型的窒息死亡案件,极有可能是有软物衬垫(比如枕巾)造成的间歇性窒息。

    我将马茹兰、赵欣竹两起案子的资料放在一起对比,一个细节突然跳了出来——

    这家伙似乎有一个“癖好”,不带作案工具。或者说,他很擅长“就地取材”杀人:晾衣绳、枕巾,都不会让人直接联想到杀人工具,却是身边触手可得的东西。

    回头去看李子菊案,杀人团伙中实际动手的是被逼无奈的孙庆芳,另外三人的犯罪习惯更偏向前期计划、踩点、准备工具、再动手——这和马茹兰、赵欣竹案“就地取材”杀人存在差异,更像是一起独立案件。

    会不会富老大三人口中,那个跟他们多次打照面的男人真的存在,就是这个漏网之鱼?他才是老过道失足女连环被杀案的真凶?

    “就地取材”这个关键的特质,一下让我联想起当月月初另一个案发现场。

    单论惨烈程度,那个现场在我看过的里面能排进前五。凶手简直把“就地取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12月4日,比马茹兰、赵欣竹被杀还要更早的时候,老过道周边曾发生过一起案子。

    案发地是距老过道大约2千米的一处平房,距后来的几个案发地点也比较远。

    那起案件的受害人叫丁建梅,跟丈夫一起做点酒的小买卖,出事的地方是他们租来的,平时很少在那儿住,主要是为了存放一些酒水。

    出现场那天,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门口的对联已经残缺褪色,隐约能看出“喜迎平安福”几个字。

    丁建梅家东侧卧室的铝合金纱网已经变形,痕检技术员在窗框上发现许多触摸血痕,像是有人用手摸过,但没有提取到指纹。痕检技术员有些无奈地告诉我:“嫌疑人戴了手套。”

    中心现场位于西侧阳面卧室,卧室的门上有个洞,隐约能看出脚的形状。

    一进屋,地上两个猩红的血脚印,一个残缺不全,一个相对完整。

    人的脚掌碾压地面时,在重力作用下形成痕迹。压痕中的压力面位置,随年龄移动,如同人长在脚底板上的“年轮”,记录一个人的年龄信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足迹重心会从前往后移动。年龄越小,足迹前掌重压面越小,且靠前、内侧,随着年龄增大,压力面则向后、外转移,且面积增大,但老年人(50岁以上)的压力面还会由外后向内前转移。依据这一变化规律,结合足迹掌和跟部的压力面形态、位置及大小,我推测嫌疑人大约25岁。

    床头柜上的台灯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下,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间像被血粉刷过的屋子,几乎所有东西都溅上了血。

    床单洇满了血,一台老式电视机突兀地砸在床上,屏幕上喷溅的血迹像在上演一出恐怖电影。

    地上的血泊让人无处下脚,一个液化气罐泡在里面,几乎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还有把菜刀掉在地上,刀柄弯曲,刀刃已经卷了,上面粘着的长发让我无法控制地想,它曾重重砍在一个女人的头上。

    凶手把目之所及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全用上了:电视机、液化气罐、菜刀……一股脑全招呼到了丁建梅身上。

    我还在枕头旁找到了一截手指,两个指节,断端很齐整,应该是被一刀砍下的。

    现场所有同事的表情都很凝重。太残忍了。

    我们赶到前,丁建梅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了,但勘验还未结束就传来消息,没抢救过来。

    出警的正是辖区派出所的老周,他十分懊恼,一直在骂指挥中心的接警员。后来我才知道,丁建梅是在打报警电话过程中被杀的。听筒这边的接线警员经历了一场进行时的“杀人直播”。

    公安局指挥中心,一段模糊不清的电话录音记录了丁建梅被杀前的50秒——

    “喂,你好,110。”

    “喂,我是李家庄。”丁建梅上来先说了个村名,此时语气还比较平静,能感觉到她压低了音量。

    “哪里?”

    “那个……”丁建梅还没答完,就听到咚一声响,她的声音忽然变小,应该是在和闯入者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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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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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7 10:50:19 | 显示全部楼层
    背景音里——

    “你过来干啥,把俺家东西弄坏了……”闯进家中的人可能已经来到丁建梅面前。

    紧接着,传来手机的按键声,应该是丁建梅在和闯入者抢夺手机。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非常模糊,似乎是让她“拿出钱来”,丁建梅反抗说:“你看看哪有钱?”

    这是丁建梅的最后一句话,几秒钟后,电话被挂断。

    虽然该案现场惨烈,作案手法简单粗暴,但除了两个血脚印,嫌疑人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

    此后半个月里,老过道接连发生了3起命案,我们的工作重心被转移,丁建梅案暂时陷入僵局。

    此刻,回想起丁建梅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你看看哪有钱?”

    我猛地惊醒,杀害丁建梅的凶手,是为钱而来。这和我们新近掌握的赵欣竹案的线索不谋而合。

    案发前赵欣竹曾和一位老乡一起逛商场,还买了两个金戒指和一部诺基亚手机。但我们并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这些东西。

    凶手很可能是临时起意,冲钱来的。

    丁建梅、马茹兰和赵欣竹3起案件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结,我们试着把尚未侦破的3起案子进行了并案,找到了很多依据——

    3起案件都发生在老过道及其周边;作案手段相似,嫌疑人都未携带工具进入现场,而是现场取材;嫌疑人心理素质好,反侦查意识强,而且按照案发时间顺序,嫌疑人的反侦查水平越来越高,作案手法越来越娴熟,留下的有效痕迹越来越少;两起案件都有财物丢失现象,嫌疑人动机有图财成分;通过对嫌疑人的刻画,我们发现,3起案件的嫌疑人特征比较接近。

    马茹兰案和赵欣竹案,我们分析嫌疑人大约23岁,身高1.74米左右;丁建梅案通过那两个血鞋印,推测嫌疑人身高在1.75米左右,大约25岁。

    游荡在老过道的杀手形象渐渐明晰,我们手握他的DNA数据、鞋印,现在,只差一个穿上那双鞋的人。

    一次浩浩荡荡的查鞋行动开始,我们摸排了城区大大小小300多家店铺,最终找到了和那个血脚印花纹一致的鞋子。

    那是个小众品牌的户外越野鞋,价格不菲。店主说,这牌子全市只有他家有,我们查了销售记录,城区只卖出4双,都有刷卡信息。这个消息让大家兴奋起来。

    我很快和4位买家见了面,给他们都采了血,但结果出乎意料:四人的DNA都和赵欣竹案嫌疑人的DNA对不上。

    侦查员对他们逐一进行审查,都排除了嫌疑。

    问题究竟出在哪?难道是我们弄错了?丁建梅案的嫌疑人和马茹兰、赵欣竹案的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不死心,专案组把范围扩大到了全省,发现即便在全省,这双鞋卖出去的数量也很少,可以逐一排查。

    专案组兵分多路,在各地市追踪买了这双鞋的人。整个刑警队熬红了眼,关键词只剩一个:鞋。

    2011年2月底的一天,大韩忽然给我打电话:“嫌疑人抓住了。”

    此时距离老过道4个女孩被害,已经过去2个多月。

    挂断电话,我急匆匆往局里赶,发现自己眼眶竟然湿润了。

    终于见面了。

    不同于我的想象,我面前的年轻人肩宽背阔,胳膊粗壮,一看就很有力气,但靠近他,却感受不到杀人犯的戾气。

    他就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伸出厚实的手掌,看我给他采血、检验,眼神平静温和,异常沉默,好像已经把所有的罪恶,连同真相一并封在了自己肚子里。

    他叫杨剑宇,只有23岁。

    我连夜检验了提取的DNA样本,结果令人振奋,杨剑宇的DNA与赵欣竹案嫌疑人的DNA比对一致!

    血脚印和DNA都对上了,这说明丁建梅、赵欣竹两起命案都是杨剑宇干的。铁证如山,我心里有了底。

    只差并案调查的马茹兰案了。

    马茹兰案虽然有众多生物物证,但缺乏认定杨剑宇作案的直接证据。

    现在,我们需要听他亲口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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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7 10:50: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杨剑宇的“硬气”程度超出大家的想象,看着很温和的一个人,却是我们遇到过的最“硬”的几个嫌疑人之一。

    他先说了自己的一些基本情况、行动轨迹之类的,然后一口咬死:“我从没去过老过道,也没干任何违法犯罪的事。”

    这其实在我们预料之中,毕竟3起命案,足够死好几次了。

    接下来很长时间,杨剑宇都懒得答话,一般嫌疑人或多或少对警察会有畏惧,但杨剑宇不同,总是抬头和审讯的民警对视,眼神里充满不屑。

    为了寻找审讯突破口,专案组专门调查了杨剑宇的社会关系,发现杨剑宇曾经当过兵。

    我们一下抓到了突破口,一位转业的派出所老民警一拍大腿,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竟然把杨剑宇的老领导找来了。

    审讯室里,杨剑宇看到昔日的领导,眼睛一下睁得老大,立马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

    “你小子长本事了!”老领导是个暴脾气,开口就骂。

    杨剑宇头更低了,他双肩止不住地颤动,竟抽泣起来,他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开始供述自己的罪行。

    大家一直担心,没有直接证据认定的马茹兰案拿不下来口供怎么办,但出乎我们预料,杨剑宇首先讲起了这个女孩。

    杨剑宇初来本地的时候是个标准的“老实人”,老板和工友都觉得他人不错,踏实稳重,脾气也温和。

    但几个月后,杨剑宇就成了老过道的常客——他碰上了一个女孩:马茹兰。

    杨剑宇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初中同学,两人感情很好。可没多久杨剑宇就听另一位同学说,自己热恋中的女朋友在“做小姐”。

    杨剑宇起初不信,后来忍不住偷偷跟踪,发现女友打扮得花枝招展,进了一家夜店。

    杨剑宇脑子一热,跟了进去,拽着女友往外走,女友却让他离开:“你以为你养得起我吗?”

    杨剑宇没再继续纠缠,初恋无疾而终。

    之后杨剑宇再没谈过恋爱,他十分后悔当初对女友的工作抱有成见,没有尽力挽留,心里一直放不下对方。

    第一次看见马茹兰时,杨剑宇差点把对方认成初恋,两个女孩太像了。

    他给马茹兰看自己初恋的照片,马茹兰也十分惊讶,开玩笑说:“她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

    马茹兰温柔大方,性格活泼,杨剑宇在她身上看到了初恋女友的影子,“一定是上天安排我们在一起”。

    从那之后,每次去老过道找马茹兰,杨剑宇都会带小礼物。

    一天夜里,杨剑宇问马茹兰,能不能做她的男朋友。马茹兰笑了笑,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两人认识时间太短,一切看缘分。

    杨剑宇执拗地认为,马茹兰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之前,杨剑宇会把工资分成三份,一份是自己的日常花销,一份是给在本地上大学的弟弟的生活费,还有一份寄给父母。那段时间,杨剑宇没给父母打钱,还缩减了自己的日常花销,省出来的钱都给马茹兰。

    马茹兰一开始会拒绝,后来慢慢也接受了,只是叮嘱他别乱花钱。杨剑宇觉得这是马茹兰在关心他。

    其实马茹兰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存——我们在马茹兰手机上看到的那个未登记信息的号码,后经核实就是杨剑宇。

    案发前一段时间,母亲催他回家相亲,杨剑宇说自己正谈着女朋友。母亲又问杨剑宇缺不缺钱,他寄回家里的钱一直帮他攒着,需要的话就给他打过来。杨剑宇有些哽咽,嘴硬说不缺钱。

    一周后,杨剑宇收到3双绣花鞋垫,是母亲亲手缝的。两双男式的,杨剑宇和弟弟一人一双,而女式的那双,是母亲送给姑娘的见面礼。

    杨剑宇带着母亲缝的鞋垫满心欢喜去找马茹兰,但马茹兰那天却兴致不高,接过鞋垫随手扔在了一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杨剑宇识趣地离开了,心里却一直有些郁闷,他怕马茹兰变心。

    杨剑宇想找机会跟马茹兰谈谈。有一天,他看店里关着门,就在门口等。没一会儿,马茹兰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出来,两人有说有笑,男人临走还拍了一下马茹兰的屁股。

    尽管知道马茹兰的工作,可那一刻杨剑宇还是心如刀绞。

    此后几天,杨剑宇陆续看到好几个男人来找马茹兰,马茹兰对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甚至还和其中一个男人一起离开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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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8 11: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剑宇一路跟踪,发现他们一起去吃饭。隔着窗户,杨剑宇看到两人举止亲昵。他当即给马茹兰打电话,但马茹兰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股说不出的恼怒在杨剑宇的心中翻腾,他说自己并不心疼钱,也理解马茹兰的工作,但他不能容忍马茹兰同时和好几个男人暧昧,更不能容忍马茹兰对其他人比对自己更好。

    当天晚上,杨剑宇先给马茹兰打电话,马茹兰一如既往没接电话,于是他直接去了马茹兰店里。

    “愿不愿意和我回趟老家?”像往常一样发生完关系,杨剑宇忍不住说。

    但下一秒,就被马茹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哥,你想多了吧。我干这一行,怎么能配得上你,你将来得找个好女孩结婚。”

    “你是我女朋友,跟我回家不是天经地义吗?”杨剑宇盯着马茹兰,又重复了一遍,“你,就是好女孩!”

    马茹兰却笑了:“你真有意思,你是我的顾客,哪有顾客和小姐谈恋爱的?”

    杨剑宇脑子嗡嗡响,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就是一个“顾客”?

    他质问马茹兰“那些男人”是怎么回事,马茹兰一下变了脸,指着杨剑宇的鼻子让他别胡说八道:“我有男朋友!”

    “你男朋友是谁?”杨剑宇瞪着眼,拳头慢慢握紧。

    马茹兰扭过头,背对着杨剑宇,说:“反正不是你!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杨剑宇送她的那双绣花鞋垫,扔在地上,说:“东西你都拿走吧,我说不要,你非给我。”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杨剑宇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忽地一下,烧起来了。

    杨剑宇沉默地蹲下身,地上的鞋垫是母亲缝的,要给未来儿媳妇的,他给了马茹兰,却被马茹兰丢在地上。

    她这不是踩他的脸吗?为了给马茹兰花钱,他把给父母的钱都停了,马茹兰怎么能这样对他?

    起身的时候,他一眼瞄到了屋里的晾衣绳。这也是他买的,还是他给拴上的。有次马茹兰抱怨屋里没有晾衣服的地方,他第二天就跑到附近杂货店买来绳子,做了那条晾衣绳。

    那家杂货店当月只卖出两次那种绳索,第二次卖给了富老大团伙,而第一次,正是卖给了杨剑宇。

    杨剑宇平复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平时干活戴的手套,戴上,一用力,扯下头顶的晾衣绳。

    马茹兰的几件衣服应声落地,下一秒,绳子已经套上了马茹兰的脖子。

    马茹兰毫无防备,根本没法抵抗,他看着她的双脚蹬乱了床单。

    杨剑宇默默背过身,毕竟是喜欢过的女孩,他不忍心就那么看着她咽气,索性背对马茹兰把绳索扛在肩上,才敢用力。

    背上的人好像不动了,杨剑宇松了劲,转过身,用手合上了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他觉得那一刻的马茹兰就像睡着了,依然那么优雅、美丽。

    杨剑宇心情很复杂,有沉重、难过,但还有一丝快感。

    他站在马茹兰身前看了一会儿,借着昏暗的灯光,把床单、被褥、地上的衣服都整理好,然后把绳子拴到屋顶吊扇的挂钩上。最后一次抱起马茹兰,把她的脖子套进那个他亲手打的“上吊结”里。

    就这样,马茹兰的脖子上形成了两道缢痕。

    不得不承认,杨剑宇是我见过最缜密的犯罪嫌疑人之一,他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和丰富的反侦查经验。

    杀完人后,他没有急着走,而是重新捡起了地上的鞋垫,把鞋垫垫进了自己鞋里。

    他打开马茹兰的包,看到有不少现金和购物卡。他都装进了自己裤兜。

    包里还有个精致的发饰,杨剑宇盯着那个发饰愣了一会儿,“那是我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我得收回来”。

    随后,他不忘把垃圾筐里自己用过的避孕套拣出来,扯了张卫生纸包好,也装进口袋。

    环顾一周,确认没什么遗漏了,杨剑宇离开了马茹兰的洗浴中心。

    路过老过道一家按摩店时,一个女人正出来倒垃圾,杨剑宇突发奇想,从那一堆垃圾里找了一个用过的避孕套,又折了回去,把那只捡来的避孕套扔进了马茹兰房间里的垃圾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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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8 11: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只避孕套确实帮杨剑宇误导了我们,找上了另两位“嫌疑人”。

    再次离开,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找马茹兰了,杨剑宇特意回头,又看了一眼。

    杀死马茹兰之后一段时间,杨剑宇没再去老过道,一是害怕被抓,二是他对马茹兰还有感情,一走到那条街心里就难受。

    他变得脆弱、偏执、极不稳定,只等一个引爆的瞬间。

    12月底的一天,杨剑宇刚领了工钱,想一个人静静,于是独自一人转悠,不知不觉就到了老过道附近。

    老过道还是那么繁华,灯红酒绿,可再也没有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了。

    那晚,杨剑宇本来想在网吧包夜的,打开网页浏览新闻时,正好看到本地帖子里有人说最近治安不太好,老过道里有失足女被杀了,描述得很夸张。正看得起劲,网页忽然弹出一些色情广告,他点了进去,结果看得浑身燥热。

    晚上10点钟,他从网吧出来,看到路边有家按摩店,招牌上写着“干洗按摩”。玻璃门从里面锁着,店里没人却亮着灯。

    他下意识推门,走进按摩店,赵欣竹正坐在炉子边看电视。

    她抬头打量了他几秒,问:“做什么服务?”

    他和她对视,明知故问:“有什么服务?”

    “有按摩,有特殊服务。”然后她的眼睛又回到电视上,似乎对这桩买卖不是很上心。“做服务80,按摩和服务一起100。”

    “先做按摩,再做服务。”杨剑宇想,按摩和服务一起100元,肯定是先做按摩比较划算。

    赵欣竹锁了店门,领着杨剑宇上了二楼。

    “我技术怎么样?”赵欣竹一边给杨剑宇按摩一边找话跟他聊,似乎是想把杨剑宇发展成回头客。

    “以前咋没见过你呢?”赵欣竹问杨剑宇,“听你口音不像本地的,老家是哪里的?”

    杨剑宇不想回答赵欣竹的问题,主动岔开了话题:“听说老过道最近不太安全?”

    “可不是嘛,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有些姐妹去了火车站,有些就直接不干了。”

    “抓着人了吗?”杨剑宇问。

    赵欣竹叹了口气,说警察不管用,还是得靠自己小心,“那些长得凶的,我都不敢往屋里领”。

    “你看我像坏人吗?”杨剑宇笑着问赵欣竹。

    “坏人脸上也没写字啊,不过你肯定不是坏人。”赵欣竹调侃说以前跟着街上的老头学过相面,“你一看就是好人,要不然我要价也不可能这么低。”

    两人有说有笑,10多分钟后,赵欣竹停下手上的动作,问杨剑宇:“服务还做不做?”

    “做!”

    赵欣竹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下,说:“来吧,你上来。”

    杨剑宇有点恼火,他今天是来享受的,“我花钱了,你得给我服务”。

    “你才花多少钱。”赵欣竹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说我花多少钱?”杨剑宇有点不高兴了,他觉得赵欣竹瞧不起自己。

    “才100啊。”赵欣竹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从床上坐起来。“100元的服务就是这个样,你想玩花样得另外加钱。”

    “不是80吗?”杨剑宇一听价码变高,声调也变高了,“你刚才说的做服务80!”

    气氛骤降,赵欣竹语气也冷下来:“80不干,这都给你按摩完了,按摩加服务是100。”

    “不干就穿衣服!”一股火气从杨剑宇心头蹿起来,虽然今天刚领了工钱,但他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这不是讹人吗?

    杨剑宇觉得赵欣竹这是坐地起价,审讯民警给他算了好几次账,也没能让他扭过弯。当然,这可能也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后来的事情更离谱,杨剑宇说赵欣竹指着他骂,骂得很难听,还说衣服都脱了,不做也得做!光着身子就从床上跳起来,搂住他,抢他衣服。

    没法脱身,他一下急了,跟赵欣竹扭打起来,赵欣竹像疯了一样朝他扑过来,他抓住赵欣竹两只手,一下把赵欣竹摔倒在地,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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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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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8 11: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开始他力道并不大,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掐了一会儿就松手了。结果赵欣竹躺在地上又开始骂,他就用右手掐住赵欣竹的脖子,左手从床上胡乱抓了一条枕巾,盖在赵欣竹嘴上。

    杨剑宇说自己很快又松开了手,但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赵欣竹嘴里还是不依不饶:“你个畜生,有本事你别走,我找人弄死你!”

    杨剑宇又把枕巾垫在赵欣竹嘴上,再次掐了下去。

    “本来想给她留条活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杨剑宇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如此反复掐了六七次,赵欣竹终于不再动弹,闭上眼睛,口吐白沫,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像是在打呼噜。

    “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要那个小姐不骂我就行了。”杨剑宇说,掐死赵欣竹只是不想让她再继续骂自己,他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我这人就这样,别人打我、欺负我都没事,就是不能骂我。”

    杨剑宇趁着赵欣竹不再反抗,把身子软塌塌的她抱到床上,发生了关系,他觉得自己花了钱,怎么也得把事办完。

    之后,杨剑宇坐在床上抽了一支烟,渐渐冷静下来。他穿好衣服,把烟蒂和用过的避孕套扔到一个一次性纸杯里,又拿了个新纸杯接了水,往赵欣竹嘴里灌,想清理掉自己的痕迹。“让你嘴不干净!”

    此时赵欣竹还有微弱的呼吸,那些呛进气管里的水在她的口鼻部形成了我看到的蕈样泡沫。

    为了彻底清理现场,杨剑宇把赵欣竹抱到一楼的沙发上,然后在二楼扫地、拖地、整理被褥。

    回到一楼时,他看见赵欣竹嘴角有粉红色泡沫,用纸给她擦了一下,但没过一会儿又有泡沫溢出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索性去厕所接了半桶水,托住赵欣竹的头放进水桶里洗,反复折腾了4次才不再有白沫。

    清洗过程中,杨剑宇右脚的鞋被打湿了,里面给马茹兰的女式鞋垫也湿了一半,杨剑宇脱下鞋子把鞋垫拿出来,放到火炉上烤。

    他找了块毛巾擦干赵欣竹的身体,然后把赵欣竹放回到二楼的床上,再给她穿好胸罩。穿衣服的时候,还趁机把赵欣竹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放进了口袋。

    虽然赵欣竹早就闭了眼,但杨剑宇总觉得赵欣竹好像在看着他,就扯过被子给赵欣竹盖上,还蒙住了她的头。

    忙活完一切,他拿着盛着所有罪证的纸杯下了楼。

    那只绣花鞋垫一时半会烤不干,他急着想走,只好舍弃。鞋垫和盛着避孕套、烟蒂、卫生纸的纸杯被一起丢进炉子里。

    离开时,他发现卷帘门锁了,于是又返回二楼房间,翻找钥匙,最终在赵欣竹的包里找到了钥匙,还捎带拿走了赵欣竹包里的银行卡、两枚戒指、两部手机。

    凌晨时分,老过道已经空无一人,寒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杨剑宇贴着墙边快步走出老过道,消失在夜色中。

    这几乎是一次完美犯罪。

    谁也不清楚杨剑宇走后发生了什么。我在勘验赵欣竹案的现场时,发现炉子里的煤炭并没有燃尽,可炉火却熄灭了。分析原因,可能是杨剑宇扔进去的物品堵塞了炉腔,导致炉内缺氧;也可能是鞋垫太湿,熄灭了炉火。

    炉火熄灭了,重要物证得以保全,杨剑宇的罪行无所遁形。

    杨剑宇说他非常后悔连续杀人,但那段时间所有事都凑巧了,他心里很烦,特别压抑,就像魔怔了一样,总想着释放一下。

    “我其实很同情小姐,并不恨这个工作,我爱过的两个女人都是小姐,我知道她们和我一样都不容易,都是靠身体吃饭。”

    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马茹兰、赵欣竹同病相怜。

    但杨剑宇一直拒不承认去过丁建梅的出租屋。

    我们坚信证据不会说谎,留在现场的血脚印说明杨剑宇肯定到过那里。

    直到半年后的一次提审,杨剑宇忽然问了大韩一个问题——

    “那女的是不是怀孕了?”

    大韩一愣,抬头,盯了杨剑宇几秒钟,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杨剑宇低下头,迟迟不说话,表情复杂。

    几天前,监室里放了一部电影,一个孕妇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杀害。

    杨剑宇说自己看了那个画面,一整夜都没睡着。

    杨剑宇一直不后悔杀死马茹兰和赵欣竹,因为马茹兰欺骗了他的感情,赵欣竹不讲诚信还不依不饶地骂他,两人都该死。但他说,自己有点后悔杀死丁建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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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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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8 11: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2010年12月4日,丁建梅被害的日子,老过道连环案的第一案。

    那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那段时间,杨剑宇为了追求马茹兰下了血本。正是用钱的时候,工资却迟迟发不下来。恰好本地一家彩票投注站中出一等奖600多万元,整天做宣传。有天他和工友路过彩票站,碰运气买了10元钱彩票,结果中了30元。

    从那以后杨剑宇几乎每期彩票都买。

    可买得越多,赔得越狠。渐渐地,他把每月留给弟弟的生活费买了彩票,工友们也被他借了个遍,杨剑宇甚至想过去借高利贷,但人家一听杨剑宇的情况,都不借给他。

    屋漏偏逢连阴雨,有天他开着老板的车出门,一辆电动车从路旁冲出来,连人带车倒在车前。那人躺在地上不起来,张口就要2000元钱。明知遇上了碰瓷,可杨剑宇毫无办法,只能吃哑巴亏,把身上仅有的500元钱都给了那个人。

    杨剑宇为这事郁闷了好久,一天夜里,一位工友在聊天时提到,他姐姐家几个月前被偷了5万多元钱,到现在都破不了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晚,杨剑宇失眠了。

    他很清楚盗窃是犯法的,可他也很明白没钱的滋味。不说自己,光是弟弟上学和追马茹兰,手头必须得有钱。

    杨剑宇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老过道周围转悠,把每扇门后的情况都摸了个遍:这家院墙比较矮,那家没安防盗网,这一户晚上总没人,这一户住的可能是有钱人……

    挑来挑去,杨剑宇盯上了丁建梅的出租屋。

    这房子平时没人住,只偶尔有一个女人住;家里没养狗,不容易被发现且便于逃脱;女人有辆车,家里应该挺有钱;院墙不高,墙头没有玻璃碴,适合攀爬;小平房周围没有监控,便于隐匿行踪。

    12月4日那晚,杨剑宇径直开车去了丁建梅家附近,找了一处阴暗角落,停下车。

    北方的夜晚寒冷而寂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杨剑宇吸了一支烟,戴好手套,走到丁建梅家门口。他后撤几步,朝着院墙冲去,一个箭步就上了墙头。

    趴在墙头,杨剑宇观察了下屋里的情况:只有西侧一个房间亮着灯,客厅和东侧房间都黑着。

    杨剑宇轻轻跳进院子,动静不大,他在院子里环顾一圈,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门那里,轻轻一推——

    没推开,屋门从里面反锁了,电视机的声音隐约传来。

    晚上10点多,老徐接到妻子丁建梅打来的电话。

    妻子一反常态,压低声音:“家里好像进人了。”

    老徐告诉妻子别慌,先看看那个人想干什么,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会儿好像正在院子里逛游(方言,走动),怎么办?”

    丁建梅不认为那人走错了门,但小出租屋里就放了点酒水,没啥值钱东西,老徐告诉丁建梅,就算是小偷也问题不大。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通话8分钟后,丁建梅告诉老徐,那人好像在鼓捣放酒水那屋的窗户。

    老徐觉得不妙,让老婆报警,并表示自己马上赶过去。

    从家到出租屋,正常开车需要20多分钟,那天老徐10多分钟就赶到了。但当他打开门,妻子丁建梅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后来,每当我想起这个案子,总会忍不住问自己:假如丁建梅发现家里进人的第一时间先报警,结果会不会不同?

    毕竟她拨出的两个电话之间,隔了8分多钟。而距离她最近的派出所出警,只要5分钟车程。

    我到现在都记得解剖丁建梅时的情景。

    她平躺在解剖台上,小腹微微隆起。头上、脸上全是血,额头凹进去一块,能隐约看到脑组织。右手食指缺失,双侧前臂和双手手背有多处损伤,肌腱和指骨断了很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丁建梅被害时左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或许她临死前都想护住腹中的胎儿。

    打开子宫时,里面的胎儿已经成形,有大拇指那么粗,长约6厘米。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我还是难受得喘不过气。

    丁建梅的丈夫老徐一直守在解剖室外面,这个男人蹲在地上,双眼通红,呆呆地看着前方。那晚对他来说,注定永生难忘。

    我勘查现场时,丁建梅家的床头柜上有份门诊病历,“怀孕14周”几个字上有些触摸留下的血痕,应该就来自杨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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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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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18 11: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剑宇说一开始并不知道丁建梅怀了孕,不然最多把她打晕,不会下死手。

    杀掉丁建梅后,他来不及清理现场,只是迅速翻找了丁建梅的包和衣服,拿走一些现金,还顺带把丁建梅手腕上的金镯子也拿走了。

    “我本来不想杀她,只想弄点钱。”

    我根本不想分辨他说这话的动机,因为那一刻,什么话在我听来,都是借口。

    一个丧心病狂的罪犯妄图给自己生命最后时刻一点心安,我不能允许。

    我愿意接受有些罪恶就是没有根源。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死者残忍。

    审讯室里,杨剑宇胡子拉碴,声音低沉:“要是没杀人就好了,但我已回不了头。”

    他之前只要有空,就去弟弟的大学。弟弟叫他别总来,他要学习,还有自己的生活。但杨剑宇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学校跑。

    他喜欢大学校园,哪怕在里边什么也不干,看学生们来来往往,也觉得舒服。

    “我要是能和弟弟换一下就好了。”杨剑宇羡慕弟弟可以上大学,但他马上又补一句,“只要弟弟好好的就行。”

    出事之后,他去学校找过弟弟,把身上大部分钱都留给了弟弟,自己只留了200元钱。

    自己要进去了,他最担心的还是弟弟,他问办案民警,自己的事会不会影响弟弟将来找工作?民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最终,杨剑宇和犯罪三人组中的富老大被判处死刑,小鹏和瘦猴被判处死缓,受胁迫杀人的孙庆芳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由于老过道案件频发,局里进行了多次专项整治,成效显著。

    现在我很少去老过道了,但那几起案件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依旧清晰可辨。

    赵欣竹案中进行的颞骨岩检验对本地法医工作具有划时代意义,从那以后,我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几乎所有尸检都要查看颞骨岩。

    参加工作之后,我经常被教导,法医不要先入为主,不要觉得能从尸体上看出所有事情。但经过这几起案子,我最大的感悟是,法医一定要勇敢坚持自己的判断,尤其是第一手接触现场和尸体的法医。

    我们的作用有时就像火把,四周一片漆黑的时候,得先勇于把自己点着。

    老过道不再热闹,但每当夜幕降临,那100扇门后接连亮起的静谧、温暖的灯,成了我最大的安慰。

    那是一句,一句——

    “今夜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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